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小姐虽然在家里没有什么份量,但总是徐家的嫡小姐,性子一上来大吵大闹连大夫人都要避之三尺,她这个做下人的还是小心为妙。免得被她记恨上,吃不了兜着走。
“我明白。”明珰淡淡道。
贞嬷嬷偷眼看着她,“老爷让您再多抄十遍心经,下个月供奉菩萨用的。”
下个月就是老夫人忌辰二周年,要大办,这些亲眷抄的心经既洁净又虔诚,正好派上用场。
明珰默不作声的点头,这算是惩罚?
等她走后,红芍眼睛红红的,“小姐,这些明明都不是您的错,却……“怎么能这样?
“谁让我是他厌烦的女儿呢?”明珰的声音平淡而清晰,“一个是他即将有锦绣前程的女儿,一个是延续徐家血脉的儿子,当然全是我的错。”她早就看清楚了这个事实,过去的十几年发生过无数次类似的事情。或许幼年不懂事之时还盼着父亲能多看她一眼,可如今再也不奢求了。
“老爷真的太偏心眼了。”红芍反而愤愤不平。
“人的心都是偏的。”明珰说完后,低下头抄写经文。这些指责和惩罚对她根本不痛不痒。
贞嬷嬷回去后跟徐达复命,将刚才的情况细细叙了一遍。
徐达听罢良久无语,“她可有怨言?”
“三小姐没说什么。”贞嬷嬷不敢抬头。这是主人的家事,她可不敢乱插嘴。
徐达默默的看着窗外,整个人呆呆出神。
贞嬷嬷无措的看了眼大夫人,大夫人点点头,她才松了口气偷偷退下。
大夫人犹豫许久,“老爷,您累了一天,坐下歇歇喝杯茶消消乏。”
每次遇上三丫头的事,他都会心情沉重,这是不是代表她或许她的生母依旧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呢?不能触碰也不能提起更不能拔呢?如果是这样,说明了……一到这里,她不愿再想下去了。
徐达坐回主位,喝了口热茶,“二丫头的婚事已定下,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夫人是当家主母,这种事理当由她全权处理,“正在筹备中,大半嫁妆都采办好了,还缺些好首饰,正让人在搜罗。”
徐达点点头道,“你就多费些心思,绝不能失了徐家的脸面。”这是徐家最风光的事,自家的女儿能嫁到皇室,是徐家祖上积德,才能有这种幸事。或许将来也能当个外戚什么的。
“老爷放心,妾身必会打理的妥妥当当。”大夫人出身世家,对这种事应付自如。
“辛苦夫人了。”徐达很满意,“还有一事,三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你给她物色一户人家。等母亲三年孝期一满,就把她嫁出去。”看着心烦,不如不见为妙。
“三丫头的婚事……”大夫人微微蹙起眉,这倒是件极棘手的事情。“老爷您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您想把她许给哪家?”高不成低不就,如果她挑的人选不合老爷的心意,或者外人觉得不匹配,那她辛苦建立起来的贤妻良母形象就毁了。
“由你拿主意。”徐达淡淡道,这本来就是女人管的。
“可是……”大夫人头疼不已,这件事太为难她了。“这……”
“不用挑门当户对的人家,挑户家世清白的官宦人家即可。”他也明白这事的难办之处,明珰虽然是徐家的嫡小姐,但名声不好。一般门当户对的人家怎么肯娶个呆子?可嫁的太差会扫了徐家的脸面,对其他几个子女的将来也有妨碍。哎,当年要是没出那件事,倒没了今日的烦恼。可惜啊……
“我明白了。”大夫人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处理多了。“我会办好此事的。”
“一切麻烦夫人了。”
大夫人笑的温婉有礼,笑的弧度好像是用尺量过一般,“老爷别这么说,能为老爷分忧解愁,是妾身的本分。”
徐达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个称职的徐家主母。宽宏大度不嫉不忌,懂的在夫君面前放下身段低眉顺眼,替他管好后院,和妾室好好相处。
“老爷,您在这吃饭吗?我让人安排晚膳。”大夫人笑着试探,他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歇在她房里了。
“不用,我要去查看子建的功课,晚膳就顺便在那边吃。”他说完站了起来。大夫人的一举一动虽然都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当家主母形象,不过太乏味了。
“是,老爷。”大夫人恭顺应了。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双拳握紧,眼中愤恨不平。什么顺便?顺便吃了晚膳?再顺便在那边休息?他这个月已经在三夫人房内歇了十几日,歇在二夫人房内八九日,她这边只歇了三四日,想想就气死人了。
她为了这个家牺牲良多,替他打理家务,照看他的孩子们。可他的回报呢?
他一下朝回府就先去二夫人那边,然后才转到她这边,这下又去了三夫人的院子,算的够精细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对她太不利了。她得想个好方法出来扭转这种局面,否则她将来在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只能等着别人来践踏。她早就明白,在这个家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绝不能做个失败者。
贞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夫人,您别急,慢慢来。”
“慢慢来?”大夫人满腹的不甘心,“我没有时间了,她们的势力已成气候,而我膝下没有一子半女,根基最不牢。”要不是徐达在下人面前给她留足脸面,将管家大权全权交给她,她还不知怎么存活呢?
可她娘家已经没落,自从老父去世后,家中境况大不如以前,家中兄长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反而要让她扶持一把,根本帮不上她的忙。
“要不再找个大夫过府瞧瞧?”贞嬷嬷何尝不急?女人最大的依靠不是丈夫,而是自己的儿子。
大夫人颓丧不已,眼眶都红了,“吃了好几年的药,看了那么多大夫,可总是不见效。”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她快受不了。
“或许下一个大夫就能有效果。”她忍着担心安慰道。“夫人还年轻呢,身体又好,定能怀上。”
“也罢,让大夫进府吧。”大夫人愁眉深锁,“如果再怀不上,我将一败涂地。”内院女子的争斗是最惨烈的,一旦败了没有退路,只有摔的粉身碎骨的下场。
“老奴倒有一计。”贞嬷嬷是大夫人的乳娘,是她最得力的贴心人。
大夫人眼睛一亮,语气急迫,“你说来一听。”
贞嬷嬷昏浊的眼睛有着老年人特有的狡喆,“老爷不是让您给三小姐安排婚事吗?您可以趁机把捏住三小姐,还可以挑户对您最有利的人家。”三小姐没母,父亲又不疼爱,这种棋子最好掌控。
大夫人心中大喜,“你说的极有道理,我要好好斟酌。”心里算盘着,这要是操作的好,三丫头的夫家将是她的一大助力。就算退一万步,即便将来没有子女,这也是一条退路。

明雪

徐明珰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劲。
丫环们神情古古怪怪,不时的偷瞄她几眼。她看过去,她们又回避视线。弄的她心里怪怪的。
吃过中饭,她叫来红芍,细问原由。
红芍是府里的百事通,断没有不知的道理。可她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肯直说。
碧莲有些心急,“红芍姐姐,你向来是藏不住事情的人,今天怎么就不干脆呢?”
红芍咬着下唇犹豫了许久,“小姐,今天大小姐和大姑爷过府来贺喜。”
二年前的事情,闹的全府上下皆知。只不过徐达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事,谁敢犯绝不轻饶。这事都过了两年,当事人又不出现,就渐渐的淡了下去。
却不知那二小姐安的什么心,突然整出这种主意。这不是存心给她家小姐添堵吗?二小姐总自负才貌双全,可这心眼不好,说什么都枉然。
徐明珰闻言怔了怔,神情僵住。
“小姐,您……”红芍不忍看她,低下头去。
“我想睡会儿,没事就不要打搅我。”明珰遇到不开心的事,最有效的解决办法是睡上一觉,醒来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没想这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一提起来还这么浑身不舒服。
红芍忙应了,和碧莲服侍她睡下。退出屋子,无声的叹了一声。碧莲守在外间默默拭泪。
好几拨来请的下人都被红芍挡了回去,徐明慧又派贴身丫环来请,几人在院子里吵吵嚷嚷不清静。
本来存心想睡大觉逃避一切的她被吵醒,无奈的起来漱洗。看来人家苦心安排的一切,没她亲身参与,人家怎么能得到满足感呢?
碧莲不安的偷看她的脸色,“小姐,不用理会她们。您不想去的话……”
“请我去哪里?”明珰喝了口茶,神情自若。睡了一觉,精神振作起来。
“花园。”碧莲不敢多言。这人都等在外面不肯走,太过咄咄逼人。
她点点头,“那去看看吧。”
她心知肚明,明慧请不到她出面,是不会让她好过的。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呗。现实总要面对的。
“可是小姐……”碧莲神情担心不已,真的要去吗?她们肯定会联手大力打击小姐的。
明珰摆摆手,碧莲将话咽了下去。
红芍不放心,主动替下碧莲,跟着服侍。最起码她要比碧莲强势,骂起人来不依不饶。
明珰慢腾腾的走着,不时欣赏着景致。带路的人心急火燎,却不敢催她。只能走几步停几步的等着她。走了半个多时辰一行人才终于走到花园。
朱红的凉亭里,只有徐家大小姐明雪和贴身丫环白茶。至于那个过来催了她N次的徐明慧却不见踪影。真让人费解啊。
徐明雪满身绫罗,满头珠翠,手腕上戴着白玉镯子。整个人显得贵气十足。见她出现,眼神一亮,端坐着不动,语气轻慢,“三妹你终于来了,让我好等。”为了这一刻,她等了好久好久。
“二姐呢?”明珰也不跟她虚情假意的问好,落落大方的在石凳坐下。
明雪细细打量她,“宫里派人过来赏东西,她去交待了。”
她和明慧两人等她等的不耐烦极了,正想等她来了给她个下马威,没曾想明慧有正事要办,她一个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发难?
这两年未见,这丫头依旧没长进,脸涂着厚厚的白粉打扮糟糕的不行。可为何这种人却让罗府照顾有加呢?自家的婆婆和夫婿时时惦记?她究竟哪里比不上这丫头?
明珰勾了勾嘴角,原来如此,明慧苦心安排了这一切,不亲眼目睹一下,岂不可惜了?
“三妹,你也不好好打扮一下,看你连一件首饰都不戴,多寒碜啊。”明雪不停的数落,眉目间得意非凡。“正好我身上带了不少,你喜欢哪一件,我送给你吧。”
“首饰太重了,不舒服。”明珰一口拒绝,淡淡的扫了她几眼,她嫁人后打扮更加讲究,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有什么首饰似的都戴起来,一个字:俗。
真是笨蛋,明雪暗笑。“话可不能这么说,戴着首饰才显得体面,这些都是夫君送的,他说罗家的面子可不能丢,他对我可好了……”她开始巴拉巴拉的说起她家相公对她多疼惜,公婆对她疼爱,下人对她有多尊重。说到最后,整张脸容光焕发幸福溢于言表。
听的侍立在明珰身后的红芍涨红了脸,怒气冲冲。什么玩意?一个抢姐妹夫君的下三烂,气死自家祖母的罪人。有什么资格在她们面前显摆?
明珰面无表情的听着,语句却针针见血,“大姐你总算能回娘家了,哟,好像瘦了啊。”
徐明慧出嫁二年,从没回过一次娘家,连回门都没有。别人不知原由,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一清二楚。徐家老爷不许这个丢人现眼的大女儿回来,今天要不是托了二小姐的福,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回娘家?
娘家都这么待她,这婆家怎么可能厚待她呢?真是笑话!
“怎么会瘦呢?”徐明慧摸摸自己的脸,满足的眯着眼,“相公不知有多疼爱我,美味佳肴任我享用,绫罗绸缎任我穿着。”
自从知道要回娘家,她在打扮上花足了心思,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羡慕她。至于真实情况决不能让娘家人知道,尤其是眼前的女孩子。
明珰冷冷的看着她,“大姐,我们徐家没这么穷吧。”瞧瞧这徐家大小姐一副脱离苦海,飞上云的模样,骨头太轻了。
徐明雪光顾着显摆,忘了这一茬,心中一慌,“我不是说娘家不好,只是说相公对我太好了。”她如今已经深深的懂得娘家对一个出嫁女子的意义,好不容易才能重新踏进娘家,她一定要抓住机会修复裂缝。
她反复强调相公对她的疼爱,听到别人耳朵里,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嗯。”明珰点点头,嘴角上滑,露出嘲讽的笑意,“听说莫姐姐为罗家生下长子,可喜可贺啊。”打蛇要打它的七寸,打人就要打她最致命的弱点。
而这莫氏是和明雪同一天进罗府的,是御史大夫之独女。两人不分大小,是平妻,平起平坐。不过听说对外应酬交际都是由莫氏出面,她才是真正的罗家媳妇。这明雪不过是个摆设,从不出门。
罗家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对这桩被算计的迫不得已的婚事极力不满的情绪。人是不得不娶进家门,但怎么对待由他们说了算。这明雪连娘家都不给她撑腰,捏圆捏扁还不是任由夫家处置。
而这莫氏进门一年就生下长子,徐明雪则一无所出。这恐怕就是她最害怕的地方。她费尽心计才挤出了罗家门,却落的众叛亲离的下场,不知她早知如此,当初还会那样吗?估计她还是会不择手段。她就是这种人啊!
徐明雪脸色一白,这呆子不是整天在府里吗?这些消息是如何得知的?可是绝不能被她打倒,她才是胜利者。“如今二妹终身也有了着落,接下来就轮到三妹了,也不知哪家公子有幸得了去?”
红芍终于憋不住了,“大小姐,你还是多关心自己的肚子吧。生不出儿子,你的下场可不大妙。”语气之鄙视任谁都能听出来。
就算是长姐,也没资格过问妹妹的亲事。何况是她不安好心的过问。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一个名声全毁,娘家婆家都不待见的女人,有何脸面张狂?
“主人说话轮得到下人插嘴的份吗?”徐明雪被刺中软肋,不由怒气勃发大发雷霆,“三妹性子好,不管束你们这些下人,但我作为长姐,还是要代她管教一番。”
这话说的真是理直气壮,好像很有理似的。也不想想,她在娘家时也不过是个生母早死的庶长女,比起明珰这个有祖母看护的嫡女可是差的远了。如今嫁出去了,反而嚣张起来。可惜谁会吃她这一套?
她和明慧个性不同,但在对待下人和明珰的态度上出奇的一致。打倒明珰为已任,下人不过是烂泥。
她动不了明珰,还动不了下面的丫环们吗?可她气急败坏,一时忘了丫环也分三六九等,并不是所有的丫环都能管的。在徐家,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根本比不上老夫人身边得宠的大丫环,而且如今她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女儿。
“这是徐府,不是罗府。”红芍本来就是不怕事的性子,半点不让。“罗大奶奶,你想逞威风还是回自己府里吧。”哼,这种行为不端的人居然还敢教训她?真是不知羞耻。要是她做出这种丑事,早就拿个绳子上吊算了,免得让地下的祖先蒙羞。
这满府里,有权处置她的就只有徐达和徐明珰。就连主管内院的大夫人也没有这个资格。明珰不会动她,而徐达碍于母亲遗命,也不会轻易动她。
“放肆。”明雪这才想起红芍不是普通的丫环,就算未出嫁时,她也不敢动她,何况是此时呢。“三妹,你就不说一句话吗?”
“说什么?”明珰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红芍是祖母给我的人,我再不懂礼数也不敢说她啊。”
那就是说自己不懂礼数喽?徐明雪气愤至极,浑身发抖。
旁边白茶跳出来,“红芍姐姐,即使是老夫人的丫环,如今对着罗府的二奶奶,也要懂的分寸。”她自以为有靠山,说话之间底气十足。
罗家老爷是当朝左丞相,位极人臣。赫赫滔天权势,谁敢不敬?她家小姐不再是徐家那个最不受重视的庶长女,而是罗家嫡媳。
“哟,是白茶啊。”红芍斜看了一眼,神情不屑,“如今果然不一样了,这说话的语气很横嘛。别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主人呢。”什么人养什么狗,一点都没错。
“住口。”明雪拿红芍没办法,将矛头对准她的主人。“三妹,你好好管教手下的丫环,不成体统只会丢了徐家的脸面。”
明珰摊摊手,推的一干二净,“那也没有办法,我可不敢管她。”脸面?徐家的脸面不是都让徐家大小姐给丢尽了吗?
“没出息。”明雪气急败坏,怒火一时盖住脑子,“你这种性子迟早会被手下人欺上头的。你要好好谢谢我,幸好是我嫁入罗府,否则你的苦头有得吃。”
明珰心中大怒,咬着下唇。这就是所谓的得了便宜还卖乖?NND,贱人。人至贱,则无敌;脸至贱,则无皮。

往事

嫉恶如仇的红芍早已无法忍耐,“真不要脸,半夜摸上妹夫的床,勾引喝醉酒的……”她都说不出口,丢人!
徐明雪做的肮脏事连她们这些下人都看不起她,如今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恶心死人了。
罗家嫡次子罗庭轩原本是徐家三小姐明珰指腹为婚的夫婿,当年由两家的主母定下的婚约。两年前徐老夫人病重,他过府探病,结果被徐达留下饮宴。没想被劝着多饮了几杯,喝醉了就被安置在前院的客房。却不知怎么的,住在后院的徐明雪居然能突破重重门禁,摸进客房爬上了罗庭轩的床,真是匪夷所思。第二天发现大小姐失踪的丫环们四处寻找,终于在前院找到,两人赤身露体躺在床上的一幕落在所有人眼里。
出了此等丑事,原本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康健的徐老夫人气怒攻心,病情陡然加重,没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素来侍母至孝的徐达对长女愤恨至极,一怒之下要赶她出家门。
徐明雪苦苦哀求,又查出有了身孕。没办法,徐罗两家商议了一下,这婚约照旧,不过女方却换了徐家大小姐,当场决定草草将人娶过去。不过也不知回事,过门没多久就听说流产了,孩子没保住。
“住口。”徐明雪恼羞成怒,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把柄,可她不后悔,要不是这样,她怎么能嫁到罗家?
眼前这个呆子又蠢又笨,可架不住人家好命啊,有个风流倜傥俊朗出色家世显赫的未婚夫。自从第一次见到罗郞,她的一腔少女情怀都寄托在罗郎身上,千算万算才终于如愿以偿。
她一个没母的庶女,没有长辈疼爱,所有一切都要靠自己。她不同于其他两位小姐,明慧有亲母照拂可以清高冷傲,明珰有祖母照顾可以任意妄为。她需要讨好各院的主人才能活的好些,即便如此长到十五岁她的婚事都没下落。
与其将来被胡乱配一个不入流的男人,还不如放手一博。最起码能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还能享受荣华富贵。感谢老天爷在最后时刻帮了她一把,让她赌赢了。
名声坏了有什么关系?她还不是进了罗家门?虽然这两年她在罗家的日子不大好过,但她可以忍耐,她有足够的耐性等着他回头。罗郎不过是余怒未消,日子久了,自然能放下过去,到时她的温柔体贴终能打动他,总有一天能把他扭过来和她欢欢喜喜的过日子。她有这个信心!
见她脸色转来转去,明珰笑眯眯道,“大姐,轩哥哥……”
明雪脸色难看的紧,“不许叫轩哥哥,叫大姐夫。”看清楚现实,那个男人已经不属于她了。
明珰一脸无辜表情,存心气她,“可我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她心里不痛快,明雪也休想好过。谁让她是睚毗必报的人呢!
明雪横眉怒目,大声喊道,“必须要改,那是我的丈夫,你的大姐夫。”就算他们两个有十几年的情份又能如何?她抢到手,就是她的。
明珰缩了缩脖子,吓的低下头,“好吧,大姐你好凶,会把男人吓跑的。”她非常不厚道的想告诉她,在左边小路上正好转出两个人。不过呢,这时候明雪什么都听不进去,估计人家也不领情呢!好吧,她是善解人意的好妹妹,会成全她的,乖乖闭上嘴听她训话。
见吓住了她,明雪心中有些畅快,忍不住炫耀,“你这个傻瓜懂什么?罗郎从来都是被我牵着鼻子走,我让他朝东,他不敢往西。”正得意洋洋之即,发觉背后凉嗖嗖的。心中一抖,困难的转身,她口中的妻奴正火冒三丈的看着她。
“罗郎,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没说什么。”明雪慌乱不已。他们夫妻感情本来就淡如水,再生她的气,恐怕又要几个月不进她的房。独守空房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大姐,你又欺负三姐,你的性子越来越坏了。”徐子建先走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两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惹人嫌。”他的性子本来就是小霸王一个,说起话来一点都不留情面。
虽然以前明雪处处讨好他,不过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大姐。死皮赖脸的样子让他看不顺眼,如今又让徐家蒙羞。
事出突然,她心里没有准备,脸色惶恐不安,“二弟,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欺负明珰。”
“我们都看见了,你别再狡辩。大姐,你如今嫁为人妇,还是修修德行积点福吧。否则真要无子送终了。”他说话之刻薄还真有徐家的家风,估计是一脉相承。
明雪脸色惨白,可对着向来霸道的弟弟不敢大骂,哆嗦着声音,“你……你……我是你大姐,你怎么能咒我?”
子建打击人不留余地,“做恶事是有报应的,你也会怕吗?”谁让她做出丑事?谁让她抢了三姐的姻缘?
“我……”明雪泪水在眼眶打转,可怜巴巴的看向庭轩,“夫君您快帮帮我。”
罗庭轩理都不理她,直接走到明珰身边担心的上下打量。“明珰妹妹,你可好?”
明珰早将复杂的情绪掩藏好,抬起一张笑眯眯的脸,“我很好,谢谢轩哥……大姐夫关心。”
“你不用理会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他早就将刚才的话都听入耳朵,满心的歉疚和怜惜,“我娘一直很挂念你,给你捎来的东西可喜欢?”
都是他醉后失德酿成苦果,另娶他人,才让她今日这么难堪。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这个始终笑脸迎人的女孩子终被他辜负。
“很喜欢,替我向罗伯母问好。”明珰想起罗夫人,心中一暖。这些年唯有她还念着当年和她生母的结义之情,处处照拂于她。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不时的接她去罗府闲住几天,那是她仅能喘息松懈的时候。就冲这一点,她也不愿记恨罗家毁约之事。
“有空就去我们府上玩。”罗庭轩以前最爱看她天真明媚的笑容,曾经为了这笑容,他愿意用这全天下的东西来换。可如今再看,只觉得有些苦涩。
徐明珰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如今再去罗府,恐怕会更伤情。本以为那是她未来的家,是她下半生安身立命的地方,她曾经满怀憧憬着未来幸福生活。可世事难料,此生无缘。她不想再看到那些怜悯的眼神,那会让她更伤痛。
罗庭轩心中黯然,当初那个粘着他片刻不离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变得如此生疏客气。心中又一次悔恨不已,当时要是他能惊醒些就好了,别中了别人的暗算。可惜……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如今大错已铸成,回天乏术,只能暗叹一声。
“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即使没缘成夫妻,但还是能做对好兄妹。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对她向来疼爱有加,有求必应。毕竟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他将她当成自己未来的妻子看待,日夜盼着她长大,只等她及笄之后娶她离开这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