“嗯,我的错。”他并不否认,“开荤之后,忍太久了。”
沈稚子有气无力,表示自己一点儿都不想听这种屁话:“谁想听这种话!一点诚意也没有!”
他将她抱到餐厅,放在铺着软垫的座位上。
锅里炖着一只鸡,空气中香气流动,中药的味道徐徐飘散。
他看了眼锅,又走回来,从桌下抽出一个旧旧的笔记本:“给你看个有诚意的东西。”
沈稚子接过来,发现是本日记。
她愣了愣。
随手翻翻,本子里写着零散的句子,最后几页却出奇地统一,是一堆“正”字。
写得很用力,工工整整、力透纸背,仿佛咬牙切齿,带着极力的忍耐。
像是咒语。
“底页这些字,是在下咒吗?”沈稚子好奇,“怎么一个字写这么多页?”
靳余生正向小锅中倒牛奶,闻言,捏着纸袋口的手微微一颤。
他以为她会先看他前面的日记,到时候顺理成章,他就能解释底页给她听……却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最后一页的事。
靳余生有些心虚,摸摸鼻子,表情变得可疑又不自然:“以前,每当我想……的时候,就画一笔。”
然后数着日子,想着。
以后总有机会的。
让她连本带利,全都还回来。
“……”
沈稚子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一脸震惊地沉默了很久,红着脸爆炸了:“你……你把它拿走!滚开!我不看了!”
这人真的好可怕啊!
“你惦记了我多久?!”
靳余生没有回答,听到这一句,却特地转回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沈稚子心里一颤,抖着手就开始数:“你……你那时候才十八岁啊,你怎么能这样?”
“……越年轻越血气方刚。”他忍了忍,没忍住。
“那……那你以前还让我别老惦记你!”沈稚子气急败坏,声音一提高就立刻变哑,带着点儿委屈的酸意,“明明是你惦记我!”
靳余生熄火端起锅,见她气得像只颤抖的河豚。
可爱得让人想抱在怀里亲。
他心里好笑,微微躬身,将小锅放在她面前。
沈稚子正红着眼思考人生,没好气地道:“你干什么!”
靳余生垂眼:“皮。”
“你才皮!”
“……”
他顿了顿,帮她抽出双筷子。
沈稚子嫌弃巴巴地接过来,低下头,才发现牛奶被小锅煮过,表面浮起一层凝结的皮。
心头的火瞬间被浇熄,暴走的小人偃旗息鼓。
她眨眨眼,忍不住伸舌头舔舔,心情又有点复杂:“那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其实她只提过一次,说自己喜欢热牛奶上那层皮。
可他一直记得。
“嗯。”靳余生云淡风轻,把其他几道菜也盛出来,帮她换了一小碗汤。
汤汁清亮,香气诱人。姜丝和天麻填在鸡腹中,入口有一点点苦,滚到舌根,带起回味无穷的香。
沈稚子眼巴巴看着他:“你以前连早餐都不会做。”
“嗯。”
“你这几年好像变了很多。”沈稚子想了想,不太敢确定,挠挠头,“或许是我的错觉。”
她抬手,乌黑的长发从肩头垂落,蓬松柔软,掉到衬衣上。
靳余生抬眼,看看她。
喜欢看她穿棉质的衣服。
睡裙也好,打底的T恤也好,总会衬得她很小很年轻,整个人都失去攻击力。
他对软绵绵的东西没什么执念,可他爱惨了这样柔软的沈稚子。
拥抱时也好,在床上也好。
都让他欲罢不能。
想放在手里把玩。
她还在苦恼地想,自己错过了多少不知道的事。
他突然站起身,凑近她,舔掉她嘴角的奶渍。
于是沈稚子迅速得出了结论:“但你依然是个色情狂。”
“……”
靳余生索性换了个方向,坐到她身旁。
坐实色情狂的指控。
“而且,你真的很坏。”
“高中的时候,天天在脑子里开十八禁小剧场也就算了。”沈稚子低着头翻他的日记本,有理有据地指责他,“更气人的是,你上大学之后,竟然天天诅咒我挂科。”
靳余生没有说话,沉默着,把她放到自己怀里。
“但你的愿望全部落空了哈哈哈哈,我从来没有挂过科!”沈稚子乐坏了,企图靠宣读日记来公开处刑。
她声音不大,得意洋洋:
“8月12号,希望她挂掉商照考试。”
“9月3号,……她过了。”
“1月26号,希望她这学期被停飞。”
“3月1号,……她没有。”
透着薄薄一张纸,都仿佛能感受到他被打脸的表情。
沈稚子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靳余生移开视线。
她兴致高涨,再朝后翻两页,却发现缺了一页。
“这一页是什么?怎么撕了?”
“写错了字。”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声音很低。
她没有多想,继续向下读。
“7月3号,徐柚跟我说,飞行员毕业时的通过率只有百分之二十,所以她很可能会留在地面上……但愿如此。”
沈稚子捧着日记,笑得像只小狐狸:“那你要失望啦哈哈哈哈。”
果不其然,再往后翻几页就是:
“为什么百分之八十的淘汰率,她都能通过。我非常费解。”
她刚想嘲笑他。
下一句话却是:也非常难过。
她愣了一下。
再往后。
“8月7号,梦见高中。
她成绩很好,没办法给她讲题。
醒过来之后,想到她现在成绩也很好。
就很沮丧。”
……
“8月28号,天气不好。
看完了《空中浩劫》的第一百三十八集。
今天什么也不想做。”
……
“9月2号,被白术骗了。
他总想给我介绍女朋友,可我明明有女朋友。
很生气,骂了他。
如果她在,一定不希望我生气。
那我就可以趁机亲她。”
……
她突然有点儿读不下去,胸口发闷。
因为后面的内容,好像全都直接或者间接地,跟她有关。
跳过几页,翻到最后一段话。
“最近总是梦到过去的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误以为,如果她成绩不好,就能留在我身边。”
“可她是最好的沈稚子。”
“我只是希望她……”
“来日降落,能到我怀中。”
第56章 日日夜夜
沈稚子拿着日记本, 愣了半天。
在她的记忆里,靳余生似乎永远是隐秘的,沉默的。
无论是她以前闹别扭吵架, 他在雪地里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回家。
还是高中时代话剧节, 他拿走她喝过水的纸杯,只为偷走一个吻。
他永远静默,难以捉摸。
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近乎赤.裸地,把自己扒开给人看。
表达情绪的同时,把绝对的信任和忠诚也双手奉上。
好像破罐子破摔, 不管不顾地耍了一场赖。
——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了,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如果你无法接受, 请拿好我送你的那把刀,来杀了我。
沈稚子心情有些复杂。
靳余生沉默一阵, 见她欲言又止, 果断地把日记收起来:“先吃饭。”
他的厨艺出乎预料地好,沈稚子本来有些心不在焉,吃了两口,竟然情不自禁地点起星星眼:“太犯规了,你连蒸蛋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你真棒!”她笑眼盈盈,像是在哄他,“贤惠的靳靳。”
靳余生抿唇, 扫她一眼:“留到床上夸。”
沈稚子立刻怂唧唧地低下头。
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他吃饭很安静, 不说话的时候, 厨房里只有煮玉米的轻微气泡声。
可是顿了一会儿,最先忍不住的依然是沈稚子。
她舔舔唇,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看,你一把勺,我一把勺,我们从不同的方向开始吃,就会在盘子里相遇。”
靳余生微顿,目光飞快地从蒸蛋盘中扫过,蛋已经被她挖走了一个角,剩下的在盘中冒热气。
他想也不想,低下头,咬住她的嘴角。
意思是。
——根本不需要那盘蒸蛋。
他怎么就不能走走自己的套路……
沈稚子有些心塞。
“我其实是想借着这盘蛋,来表达。”她推开他,眨着眼,“我们总会相遇的呀。”
离地两万里,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走多远,我总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靳余生微怔,表情稍稍缓和,仍然没什么好情绪。
会回来又怎么样,并不能改变一年里有半年都在天上的事实。
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仍然难以忍受。
“你不要怕呀,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沈稚子毫无所觉,勾着他的小拇指撒娇,“吃完饭之后,你先把我的衣服给我,我回趟医院,去看看我们机长,就回来好好地陪你玩……这几天都没联系他们,听说他醒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什么样……”
靳余生身形微顿,看过来。
眼神凉凉,写满“休想”。
“那你别碰我的腰。”沈稚子表情平静,挪开他不安分的手,“我自己坐着哭一会儿,你不要安慰我,也不要跟我说话。”
“晚上有一个饭局。”她往旁边挪挪,他就也跟着挪挪,手臂仍然环在她腰上。良久,声音低得发闷,“想带你去。”
二十多岁的青年,成绩优异、低调富裕又无不良嗜好,人品没得说,长相还清俊得要命,独进独出,身边的人每一个都致力于为他相亲。
研究院的老师尤甚。
且一点儿也不相信他“已经有女朋友”的说法。
整个研究院都坚信,他的女朋友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看看真人。
她这么好。
他也就舍得让他们看这一次。
“去啊去啊,我跟你一起去。”沈稚子飞快地眨眨眼。
“但是……”她咽咽嗓子,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想先去看看我们机长。”
“我下了飞机之后一直在想,虽然他是被动的,但当时如果不是他,半个身子挡在那儿……我即使不被冻伤,受的伤也一定会比现在重。”
机长半个身体悬挂在外,挡住了绝大部分风,最直接的攻击,全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可她除了外伤刮伤,像个没事人。
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靳余生不说话,眼瞳是浅色的琉璃,却没有情绪。他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吻住她的唇,意料之内地,鼻息间传入一股牛奶气息。
不太想从她嘴里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
没有名字,代号也一样。
“你别……先别亲。”他的气息带着攻击性,沈稚子一接吻就犯迷糊,连忙把他推开,“我,我觉得必须跟你说清楚。”
“虽然很久之前,早在高考报志愿时,我们就在这件事上有分歧……”她衣服有些乱,局促地挠挠头,“但哪怕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依然很喜欢天空。”
“我暂时不太能说清,飞行员对我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从小到大,我父母都对我很好。他们很爱我,我也很自由。”
“我……我喜欢这种感觉。”
逆风上天,云层之上澄澈而自由。
拥抱广袤的空气时,像一个永远年轻,永不服输的少年。
“但是,”她抬眼看他,眼睛湿漉漉,像只懵懂却认真的小动物,“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你好像很没有安全感。”她安抚性地握握他的手,不敢太用力,怕他又精神失常似的按住自己,“但我有很多,没关系,我可以分你一点——或者你想要的话,全给你也行。”
她望着他,眼睛亮晶晶,像个小太阳。
靳余生沉默一阵,反握住她的手,比他的小一些,十指柔软,手腕白细,被领带勒出的红痕还没有完全消退。
喉结微动,他落下一个吻,哑声道:“如果你离开,我就把你抢回来,锁起来。”
天涯海角也要追回,作为惩罚,困在床头,不让她见光,不让她逃开。
日日夜夜,做他一个人的收藏品。
***
研究所最近在修复一幅古画,是个长卷,计划放在八月展览。
酒过三巡,席间谈起,傅千霜娇气地埋怨:“要不是靳师兄,我才不参加这个项目呢。”
古书画修复是件繁琐的工作,只要处于空气中,文物就永远都在被损毁。他们永远修复不完,只能尽可能地延长它们的寿命。
像在做一种虚无主义的无用功。
靳余生眉目寡淡,对明显的示好无动于衷。
旁边的老师却徐徐笑了:“那你以后工作都叫上你靳师兄,看着他就动力十足,说不定能把展览提前。”
“老师!”傅千霜被一句话说红了脸,无恶意的笑声在席间散开。
靳余生始终没什么反应,眉目轻淡,像隔着一层难以飘散的雾。
傅千霜想了想,仍有些不甘心:“师兄,前几天我生日,你怎么没来呀?”
靳余生的手扣在桌面上,衬衫袖子微微卷起,腕间的表盘折射出蓝色的光。
表面上没有动静,心里其实有些烦躁。
他不明白。
已经八点多了,沈稚子怎么还不来。
她的机长,难道长得比他还好看吗。
“师兄?”见他没反应,傅千霜又试探着问了一遍。
声音很小心。
可下一刻,就见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一震,靳余生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挺直背脊,一边实际迅速又假装不动声色地接起电话,一边朝身边的人低声道抱歉,然后起身,离席而去。
她在他眼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开心与放松。
傅千霜心情微妙。
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个女生。
目视个头不算矮,但靳余生实在太高,将她一米六八的个子也衬得娇小。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穿着白色长袖和浅色的牛仔背带裤,长腿笔直,全身都裹得很严,露出来的肌肤却白里透红,好像诱人的果冻。
她没有化妆,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尾端有一点卷,鼻梁高挺,眼角很饱满,漂亮得像落着星光的湖水,带点儿不沾人世的明亮。
却因为过于明媚,整个人都透出股稚气。
傅千霜差点儿脱口而出,这是你妹妹吗。
可是……
视线向下稍稍移动,她就看见,两个人是十指相扣的。
——亲昵而富有暗示性的姿势。
傅千霜咬住唇。
还是老师先反应过来,带头起哄:“呀呀呀,这小姑娘是谁呀?”
其他人如梦初醒,也都跟风。
靳余生眼里难得带了点儿稀薄的笑意,像经久的雾气终于飘散。他握着她的手,低声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沈稚子。”
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明明声音很低,却带着小孩子考了一百分的自豪。
像是在对外炫耀,他拥有世上最昂贵的宝藏。
别人都没有。
只有他有。
“哎呀,以前没见过,名字取得真好听。”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总是招人喜欢,老师很兴奋,“你父母一定很宠你。”
“为什么?”沈稚子不明白。
“稚子稚子,希望你一辈子是个小孩子吧?”老师笑着道,“这得多财大气粗的父母,才能担得起你一辈子长不大。”
席间一时间飘满善意的笑声。
靳余生没有说话,眼底微微动了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傅千霜想了想,倒杯白酒,笑着拂开人群:“老规矩,来晚了是要罚酒的哦,我帮你满上啦,要三杯都喝完哦。”
靳余生一直觉得,酒桌文化是毒瘤。
但沈稚子没什么感觉,她其实很能喝。
于是乐呵呵地,就打算接。
靳余生赶紧挡住:“她不喝酒。”
“开车来的?”
靳余生唇一抿,摇头:“不是。”
“那怕什么?这一直是我们的规矩呀。”傅千霜眨眼睛,“来嘛来嘛,只喝三杯,很少的。”
呵。
靳余生冷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贫瘠的想象力:“她开飞机。”
傅千霜:“……”
这可真是卧槽。
这算什么?另类炫富吗?
她家也不穷,飞机不是买不起,可谁敢在B市拿它当代步工具……谁敢啊!
傅千霜再看沈稚子,眼神都变了。
“小姐姐你这么牛逼,开飞机啊?”白术看着她的脸愣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是不是最近微博上很火的那个……那个女副驾?”
沈稚子很久不看微博了。
她有些茫然:“啊?”
“就是,就是微博上最近都在传,有个牛逼的副驾小姐姐,拯救了一架客机。”新闻配图是张侧脸,可白术回忆起来,竟然觉得越看越像,兴奋得颤抖,“不会……不会就是你吧?”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被提起,沈稚子有些局促,“对。”
老师听了,带着几分惊奇,表情变得十分赞赏:“厉害了,英雄出少年?不——出少女。”
她笑笑:“是我运气好。”
承了上天恩泽,才没有英年早逝。
“可是——”傅千霜突然发声打断,无辜地眨眨眼,“可是很多人都在说,因为副驾是个女孩子,机长才会受那么重的伤。”
“他们都说,女生不配做飞行员。”
她天真地抬起眼,问:“你觉得呢?”
第57章 这么黏人
沈稚子愣了一下,刚想跟她进行一下学术探讨。
靳余生就皱起眉, 语气不耐:“你无不无聊?”
一句话斩断她所有话茬。
傅千霜:“……”
八十米大刀穿胸而过, 血槽瞬间亮红灯。
她梗了一下, 吊着最后一口气,不甘心地问:“你觉得呢?”
小姑娘表情很不服气, 沈稚子突然乐了。
虽然她觉得, 没必要跟一个活在幻想里的小女孩计较。
但……
摸摸靳余生的骨节,沈稚子忍不住, 也学着对方睁大眼:“我听他的,他说得特别有道理,我很赞成。”
神情天真而无辜。
像只偷了小鱼干之后,还要栽赃嫁祸给别人的猫。
靳余生心里好笑, 忍不住抬起手, 揉揉她毛茸茸的发顶。
他很喜欢这种依赖感,哪怕是故意装出来的。
亲昵的动作落到傅千霜眼里, 激起浓烈的心塞。
她失神地“哦”了一句,坐下去,开启了一整晚的郁郁寡欢。
包厢内灯光明亮, 酒桌上推杯换盏。
在徐柚激愤地表达了“靳余生除去美貌一无是处,狗脾气又不好惹”的观点后,沈稚子深以为然, 迅速与她建立起革命友谊。
傅千霜坐在角落里, 耳畔欢声笑语, 自己仿佛被隔离在外。
她咬着唇, 手机放在桌下,犹豫了很久,点开一个微博私信:
[那个,我想投个稿。]
***
饭局结束,已经很晚。
吃饭的地方离住处不远,B市没有夜,城中堵得厉害,靳余生又喝了酒,索性将车留给代驾,两个人一起走回去。
灯影阑珊,人流汹涌。
不知道这几天在准备开什么会,城中的安检好像比前段时间更严格,沈稚子被靳余生牵着,企图去分辨街上那些小哥哥们的肩章。
看来看去,肩章没什么新意,肩章上的脸倒一个个儿的大有文章。
她感慨:“我觉得长安街,应该改名叫小哥哥街。”
每一个的颜值,都能直接拉去出道。
靳余生垂眼看她一会儿,声音很低:“你说什么?”
沈稚子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
天,她旁边站的人是靳余生,不是盛苒或者沈湛。
不是可以跟她一起对男性颜值进行评判的人啊。
“我说,”她从善如流,“长安街一如既往地好看。”
夜色里,女生装得很乖巧,眼睛明亮,背后万家灯火,连她也像电影里染着毛边的老照片。
靳余生轻轻掐掐她的脸,决定不追究:“你吃饱了吗?”
饭桌上,老师好像对她的职业很感兴趣,追着问了很多问题。
一顿饭下来,她没怎么动筷子。
“天气太热,我不怎么饿。”沈稚子摇头。
但提到饭局,她又想起傅千霜:“对了,你那个师妹,是不是缺心眼啊?”
“哪个。”
“姓傅的那个。”
靳余生的表情更加茫然。
他停下脚步,又问了一遍:“哪个?”
这副认真的姿态,莫名其妙地取悦了沈稚子。
她立即变得大度:“没事,你当我没问。”
他连名字都记不全。
她才没那个闲工夫,跟路人甲较劲。
路灯隐在繁盛的槐树树冠里,灯光柔和,穿透浓稠的夜色。
走出去一段路,靳余生像是后知后觉,突然开口道:“没有其他人。”
“什么?”沈稚子没反应过来。
他的神经突然搭到了哪儿。
“没有其他人。”他认认真真地重复,“只有你一个。”
路灯光影昏黄,透过浓密的树荫,顷洒在他脸上,映出奇异的执着。
沈稚子愣了愣。
过去这么多年,他还像当初那个认死理的少年,眼神平静,执拗得让人哭笑不得。
也让她开心得无法呼吸。
“我没有往那个方向想。”她眨眨眼。
靳余生别开脸。
他还是不习惯说这种话,耳根无法遮掩地泛红。
“我也只有你一个啊。”沈稚子开开心心,小跑着拽他袖子角,“我走在路上,从来都不看别的男生。偶尔他们朝我抛媚眼,我都飞快地闪开,或者接住之后扔掉呢。”
“……”
刚才是谁说,长安街应该改名叫小哥哥街。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布料,传来无法忽视的热度。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忍了忍,忍不住:“你确定不饿吗?今天来得也晚。”
沈稚子认为,他的重点在后半句上。
所以她乖巧地解释:“我去医院的时候遇到了记者,被拦着问失事缘由,耽误了很久……等机长身体好点儿,也许要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她微顿,“他的身体已经比前几天好很多了,他的夫人赶过来后,把他照顾得很好。”
靳余生眼底微动,飞快地皱了一下眉。
也许是他想法太阴暗。
但……他希望那位机长能在医院里多躺一段时间。
勉勉强强躺个三五年吧,躺到他连孩子都有了,就……
“所以我很快也能回天上了!”沈稚子毫无所觉,跃跃欲试,“我这样的仙女,就该待在天上啊!”
靳余生的脑洞一瞬之间烟消云散。
他的想法很不现实。
一时半会儿,打消不了她对飞机的喜欢。
他陷入沉思。
怎么才能……徐徐图之。
***
尽管沈稚子说不饿,回到公寓,靳余生还是热了一杯牛奶,看着她喝下去。
热牛奶助眠,她本来就缺觉,洗完澡走出浴室,眼都快睁不开了。
他把她按在怀里,帮她把头发吹干。
手一松,她就慢吞吞地滚进被窝,像只软绵绵的小狐狸。
小熊睡衣边缘微微卷起,纤细的小腿在外面晃。领口朝下塌,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仍然能借着灯光看见吻痕。
靳余生的目光微沉。
掀开被子一角,他按熄床头灯,从背后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