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们闻风而动,迅速聚集到医院门口,长.枪.短.炮不一而足,救护车一停稳,就立即蜂拥上来。
靳余生皱了皱眉头,将沈稚子的脸转个方向,按进自己的胸口。
沈稚子陷进一股清爽的薄荷味:“……你不要掩耳盗铃,我还穿着制服。”
是个人都能认出,她是MK航空公司那架失事飞机的副驾。
何况机长现在神志不清,那所有的问题就理所当然地,会集中向她。
靳余生皱皱眉头,挡着她的脸走下车,大步穿过人流。
一堆记者和医护人员跟在后面追着他跑。
沈稚子窝在他怀里,小声偷笑:“明天标题党们就会危言耸听地登:‘震惊!MK航空迫降,竟是因为副驾在飞机上跟男朋友做那事!’”
靳余生梗了一下,加快步伐:“……你闭嘴。”
他抱她上楼。
除了沈稚子和昏迷的机长,有几位客人在客舱内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撞伤,连上整个机组,都要做全身检查。
本来就拥挤的医院,一瞬间变得更加拥挤。
等待检查的时间里,靳余生竟然还神通广大地帮她申请到一间单人病房,沈稚子惊奇极了:“你怎么办到的?”
他避而不答,把她放到床上,揉脑袋:“你先睡一会儿。”
“可我不想在这儿睡。”沈稚子拍拍床,嫌硬,“我想去你的公寓,睡你的床。”
靳余生有些为难,不太放心。
她现在看起来的确生龙活虎,可高空的冲击很大,谁也说不清,会不会对身体机能产生隐患的副作用。
他哄她:“你先在医院住两天。”
“可是住院很没有意思啊,而且我真的没受什么伤!”沈稚子是真心嫌烦。
她现在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到,如果她住在医院,肯定每天要面对一波又一波的领导慰问和采访邀约。
而且……
“为什么百般阻挠,不想让我住你家?”
“我……”靳余生刚要开口解释,手机突然震起来。
他安抚地摸摸她,“乖乖等我两分钟,我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沈稚子郁郁寡欢地点点头。
结果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一个矮个子,偷偷摸摸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沈稚子眼皮一动,转眼看过去。
是个年轻小姑娘,唇红齿白,脖子里挂着工作证,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马尾高高扎起,利落又干净。
“不好意思,打扰啦。”小姑娘走进病房,先规规矩矩地给她鞠了个躬,“我是新娱传媒的实习记者,叫阮南星。”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偷偷溜进来,因为我之前给靳老师发消息,问能不能采访您,被他拒绝了。所以只好趁他出门时……偷跑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不知道能不能短暂地耽误您一小会儿,做个采访?”
沈稚子捕捉到一个词:“靳老师?”
“啊,是这样。”阮南星笑着解释,“先前那档文物修复的综艺走红之后,我做靳余生的稿子,就采访了他。”
沈稚子踌躇着,心里头有点儿别扭。
他不是不喜欢记者,也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么。
***
白术费尽口舌,最终也没说动靳余生。
他很抱歉:“我尽力了,他就像一个无限循环的拒绝副本。”
傅千霜勉强地笑笑:“没事,他那个人,嘴硬心软。”
这话说得很巧妙,仿佛她比日日跟靳余生朝夕相处的白术还要了解他,彰显大度之余,又想再等等。
徐柚忍无可忍:“你别等了,靳余生不可能来的,他要来了,才不正常。”
与席间这些小师弟小师妹不同,徐柚跟靳余生同级。
她比白术和傅千霜更靠近靳余生,可两个人做了四年多同学,她从没见他多看过哪个女生一眼。
搞不懂这些小姑娘。
一天到晚,到底都对靳余生抱有什么奇怪的期待。
“所以赶紧吃饭吧。”徐柚劝她,“别等他了。”
不然得等到下辈子。
“师姐,”傅千霜有点灰心,“靳师兄到底喜欢什么呀?”
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做,对方都无动于衷。
徐柚不假思索:“喜欢他女朋友。”
“……”
白术筷子都吓掉了:“他有女朋友?他哪来的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不是那堆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吗?
徐柚更纳闷:“你师兄当年差点儿连婚都求了,你不知道?”
“我靠,我连他女朋友的面都没见过好吗!”白术炸了,“我一直以为他女朋友是他幻想出来的!”
“……妈的,我忘了。”经他这么一说,徐柚突然意识到,“她女朋友大三就离校了,那时候,你们都还没入学呢。”
他们之间差着两级,沈稚子大三离开的时候,白术和傅千霜都还没入校。
席间沉默几秒,有人起了兴趣,小声问:“靳师兄的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是个……”徐柚搜索枯肠,竟然找不到形容词,“挺可爱,也挺聪明的……小机灵鬼?”
她跟那个女生接触不多,寥寥几次,只记得对方张扬又明朗。要让她形容,她能想到冰川上的阳光、夏天的溪水、寒夜的星星,却想不到确切的形容词。
好像没什么俗气的标签,能往那个人身上贴。
“那,”傅千霜表情不太好看,“他女朋友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徐柚努力回忆,“她女朋友读的是飞行员班,我只记得,靳余生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她还特地回了一趟P大,给他过生日。”
就是那一次,靳余生准备好了戒指,打算求婚。
“可是,”白术好奇,“靳师兄现在不戴戒指啊。”
“嗯,因为他女朋友第二天就走了。”徐柚云淡风轻,“他求婚时,她没有来。”
第53章 这么多年
夕阳染红天边,赤色的光柱在光洁的地板上游移。
空调嗡嗡响, 向外喷吐凉气。
阮南星语速飞快。
“飞机出故障的时候, 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把机长拉回来。”沈稚子挠挠脸,有些窘, “不过……呃,我失败了, 我手太短,够不着他。”
好在他的双腿被座位卡住, 没有整个人都飞出去。
“再之后呢?”阮南星飞快地眨眨眼, 好像很期待, “那么紧急的情况, 电光火石一瞬间, 你脑子里就没有闪过什么特别强烈的念头吗?比如很想再见一见恋人,或者家人?”
“……你看太多言情小说了。”她戳穿她, “正常人脑子里最强烈的想法,肯定是拉平飞机,不要英年早逝。”
当然了, 对她来说,其次的想法就是……
她舔舔唇。
疯狂地想亲靳余生。
阮南星语速很快,拿出速战速决的架势。
可她问得再快,也没有靳余生回来得快。
收起手机推门进屋,他一看到阮南星, 眉头就不自觉地皱起来。
屋子里冷气很足, 沈稚子背对着他, 与她面对面,姿势安静又乖巧。
心里不受控制地涌起烦躁,靳余生言简意赅:“出去。”
“靳……”
他沉声:“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阮南星怂唧唧,低低应了一声“哦”。
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她也差不多摸清了他的狗脾气。
能说一个字决不说两个,能拒绝的事决不答应。
只有谈到他的女朋友时,话才会稍微变多一点儿。
妻奴。
她在心里骂。
靳余生的眼神很凉,如锋芒在背。阮南星小声跟沈稚子道别:“谢谢你,再见啦,仙女姐姐。”
说完,脚底抹油飞快溜走。
靳余生没有看她,径自走过去。
放低声音:“医生刚刚跟我说,叫你去做检查。”
说着,他躬下.身,手从她手臂下绕过。
他身上带着一股外面的热气,沈稚子有些抗拒:“我可以自己走……”
话没说完,身体一轻,还是被他抱起来。
他抱着她穿过走廊,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沈稚子有气无力:“你不嫌热吗?”
靳余生不说话,唇崩成一条线。
“你又在生什么邪气?”她哭笑不得,伸出手指戳他胸口,“你真的是个小公主……”
“阮南星应该跟你说过,我拒绝了她的采访。”
声音不见怒气,只是凉。
他也不太能说清楚为什么,劫后余生,仿佛被点燃了某个一直以来他都不敢碰的点。
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变得非常难以忍受。
“是啊你拒绝了那然后呢?我把她打一顿赶出去吗?”沈稚子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你放开我,真的好热。”
靳余生闻言,还真的把她放了下来。
可他跟着她进诊室,亦步亦趋,黏得像块化开的糖。
医生见怪不怪,坐在旁边捂着脸笑:“她受的伤应该不严重,小伙子你不用这么慌张的。”
沈稚子回头看他一眼:“……”
随便吧。
肉眼可见的伤口都是皮肉伤,医生简单开了药。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做全身体检。
等待CT的时间里,沈稚子才想起来,她的手机还在靳余生那儿。
先前在机场,他自称家属,拿走了她所有的财物。
“那个,我的手机是不是还在你包里?”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边,宛如一尊漂亮的雕塑。沈稚子舔舔唇,摸摸他,“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手机也散热。”他没有动,眼神凉凉地扫过来,“你不嫌热?”
“……”
走廊上没有空调,沈稚子是真的热蔫儿了,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她一言不发地按住他,探身去拿放在另一边座位上的包。
她压到他身上,距离隔得太近,靳余生的身体微妙地绷紧了一下。
沈稚子没有察觉到。
在机场接到她时,他第一时间就给沈家父母发了消息报平安,所以她并不担心爸妈。可一打开手机,仍然看到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来自盛苒。
她吓了一跳,赶紧打回去。
忙音只响了三声,盛苒飞快接起来,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谢天谢地,你总算接电话了,你没事吧?”
沈稚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没事。”
怕她不信,又主动解释:“受伤严重的是我们机长,他的身体堵住了风,我没受到太严重的物理攻击。”
“那就好那就好。”盛苒在电话那头感恩诸神。
沈稚子想了想:“你还在B市吗?过几天,出来见一面好不好?”
“我明天就要去台北了,今天是我在B市的最后一晚。”盛苒微顿,吸一口气,“稚子,我们现在见一面吧。”
***
算起来,沈稚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盛苒。
高中毕业后,同学聚会一年一次,大多数时候分隔两地,人也从来无法完全到齐。
只有见到故友,才发觉时光飞快地流走。
沈稚子坐下来抱抱她,眼眶发热:“为什么突然要去台北?留在B市读研不好吗?”
“有个交换生项目。”盛苒习惯性地帮她点苏打水,为自己点了一杯酒,“我正好也想换个地方住一阵子。”
“因为沈湛?”
“……不是。”
沈稚子的印象里,这些年,沈湛和盛苒一直分分合合。
两个人似乎在高三时就复合了,沈湛大学出国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忽远忽近。
盛苒轻描淡写:“我们很早就分手了。”
“什么时候?”沈稚子微怔。
“大三或者大四?……不记得了。”她挠挠头,像是有些懊恼,“异地恋本来就很容易分手,我跟他一直这么拉拉扯扯,还是分了比较痛快。”
沈稚子闻言,猛地抬头盯住她。
睁大眼,脸色发白。
盛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摸摸她:“我不是在说你,你不要慌。”
酒吧里灯光摇晃,光线暧昧,背景乐却安静舒缓。
盛苒一只手撑住额头,微卷的长发从肩后落下来,灯光照在脸上,显出异样的颓靡。
她沉默一阵,若有所思:“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嗯?”
“这么多年,你和靳余生,做过吗?”
“……”
沈稚子移开视线,心虚地摸摸鼻子。半晌,小小声地道:“也许。”
第54章 睡完就跑
“有就是有, 没有就没有。”盛苒一脸蹊跷, “这种事情,怎么也许?”
“因为说实话, 我觉得有。但……”她很纠结, “我印象很模糊, 事后总怀疑,那段经历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靳余生的二十二岁生日,她喝了太多酒。
她的记忆里,她好像对他说了什么话, 他在公寓里,小心翼翼地亲吻她。可她醒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像断了片一样, 对前一晚的记忆,只剩零星的片段。
她只记得他在亲她,发了疯似的,按在各种地方亲。
“问题是, 如果……了的话。”盛苒觉得奇怪,“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啊,你就算再迟钝,身体感觉不到吗?”
“我感觉到了呀。”她醒过来,也不是没在自己身上看到吻痕。
但是……
沈稚子睁圆眼:“但别的可能性也很多的呀,他可能抱着我睡了一宿, 饥渴难耐地亲我, 但没做到最后一步;也可能, 用了什么别的辅助手段……总之,我对过程没有印象,就不能靠着结果倒推过程。”
盛苒一口老血梗在喉头:“……您,您说得有理。”
“可是,”她停了停,仍然无法理解,“你干嘛不直接问他?”
“挺想问的,但我……我不敢。”沈稚子纠结地咬着吸管,“如果没有的话,不是显得我很尴尬。”
“……”
“而且那天,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他公寓的床上,但旁边一个人都没有。他就给我留了张纸条,让我先吃饭,别等他。”
“如果前一晚真的那什么……”她咽咽嗓子,“他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
“……”
“还有,我其实是逃课去给他过生日的,没敢告诉他……结果下午就被老师发现了,紧急召唤我回学校。所以……我没等他回家,就跑了。”沈稚子紧张兮兮,“这个事儿不管怎么看,都很像是我睡完就跑。”
“我没脸提。”她怂,“所以就一直悬着,我们俩一起装糊涂。”
盛苒愣了半天,叹为观止:“您两位真棒。”
怎么两个人都能蠢到这种程度。
“不过……”微顿,她又有些意味不明,“我跟沈湛,如果能像你们一样糊涂,或许也会很好。”
沈稚子面露不解。
“你的喜欢,让靳余生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看着台上的吉他手,眼中流露出无解的落寞,“我很羡慕他,也很羡慕你。”
“我和沈湛永远不可能保持那样的情感状态,因为他始终有所保留,对我进行评估,一旦天秤失斜,就立刻全身而退。”
“他高高在上,骄傲自矜,永远不肯低头,不肯示弱。”
不肯摇尾乞怜,不肯义无反顾地爱。
到头来,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聪明。
耳畔音乐缥缈低回,她低下头,听见酒吧里的歌手抱着就吉他,声线沙哑,在唱一首杨千嬅的歌。
唯求与他车厢中可抵达未来/到车毁都不放开/无论历经任何伤害/由我决定爱不爱……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暧昧低沉的光影里。
盛苒笑着,垂眼叹息:“他真可怜。”
顿了一会儿,又低声补充。
“我也是。”
***
靳余生来接沈稚子时,夜已经很深。
夜色浓稠,FM的声音被降得很低,沈稚子有些惆怅。晚间新闻也在报道迫降事件,把死里逃生形容成航空史上的奇迹,事故原因还在排查中。
靳余生沉默着开车,光影将他清俊的侧脸切割成两部分。
半晌,她舔舔唇,小声开口:“我今天看到阮南星,觉得她好年轻,年轻真好。”
靳余生顿了顿,没忍住:“……你也不老。”
她明明也只比阮南星大两岁。
“可越年轻的人,选择会越多。”
靳余生沉默着,琢磨她的意思。
“我在飞行学院的时候,遇到一个女孩子,高考成绩比我稍微低几分,没能进P大的飞行员班。”她轻声道,“她从大一开始跟男朋友异地,可是大四的时候,他们还是分手了。”
靳余生十指扣紧方向盘,忍耐着,不说话。
“那天晚上,她就坐在宿舍里,不开灯,一个人哭。”她慢吞吞,“她跟我说,那个男生告诉她,其实他很讨厌异地,早就不想跟她在一起了,一直在等她开口说分手。”
靳余生忍无可忍,很想问,所以呢?
但话一出口,还是成了:“嗯。”
她有些无厘头:“刚刚盛苒跟我说,她和沈湛也分手了。”
“我很害怕,有时候会想……”沈稚子神情茫然,揪揪头发,“万一我们最后没能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我浪费了你很多时间。”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车猛地急刹。她的身体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拉着拽回来,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在座椅的软枕上。
她脑子白了一下,下一刻,脑袋被人强行转过去。
靳余生呼吸不稳,声音隐忍而克制:“你什么意思。”
他眼睛黑得像团墨,灯光照不进去,深处无声地酝酿风暴。
“我……我只是阐述一下事实。”沈稚子下意识开始怂,想跳车逃跑,“你能明白的吧?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
“沈稚子。”他捧着她的脸,沉声打断她,“我认为,我应该对你负责。”
“你不可以睡完就跑。”
她愣了愣,脑子轰地一声。
……所以真的有?!
她一个激灵,口不择言:“可我,我没有印象了……”
他眼神变暗,表情冷得吓人,整张脸都阴沉下去。
下一秒,他放开她,拔钥匙下车,将她从副驾驶捞出来:“下车。”
沈稚子突然反应过来,惊慌失措:“靳靳靳余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他把她扛起来,滚烫的呼吸打进脖颈,“我帮你想起来。”
第55章 让她降落
沈稚子醒过来, 已经是下午。
身边没有人,空调被被掖得死死的。她喉咙发干, 艰难地翻了个身, 全身的骨头像被碾碎了一样, 动一动就疼。
身上干燥清爽,被人清理过。
她有些糊涂, 望着天花板,缓慢地眨眼。
思考昨晚发生了什么。
靳余生一推门进屋, 就看见她这幅样子。
把被子裹在身上蜷成团,盯着某处一动不动。
像只茫然又乖巧的小动物。
“醒了?”他心里软成一片,走过去躬下.身,想把她捞起来,“饿不饿?想吃什么?”
沈稚子看也不看,避开他,毛球似的滚到另一边,背对他。
逃避现实。
“……咳。”靳余生默了默, 摸摸鼻子。膝盖抵住床, 温柔地凑近她,“你在生气吗?”
“……”
她默不作声地向下一滑, 把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也缩进去。
“我错了。”他轻而柔地摸摸她毛茸茸的发顶, 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对不起。”
沈稚子飞快地伸出半只手,将被子向上拉, 把发顶也遮住。
与空调被融为一体。
靳余生乐坏了, 很有耐心, 一点点把她扒开:“你在害羞?”
男性的气息迫近,他扒开一个角,亲亲她的额头:“可我还是想亲你。”
“……”
“早上想,晚上想,梦里想。”他像是别无他法,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想按在怀里说下流的话,在不同的地方做同样的事。”
“你简直……!”沈稚子忍无可忍,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哑得厉害。像是含着把锋利的小刀,她觉得难受,下一秒就又蔫儿下去,可怜巴巴地露出一双眼,“……是很生气,但我没有力气。”
连发火的力气也提不起来。
只是疼。
靳余生半跪在床上,将她连人带被子捞起来,一手撑住她,另一只手从她背后绕过,在床头拾起一件叠好的黑色衬衣,“那就去吃点东西。”
她眼尾泛红,警惕地盯着他。
毫无威胁可言。
一坐起身,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她皮肤白,平时磕到碰到都会有道印,一露出漂亮白皙的锁骨,就看到密集的吻痕。
靳余生眼神沉了沉,抬手就要拉被子,帮她穿衣服。
“你……你放下!”沈稚子脑子里响起警钟,攥着被子往后退,“我可以自己来!”
靳余生不说话。
动作却没有停,不容拒绝地按住她,将她困在床上。
然后打开被子,视线飞快地由上而下,从她白皙平坦的小腹滑过。
大概是长期锻炼的缘故,她身上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肉,身形匀称,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偏偏从小到大又没有受过伤,皮肤毫无瑕疵,白得像上好的美玉,温润又剔透。
更重要的是……
靳余生舌尖抵住上颚。
身上吻痕遍布,小腿纤细白皙,腿根处还落着叠加的青紫色痕迹。
爱她腹部的十万亩玫瑰,也爱她舌尖上小剂量的毒。
他沉迷其中。
……觉得她更像一件艺术品。
“你……”沈稚子双臂挡在身前,急得想哭,妄图点儿找什么来挡住他的视线,却找不遮挡物。热意往眼中涌,眼角迅速泛红,“你变态吗……”
靳余生迟迟回过神,喉结缓慢地动了动。
他垂下眼,睫毛掩住幽暗的目光,低着头帮她扣扣子:“我来。”
纯棉的黑色衬衣很大,衣摆落下去,遮住了她三分之二的大腿。袖子有些长,淹没半只手。
沈稚子有些茫然:“这是你的衬衫吗?为什么给我穿这个?”
她左顾右盼,声音小小的:“我的衣服去哪了?”
靳余生以前没发现她这么娇小,肩膀藏在宽大的衬衫里,像只无措的小动物。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将她一整只地抱起来。
“我送去洗了。”
可里面什么都没穿,衣服摩擦在胸前,沈稚子有点儿难受。
她眼眶泛红,声音很小,显得病恹恹:“为什么不给我衣服……”
靳余生亲亲她,低头轻笑:“这是少年的梦想。”
上一次就想看她穿。
可上一次,她一醒过来,就走了。
所以,不能给她衣服。
不然她就会离开。
“你真的好过分啊……”沈稚子有些失神,睫毛上染着湿气,潜意识里,仍然对年少时看过的总裁文念念不忘,“你是不是觉得,不给我衣服我就出不了门,你就能把我锁在家里玩奇怪的play……”
靳余生僵了僵。
他真的想。
但是……
“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似乎不太清醒。
说着,他垂下脑袋,额头对额头,试探她的体温。
“那……那一定是因为昨晚实在太过分了!”沈稚子睡了很久,仍然觉得很累,身体像台年久失修的老机器,怎么也清醒不过来。嗓子疼得厉害,说话也显得不够硬气,连控诉他的声音里都好像带着哭腔,“你……简直是个色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