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子迷迷糊糊,嫌热:“撒手……”
靳余生不说话,额头抵住她白皙的后颈,灼热的呼吸顺着睡衣打进去。
沈稚子一个激灵:“靳余生,你不能这样。”
“……?”哪样。
她很严肃:“现在太疯狂的话,老了之后,肾会虚。”
“……”
靳余生有些心虚,低声:“我没想。”
说他寡淡也许是真的,但“清冷”有待商议。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同全天下的男人一样,并不是那么君子。
可理智回笼,他尚有分寸。
知道她需要休息,以及今天不能继续。
她不信:“那你去隔壁睡。”
“……这是我的床。”
沈稚子被折腾醒了,利落地抱着枕头爬起来:“行,我去隔壁。”
靳余生哭笑不得,捉住她,一把捞进怀里:“让我多看你一会儿。”
语气有些无奈。
沈稚子终于不吭声了。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嗅她发间好闻的玫瑰香气。
良久,闷声:“我喜欢你。”
“我也是。”她抬手摸摸他。
他沉默一阵,哑声道:“我有一点……难过。”
沈稚子心一揪,脑子里警铃大作:“怎么了呀?”
“明天要回去工作。”
长卷的修复进入最后一个环节,已经开始着手布置展馆。
临近暑期,大家变得更忙。
沈稚子觉得这很正常。
不太能理解,他难过的点。
“七点出门,十二点回来,有五个小时看不见你。”下一秒,他叹,“心慌。”
“……”
沈稚子突然有点心累。
她默默放下“今宵彻夜帮他想办法解决问题,大家一起对抗难题”的打算,开始思考人生。
他以前没有这么黏人的。
她也就半年不在他身边而已,他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沈稚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似乎漏掉了一个点……
那个“点”像楔子一样埋在时间线里,影响着之后每件事的走向。
可她不知道是什么。
直到靳余生腻歪够了,恋恋不舍地抱着枕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卧室,她还在想这件事。
越想越清醒。
实在想不通,干脆拿手机出来刷微博。
备降事件过去没几天,媒体们又在疯狂地采访机长,事件热度自然居高不下。
沈稚子看了阮南星写的采访稿,态度中立,没有偏颇,所以稿子也不温不火,评论区冷冷清清。
浏览量真正高的,是另外一个女性账号。
标题取得很唬人,叫做“她都开着飞机救下68名乘客了,你还在家生孩子”。
坦白地说,沈稚子不明白,这个标题前后两部分,有什么必然的对立关系。
但文章的内容,比标题唬人得多。
跟阮南星的报道不同,这篇文章言辞生动、用语恳切,生动地描述了机舱内发生的一切,把备降事件描述成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将副驾驶沈稚子的心理活动全盘托出,毫不吝啬笔墨,把她夸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女英雄。
如果沈稚子不是亲历者,她都快要信了。
可文章里形容的那些紧张情绪、从中学时代就树立起来的独立观念,她是真的统统都没有。
她折回去看看对方的ID,再三确认,自己没有接受过这家媒体的采访。
太棒了。
原来这年头,写报道也可以靠想象。
沈稚子一言不发,滑到最下面,点开数字庞大的评论区。
点赞最多的评论像水军似的,一溜夸赞说她帅,说她才是女生们想活成的样子。
沈稚子心情有些复杂。
再顺着向下翻,她发现,傅千霜也不完全是在逞口舌之快。
小姑娘缺心眼,的确陈述了一部分事实。
@八十四码:呵呵,已经受够女司机了,真的不懂为什么航空公司要招女生飞行员,这女的没有过硬的关系,她就是卖身也上不了飞机。
@不想说:你们以为机长干吗带个女副驾?不就是好看吗,天上多无聊,指着她解闷呗。
@今天也很积极:说什么代表女同胞光荣,都是屁话,其实真实原因,你们都懂得[坏笑]
……
放在这篇文章底下,理所当然地被怼得很惨。
因为看这篇文章的,几乎全是妹子。
在数量上,她们有压倒性优势。
@SA孤岛:把他顶上去,给你们看看活体杠精。评论区屌癌简直刷新我三观,互联网真是把麦克风放到了广大傻逼手中[微笑]
@倒挂红酒:平时一个二个不出声,一到这种时候笑得比谁都猥琐。涉及性别歧视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很能说,“不就开个玩笑么,你怎么这么敏感”。我呸。
@蘑菇无话可说:你们从评论区就能看出女生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女人不努力就只能被逼跟这种low逼结婚最后生不如死,努力爬上去了还要被他们评判你是不是走了后门。
@程程很萌:多大脸啊?多长个器官还长出优越感了?你们是一天到晚幻想靠屌上天吗?怎么不说沈稚子是个人妖?
……
最后一句,沈稚子笑出了声。
她想了想,打个哈欠,放下手机。
这场骂战莫名其妙,没几个人真的在讨论事件本身。从根源上来说,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一个被蹭的热点而已。
她决定闭嘴。
***
可是第二天,她还是被拱上了热搜。
因为同一个ID,在大清早发了一段录音。
——他们都说,女生不配做飞行员,你觉得呢?
录音里,沈稚子的声音闲闲的。
——他说得特别有道理,我很赞成。
***
阮南星打电话过来时,沈稚子正在吃早餐。
她本来想多睡会儿,但生物钟不太允许。
几乎是靳余生前脚出门,她后脚就睡不着了,盯着天花板发会儿呆,索性爬起来。
看看时间,她有点惋惜。
早知道睡不着,就应该在他出门之前,亲亲他的。
趿着兔子拖鞋进厨房,锅里热着一碗燕麦黑枣粥,熬得很浓,香气四溢。旁边的盘子里放着两个玫瑰卷,半截玉米,和一颗切开的蛋。
她拉开冰箱,果不其然,最显眼的地方,透明盒子里装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水果沙拉,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常温放半小时再吃。
沈稚子拿出透明盒子,见后面还有一小碟芹菜豆腐干,心情顿时很好。
……有种已经结了婚的感觉。
坐下来两分钟,阮南星慌慌张张呼唤她:“仙女姐姐!你看热搜了没有!”
她含混不清:“正在看。”
前一晚还在夸她的妹子们一夜倒戈,磨刀霍霍。
画面蔚为壮观,令她啧啧称奇。
“怎么办啊仙女姐姐?”阮南星很慌。
“……她们瞎掰,关你什么事。”
“可她们的材料是从我这里来的啊!”
“……”哦,原来是这么个玩法。
新闻材料再加工,厉害。
“不慌。”沈稚子说,“等我吃个饭。”
吃过饭,她洗完碗,把没吃完的食物放回去,玩了会儿游戏,安抚一下靳余生同学的情绪,才慢悠悠地打电话给江连阙。
她打私号,对方接得很快。
“嗯?”
声音低沉,懒洋洋,一如既往骚气的语调。
“小伙子,”沈稚子闲闲道,“传媒好玩吗?干得怎么样?”
一别数年,对于故友们的职业走向,她时常感到迷幻。
她高中时觉得,哪怕全世界的富二代都回去继承家业了,江连阙也一定不会回去。
然而结果是,他不仅回去了,还在传媒领域混得风生水起。
倒是骆亦卿,不仅没有承接父辈的人脉和资源,竟然远离贵圈,拿起手术刀,成了一名外科医生。
世事无常呀。
她感慨。
“好玩得很。”江连阙似笑非笑,“你身体怎么样?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有没有什么问题?”
“你能把今天这事儿给我解决了,我的身体就不会出问题。”沈稚子说,“解决不了,我就去找秦颜,相约跳湖,自杀证道。”
听她这声音,估计也不着急。
江连阙眉梢一耸,笑了:“我是那种很容易受威胁的人?”
“也不是。”沈稚子揪揪头发,“就是,应付这种事吧,我觉得你肯定比我有经验。”
他的小女朋友,可是高中时就不停上热搜的人。
“……”
江连阙默了默,发现无法反驳:“音频我已经送去做鉴定了,报告今天之内就能出来,你稍安勿躁,等我消息。”
“好呀,谢谢你。”反正音频是被人处理过的,沈稚子不担心,道谢倒是真心实意。
想了想,她又问:“对了,营销号靠什么赚钱啊?”
“要说这个,其实大家现在都差不多……靠流量吧,人就是钱。”
“哦——”她语气拖得长,若有所思,“那,造谣判多久?”
“……”
“我这个人,弱鸡得很,也干不了别的了。”她语气清淡,“就,让法律制裁他们一下吧。”
***
江连阙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他和骆亦卿一样,都是效率很高的人。
沈稚子决定听他的,等一等。
公司还没有完全排查出事故原因,她尚在休假中。
没事干……好想打电话给靳余生,可是又怕打扰他工作。
她百无聊赖,发了半天呆,起身去书房。
靳余生的工作区,像他本人一样性冷淡。
但大概考虑到她也会用到,书柜有一半是留给她的,整体装潢仍然偏柔和。
她随手翻书,把靳余生所有的物理化学课本都顺着翻了一遍,大学时他喜欢把单页笔记夹在书里,字体很漂亮,总是在期末时被同学们抢着复印。
就这么坐着看课本,她看了一上午。
日上三竿时,她琢磨着,江连阙估计快把事情给解决了。她起身,抬手想把最后一本课本放进书柜,塞到一半,却卡住了。
手微顿,她把书重新抽出来,低头一看,才发现里面还有一本书。
尺寸比课本小一号,藏得十分隐秘。
她抠出来,有些意外。
是她大学时买的《夜航西飞》。
可能是放错了,才被塞进了靳余生的柜子里。
随便一翻,她就看到他夹在书里的摘抄:
“矛盾的是,人们为了获得永恒,就必须保存那些最为转瞬即逝的东西。”
笨蛋。
她笑。
刚想把它放回去,突然发现,背面好像还有字。
她漫不经心地翻过纸。
——“她说她要嫁给我。我很开心。”
日期是他二十二岁生日那天。
沈稚子的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第58章 不能骗他
沈稚子有些恍惚。
她想起一桩旧事。
大二那年大雪封城, 她去参加班级聚会, 出来时已经很晚了,靳余生去接她, 牵着她在雪地里走。
她喝了些酒, 有些迷糊, 絮絮叨叨, 不知怎么,扯到班上的情侣。
“我们班长好像喝多了,废话比我还多,说让我们能分手的赶紧分,反正也走不到最后……”
“胡扯, 高中老师也这么跟我说, 现在呢?现在我们不是一样好好的……”
“那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们嫉妒我……”
……
靳余生认为她说得很对,可她没有戴手套, 手很凉, 他所有注意力都在她的手上。
他握住她的手,把它们藏在自己的口袋里, 还要分心扶着她, 担心她摔倒。
所以他始终没有搭话, 耐心地听她说。
可得不到回应, 沈稚子开始心虚。
漫天大雪里, 她红着脸, 仰着头拉住他:“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也觉得班长是对的吗?”
路灯昏黄, 雪花在暧昧的光线里飘飞。
她的眼睛实在是亮,喝过酒之后,水洗过一样,像天边的寒星。
于是靳余生停下脚步,眼神也变得温柔。
“没有。”他说,“他胡说,你是对的。”
“我也觉得我是对的。”沈稚子立刻笑逐颜开,“谁还没幻想过几个结婚对象啊,能不能走到最后,那是另一码事好不好。”
长街寂寥,鹅毛大雪将世界隔离在外,街上行人匆匆,没人在意他们。
这种氛围太适合告白,靳余生喉结动了动,故意低声道:“我就没有幻想过。”
“我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有机会结婚。”他顿了顿,又轻声说,“……在你说,你喜欢我之前。”
这话过于委婉,又太曲折。
沈稚子晕晕乎乎,没太听懂。
所以她误会了他的意思:“为什么?你害怕结婚吗?”
“嗯。”意外的是,他竟然点了点头。
只不过回音很淡,点到即止,没有多说。
她有些懵懂,一片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掉在沈稚子脖颈处,慢吞吞地化开。
那股冷气持续到几年后的现在,她拿着那页被撕下的日记,才迟缓地意识到——
靳余生对“契约关系”,一直存在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
在他童年期与青春期的十几年里,亲密关系始终意味着伤害与逃避,他交付真心、绝对忠诚,却从来换不回等额的关爱与照顾。
这让他在经年累月与家庭的持久战里,渐渐失去自信。
他相信未来也许会有一个人,让他爱到骨子里,值得他交付绝对的忠诚与信任,牵动他的每一寸情绪,成为他精神上的一部分。
但他并不相信,那个人会用同等的感情,来回馈给他。
所以他一边渴求,又一边想要逃离。
渴求得到安全感,却又害怕自己因为另一个人,完全失去自控力。
沈稚子很早就意识到了。
所以她从不对他轻易许诺,话一旦出口,拼了老命也一定会做到。因为她知道,他会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哪怕再幼稚,哪怕再不可思议。
他不可欺骗。
可是……
沈稚子心情复杂地看着手上那张纸,记忆回流,终于想起他二十二岁生日那晚,她对他说了什么。
那天她喝得烂醉,他扶她回公寓,被她一个趔趄,带倒在玄关处。
他有些无奈,想将她抱起来。她却勾着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耳边,笑吟吟地问他。
——我嫁给你好不好?
——靳余生,我好想嫁给你。
——你明天就来娶我,行不行?
***
中午的阳光劈头盖脸。
B市总是在堵车,靳余生看着眼前的长龙,心里有些烦。
等红灯的间隙里,他没有忍住,低头看微博。
半小时前,JC文娱的老大发了一份音频鉴定,内容很正经,但他语气很贱,不动声色地嘲笑一位女性大V,连内容真假都没分辨清楚,就拿出来盲狙,实在蹭得一手好流量。
他记得这个人。
高中的时候,这人送过沈稚子一条狗。
靳余生眼神沉了沉,评论区的骂战比清晨时分更加精彩,妹子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几派,吵起架来喋喋不休。
江连阙似乎是故意的,他那种贱兮兮的语气也分走了一部分注意力,让沈稚子的热度稍微回落下来一点。
一群蠢货。
靳余生抬手松一松领带,心里还是烦。
好不容易从车流里杀出一条血路,回到公寓。
他推开家门,空调的凉气扑面而来,沈稚子像只乖巧的小狐狸,视线相撞的瞬间,她的眼睛明显亮起来:“你回来啦!”
像一直在等他回家一样。
他心头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她帮他拿东西,靳余生顺势揉揉她的头,换了鞋,往厨房走。
沈稚子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我挺想给你做饭的,可惜我不会。”
看到案板上的菜,他愣了一下,听见她得意地道:“所以我把所有的菜都洗净切好了,你快夸夸我。”
女生眼睛湿润渴盼,像无辜的小鹿。
他摩挲几下她的下巴,声音里笑意浮现:“夸你。”
“你好没有诚意啊。”她嫌弃。
“怎么才算有诚意?”
“我想想……我今天看到一个游戏。”沈稚子略一思索,眼睛一亮,“我的手指往哪边指,画面里的小人就跟着往哪边转。不如,我们来玩个真人版吧。”
靳余生有些无奈:“……听起来有点儿蠢。”
弱智一样啊。
“那你玩儿吗?”
“……玩。”
他坐下来,像一只大型犬类,脑袋跟着她的手指指的方向动。
沈稚子乐坏了,左左右右没完没了,他反应很快,乐此不疲。
最后一个手势,她一个急转弯,手指方向转朝自己。
靳余生毫不犹豫,探过身。
将吻落到她唇上。
***
把打情骂俏撒娇耍泼一系列事情都干完,沈稚子终于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跟靳余生讨论正事。
“江连阙专门搞这个的,所以我才请他帮忙。你千万不要想别的,我跟他真的就一条狗的关系。”她解释,“我很怕你冷静不下来,爬过网线,拧掉那些键盘侠的头。他们实在是人多势众,那么多人头,你会拧得很累的。”
靳余生似笑非笑。
她还很认真:“你太累的话,我会心疼。”
“不拧。”靳余生给她剥了两只虾,“吃饭。”
沈稚子“哦”了一声。
过一会儿。
“处理完这些事,我们去求个平安符吧。”
“好。”
他答应得很快。
但沈稚子十分警惕:“你是不是不信这个?”
“没有。”他抿唇,“我以前在庙里,也求过签。”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父母去世,仿佛发生在上辈子。
“灵吗?”
他顿了一会儿,淡淡道:“共产青年不信神。”
“……”好吧,她知道了,那八成是不灵。
“就当留个念想嘛。”
不知是哪两个字戳到他,靳余生的手顿了顿,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他其实没什么午休时间,是强撑着要回来给她做午饭,才非得赶回来。几乎是吃顿饭的功夫,就又要走。
沈稚子摸摸他:“过几天,我陪你一起去工作吧。”
“我的工作很繁琐,也很没有意思。”他十分委婉,“但过几天长卷展出,我会叫你一起来看。”
沈稚子笑吟吟地答应下来,送他离开。
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热搜竟然还在对骂。
……真是热闹,精力旺盛。
她由衷感慨。
上午刚刚上热搜时,MK公司的公关就给她打过电话,问她也没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没有,就由公司官方来摆平。
她推拒公司的公关,然后联系了江连阙。
这件事本就跟MK公司没有关系,甚至跟她也没有关系。
她只是提供了一个热点,一个风口。
可现在看来……
江连阙一时半会,并不能完全让这个话题销声匿迹。
她打电话,懒洋洋的:“江总,肥水不流外人田,帮我开个直播行不行?”
“干吗?”
“普及义务教育。小学生的三观也是个巨大的市场,现在全被营销号攻占了,你不觉得错失了商机吗?”
“……”
挂断电话,沈稚子发会儿呆,又联系了周有恒和何见月,拜托他们寄件东西过来。
事情真多呀。
她想。
不过没关系,一件一件来。
“其他东西我倒是都能给你,可‘那个’是被你自己弄坏的呀,我得再找人修复一下。”何见月有些犯难,“你可能得多等几天。”
“没关系。”沈稚子算算时间,“不赶时间,什么时候修好了什么时候给我就行。”
“这么多年了。”何见月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找‘那个’?”
屋外阳光炽热,窗帘晃动。
沈稚子想着想着,嘴角无意识地勾起来:“因为,我遇见了想求婚的人。”
第59章 我的余生
古画修复如期收尾, 傅千霜送走了那群央美的大佬。
研究所冷清下来。
“结束了!我要给自己放长假!”白术又顺着长卷看了一遍, 怎么看怎么漂亮,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开心得想跳起来转圈,元气满满地冲过去抱住靳余生,“师兄!师兄!这是我毕业之后完成的第一个作品!它真好看啊!我们今晚出去开个局, 庆祝一下它的重生吧!”
靳余生垂着眼洗手,有些心不在焉。
过了足足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皱眉:“松手。”
白术蔫儿唧唧地垂下手。
徐柚立刻笑出了声:“离你师兄远点儿,小心被他的暗能量吞噬。”
“不是昨天还好好的……”白术不解,“噫, 难怪今天千霜那么主动要去送人,出去躲风头了吧?”
肯定是感受到师兄的低气压了。
师兄生起气来,好可怕的。
“那也是她自找的。”徐柚冷笑。
“怎么了?”白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小声问, “上次饭局,不是都把话说清楚了吗?我看师兄介绍完她女朋友之后……千霜也没再缠着他啊。”
徐柚含着颗棒棒糖,修长的双腿交叠搭在桌子上,一脸关怀地看着他,“噢我的小可怜, 你从来不刷微博么?”
“我……”
他话音未落,傅千霜就推门走了进来。
女生身形娇小, 额角有汗, 几缕头发粘在额头上, 身上带着一股外面的热气。
白术连忙帮她倒水:“央美的老师们都走了?”
“嗯。”
她接过来喝了一口, 消去几分暑气,目光不自觉地,又转向靳余生。
他站在窗前整理桌面,微微低着头,侧脸神情寡淡。窗外的槐树郁郁葱葱,光影交织着照射进来,青年身形颀长,背脊笔直。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师兄。”
他没有反应。
她咬住唇:“对不起。”
三个字,她憋了一整天。
也不是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可他根本不理她,不管她对他说什么,他都熟视无睹。
一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以前虽然敷衍,可好歹也会敷衍几个字。
现在他连几个字都懒得说。
她有些茫然,但除了沈稚子的事,又想不到别的理由。
只能来道歉。
“我……录音不是我剪的。”她解释,“我没想到他们会那样断章取义。”
靳余生觉得奇怪。
她没有剪,发一段莫名其妙的录音给一个女性大V,干什么呢?祈福吗?
“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傅千霜咬咬牙,“可你能不能不要怪我?我没有别的想法啊。”
靳余生突然有点烦。
她话怎么这么多。
下一刻,他把所有的东西归位,转过身。
傅千霜惊喜地抬起头。
他面无表情:“让让。”
傅千霜差点儿哭起来。
白术赶紧打圆场:“师兄,你别怪她了,千霜也不是故意的,年轻人嘛谁还没个冲动的时候?何况我们以后也还要同组工作,她……”
听到这里,靳余生打断他:“老师没跟你说?”
“什么?”
靳余生不说话,目光直直看过来,没什么温度。
白术一个激灵,心里突然有个猜测:“师兄,你,你不会是提了申请,把我俩弄到别的组去了吧?”
靳余生沉默着,舌尖抵住上颚。
其实沈稚子说得没错,打架是最没用的方法。
摒弃原始的暴力,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其实有无数种方法,能让不想看见的人在眼前消失。
文明开化。
她教他的。
靳余生一言不发,从白术身旁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