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维春笑了,看起来很灿烂,她品了口茶,然后放下茶杯,“上一代的三个人都死了,剩下这一代,还是三个。老爷子还真会设局,一辈子套了六个人。要我说,佩服。”
谷雨未只觉得血冲脑顶,“谷维春,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不要说得这么口气不尊。”
“哦?”谷维春斜吊她一眼,“听你这口气,你倒和他很有感情,果然是小三儿多痴情么?”
谷雨未站起来,语不高,声不疾,“谷维春,如果你今天找我来,就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恕不奉陪,我很忙。”
谷维春依然是不阴不阳,“谷雨未,别和我说这个。你没有权利。你这个小三的孩子,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谷雨未转身,“都是年轻人,如果你是想打击我,对不起,你要失望了。希望你说话客气些。”
谷维春一笑,她摁灭烟,“行吧。个人恩怨先不提,先说正事。如果正谷真关门了,三个姓谷的谁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谷雨未,你考不考虑,和我合作?” “合作?”
“是。正谷需要人来坐镇,可不该是谷维天,”
谷雨未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谷维春玩着茶艺,“这你不用管。回去考虑下,到底要不要答应和我合作。不过,如果答应了,就要听我的。”
“听你的?”
“对,听我的。把遗嘱交给我,我来行使,”
“为什么?”
她把茶杯送到唇边,慢慢喝了口,“你太蠢,你什么也不懂。”
谷雨未的心里火气上撞,她说了声:“承教。”她抬步要走,右臂上忽然一湿,水顺着袖套往下流。
“你!”
谷维春仍旧是笑,“泼小三,人人有责。”
谷雨未想抓起茶壶也要倒一杯,谷维春却抢先一步,连托盘都推到地上,依旧笑吟吟的,“谷雨未,学别人,未免没有意思。我建议你,待你比我强时,再过来挑战。”
谷雨未看着那张窄窄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当年我妈妈赢了,如今,我也不会输!”她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瓷片扔了过去,也不管背后那一声“哎哟”,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上了车,飙出去很远。
谷维春那句尖尖的“泼小三,人人有责”像毒蛇一样咬着她的神经。刚才为什么就不能再说一点恶毒的话?凭什么?凭什么谷维春就可以坐在正谷,八面威风?为什么自己就要像过街的老鼠一样,连阳光都不得见?
母亲生前美,自己现在不得见光,为什么?
她不服!
她的车越开越快,没有发觉,已经连续闻过几个红灯。待警笛响起,横在面前,她才忽然醒过来。
冷汗涔涔。悬崖只能走,不能看。一看便有可能失脚跌下深渊。
第二天,鹿鸣给她发了个短信,“不错,在市里速度还能飙到九十。你怎么没撞到人或者被别人撞到。”
她毫不手软地回,“你没有出来。否则,你就是车下的鬼。”
然后,她仿佛听到了他的笑,“那真遗憾。下次,你不妨先告诉我,我出去候着——看你车翻人亡的风景。”
她恨恨地回过去,“你不必那么着急。真到了那时候,你不必出门。晚上,我就会去找你。”
他更快地回过来,“也不错。女鬼的滋味只在传说中听过,我还没尝过。永远为你空一半床。”
下午,她又收到一束花。还是曼陀罗。
谷雨未恨到无以复加,在男人面前,女人是天生的弱者。但是,她谷雨未不要那么弱。
她从胳膊上捋下那只镯子,随便往墙上磕了两下,镯子不轻不重地出现了裂纹。她平静地对目瞪口呆的送花小工说:“麻烦你,帮我把这束花,连同这个镯子,给我送到这个地址。”
两个小时后,她的门铃再一次响起。拉开门,她吓了一跳。
几个工人抬着一大盆花站在门口,“您是谷小姐?”
“啊,你们是?”
“噢,是这样的。您先生为您订了一些花,让我们送来。” .
花够多,工人们上上下下好几趟,终于全都安置妥当。
家里让花淹没了。客厅里、餐厅里、走道里,哪儿都满满当当的,让花给占了地方。她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心里直后悔,早知有这么多,刚才就应该让工人们直接拉到垃圾站,一了百了。正常人谁能想到会这么多花?疯子的想法总是超出正常人!
来电话了,想都不用想,会是恶魔。
“Hello,baby,”鹿鸣阴阳怪气的声音,“收到花,还高兴吗?”
“高兴,”谷雨未恶狠狠地说,“洗花浴正合适。”
“不错,”鹿鸣的声音里居然很满意,“我不能陪伴在你身边,就让它代表我一亲芳泽吧。”
“你除了无耻,还会什么?”
鹿鸣笑,“别恼,恼的话,多煞风景。我只是觉得,和你斗,很有趣。”
“真是变态!”
“也没说错。主要是变态遇上了变态,风景格外不同。Anyway,宝贝儿,你那作风,也不是普通人所能为的。我必须要想尽办法,才勉强可以与你比翼。”飞吻的声音。
谷雨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让他给激起来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变态的魔鬼?
总有东西是出乎人的意料的。(橘*泡泡鱼 手 打*园)
拖了一个多月的正谷年报出炉了。
年报披露,正谷的利润狂跌,与去年同期相比,净收益率为-35%。
股民沸腾了。多等了一个月,居然是这结果。因鹿鸣的合作而战战兢兢站稳的正谷股价让这一个推力,给推过阻碍线狂奔而下。
当谷雨来看到这份年报时,她的第一感觉是如坠地狱。
如果不是他选择年报作为发力时机,她又怎么可能到今天?
就在那个早上,他说,正谷的年报不会有问题。可如今,最先出问题的,居然就是正谷的年报。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圈套?
电话响,她奔回屋子里,“喂?”声音里带着紧张。
“是我。”她依然是细声细气。
谷维春?!“你说。”
“正谷的年报你看到了?”
“你想说什么?”
“你考虑得怎么样?”她的口气里没有丝毫的担心,反倒,有一种幸灾乐祸。
这口气让谷雨未皱眉,“报表难道是你们故意的?”
“嚯,真有想像力。”谷维春冷笑,“正谷的利润本就大规模下滑,全世界人都知道。怎么?你居然会觉得,有人敢冒着正在检查的风头,公开作假?”
谷雨未的手抓紧窗台。
“还是,你听到什么风声,说正谷的年报不会有问题?”谷维春声音里的不屑,比不上话的本身更让她冷。
是谁告诉她说,正谷的年报不会有问题的?
谷维春笑了,“可怜的,看来你是挨骗了。你是不是觉得,你手里的遗嘱还值个大钱?”
谷雨未只想挂电话,她反反复复在想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要相信他?
“谷雨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和我联手?”
谷雨未机械地问:“你说,怎么联手?”
耳边是谷维春有点刺耳的笑声,“很简单。你把你的遗嘱给我,我给你五百万。”
谷雨未一皱眉,“你的意思是——”
“正谷再和你没了关系,好或坏,都和你没有关系。”
谷雨未沉默,谷维春继续说:“正谷现在这样子,你也只有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那我的利益最大化,岂不有的人要利益最小化了?”
谷维春不以为然的口气,“反正不是我。”
谷雨未望着外面的点点路灯,“那你,你有什么好处?”
“我的好处你不必管。就好比一个东西,你只能卖一百万,我却能卖一千万,你也不必羡慕,是你技不如人。”
谷雨未压着火气,“抱歉,我想我不愿意。”
“哼,”谷维春的声音像是金属线,“难道,你还在等待谁来援助你?”
谷雨未像是心里被戳了一下,她几乎跳了起来,声音也变得疾厉起来,“你什么意思?”
电话送来了谷维春的笑,“别那么紧张,仿佛真是怎么样了。”
谷雨未感觉到了侮辱,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无论我怎么样,我都不会和你有什么瓜葛。”
谷维春言语轻松,“不必这样子。大家在生意场,说的就是生意上的事情。一切个人的恩怨,都可以放在脑后。这就是professional。”
谷雨未还要再说什么,谷维春说:“别着急答复,好好想想吧,我希望在明天中午前得到你的答复。”然后挂了线。
谷雨未呆呆地看着手机,手摩挲了几遍电话,终于,她下决心拨了那个号码。
如果是死,她希望死个痛快,死个明白。愿赌服输,她有这个勇气。
“你在哪里?”
“焕城。”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有事吗?”
“正谷的事,给我个解释。”
鹿鸣淡冷地说:“你要什么解释?”
“正谷的年报。”
“我知道。”就三个字。
“难道你不想说什么?”
“无话可说。”
鹿鸣的镇定让谷雨未发狂,一阵阵的血气住胸口涌,“鹿鸣,你耍什么阴谋?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年报不会有问题?”
“我不是正谷,也不姓谷,我没有权力为正谷的年报做主。”
“那你为什么要说年报没有问题?”
鹿鸣慢吞吞地回答:“那是我估计错误。”
“你!”谷雨未发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话是你说的,事情也逼我做了,如今却说,你估计错误?”
“我逼你做什么了?”鹿鸣冷静地问。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你!”
鹿鸣缓了口气,“我说过,这只是赌。不保证成功,也不保证真能为正谷好。”
谷雨未咬着嘴唇,“你的意思是,让我愿赌服输?”
鹿鸣说:“我没这么说。”
“没这么说,那是什么意思?”
鹿鸣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当初我也只是说,那是一种可能性。”
谷雨未只觉得两耳嗡嗡的。就是因为年报,她才走到他的面前。如今,他居然说,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一种受侮辱感从头贯到脚。
“那就是说,自始至终,我误会、我自作多情了?我自愿爬到你床上了?”
鹿鸣沉默了下,“你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
谷雨未啪的合上电话。有没有一种侮辱,比这个更过分?
黑云沉重,一缕金光仍然从边缘上射了出来。她坐在躺椅上,直盯盯地看着那灼人的日光,丝毫不觉得眼睛痛楚。
自已是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橘 *泡 泡鱼 手 打*园)
她不敢想,虽然鹿鸣的那句“这只是一个对赌协议,我不敢保证一定为正谷好”的话就在耳边。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
输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双手拄在窗台上。在那一刹那,她想到了跳下去。这种念头一闪即逝。
头上有闷雷滚过,居然下雨了!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台上,溅在她的手上,却仿佛烧灼了她一样。她拿起电话,一个宇一个字的打上屏幕:难道,你真的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吗?
天上又有雷滚过。
雨哗哗的落了下来,地上一片水响,天地一片苍茫。
有多少人今年因为正谷的年报一夜未眠?但有多少人,像她一样,输得惨烈?
一宿的风声雨声,她睁着的眼睛渐渐在头项的墙上汇成一个点。
第二天早上,她拨了谷维春的电话。
那头带着慵懒,“喂?”
“你认识通途的鹿鸣?”
谷维春似乎愣了下,旋即笑了起来,“当然。”
“你们是什么关系?”
谷维春又笑了,“哪有这么问男女之间的事的?”
谷雨未只觉得脚有点软,“你确认,他值得你信任?”
谷维春好像又愣了愣,才慢悠悠地说:“他值不值得我信任,和你有什么关系?”
谷雨未咬着嘴唇,好半天才说:“我要提醒你,鹿鸣,也许,不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哼,谢谢。不过,你的担心应该是不存在的。他和我,很好。”
后面这五个宇,印证了她的想法,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谷维春却好像忽然让了步,语气平静,“怎么,你找他?”谷雨未没有吱声,谷维春却似乎了解一切,“要不,等他醒了,我和他说一声?”
谷雨未的头嗡了一下,眼睛出现短暂的失明,那边却有人继续说:“我也不瞒你,反正我们这个等级的,也没什么私生活。现在不告诉你,一会儿报纸上也会铺天盖地。”
谷雨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谷维春继续说:“鹿鸣和你的事,我知道,也没什么。他就这样,爱玩儿。”
谷雨未不记得是怎么挂了电话,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把被子裹了又裹,依然是觉得冷。胡乱地抓起遥控器,打开空调,疯狂地往上调着数字。
居然是这样的!
第十六章 毒药和解药
的确是这样的了。
当天上午,网上爆出鹿鸣从谷维春的寓所走出来的照片。
全城的人都沸腾了。正谷和通途的合作协议,终于找到了原因。
还有比男女关系更让人兴奋的吗?
谷雨未的眼睛仿佛都要出了血。还有什么必要问?正谷和通途,原来就是要合作的,只不过,鹿鸣捎上了自己而已。
她拼命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会那么幼稚,他说什么,你就要上什么样的当?
几天了,当事人都很沉默,正谷的股价却受这桩桃色新闻的影响,兴奋地反弹了起来。谷维春的消息占据着网络新闻的头条,几乎每天都有人描述她那饱满的精神状态。
谷雨未不知心里作何滋味,事情似乎没有她想象的坏。正谷依旧是正谷,只是,她是受耍的一个。
她的精神紧张到极致。她反反复复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天下午下了课,出了校门,她拦了辆出租车。
电台里正在放股评,又是正谷,天下还有没有别的事了?
她不客气地说:“师傅,能不能麻烦您把收音机关小点儿?”
司机有些愣,“怎么了?”
“我不喜欢股票。”
“不喜欢也不至于关呀。我买了正谷的股票,操,天天就跌得没完了。那帮猴崽子们…”
“你才是猴崽子!”
司机愣了,然后脸扭曲起来,“你骂谁?”
“你骂谁?”
“我骂姓谷的猴崽子们,关你——”
“你才是猴崽子!”
司机刹了车,侧过身,“找事儿是不是?别以为是女的我就不敢抽你!”
火头上的谷雨未亳不示弱,“你敢抽我,我就敢报警。”
“操!见鬼了今天还。”司机下了车,冲过来拉开车门,“你他妈的给我下来。”
谷雨未像是吃了火药,“下来就下来,怎么着你?”
司机扬了扬手,没下得去,刚好瞅见旁边一个破纸箱,拎过来冲着谷雨未的头就扔了过去。
谷雨未只觉得脑袋轰了一下,随着玻璃落地的清脆响声,尖锐的疼痛传了过来,然后是粘糊糊的液体慢慢地流了下来。
司机一见,慌了神,连忙蹿回车里,眨眼间,车子就消失不见。
谷雨未拿手背抹了下,尚没有黑的天光下,手背上的血显得殷红殷红的。
她看看脚下,破纸箱歪歪地躺着,啤酒瓶跌得粉碎。血不断地流下来,有个年老的声音说:“姑娘,快去医院包扎下吧。”
谷雨未忽然蹲下来,放声大哭。
鹿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路人驻足围观,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警笛临近。
谷雨未摇摇晃晃地从医院出来,左额头缠着绸带。
手机一个劲儿的在包里响,她不接。再响,她还是不接。她没有再打车,走了很长时间,才麻木地上了公交车。
车子一路摇晃,驶到终点,售票员说:“下车啦,都下车啦。”她麻木地下来,又麻木地上了另一辆。
坐了几个来回,正当她要再次上车时,让人给拽住了,然后,他不停地上下打量她。
“怎么弄的?”鹿鸣的声音带着逼人的冷气。
“让人打的。”谷雨未木然。
“谁?”
“一个出租车司机。”
“哪个出租车公司的?”
“不知道。”
鹿鸣皱了下眉,“上车。”
她顺从地上车了,他默默地开着车,她无心看别的,右手胳膊撑在边窗上,食指微微嵌在牙里。
好半天,鹿鸣开口,“吃饭了吗?”
“没。”
“想吃什么?”
“不饿。”
他没有再说话,然后她听到他打了个电话,让准备晚饭打包带走,临挂电话,她还听到他特意嘱咐了句,要清淡的。
她的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她恨他,是他把她推下这层地狱,但他还是收留了她。她不想去深究到底这是为什么,她现在很累,她需要一个地方休息。
车子拐过一条街又一条街,他又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他刹车,有人递上饭,他掏出几张钞票,没等那人说什么,他就踩了油门而去。
她什么也没有说。
让他载着她吧,最好永远不要到终点,永远这么走下去,无论对错。
但终点还是到了。
“要不要先洗澡?”
她摇头。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给她摆好筷子。
她草草地吃了点,便放下筷子。
鹿鸣什么也没说,把她引到楼上,“你睡这间吧。”
她木然地走了进去,然后问:“你睡哪里?”
停了几秒,他说:“我在你旁边。”
她哦了一声。
“要洗澡吗?”
“不,不用,我不想动,谢谢。”她倒在那里。
鹿鸣走上前,“很难受?”
“嗯,头疼。”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
鹿鸣站在原地.她扔在地毯上的外衣上沾着血,灯光下,显得发黑,鞋子也不辨颜色。被子里露出一角白色的绷带,虽然是日光灯,还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他缓了缓语气,“你睡吧。”走到门口又说,“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然后缓缓地带上门。
谷雨未没有吱声。她想睡,很想睡,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想睡过。但是,她睡不着。
谷维春的脸不断地在她面前晃,她那轻轻的,像优伶一样的声音,一直在咬着她的心。“私生女”、“来路不明”、“小三”、“泼小三人人有责”、“这是一个对赌协议”、“愿赌服输”、“你可以这样理解”,这些词搅得她头疼。
她坐起来,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两声。
很快,房门响,有人奔进来。
“你怎么了?”鹿鸣的声音里有点慌张。
她不说话,泪往下流。
“怎么了?”鹿鸣蹲了下来,手扶着床沿看着她的脸。
忽然,谷雨未捶他,“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鹿鸣一动未动,待她的哭声慢慢减弱,悄悄地把她往怀里拉一拉,“是不是睡不着?要不要吃点安眠药?。
谷雨未依旧是哭,“鹿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和你无冤无优,为什么?你为什么?”
鹿鸣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言语轻柔,“吃点安眠药吧,我出去买。”他把她放平躺着,走了出去。
谷雨未睁大眼睛躺着,仿佛她整个人已经抽空。不多时,鹿鸣捧着水杯进来。她顺从地张开嘴,他喂她把药吃了。
他坐在床头,看她慢慢地闭上眼,以为她要睡着了。他起身要离开,听她低低软软的叫了声:“鹿鸣。”
他一震,回过身来,“什么?”(橘 *泡 泡 鱼 手 打*园)
谷雨未闭着眼,“你老是自己一个人,生过病吗?”
“嗯?”
“生病的时候,你怎么样呢?”
鹿鸣没有回答,看着她的目光柔软起来。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很少生病,但是,很少不代表没有。生病的时候就自己,没人照顾,连喝口水都没有人倒。那种软弱,真不是可以为外人道的。
他有钱,但他不想找别人,他不习惯和一个或几个陌生人出现在家里。
他慢慢走过去,俯下身来,吃了安眠药的她已经睡着了,他的手慢慢拂过她的纱布,拂过她的眼眉,拂过她的鼻梁、她的嘴唇,然后,轻轻地在上面印了一下。
晚安。
第二天早上,谷雨未坐在餐桌前,没有丝毫食欲,“鹿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把我扯进局里?”
鹿鸣依然低头喝粥,“我说过了,把你扯进来的是你父亲。”
“你…”
“乖,听话,既然伤着了,就不要惹我再和你生气,我不想那样做。”鹿鸣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异样,仿佛在叙述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鹿鸣,你让我怎么样?你说的我都做了,你让我再如何?”
“把我说的都做了,就可以了。我也没让你再去做什么。”鹿鸣平静地望着她。
谷雨未把头别往一边。
鹿鸣想了想,“那现在,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问,你和谷维春是怎么回事,但话到了唇边,忽地拐成了,“正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她的眼睛,“坦白地说,我不知道。”
“鹿鸣,你…”
“其实,我以为,你更会问我,我和谷维春,是怎么回事。”鹿鸣眼睛里的惆怅一闪即过。“可是你,却问了正谷。”
“不要和我假仁假义。”他总是这样嘲讽她,轻而易举。
鹿鸣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一直看到她不得不低下头。“我知道谷维春找过了你。我曾经在最开始的时候和你说过,如果谷家有任何人找你,你都要第一时间来找我。但你没有。我给你发了短信提醒你,你仍然没有。你不和我说,你不相信我。”
“难道,我居然该相信你?”之前是谁谈笑风生,把那些刺人的话装点成最动人的笑语,轻弹出口。
“你不信我,所以,便是这个后果。”鹿鸣扔了餐布,“她说的事,自己考虑。但我不赞成你和她联手,至少现在不赞成。”转身离去。
谷雨未呆坐,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恨他,恨他把自己扯进局里;恨她不能掌控;恨他明知自己不能掌控,非要云山雾罩,又让她无能。
隔壁的屋子,鹿鸣抄手在窗前站了很久,外面青山如黛,室内人影孤独。
谷雨未的情绪越来越坏。饭吃得少,更不能上网,她一看到“正谷”这两个字,就不由得从心里冒上恶心。为了这两个字,她的生活支离破碎,她所能付出的一切代价都付出去了。一闭上眼睛,就是谷维春那狠毒的话,或者就是做噩梦,梦到谷正雄来掐她的脖子。她吓醒后,就抱着膝盖呜呜哭。
这天晚上,谷雨未洗澡出来,见床上有人,她先尖叫了一下,发现是鹿鸣,她好像是被抽了线的木偶,呆呆地站着。
鹿鸣开着床头灯,不声不响地在读一本书。谷雨未木木地站着,鹿鸣不理她,也不抬头,就是在看书。
谷雨未慢慢走过去,床的一侧微微陷下去。她盖上被子,屈着身子,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