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在某间餐厅的露天座位上,看到熟悉的身影。然而同时,他也看到了那个坐在她身旁的陌生男孩,以及对方搭在她肩上的手臂。
胸口,怒气顿时四窜。他几步上前,一把揪着那男孩的手臂狠狠甩开。
已有七八分醉意的郁阳不解的看着那个突然被甩出去的男孩,低唤,“杰姆?”
杰姆!?她居然叫得出他的名字!出来不过一天,她居然这样快就和陌生男孩亲密成这样?!
胸前的妒意几乎要把他炸开,他动作粗鲁的拽起她,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转身欲走。金发男孩这时已经回过神,动作敏捷的闪到他面前,显然并不打算作罢。两个年纪身高都相仿的人不客气的互相质问几句后,对方另一桌上的几个好友纷纷站起,向千湟包围过来。
郁阳并不满意自己突然被霸道的搂住,她挣了几下,好不容易抬起视线,就看见搂着她的人竟朝那个美国男孩挥出拳头。他的动作又快又准,之后又飞起几脚,将男孩的两个同伴踢开,接着在对方爬起之前带着她迅速离开。
这是在R.D成立之后,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出手,虽然他有伪装外貌,但这事依然有可能会闹上报纸。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气——他看的很清楚,当那个男孩将手臂搭在她肩上附在她耳旁说话时,她是微笑着的!
蓝宝基尼在金门大桥停车场的最边沿停下。
她的醉意,早在他揍人时就已差不多清醒。可是,她一路都没有说话,此刻也只是静静看着车窗外灿烂的海湾夜景,视线浮游,不知到底落在哪一处。
静默了许久,他突然拽过她,捏住她下颚,逼迫她看向自己。她被他捏的生疼,那双淡琥珀色的眼底,有令她颤抖的怒火在烧。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整天!”
她瞳孔静静的沉默。
捏住她下颚的手指在收紧,“说话!别以为沉默能当作解释!”
“我不需要对你解释。”疼痛令她微微蹙眉,可是那张平凡而白皙的小巧脸孔上更多的却是无动于衷,丝毫不在乎会加倍激怒他,“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凭什么让我给你解释?”
“凭什么!?”此刻,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愤怒,还是伤痛。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只是质问他凭什么!他将她拉近,深深凝视她的眼瞳,“所以你——宁愿徘徊在街头,随随便便与人喝酒,也不愿意接受我的照顾?……要你爱上我,真的就这样难?!”
这样近距离看去,他眼中又出现那种沉沉的悲痛,可她还是不会相信——绝对不要相信!
“我没有随便与人喝酒,我只是在那里等佑……”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安佑他已经——”
“不许说!那些谎言……如果你再敢说一次,我以后就再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
看着她突如其来的激动,他唇边缓缓浮起嘲讽而苦涩的笑,“你这是,在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反过来制止我么?明知道我对你……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想逼我不得不和你一起把真相掩藏,然后继续自欺欺人?”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瞥开视线,却挣不脱他的手指。她的下颚已经痛到麻木,可是她宁愿让他生气,让那里痛,也不想他继续往下说。
“郁阳!”他另一只手在她肩上收成拳头,发出咯咯声响,“……佑说的没错,你真是个矛盾的女孩!表面坚强,骨子里,根本就脆弱到不堪一击!明明就已经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国家,却连面对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真相!什么真相!”她盯着远方璀璨的灯光,倔强的不让涌出的水雾落下,“佑答应我的,只要我朝梦想努力成长,九年后他就会回来……和我结婚!我那么努力,这五年多来,我那么那么努力,活着是为了他,做一切都是为了他……只要再等四年,就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说那种谎言?你到底明不明白,佑对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她的声音渐强,眼底的水雾也越来越盛,“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凭什么那样轻易说我说那些话!”
“郁阳!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可是你不可以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这个真相你一定要面对!我说过,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过去、现在还有以后,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不要!”她推开他欲抱住他的手,“不需要你……陪着我的那个人,是佑!除了他,谁都不需要!”
他与她对视,然后他发现自己真的动了气,“可是佑死了。”
“没有!”她惊慌的辩驳。
“他死了!就是要我说一千遍也是一样,他死了,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安佑——我的哥哥,在来到美国的一年后已经死去!他的墓地就在奥克兰郊区!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看!还有他的死亡登记,你也可以验证!郁阳!你等的那个人,不在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惊恐的看着他,泪水漫出,她失措的去开车门,想从他的话语中逃开,可是他却迅速上了中控锁,将她用力按在座椅上,“给我坐好!”他口气森冷,再没有一丝温柔。在动作生硬的为她扣上安全带后,他猛力踩下油门,朝着跨湾大桥,朝着奥克兰郊区,朝着那个人沉睡的土地,疾驰而去。

【能否不要的真相】1

凌晨,四周是一片萧寂的暗默。
这样看去,周遭所有的事物都模糊不清,隐约只看得到轮廓。她坐在那里,通体冰凉,只能抱着曲起的双腿,让身体的颤抖不至于太过强烈。
她死死咬着下唇,盯着面前灰白色的墓碑,眼瞳荒芜。
千湟并不在一旁,数小时前,在他强拖着她来到这个地方后,便很快转身离去。
而她,在看清楚墓碑上的字后,便再也没有力量移动半分。
“安佑 生于一九八四年,逝于二零零四年,享年二十岁。”
清晰而方正的中文,在这片异地的墓园,如此格格不入,如此令人冰寒彻骨。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自己从未在这里出现。
风声,凉凉的拂在耳旁,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每一口呼吸都让她的痛彻心扉。心中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无边无际的冰凉,却始终看不到尽头。
——佑……你真的不在了么,不在这个世界上,那又在哪里呢?
——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约定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佑,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啊……为什么?
她不懂,一点都没法懂。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她和佑的未来,他们的永远。那样寂寞的五年,如果不是依靠这份心情,她孤单一人,根本没法撑过来。
他明明就知道,明明就比谁都清楚,她有多依赖他,有多喜欢他!可为什么,却要留下她一个人离开?
她抱紧双腿,将脸孔深深的埋入膝盖。
——佑,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因为我太思念你而做的一场梦呢?如果我就这样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冬夜的墓园,静到有些森然。
不远处的树林间,一道修长的挺拔身影无声息的靠在树干上。
不知是因为她寂寞的身影,还是这片令他忆起过往的墓地,亦或是十二月郊区的寒风。他的心,只感觉得到冷意。
哥,请原谅他。因为他的私心,在不适当的情况下,他逼迫她面对这个残酷的真相。可是,他没有后悔。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从那个虚无的网络世界走出来,在现实生活里,在她的面前,用真实的自己来爱她。他不是佑,没有他的温柔善良,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哪怕这样在一开始会伤害到她,他也在所不惜。
所以,请再原谅他一次吧。
……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抬起湿漉漉的脸,低弱呼唤,“佑……”
“我不是佑。”紫黑色的夜下,千湟半跪在她身后,张开手臂将她搂住,“我是千湟,是你最讨厌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在以后的日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幽淡的香气自他身上散出,矜贵华丽而散漫,这不是佑的气息,可却是另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这异国的冰冷墓碑前,沉沉的将她包围,上下左右,截去她所有退路。
“郁阳,我知道这个真相对你来说很残忍。可是,我必须要让你明白,这四年来,在博客上支撑你努力生活下去的人——不是佑,是我!所以,现在就算他不在,你也一定可以坚强的努力下去!”
“……怎么办?”轻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什么?”
“怎么办?”她用尽全力喘息,无力的手轻轻压着自己心口,抬头看他,“……好痛,这里怎么会这么痛?千湟,我怎么办……”
“郁阳!”他握住她的手,眼底一阵焦灼。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他还给我?我什么都不要,梦想约定还是快乐健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是,能不能把我的佑还给我?我……我真的没有办法想像,五年前那次见面,会变成最后一次……我不相信……千湟!拜托你告诉我,那地下躺着的……不是佑!求求你,求求你……”
女孩在他怀里哭泣,仿佛快要倾尽这一生全部的泪水。为了他的哥哥,为了一个她爱了多年的少年,为了一个已逝去的生命……哭到快要窒息,快要晕厥……
所以,她的眼中看不到他。
也看不到,他亦痛着的心。
明知这个时刻,他不应该的。可是,他心底依然涌起无可言述的酸涩。
在他和安佑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他比较幸运,有傲人的家世,有关爱他的父母。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身为弟弟的他,有多么高高在上呢?
全美排名前五十企业家族里唯一的少主,十六岁的他,意气飞扬,桀骜难驯,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俊帅脸孔,经常是满场打着篮球,一次次篮板灌篮,引来女孩的尖叫示爱。
那时,佑插班进学校高三。温柔如水的清澈少年,虽然吸引了不少女孩的注视,但终因悬殊的家世,不同的个性,始终都耀眼不过他。
也因此,当父亲向家族人正式宣布了安佑的真正身份后,他一点都没有排斥这个哥哥。
对他来说,安佑太柔软太温和,连当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他不排斥,但也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个性,他的笑容,他在学校和家族中的与世无争。加上母亲对佑的极度冷眼,所以,他处处都喜欢与他作对,随心所欲的任性着,让莫名的优越感,充满身心。
然而,那么高高在上、随心所欲、优越着的他,到最后,却发现一切全部都只是假象。那样的他,又如何比得过那样的佑。就连此刻——在佑已不在的此刻,怀中的女孩,满心思念着的也只是他。
从来,都只有佑。
他感觉到了焦躁,压抑在心中满满的焦躁。
他抱着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收紧再收紧。

【能否不要的真相】2
他们没有在旧金山待久。
那晚他出手揍人的画面被旁观者用手机拍下,加上之前机场亦被人用手机拍下的照片,在被当地某杂志记者得到后,大肆做了一笔文章。
而当时被他紧拥在怀中的东方女孩,虽因光线角度等问题并未拍到脸。但乐坛天王——R.D主唱千湟因一女孩在街头与人动手的新闻却已成半个事实。
不幸之幸是,当时他的伪装极其成功,媒体并不敢百分之百肯定照片里的人就是他。只能含沙射影,做一番如此之类的推论。
消息在不久后传到海岸那段的S城,杰洛立刻在他的手机信箱留言,勒令他在两天内赶回,否则,R.D就干脆解散算了。
杰洛的话起了一定作用,加上他不希望郁阳继续留在旧金山,每日如无魂的洋娃娃般在街头徘徊,便很快动用了家族的小型私人飞机,强拉着她,回去了S城。
S城的细细冬雨,早已在多日前止住。天空,一片安静的蔚蓝,与她初次见到的旧金山天空有着惊人的相似。
千湟在不久前被闻讯而来的工作人员秘密保护着离开机场,而她则乘着混乱,溜出了人群。
走出机场后,她发现了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的工作人员。她认识对方,上次从雅加达回S城时,也是她照看着她一起回来的。想来,应该是千湟不放心她一个人,但又碍于公司强势的人马和S城一帮闻风而动的狗仔队,所以派来护送她的。
在那名工作人员上前与她一同坐上出租车时,她没有拒绝,并不是愿意,只是无所谓。
对她来说,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市内,人流熙攘,一旁的音像店传来隐约音乐声。她缓缓回神,让司机停了车,径自进了音像店。
店内,铺天盖地各明星的海报,店家的CD里面,传来轻缓寂寞的旋律。
她在试听CD机中寻找,最后站定,取下耳机为自己戴上。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
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为什么天这么安静
所有的云都跑到我这里

有没有口罩一个给我
释怀说了太多就成真不了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看不见你的笑 我怎么睡得着
你的声音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

周杰伦的《彩虹》,与《蒲公英的约定》同一张专辑。还记得当初听时,自己很不喜欢这首歌,因为开头的几句歌词透着深深的寂寞。而她,不喜欢这种寂寞。
可是现在……
她咬着唇,一点点调响音量,让寂寞的旋律充斥全身,只希望可以这样,驱赶掉身体内沉沉的痛。

……
释怀说了太多就成真不了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解药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你要离开 我知道很简单
你说依赖 是我们的阻碍
就算放开 但能不能别没收我的爱
当作我最后才明白
……
这一天午后,这家音像店内的客人都看到了试听机前某个奇怪的女孩。
她戴着耳机,在那里站了很久。
她没与任何人说话,始终只盯着手中一个天蓝色的小锦囊,静静流泪。
他们不会知道,在那只小锦囊里,藏着这个女孩自另一个国家的墓地中带回的泥土——那些曾经覆盖在一个少年身上四年多的泥土。
她没有见到他,也再也不可能见到他。
她最后所拥有的,只是手心这撮沉甸甸的土,而已。
音像店外,一辆银色奥迪A6因道路暂堵而停下。后排变色玻璃后的黑发男孩儿无意间一瞥,却发现正对着敞开店门的那道背影。
黑色的深邃眼睛微微眯起,五官细致的男孩朝驾驶座的助理低语几句。
对方听完,下车走进店内,然后看见待在一旁的另一名同公司人员。他上前,与对方交谈几句,对方看看店外停着的奥迪,然后点点头,转身走出音像店。

※?~※?~※?~※?~※

对于她这次只留下一页薄纸的离家事件,花子玫反应异常激动,见到她时,二话不说就甩了她一耳光,然后将那页写着“小姨,我去找佑。阳”简单几个大字的白纸揉成一团,砸在低头不语的她身上。
郁阳身后,那个陪同而来的男孩原本正在助理的帮助下,将帽子围巾大衣墨镜一一除去,见到花子玫的举动,眉头不由一蹙。一旁的助理觉察到他的脸色,赶忙上前劝阻发飙的她。
“我管教我的侄女!干你屁事!”岂料,怒火中烧的花子玫根本就没注意屋里多出来的两人,只全副心思骂着郁阳,“你说!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居然敢私自办了签证护照跑去美国!?我以前不说你,是怕你难过,心想反正你还小,就让你当他是个偶像一样崇拜着寄托着也好!可是你呢,居然真的走火入魔一样去美国找他?你以为光靠一个博客,真的能让他在四年后回来和你结婚?郁阳,你是不是傻了!安佑是好,可是对你并不真心!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五年他都没回来看过你——”
安佑?本已径自走向客厅的黑发男孩儿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赫然止步。
是的,这个名字他知道,不仅知道,还了解。
这么说来,难道郁阳就是——男孩眉眼一凝,视线落在女孩的背影上。

【能否不要的真相】3
花子玫还在继续愤愤不已,但郁阳从头至尾都只是低头沉默。那种沉默,静的有些异常。花子玫渐渐感觉不对,若是往日她这样说安佑那小子,她早就已经跳脚了,哪还可能这么不发一语的任她骂?
难道——
“那小子是不是有女友了?”其实她早就料得到。安佑长相优美又气质,为人温柔,个性又好的一塌糊涂,美国那种都市,女生大都早熟热情,看到黑发黑瞳的东方少年,倒追的人一定多到数不过来。五年时间,他怎么可能身边没个女友!“郁阳啊!你要我怎么说你呢,真是傻女孩!自他走后,你剪了从小留着的长发,拒绝喜欢你的男生,每天的生活就是家里学校,简直和修女没两样!可他呢——他会和你一样么?早就和你说过,他离开时只是看你伤心,所以不忍心,才会——”
“小姨!”齐眉刘海下的视线突然抬起,她黑白分明的眼似乎哭过,红红的有些肿,带着些微淡薄的荒凉和空乏,“小姨,我很累,可不可以让我先回房间?”
“你……”花子玫硬着语调,还想说些什么,但一触及郁阳的眼睛,便也只能作罢,“算了,你先去睡会,晚饭时我再叫你。”
短发齐耳的女孩进了朝北的房间,门在随后关上。
过道上,花子玫这才发现客厅里的另两个人。
身材高瘦的黑发男孩儿似已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她看向他时,对方也正巧将视线从郁阳的房门上转到她身上。男孩儿很年轻,有一张极其细致白皙的脸孔,黑色眼瞳带着深不可测的幽光,有些冷漠,左耳的钻石耳钉在午后阳光里折射出隐约光泽。
他是——
“昂、昂云?!”花子玫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变化,“你、你怎么会在我家客厅?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天啊!那我刚才骂人……你都看到了!?哇~~~~我的形象……”那一瞬间,她立刻从小姨身份恢复FANS身份,惊慌又惊喜的开始翻找相机以及笔记本,并上前要求合影签名。
昂云始终都静静坐在沙发上,尽责的助理则一一挡去花子玫的热情攻势,并表示说,昂云只是偶尔在路上看到郁阳,所以才会送她回来,希望她不要有任何误解的意思,因为昂云马上就会离开。
“辉。”沙发上的人突然开口。那是清冷低从的嗓音,极其温柔动听,与他冷漠的表情截然相反,“待会你到艺枫时帮我和安东尼说一下,等下我不过去了,晚饭在这里吃。”
“什么!?”助理辉与花子玫异口同声外加目瞪口呆。

※?~※?~※?~※?~※

千湟的现身,令艺枫一扫之前的低气压,但也势必引来另一场风暴。那场风暴来自R.D的经纪人杰洛,表面斯文的超级经纪人,有着最严苛的要求和最敏锐的直觉。那些几天前来自海岸那端捕风捉影的报道,他只需要推敲之前的巴厘岛一行以及更早先的演唱会中途退场事件,就很容易明白这底下一系列的原因。
众工作人员将千湟自机场接回之前,一份有关于那个女孩的详细档案,已经传送入他的电脑中。
在千湟进入他办公室时,他早已合上电脑,取下黑框眼镜,站去落地窗前俯视脚下的城市。
办公室内的气氛凝重,安东尼和流舞得到消息匆匆赶至,但两人只来得及朝千湟使个眼色,就被杰洛下令挡在办公室外面的休息厅。
安东尼抱臂靠墙,暗道糟糕。流舞长长叹气,心头本因千湟失踪的不悦已全数转为担心。
这次因为湟,他们的出片计划遭中断,一月大碟此刻看来已不可能按时上市。杰洛向来要求严格,回国初次工作就出现这样大失误,他一定不会轻易绕过湟。
这回可真是糟糕了,依照杰洛的手段……
两人在忐忑不安中沉默,不多时,办公室里果然传来物体碰撞的声响,流舞忍不住朝办公室走去,安东尼忙拉住她,朝她摇头示意。
又焦虑的等待片刻,杰洛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里面沙发上,千湟按着腹部,眉宇间颇为痛苦,但神情依然一贯的懒散。
“你们两个,看紧他!”杰洛黑着脸将黑框眼镜戴上,一身怒火未散。安东尼忙不迭的应着,拉住本想发话的流舞,走进办公室内。
“怎么样?”安东尼摸着前额,对于办公室内满地的混乱乍舌,“杰洛那家伙这次出手可真够颜色!你顶得住吗?”
千湟皱着眉淡淡一笑,朝他比了个OK。但事实上,他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杰洛也真是的!每次都用暴力解决问题!拜托,我们又不是孩子,加上这两年的成就,他怎么还和以前那样,说揍就揍!”流舞心里不平又疼痛,“湟,你也是的,明明去年就已经拿下跆拳道黑带,干嘛还老让着他?”
“我看啊,你应该问他,明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为什么还老是做出格的事!”安东尼站在一旁,注视着流舞凉凉道。
“安东尼!”流舞瞥他一眼,示意他闭嘴,接着又忙查看千湟的伤势。
发现自己在这里似乎有些多余,安东尼叹了叹气,转出办公室,在休息间吧台后取出香槟,自斟自饮。

【能否不要的真相】4
办公室内,千湟第三次挡去流舞试图解开他衣扣查看伤处的手。
见状,她坐直,将垂落的紫发夹在耳后,“湟!我知道因为上次的事,你对我有些排斥,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为了一个女孩而令R.D的发展受阻,是异常不明智的行为,也不是你原本会有的行为!湟,R.D是我们四个还有杰洛共同努力的成果,你不能这样随便对待!”
亚麻色的细碎发丝垂落在俊帅的容颜上,这个男人在安静时总透出一股深沉迷魅到令人沉醉的气息。自他侧脸看去,微抿的薄唇性感而诱惑,修长睫毛低垂,覆在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瞳上。
流舞看着他,说了很多,说了很久,他始终都默不作声,坐在那里微微蹙眉。
她开始沉不住气,在他面前来回走动。她用的是CD的女款香水,香气随她的动作飘散开,飘入他鼻端。他突然想起那个女孩身上自然的洗发水清香和甜甜橙味,还有那次接吻,尽管她是在神智不清时将他认作佑,才会主动回应他,但那股心悸的触觉,此刻想起却仍然令他思念。
赫然发现,虽分开没多久,他竟又开始想她。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有对话声。听起来,应该是昂云的助理辉。并不太清晰的几句对话后,自外间传来安东尼的低呼。
“什么!昂那家伙……留在郁阳那里吃晚饭!?你有没有弄错,那女孩真的叫郁阳?我的天……这消息比外星人登陆地球还要劲爆!昂那个孤僻的家伙居然会……”
安东尼兴致大起,勾着助理辉,在递给他一杯香槟后,开始细细盘问之前发生的情况。然而,问题没提几个,倒见千湟一手捂着腹部,目光微冽着快步走出。
“湟哥!”助理辉如常打着招呼。
“昂亲口说要在那个女孩家里吃晚饭?”千湟劈头便问。
“呃……是的!”助理辉忙不迭点头。
“具体怎么回事?”他一改之前的散漫,语气带着凝重。辉是个聪明人,见到他的表情,自然立刻简单扼要的将事情叙述一遍,并不敢加入丝毫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