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照片,你我还挺配。”
“你别开玩笑了。”她匆匆地说,“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鹿鸣没有回答,忽然说:“你很担心别人知道?”
谷雨未反问:“一次又一次的上镜,你是不是很开心?”
短暂的沉默,鹿鸣回答,“没什么开不开心,全城人都知道,我一向低调。只不过,有时候需要上上镜,我便上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长得也不难看,上便上了吧。”他语气随便,“晚上一起吃饭?”
“这时候?”
“这时候怎么了?”
“外面都是记者。”
“那怎么了?”
“我不去。”
“那我去你家?”
“你敢!”
“那OK。晚上六点半,老地方,二十六院街的江润餐厅见。”他挂了电话。她无奈,鹿鸣说去,便要去。否则,他会过来。
况且,她也想见他。
眼前这个风口浪尖,她绝对不想再在这中间加些题材。犹豫了半天,谷雨未从柜子中翻出一条大丝巾,将自己的头包得严严实实,又扣上墨镜。对着镜子看看,仿佛是阿拉伯来的,现在这季节,此地无银三百两,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她扯了头巾,又在柜子里翻了一阵儿,哪一件都不合适。正在发愁中,忽然瞥见床头上她学生时代的照片。
她受了提醒,翻箱倒柜地从最底层翻出一件衣服。
是件棕灰色的粗线毛衣,大大的白翻领。这件毛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喜欢到曾经不舍得穿,即便是偶尔穿穿,也是一进门就脱下来。后来再要穿时,发现自己老了,不适合穿这么青春的衣服。但因为喜欢,也一直没舍得扔。(橘*泡 泡 鱼 手 打*园)
这件衣服是妈妈买的,她还记得,第一次穿这件衣服,是跟妈妈去参加一个法国文化展。那时候她还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姑娘,虽然不爱说话,但还是很开心。她喜欢这件衣服,也因为这件衣服本身所带来的喜悦与安定。现在才知道,妈妈什么都知道。
母爱似海。镜子中的她,模糊了。
我们总是受人支配。沧桑。
出现在鹿鸣眼前的谷雨未,穿了件很素淡的毛衣,斜挎了一个卡通包,眼睛上罩了副紫红色的墨镜,头发分开成两束,各用皮绳扎上。像个十足朝气的小姑娘,让鹿鸣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谷雨未看了看周围,才摘下墨镜,“为什么不选包厢?”
鹿鸣喝了口水才说:“要省钱。”
谷雨未不再说话,鹿鸣的话,问不出来。在鹿鸣灼灼的目光中,她坐了下来。
“怎么想起打扮成这副模样了?”
“旧衣服,不穿的话浪费,要省钱。”
鹿鸣扑哧笑了。
“针对我?”
“不敢。”服务生走过,她竖起手,半掩了脸,“一客晚饭。”
待服务生下去,她才拿下手,“你不针对我,我就烧高香了。”
鹿鸣看着她,“这身衣服不错。”
谷雨未不自然,“老土的衣服。”
鹿鸣在桌下握着她的手,“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特别适合装纯洁和装嫩?”
“哦?”谷雨未波澜不惊地说,“你这不说了么?”
鹿鸣的手一用力,交握的十指像夹子一样夹着她的手,疼痛中,她用指甲去掐他。终于,让他全部握住。
“小妖精。”他低声说。
“老跃怪。”她回敬。
“信不信我能吃了你?”
“那我就是钻在你肚子里的孙悟空。”
他大笑,惹来周围的人侧目。她只好再一次竖起手,挡住脸。
晚饭送来了。“最近怎么样?”他平淡地问。
“除了正谷,什么都好。”
“哦。”鹿鸣没有回答,仿佛谷雨未说的是一件平淡无奇的事。这就是鹿鸣,从来都是鹿鸣。谷雨未心不在焉,几次把饭掉到桌子上。
谷雨未终于鼓起勇气,“谷维春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清楚。”他专心地吃着饭,没有看她。
她的手不自觉地抓起餐巾,“真的?”
他抬头,“不信?那好,我清楚。”
谷雨未不知该说什么。
“告诉我吧。”她的声音有点变调。
“什么?”他依旧在吃饭。
“谷维春的事。”
他依然漠然,“报纸上不是有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什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依然耐着性子。
他的声调也极其柔和,“你觉得我应该知道?”
她没有回答,听他更加柔和地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谷维春?”
“鹿鸣!”
他依然不做声。忽然,他的电话响了。两人都停了勺子,鹿鸣看了一眼,按灭电话。
他刚拿起勺子,电话又响了起来。鹿鸣先是不理,打电话的人似乎和他比耐性,一直不停地打,鹿鸣皱了皱眉,“我在吃饭,一会儿再说。”他不由分说地挂掉了。
电话又想了,鹿鸣眉毛都不动一下,继续吃饭。谷雨未一直低着头,她刚要伸手,鹿鸣却抢在她前面,伸手把手机从桌子上抓起来,直接扔在对面的墙上。
周围的顾客吓了一跳,服务生闻声走了过来。谷雨未连忙站起来,笑容可掬,微微弯着腰,歉声道着歉,“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服务生看了看鹿鸣低沉的脸,正过脸要和谷雨未说话,忽然又扭过头,有些迟疑。
谷雨未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吃饭。如果没什么事,请下去吧。”
服务生又看了他们一眼,才犹犹豫豫地走了,边走边还回头看。谷雨未小声说:“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鹿鸣漠然。
一席终了,两人再也没说话。
除了餐厅门,鹿鸣扶着车门,“你怎么来的?”
“哦,”谷雨未忽然明白,“我打车回去好了。”
“你自己小心。”鹿鸣上车驶离停车场。
谷雨未站在原地,她走回餐厅,找到那位服务员,“麻烦你,我想拿回刚才那个手机。”
服务员吃惊,谷雨未笑容以对。
十几分钟后,那个已经摔坏了的手机回到她的手中。她拿着走出门口,借着门口的灯光,她想试试能不能重新开机。手机摔坏了,无论她怎样按,终是不亮。
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连机都没有关,直接抠下了电池,取出她的卡,把那张卡放进去。
她两手颤抖地捧着手机,有光亮出现,开机画面是一个跳跃的金属人,这些都是她熟悉的。
她紧张地盯着屏幕,一个对话框,提示她输入密码。她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他的任何私人信息,包括生日或者身份证,甚至,她不曾记住他的电话。
她按了六个6,当然提示她出错了。她不敢再按,再按有可能锁机了。
她抬头望着夜空,想要出口气。气才呼出,她停住了。
幽暗的灯光下,他只手抄在裤兜里,倚在车上,正静静地看着她。虽然灯光并不能清楚地照见他的脸和他的眼,但是,她仍然感觉到冷。刚才紧张得似乎有汗渗出的身体,立刻冰凉。
她的第一感觉是两腿发软,几乎要坐在地上。
鹿鸣走过,冰冷的目光将她从头看到脚。良久,他伸手,她不自觉地把手机放入他的手心。他并没有把手缩回去,一直就举在那里,时间久到她都想伸手把那只手推回去。
在冰冷的目光中,她不敢抬头,因为紧张,她浑身略略有些发抖。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忽然,腕上一疼,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把她拉得一踉跄,已经有些酸软的腿禁不往打了个弯,拖着她的人却丝毫不顾忌,仍然把她往前拖。他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她的头碰到了车壁,疼痛还没有缓过来,他已经出现在她旁边。
“告诉我,刚才,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她不自觉地往旁边一侧,他伸手,擒过她的脖子,力度告诉她,不要随便动。(橘*泡 泡鱼 手 打*园)
她只好硬硬地坐着。
“说啊。”他在她的耳边,似乎是耳语。
“我想知道,正谷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简单?”他的手像青虫一样在她的脖子上上下滑动,让她浑身麻栗阵阵。
她不语,他一使劲,她忍住,就是不叫。
“怀疑我,对吧?”他舔了下她的左耳朵,立刻,她的左耳朵热了,而右耳朵却似在冰雪之中。
“为什么怀疑我呢?”他的话与其说是说出来的,不如说是齿啮,在咬着她的神经。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说话!我知道,你不是哑巴。”
她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在那仿佛如同兽类的呼吸与折磨中忍受。
“不说吗?”他似乎带着轻笑。
她的心一紧,睁开眼,“我想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巧?”
“你是指什么呢?”
“所有。从一开始,到现在。从你告诉我有对赌协议,到有人向媒体爆料正谷的对赌协议。然后是内幕交易的调查,再就是…”她说不出话来,鹿鸣把她挤在车壁上,似乎是要被挤扁了,她说不出话来。
“再就是内幕交易调查结果的出来。还有,谷维春和我的关系,对不对?其实,你的意思,无非是说,我在设局想泡你,对不对?”
她觉得侮辱,想要伸手推,肩膀已经被他推住,毫无动弹的余地。
“想知道手机的密码是什么吗?”魔鬼的耳语像是催命符。
“4620。”他的鼻息宛如他的触角,混在一起,让她备受折磨。
“知道4620是什么意思吗?”
“你放开,要不,我要,叫人了。”她低声威胁。
她听到他轻笑一声,忽然觉得失重,椅背倒下,她被推到后座,她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仿佛只是一瞬,后车门带进来一点冷空气,他已经在她的身边。
“4620是‘未’字的区位码。”
“你——”他堵住了她的叫声。
车里低矮的空间,空气不足,让她有些压抑。她让他逼在角落里,除了被动忍受,一动不能动。痛楚传了上来,他每动一下,都带来巨大的疼痛。她的手让他挤在了背后,动弹不得。她试图把腿蜷起来,他卸趁着她稍微张开的时机,像狼一样的狠啮了上去。
她终于痛叫失声。但这声痛叫没有换来丝毫的怜悯,相反,这种痛楚霎时到了脖颈。他仿佛吸血鬼,牙齿咬开她脖子上的皮肤。
“鹿鸣,疼!”她才喊了出来,就让他堵住。
带着咸腥的空气让她几乎昏厥过去,下面的疼又把她拉了回来。他的手在进攻她的胸,战栗不停地传到她的大脑。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抗。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钥匙不想让我把它们揪下来,你就老实些。”
她不听,依然用尽全力挣扎。
他放弃了堵截,动作快了起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终于让她放弃了挣扎。
她感觉到耻辱。他似乎没有把她当做人,而只是当做一块布,疯狂地揉搓。
…
不知过了多久,暴风雨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她的眼睛,“痛吗?”
她使尽力气,给他一个耳光,“滚!”
他压着她,不肯起来。
“给我点支烟。”
“不想挨第二个耳光,你起来。”
“不想挨第二次,给我点支烟。”
两人对视了半晌,她终于伸出胳膊,白玉似的手离烟盒还很远,一只手替她拿了过来。
她拿出一支,要塞到他口里。他别过头,“你点着了给我。”
她含着泪,她不会抽烟,从来不会。但她还是照做了。
猛吸一口,呛得她的泪彻底流了出来。
烟终于着了,她塞到他嘴里。他长吸了一口,把烟吐到她的胸上,然后慢慢坐了起来。车里烟雾弥漫,呛得她咳嗽起来。
她想整理一下,却没有力气,浑身像被抽了筋一样,只能靠在那里,他兀自抽着烟,也不看她。
她负气要起,他的胳膊伸过来,从后面绕到她的左肩,依旧只是抽烟。
她伸手去拨,一股烟喷过来。她扭头,他看着她的眼睛。她又回头拨,他又抽了一口烟,然后头狠压下去。
烟顺着她的喉管进了肺里,刺激得她想咳嗽,却被他压制着,无从换气。肺部的不适让她发了火,她的两手不顾一切地去推他、捶他、掐他。胡乱的、没有目标的进攻中,手触到了他的腋下。他笑了,嘴唇离开了她。突然的轻松使她一愣,在短暂的失神后,她的手又动了几下。他的胳膊夹紧,往后一倒,她被他带入怀里,倒在座位上,手却再也动弹不得。
他笑了,哈哈地笑,朗朗地笑。半天,他才握着她的手,半含着笑望着她,声音款款,“你还有这一手?”
她低下头,火气像遇到了干粉,需要缓冲才能爆发。
他探身拿了前面的纸盒,她悟到他要干什么,伸手去护。他的手一用力,把她的手扭到身后,不顾她的反抗,强行给她清理干净,然后放开,低头清理自己。
她的手忽然卡上他的脖子,他抬眼,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不放,那这些纸…”
她颓然地垂下,和他的较量,她从来没有胜过。(橘 * 泡泡鱼 手 打*园)
“你是故意摔的手机?”
他继续着自己的事情,口气悠然,“以后不要和我耍心计,我也不想一次又—次的提醒这些事。”
“鹿鸣,你真不如杀了我!”
他停下,望着她,口气大惊小怪,“杀了你?那谁来偿命?”
她气得无以复加,他却用手指挑起她的衣服,若无其事地看了看,然后扔在她身上。“太好了,一点都没有坏,免得我今晚务必要把你载回家。”
她一愣,懂了他的意思,手脚似乎恢复了力气,立刻开始收拾自己。
他笑着起身,“在我发动车子之前,希望你能做利索。一旦我发动了车子,概不负责哦。”说罢,推门而出,走到前面,在方向盘面前坐下,毫不停滞地准备发动。
她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在车子已经开始震动时,推开车门,狠狠地甩上。他笑,“你总是在逃离我时,具有飞快的速度。”
她举步要走,他探着半个头,“哎,小姐,你似乎落了东西?”
她不解,他笑着把她的包从车窗里扔了出来,绝尘而去。
“鹿鸣,我恨你!”她几乎是从胸腔中说出这些字,才慢慢地走过去,捡起包。
她头脑发胀,浑身酸痛,在夜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点清醒,有力气迈开步,去路口,打车回家。
餐厅外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到底还是惹出了风声。尽管是高层次的餐厅,但依然有好事之徒,用手机拍下了某些画面。
虽然图片很模糊,但当谷雨未看着那些图片时,脸埋在手里,好半天没有缓过来。
两个人在他扔手机之时,明明已经惊动了许多人。鹿鸣后来还要那样做,纯属故意。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羞辱她。
她提心吊胆地等待着风声,还好,鹿鸣是一贯的低调,并没有做出让她更加难堪的事来。
满是洞洞的粗线毛衣让她再那晚着了凉,她开始咳嗽。因为不敢出门买药,只好硬扛。
前次的桃色事件尚未退去,这次的桃色新闻更加鲜明,排山倒海的电话轰炸又来了。因为手机被鹿鸣拿走,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于是,家里的电话像是被煮沸了,一时不停地在响。不得已,她只好拔掉电话线,躲在门后,惶惶不可终日。
谢天谢地,展一鹏回来了。当她从门镜中看到来者是展一鹏时,打开门,就扑进他怀里。
“雨未,雨未。”展一鹏的口气很温柔,“不要紧,来,坐下。”他扬一扬手中的袋子,“你先坐,我一会儿就来。”他进了厨房。
谷雨未的目光定在箱子外的那个旅行标签上,仿佛那小小的黑白标签上有巨大的魔力。
“来喽。”
展一鹏端着盘子,一股香气钻入谷雨未的鼻孔。一个盘子是烧鸭,一个盘子是鱼,展一鹏放下,“还有,我还买了点素菜。”他一返身,进了厨房。
餐桌上四个小菜,两荤两素,展一鹏摆上筷子,“来,比不上你的手艺,但比我的手艺强。”
谷雨未愣愣地坐着,盯着那四个盘子。展一鹏催她,“吃啊。”然后半开玩笑得说,“放心啦,不会有毒的。”
谷雨未沉默不语。她的生活里,多久没有这样的气氛了?
展一鹏抽出纸巾来给她擦泪,“好啦,别哭了,都会过去的,别哭了。”他小声哄着她。
谷雨未抓着展一鹏的衣襟,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需要依赖一个人。
吃了饭,谷雨未坐在客厅里,听着厨房那哗哗的流水声,和展一鹏轻松的口哨声。外面的光柔和地照进了阳台上,世界宁静而安详。人和动物一样,都有本能,逃生的本能。
展一鹏托着一盘洗净了的水果过来,“来,吃个水果。”
谷雨未依言拿了一个在手里,玩弄着,却并不吃。展一鹏却拣起一个吃,声音清脆。
展一鹏的样子让谷雨未的心里生出一种罪恶感。是她惹了鹿鸣,却让展一鹏这样,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人。
两人默默吃了点水果,展一鹏说:“雨未,走吧。我在美国虽然收入不算特别多,但养你还是没问题。你去了,也可以找工作,好不好?你一个人在杉城,我真不放心。要是有个亲人,我也就不怕了。”
谷雨未看着他,她只觉得冷。
“一鹏,”她哆哆嗦嗦,“这件事今天不要说了,我有点不舒服。好不好?”
展一鹏叹了口气,“行吧,你也累了,睡吧,明天再说。”
待到明天,这话已经没有办法说了。谷雨未真的病了,发起了烧。展一鹏再三坚持,终于把谷雨未送去了医院。
“你呀,就是倔。”展一鹏温柔地说,眼睛却望着点滴的速度,伸手调了调,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谷雨未的泪流了出来,“一鹏,你别这样,这样说得我想哭。”
“唉。”展一鹏双手拢起,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当时徐老师在的时候就说你心思重,无论谁来解都不行。”
“你别提我妈,别提。”谷雨未拾手擦泪,展一鹏立刻欠身给她抽了几张纸巾。
谷雨未擦着泪,“一鹏,你说,我能不管正谷吗?”
“你呀,净想得多。你要管,怎么管?拿什么管?正谷还轮得上你管吗?你想管,估计都有人不乐意呢。”
“可是…”谷雨未没有把话说下去。她何尝不知谷家那两位不会欢迎她,但有一只秃鹫,却正拿正谷来要挟她。
话说不出口,她只能默默流泪。
展一鹏看她的样子,怜惜地说:“要我说,一咬牙,离开了事,眼不见为净!”
谷雨未摇摇头,她想这么做,但鹿鸣是说到做到的人,她当真不管正谷了吗?
展一鹏却以为她是对他的话摇头,依旧温言劝,“你是舍不得那些家产?”
谷雨未皱了下眉,用力一摇头,“不是,这件事我会权衡,不要再说了。”
展一鹏又叹了一声,“当年徐老师在时,老说要我多开导开导你。一直到她去世前,她还和我说了这话。我什么责任也没能尽到。”
谷雨未难过起来,“一鹏,你别这么说。”
展一鹏原想和她好好谈谈,看她的样子,却只是说:“你睡一会儿吧,看你的眼睛都凹下去了。”
谷雨未不想费精力应付他,便顺势说:“好。”
她合上了眼,药里有镇静的成分,她想了一会儿,晕晕乎乎地就睡了过去。
真累。
这场病是火攻出来的,来得猛,去得慢,谷雨未天天咳嗽,连话都说不出来。倒是引开了她的精力,少去关注正谷。展一鹏忙前忙后,天天带她去打点滴,再就是回来给她做饭,谷雨未就是蔫蔫地歪在床上,等着饭送到床头。一时,家里竟有些温暖的气息。
这天,从医院回来,展一鹏就钻进了厨房。谷雨未倚在床上看小说,就听厨房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她也没在意。谁知,晚饭过后,展一鹏居然捧出一碗核桃酪来。
展一鹏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做,不大好。不像你做的那么、那么透明。”
谷雨未却捧着核桃酪说不出话来。
展一鹏搓着手,“我平日给你打下手,偷着学了这么几招。刚才自己没敢尝,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谷雨未看着他,泪都要涌出来了。在这个时候,这一碗核桃酪除了让她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她舀了一勺,香味不够,甜味有余。在她这已经泛苦的嘴里,却刚刚好。(橘*泡 泡 鱼 手 打*园)
她点头,“好吃。”
“真的?”
“嗯,真的。”
展一鹏笑了,“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不过,我还是很开心。”他在近前坐下,“吃了甜点,心病也要早些去。你不要再心高气傲地非要争那口气了,正谷和我们没多大关系。”
谷雨未模模糊糊地答应着。正谷这事,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吗?她只告诉展一鹏说,谷正雄临去世前给他发了遗嘱,没有提及谷正雄希望她去看他的事。这事,她说不出口,哪怕熟识如展一鹏。无论在谁的面前,我们都是需要一层面具才能活下去的。
“一鹏。”她启唇,想要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照片的事。
展一鹏却像是猜中了她要说什么,抢在前面,“雨未,”展一鹏带着懊恼,“我真的真的希望你能去美国,真的。电子科技大学也不是你做学问的地方,我也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那里。为什么不出去再读一个学位呢?随便读一个,我们终会找到工作做的。杉城也没有人了,你自己在,我也不放心,每年虽然可以回来,但终究不是办法。”
谷雨未的心里沉甸甸的。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展—鹏,但是,她也没有真的考虑过展一鹏。在那个晚上,她已经忘了展一鹏这个人,如今,隔着沧海,面对他,她有一种背叛的感觉。展一鹏说得越真,她越觉得自己罪恶。
她真的无法再开口说那件事。
谷雨未,你究竟踏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旋涡?她不知是该自恨,还是该恨谁?
即便是你想愿赌服输,即便你不想和谁再去追究什么,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能做到吗?
她又去了一次医院。
早饭没吃下去,谷雨未今天有些晕车,展一鹏车子还没停稳,她就推门下来,拍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展一鹏过来,扶着她的肩,“怎么了?”
“没事,今天有点晕车。”
展一鹏一只手扶着她的肩,一只手慢慢地拍着她的背,谷雨未则慢慢地拍着胸口,两人正准备要往前走,忽然,有人说:“谷小姐,这么巧?”
谷雨未的第一反应就是停住手,她保持低头的姿势几十秒钟,然后抬起头。秋日的阳光给鹿鸣镶上了一层金色,他正背对阳光而立,适中身材在她的面前投下一个阴影。
“鹿先生好。”她也淡淡。虽然心里想的是,把他杀了!
“这位是?”他看了眼展一鹏。
谷雨未直起腰,还未待说什么。鹿鸣却先伸过手,“认识一下,通途的鹿鸣。”
展一鹏明显僵了一下,也伸出手,“通途的鹿总,久仰久仰。我是雨未的朋友,展一鹏。”他的左手被谷雨未扯住,她靠在他肩上,“一鹏,我不舒服,想快点进去。”她觉得鹿鸣的眼神在她的身上冻住了。
谷雨未不理,一拉展一鹏,“走吧。”不由分说,抛开鹿鸣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