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再就是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谷雨未忽地拉上被子蒙上头,那翻书的声音听不见了。
一会儿,她感到身边的人动,然后一只手进了她的被子。她像是被蛇咬了一样,猛的转过去,两只手狠命的挠那只手,那只手并不躲避,仍旧是坚定地伸了进来。
她真像是看见了蛇,把那只手往外推,却推不出去。她好似发了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终于,她尖叫着坐了起来。
黑暗中,他的眼睛依旧发亮,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喘息着,头发散乱,被子堆在身后。
他抬起手,“来。”
她不动。
他慢慢地坐起来,拉起她的手,左手按着她的肩膀,“来,躺下。”
她突然发了疯,“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滚,你滚,你滚。”
声音踉跄,两只手无秩序地乱抓着。
他的手在她的腰上一使劲,把她收到怀里。
“来,躺下。”
她狠命地推他,他就是箍着腰,让她推不开。她开始捶他,脚也开始猛刨。
耳畔是他的声音,“好啦,别闹啦。”
她的泪夺眶而出,她慢慢地停了下来,停在他怀里,“鹿鸣?”
“嗯?”
“我恨你。”
“嗯。”
“鹿鸣?”
“我恨你。”(橘 * 泡 泡 鱼 手 打*园)
“行了,我知道了,你睡吧。”
“鹿鸣,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慢慢念叨着,然后睡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两人就在房子里待着,厨具满满的厨房里很少再有人进去,人间烟火似乎从这房子里突然飞走了。屋子里很静,除了钟点工和送外卖的,仿佛都没有活气。
两人之间隔得很远。
早上的光照进餐厅,鹿鸣沾了沾嘴,“谷雨未,打你的人找到了。你想怎么处理?”
“随便。”
“你不恨他?”
谷雨未干脆利落,“我更恨你。”她抬起头,“我建议你直接把我杀了吧,这些折磨,我不想再受了。就在这里就可以,没人会发现,我保证不会叫。”
鹿鸣凝视着她,然后低下头,“要不,我们离开杉城一段时间?”
“为什么?”
“你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
谷雨未一翻眼皮,“我为什么要和你去?”
鹿鸣隐忍着脾气,“我是为你好。”
“如果真为我好,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拉进来?”
鹿鸣的手扶着餐桌角,“当初的事是当初的事,现在也不代表你能退出去。”
“我想知道,你在这中间,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鹿鸣停了停,“你不相信我,我不会蠢到在你不相信我的时候说。”
谷雨未笑了笑,很轻,很平静,“是吗?你会蠢吗?难道这些,是你当初所没有想到的吗?从那天晚上你收留了我,到后来设奖学金,再后来爆正谷的对赌协议、内幕调查、我的身世、给我发照片、发短信,一切的目的不就是让我入局吗?聪明人做事聪明人当,何必谦虚说自己蠢。”
鹿鸣喝了一口玉米汁,神情淡然,“你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看来,我不必担心安眠药会坏了你的脑子。”
“不敢。有鹿总在先,我不敢倒。”
鹿鸣抿了抿嘴唇,“知道恨我就好,总比心如死灰强。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冷静些、神经强韧些,否则,我怕你不能坚持到最后。”
“不敢。鹿总,如果我发现你背着我,做些鬼勾当,只要我不死,就会和你拼命。”
鹿鸣盯着她,忽然笑了,“谷雨未,你这个时候,最傻。想害你,易如反掌。不过,我也劝你,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人敌人强,至少,你不用加大防线,耗你的元气。”
谷雨未的手指平平地放在餐桌上,“谢谢你的劝告。不过,你比我更清楚,眼前这场较量,我手无寸铁,除了搏命之外,什么也没有。”
鹿鸣又轻轻地笑,“难道展一鹏,都不能唤回你生的决心?”
谷雨未的脸阴了一下,然后冷冷道:“你我之间的事,不需要拉上第三个人。”
鹿鸣凝视着她,“谷雨未,你真是没有心机。若是有心机的人,只会做,不会说。”
谷雨未站起来,“的确如此。所以,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没有心机。”
她转身要走,他轻轻地说:“我不是你的敌人,但是,我希望你能撑到最后,哪怕是为了和我作对到最后。”
谷雨未不语,鹿鸣接着说:“我建议你出去玩玩,散散心,除了美国,哪里都可以去。”
谷雨未住了脚,头却不回,“如果我去,一定是去美国。”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
“我为什么不和你作对?”
“你别惹我,你知道,我完全可以不择手段。我不想通过让展一鹏看到你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来达到目的。”
她转过来,“如果你要那样,不妨一试。”
他看她几分钟,“我在郊外有一座房子,安静些,最近要不要过去住住?”
“谢谢鹿总慈悲,但是,我怕那里有蛇!”
鹿鸣别过脸,没有再说话。
她拾级上楼,一会儿拿着东西下来。
鹿鸣一声不吭,在她推开门时,他忽然说:“放心吧,正谷不会有事。”
谷雨未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谁是谁的毒药?谁是谁的解药?到现在这样子,如果鹿鸣再推她一把,她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活路。
唯一寄托希望的是,这一把,鹿鸣是拉,而不是推。否则,她真的要死了。

第十七章 离场
树欲静而风不止,据说,中国人有一个爱好,都希望把自己的事埋在地下室,最好塞上门堵上窗,越密越好。另一方面,却希望别人的隐私挑在阳台的竹竿上,挑得越高越好。如果不够高,甚至有人还会在旁边找点什么东西支一下。
谷雨未关了四天的手机终于开了,先找到她的居然是院办的包主任。
包主任说,要放假了,需要开一次教师会议,部署一下即将到来的本科教育评估。谷雨未答应了,却问能不能请假。包主任有些为难,谷雨未明白,能让她参加就不错了。
她到了学校,首先让大家惊讶的是头上的纱布。但无论谁问,谷雨未都只是一笑,并不回答。
按照本科教育评估不成文的规定,评估组可能会抽查近三年的卷子和学生的毕业论文情况。内容和质量不敢说,但格式是有统一标准的,比方说,判卷子必须用红笔,分数列在该题右上角,并要一蹴而就,不得发生任何一点更改的情况。论文需要统一的字体、统一的字号、统一的间距、统一的脚尾注。如果这些做不到,那就要重新伪造。
哲学系自己没学生,因此,论文格式的修改是免了。但全校的政治公共课却是由哲学系来承担的,也就是说,在卷子方面,比其他院系的几倍还要多。系主任说,各位老教授常年承担繁重的教学任务,对提升后进也做出了许多努力。本着尊重老教授的原则,系里决定,年轻教师多承担一些。
谷雨未对这个决议没有异议,入了某个圈子就要受某个圈子的规则所奴役。既然在电子科大混,当然要听话。更何况,眼前的她也不想想别的事。
于是,她主动要求承担了一年的卷子。看着大家怪异的眼光,她连头都没低。
卷子很快就发到大家手里,堆积如山。包主任借了一辆手推车,才帮着谷雨未把卷子运到楼下。包主任说:“小谷,年轻的时候人总是爱想事儿,别多想,都会过去的,过了就好了。”
谷雨未的鼻子一酸,包主任没什么文化,原来是当兵的,不知怎么的专业来到学校。人很和气,也很仔细,“包老师,谢谢你。”她能说的,也就这六个字。
林潇娜不知怎么听说了卷子的事,她打电话给谷雨未,“雨未,你疯了?那么多卷子,你接得过来?”
谷雨未笑,“没事,反正暑假也长,也没有事情干。”
“没事情干就整那破卷子?烦不烦啊?还得统一在一个地方打分?你说那些人是不是疯了?”
谷雨未仍旧只是笑,但她在心里感激林潇娜。眼前的这个局面,大家都视她为罂粟,她对她却依然如同以往。
林潇娜就是林潇娜,不同于别人。
“我说,美女,你犯不着,为什么要这么委曲求全?”林潇娜气愤愤的。
“可我就得委曲求全啊,我不像你,离了电子科大,有的是地方去。我不行,教哲学的,不大好换地方。”
林潇娜打了一个哽,然后叹气,“你呀,日暮的老太太似的。算了,我去帮你改吧。”
谷雨未要说不用,林潇娜说:“行了啊,别和我客气。”
谷雨未合上电话,迅速地把家收拾了一下。她不希望再给林潇娜一个她很潦倒的印象,虽然,眼下她的确很难受。
其实,在林潇娜来之前,她已经改了不少。因为她不想睡觉,也不想想别的事,就想安安静静地改卷子,白天黑夜地改卷子。她是从心里不想让林潇娜帮忙的,但既然她这样热情,谷雨未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偷偷地把一部分卷子藏起来,只留下一部分等着她来和自己一起改卷子。
林潇娜果然来了,两个人突击了三天,把卷子改得差不多。林潇娜一扔笔,“最后那几份你来吧,我是一个字都不想看了。”
谷雨未笑,“真是麻烦你了。”
林潇娜看着她,“雨未,你这样躲着也不是事儿啊。到底认不认正谷,你心里有谱没有?”
谷雨未的手一歪,然后懊丧地看着卷子,“你看,这份又得重来。”
林潇娜笑,扯着她的手,“好啦,不要改啦。说说话吧,就这几份了,你明天也来得及。说说话吧,啊?你不憋得慌啊?”
谷雨未不愿意提正谷,但以为问的人是林潇娜,她也只好回答,“看情况吧。”
“怎么能看情况呢?网上说你有遗嘱,那你为什么不行使啊?非婚生子女怎么了?”
这几个字扎得谷雨未心里难受,她不想提,很不想提。“潇娜,这个事呢,我不想提,真的。”
林潇娜仔细地看着她,“可怜。”她又看了看卷子,“算了,不说这个了。这样吧,这几份我再改改,你去做饭,今晚招待一下我?”
谷雨未笑,“行。”然后想一想,“你想吃什么?”
“可以自己点吗?”
“招待客人,当然!”
“好呀,我想吃烧蹄髈,行不行?”
谷雨未吓一跳,“那么油?”
“就要吃油的嘛,要不,脂肪跟不上,不养颜。”林潇娜嘻嘻笑,“就这样说定了,你快去买。正好,我打扫一下这个战场。”
谷雨未在林潇娜的催促中出了家门。
超市并不算近,走路也要十五分钟。买菜出来,电话响,掏出来看,她的心跳了起来。
“喂?”
“谷雨未,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谷维春细细的声音传了过来。
谷雨未大吸了一口冷气,“我不考虑。”
谷维春毫不意外,“理由?”
“因为我讨厌你。”
谷维春的笑声很尖厉,也很刻薄,“谷雨未,你真是气量小。你妈妈抢了我爸爸,我也只不过是说了你一句,但还要和你合作。你却因为一句话,连考虑都不考虑,你很幼稚呢。”
谷雨未很不想听她那尖尖的声音,于是,她冷冷地说:“你要和我合作,是要对正谷有所图。但我不是,我对正谷没有所图。”
谷维春冷笑了下,“如果没有所图,那你为什么死攥着遗嘱不放?”
“这不是一回事。”
“是不是一回事,我不想辩论,没意思,我也没那个时间。眼前的情况是,你我二人联手,才可能拿到自己要拿的那部分,你,明白吗?”谷维春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很细,却总让谷雨未想起蛇吐芯子的场景。
“不,”她坚决地说,“我不想和你讨论合作的事。”
谷维春又冷笑,“谷雨未,我能过来讲这个,已经是很低声下气了。你不要这么坚决,这样对你没有好处的。我告诉怒,如果你不和我联手,你将是三人较量中最弱的一个。不是我吓唬你,而是真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你威胁我?”
谷维春笑,“都是女人,我没有必要威胁你。我只是想说,你最好还是再考虑下。谷维天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如果让他先把你那边击破了,你真的就是无路可走。到那时,你再想找我,恐怕也无力挽回了。”
“谷维天是你的亲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他?”
“哼,亲哥哥,那他也是你的亲哥哥啊,你为什么不冲上去,亲亲热热地叫他一声?”
谷雨未受不了她那冷嘲热讽的腔调,“谷维春,你也是有头脑的人,也在国外留过学。你怎么就不明白,眼前的正谷是需要同心协力的时候,能不能等一等再闹?”
“等一等?说得轻巧!谷雨未,你根本对这些事情都不了解。我可以这样告诉你,眼前这个局面,你最好和我联手。否则,等待你的,”她停了停,“我也不知将会是什么。”
“你别危言耸听。”
“哼,信不信由你。谷雨未,我也就看在你是女的,也蛮可怜的份儿上,否则,你真以为我没办法吗?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下。没有我,这场争夺中,你所付出的,可能会远远超出你能承受的范围。至于得到的,很难讲。恐怕,我也只能祝你好运了。”
“你什么意思?”
谷维春笑,“你说我什么意思?”
谷雨未的第一反应想起了鹿鸣,难道她暗指的,居然是鹿鸣对她如何吗?她咬着嘴唇,再也说不话来。
她站在圈外,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却不断有人在把她往内里拉,又有人不断地把她往外推。她只觉得累,很累,仿佛虚脱了似的,倚着墙站了好久,才终于有力气往回走。
回到家,林潇娜已经把卷子都收拾好。原来满屋子纸片的情景已经不见了,卷子一沓一沓的很齐整。
谷雨未不做声地进厨房收拾蹄髈,林潇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我说,美女,卷子也改完了,你不去哪里转转?”
“能去哪里?”
“你那个在美国的——朋友呢?”
谷雨未没有回答,展一鹏倒是说过几次,她都没有答应。她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展一鹏。她和鹿鸣的关系已经使她无法再在明知展一鹏对她的心思后,而仍能坦然相处。
于是,她低声说:“我不想去美国。”
“那去欧洲?去欧洲吧,我想去逛逛东欧,或者去逛逛西班牙。”
谷雨未心里乱,勉强应承,“我哪里也不想去。”
“哎呀,美女,天天在这里窝着,多难受啊。对不对?你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不如出去换换脑筋?”
“行啊,等我想去了再说吧。”谷雨未草草应付着。
林潇娜摇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了这是?算了,我不勉强你了,你就在这方小天地窝着吧,过两天你就该让那些人烦得发霉发酵了。”
过了会儿,林潇娜又说:“唉,你也不容易。自己该给自己拿个主意,现在这么被动的,像什么?”
谷雨未心烦意乱,“潇娜,这事儿别提了,堵得慌。”
林潇娜吃得十分满意。谷雨未真没想到,这个现代美女吃起蹄髈来颇有游牧民族的气势,居然不嫌油,反倒说:“好吃好吃,雨未,你可以开一个蹄髈店了。”
如果生活就像做菜那样能掌控就好了,她喜欢做菜,喜欢居家,喜欢安安静静的生活,可是,却成了风暴的中心。
林潇娜说到做到,真的就要准备动身去西班牙。她来过几次电话,动员谷雨未参加,都被拒绝了。于是,只好一个单身的女人去了。
几天之后,谷雨未正埋头于剩下的卷子,手机响,是林潇娜的短信。
“美女,在家干什么呢?我在等待转机,忽然发现一件很可以八卦的事噢。”
谷雨未无精打采,“什么事?”
林潇娜没回,好半天,发来一封彩信,打开。谷雨未就颤抖了起来,彩信里的两个人她都认识,鹿鸣笑得明朗,谷维春小鸟依人。
然后,林潇娜发信息来,“是不是很可以八卦噢?我再给你发一个。”
又是一个图片,是两个人的背影,共同往外走。
“噢,如果传出去,岂不正谷的股价又要上蹿下跳了?”
谷雨未盯着彩信,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慌。
她不做声地合上手机,卷子,再也没能看下去,只是觉得自己脚下的地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或许,林潇娜说得对,她应该去国外看一看。
如果全世界还有一个地方可去,就是去找展一鹏。她知道这样做像是犯贱,可是,除了展一鹏哪里,她还能去哪里?
据说,当升到三千米的高空时,机舱内的压力只相当于两千至两千八百米高空时的压力。
是不是外界的压力小了,会显得心理的压力更大?
她从来未有过的晕机,头疼欲裂。
在她下飞机时,行李中少了一件,那只VERTU的电话。
卡让她扔到了飞机上的马桶里。
第十八章 回旋
“雨未,你想好了?”来了半个月了,展一鹏只觉得谷雨未怪。言语少,常发呆,脸色很差。
“嗯。”
展一鹏望着她半天,说:“也好。”
“我会努力。”谷雨未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展一鹏的嘴动了动才说:“正谷呢?你爆了那么个关于遗嘱的声明,如今又真的不打算管了?”
谷雨未浏览着网页,轻描淡写,“和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鹿鸣和谷维春的关系如此,那她又何必硬插进去?她的一切是为了正谷,如今,正谷能得以保全,她又何必再扯进去?
可是,为什么,她一直想哭?
展一鹏终于有些忍不住,“雨未,到底发生率什么事?”
谷雨未转过头,冲他嘻嘻笑了笑,然后说:“你说,我如果去读个神学,怎么样?”
“雨未!”
“那古典文学呢?”
“你到底怎么了?”展一鹏拉着她。
“没怎么了。一鹏,我觉得我真废物,怎么老读这些没用的学科?要不,我和你一样,去读个金融?”
展一鹏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谷雨未耸耸肩,“在国内待够了,家里人也都没有了。我只好再跑出来读个书,兴许能在美国混下去,难道不是吗?”
展一鹏看着那张脸,灰白,眼中的光黯淡,嘴唇略略有些干。他叹了口气,“你呀,真是倔。”
谷雨未把手指揸开,手掌冲着他的脸,挡住他的眼。“不准看。”
“随你吧。”展一鹏最后说。
谷雨未就这样在美国待了下来。
她的生活很平静,平静得展一鹏觉得有些害怕。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除了必须的话,基本什么也不说。偶尔有例外,便是嘀咕,“为什么现在不能来美国上学呢?”“为什么要明年呢?”“为什么申请学校只能是那个时候呢?”
展一鹏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也不再问。但他却悄悄地关注着正谷的新闻。
自从鹿鸣和谷维春的桃色事件爆出来后,正谷的股价节节看涨。虽然遗嘱之事尚未有最终结果,但好捕风捉影的人们,联系到正谷与通途合作协议的签订,再加上眼前的桃色事件,认为谷维春有可能胜出。
更有人大胆猜测,正谷之所以发这样一个年报,原因就是想洗牌——君不见,在强烈震荡的那几天,成交量并不低么?谁知道那是谁买的。
任何事情的真相,都只有当事人知道。外人都是猜测的,展一鹏也在猜测。至少在目前,报纸上的推测没有太大的逻辑错误。而且他调了那几天的交易数据,确实是数目不算少。
真正是谁买的,只有买的人才知道。
正是看不清的一潭水,越来越乱。
在七月底,网站上居然报出,谷维天起诉谷维春,称其手中的遗嘱为伪造,谷维春的律师说,案件法院已经受理。
于是,大家的眼球又被吸引到这桩案子上。官司还没开始正式打,倒是先引发了一阵口水战。
谷维春公然地说:“他说我是假的,我倒要问问他,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然后又说,“谁怕谁呢?真的还怕假的吗?他先起诉了倒好,省得我费事了。”
然后有明眼人开始有疑问,为什么谷维天只起诉了谷维春,却不起诉谷雨未?难道实际上,谷雨未从来都不是正谷真正的竞争者?
展一鹏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这样?
不用那些装腔作势的“法律专业人士”,用普通人的逻辑就能想到,如果谷雨未是真,而被起诉对象只有谷维春一个,那并不是斩草除根。
难道,她手上的遗嘱是假的?展一鹏的眉毛蹙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她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她的工作失去了,她的生活可能再也回不到原来平静的时候了,如果她手上的遗嘱不是真的,那是谁设的这个圈套?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
谷雨未像是真的没有看到这些新闻,即便是展一鹏故意把窗口开在屏幕上,她也总是默默地最小化,似乎就是不过眼的样子。终于,展一鹏忍不住了。
“雨未,你看见新闻没有?”
谷雨未漠然,“什么内容?”
“谷维天起诉谷维春。”
“哦,和我有关吗?”
展一鹏愣了愣,嚼了两口菜,才说:“你能这样想,也好。”
“一鹏,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回国?”
“要快还是要慢?”
“快。”
“嫁给我。”展一鹏一点儿都不犹豫。
谷雨未哧哧地笑,然后说:“我不嫁人,谁也不嫁。”
“为什么?”
“我不想嫁,我讨厌男人。”
“雨未!”
谷雨未没有再笑,也没有再说话。展一鹏放下勺子,“雨未,你必须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就是不想回国,其他也没什么。”
展一鹏无声地叹口气,“你呀,不想说的事,怎么撬也撬不出来。”
又过了几天,谷雨未忽然说:“我要去欧洲。”
展一鹏大吃一惊,“你去干什么?”
“回我的学校,重新找个学位读。”
“美国不好吗?”
“不好,因为你在。”
“我在为什么不好?”
谷雨未驴唇不对马嘴,“我打算辞职了。”
展一鹏拉着她的手,“雨未,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回国,也不想见你,就这么简单。我要走了,订好了机票,明天。”谷雨未说得郑重又平静,一点儿看不出情绪。
“你是和我说着玩儿的?”
谷雨未依然是漫无边际的一句,“好呀。”
“雨未,你到底是怎么了?”
谷雨未嘻嘻笑,“真没怎么了。”
展一鹏大吼,“你要是再这样,我要送你去看心理医生了!”
谷雨未垂下了头,她往前走了两步,抱住了展一鹏的肩,好半天才说:“别送我去,我害怕。我只是不想回国,也不想见到熟人。我很正常,真的,我很正常。”然后泪就流了下来。
有谁知道她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当看到那张照片,她觉得自己只剩下皮囊在行走。他穿着白T恤,天蓝色的领子,那笑容,何时展现给她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