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从来没见过,他也早已清楚的知道她所有的事。
——其实,她真的是个很寂寞很寂寞的孩子。那时,我妈还活着,尽管她身体不好,只能坐在轮椅上,至少,我还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可是,她没有。外婆、父亲、母亲……一夕之间都不在了。那时她才十三岁,唯一的小姨也还在外地读书,为了不让她担心,她只能自己强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光是想想,就觉得通体寒冷。那时,我就在想,要尽一切可能,给她不再哭泣的温暖。不再让她寂寞,不再让她悲伤。让她以后的人生,只有笑容。
佑说的时候,他刻意忽略,假装听不见。
后来,佑不在了,他却一件件,一句一字全部记了起来。
他和自己说。
假如,这是佑的心愿,那他会帮他继续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好,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可以瞒到什么时候。
那时,他只是以为,只要时间过去,岁月变换,远在中国的少女终有天会淡忘“距离一米的海岸线”,淡忘约定,淡忘佑。毕竟,不见面,不通话,甚至看不见彼此的成长,这种恋情的维系实在太过脆弱,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情感。
可是,他错了。
也或许,是他忘记了,安佑,是如何一个完美到令人心悸的少年。
他忽略了,佑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忽略了,一个十几岁少女的执着。
然后,他来到了中国。
再然后,他遇见了她。
然后的然后,他竟然……爱上了她。
不,或许不是在此刻,早在那四年间,那个只存在于博客的女孩就已经进驻他心中。
——哥,我爱上了你的女孩。
※?~※?~※?~※?~※
她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当她发现时,她没让自己继续淋雨,于是跑去路边超市买了把伞。透明的精致伞面,撑起时依然可以看见夜空纷扬而落的雨丝,一点一滴,都敲打在她头顶。
——佑,你看,我很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回到家,小姨也已经回来,轩其还没走,两人正在焦急,见到她均是一番问长问短,问她明明带了手机为什么不接。她嗯了一声,只说有个朋友有些急事要她帮忙,手机不方便接。
接着,她和他们一起吃了轩其烧的晚饭,之后还拿出那张绝版CD,在给他们欣赏后送给了小姨。小姨的生日的十二月份,她告诉她,这是提前给的礼物。
小姨拿到绝版并有千湟亲笔签名的CD,高兴的忘乎所以,不一会就躲入自己房间去欣赏了。
所有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她洗完澡,坐到了电脑前。
“佑,告诉你哦,今天有个很讨厌很恶劣的人,和我开了个大玩笑!一开始,我真的被他耍到了,可是后来,我知道,他一定只是在骗我。他的演技真的好好,如果哪天不唱歌了绝对有去当演员的潜质。可是,我一点点都没有被他骗到!佑,他很讨厌吧,虽然我知道佑总是很善良的原谅所有人,可是这个人真的不值得原谅!
佑,拜托你,和我一起讨厌他吧!
他的名字叫千湟,是美国一个超级乐队的主唱。
记得,一定不许买那个乐队的CD来听!
还有,佑,如果真的没空不用急着来更新。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忘记,我也不会再乱猜了。无论怎样,我都会相信佑。
PS:永远相信佑。”
关掉电脑,她拿过桌上的照片,照片里,少女与少年正冲着她笑。
于是,她也笑了。
很努力的如同以往每一次那样,提起嘴角,微笑。
【飞越万里】3
十二月,代表这个城市开始进入冬季。
初冬,温度不是很低,但一直雨丝不断,有种阴阴的湿冷。
艺枫内部,最近的气氛诡异。
诡异的原因,当然又是因为R.D那位巨星王子。
如果说,前一阵,他的模样是易暴焦躁,对工作要求近乎苛刻。那么最近,能形容他的只有魂不守舍,心神根本整个都不在工作上。
眼看着一月年关将至,艺枫更是花了血本在R.D的全中文大碟上,然而专辑的歌曲里尚有一首未创作完成。无论杰洛如何使手段,安东尼和流舞怎么劝,他都始终不肯继续写谱,更加不肯让乐队使用其他人的曲子。
坚持原创,是当时R.D在美国风靡起来的一部分原因,可是如今,难道也要这个原因,令R.D陷入困境么?
流舞捏着一份谱子,狠狠朝陷在沙发上的千湟发话。那份谱子,是他两个多月前的作品,她很是喜欢,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满意,不肯用。如今关键时刻,她希望他不要再坚持一些无谓的原则。
千湟交叠着长腿,靠在沙发一侧,扶着额,正闭着眼睛微微蹙眉,对于流舞的话,倘若未闻。
“好!如果你再继续这个样子,那我就直接把这份谱子给杰洛,让他来治你!”她看不惯他如此神魂不在的模样,她很容易就联想到他此刻想的是谁,虽然不甘心承认,但事实却已在眼前。
流舞离开休息室时,撞见了正要进门的安东尼。
看到他,她心头那股火正好有了发泄的对象。
“我早就说过,作为R.D的一员,我不会承认也不会接纳那个女孩!如果当初你肯重视这件事,或者劝劝湟,今天我们就不会陷入这种困境!”她火冒三丈,朝他吼完还顺带踹了他一脚。只可怜无辜的安东尼,无故当了别人的迁怒对象。
可是,湟他,真的是因为郁阳那丫头才搞成这模样的?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安东尼正想进门问清楚,哪知千湟却在这时匆匆忙走出。
“去哪?”他只来得及问一句。
“有事离开几天,帮我顶一阵!”他一阵风似的朝电梯冲去,片刻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安东尼一人发愣。
等一下——什么叫离开几天?难不成他的意思是,要连续几天不露面?
安东尼回头看了眼休息室内,沙发前的茶几上,一台笔记本还打开着,似乎之前被使用过。
又是电脑?上一次他好像也是用了电脑之后才离开的,难不成他一个大活人中了电脑病毒,所以定期发作?
他看看电脑,又看看他离开的方向,突然发现自己很快会被当成协助他消失的祸首。
“靠!我是不是也干脆一起消失得了?!”
※?~※?~※?~※?~※
护照,为数不多的现金,机票,还有一个背包。
这便是她所有的行李。
郁阳对着号码,在空姐亲切的微笑中,找到了位置坐下。
打开机窗的遮光板,雨丝还在继续下着,绵绵不断,犹如她的思念。
“佑,这是在见到你之前最后一次更新。
我的签证终于通过,机票也买好了,到达的时间约为你们那里下午五点多。你等着我,再过十几个小时,我就会与你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佑,记得,我在机场等你。
PS:不见不散。”
——佑,我只是很想你,只是想见你一面。真的不会打扰你。所以,就算再忙,也别忘记我在等你来。
很快,就会见到佑了吧。
只要闭上眼睛,在飞机上好好的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佑了。
温柔优美的佑,总是微笑着对她细语的佑,已经五年多不曾见到佑。
抱歉,小姨,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让她担心。只是,她要离开一些日子,去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飞机滑动,驰过长长跑道,腾空而起。
雨丝,敲打着她面前的玻璃窗,把整个城市,模糊成朦胧的一片。
这个时候的她,不会知道,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那个人在五分钟前才刚刚打开电脑,犹豫着是不是要点开博客看一看。
【飞越万里】4
美国,加州,圣弗朗西斯科(旧金山)。
飞越了整个太平洋,历经十几个小时,终于到达海的这一端。自机窗俯瞰西海岸,这是座极尽现代化的城市,整齐如积木一般四方的建筑,蔚蓝色的美丽海滨,精致美丽的摩天大厦,湛蓝如洗的梦幻般天空。
这个以服务业、金融、国际贸易为主的坚强城市;这个盛产水果、蔬菜、鲜花的华丽城市;这个最早以“契约劳工”吸引华人来此挖掘金矿、修建铁路并备尝艰辛的城市;这个在她脑海中反复了无数遍的城市。如今,终于清晰无比的呈现在她面前。
她曾经想象过自己来到这座城市的画面,却没有想过,自己会像此刻一般,踌躇着脚步,凝视国际区出口处黑压压的人群,却怎么也找不到熟悉的脸孔。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人,陌生的视线。
各种不同语言吵杂的充斥在耳中,她听不懂。放眼看去,一片陌生。她找不到……找不到他。
——佑,你真的不来么?
——佑,我已经来到你的城市,与你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与你处在相同的海岸边。可是,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她茫然的迈开脚步,穿梭于熙攘的人群间,一次次努力寻找同一张脸。
佑的脸,她是不会忘记的,即便五年没见,他的五官样貌依然清晰无比的留在她脑海中。
除了优美温柔的气质,佑还拥有柔和精细的五官。与人说话的时候,他的唇边总是含着笑,眼神永远清澈宁和,充满春的温馨悠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扬起笑容。
她告诉过他了,她在这里等他,不见不散。
她没有在开玩笑,如果他不来,她会一直一直等下去。她的个性他是知道的,所以……只要她等下去,微笑着等下去,她就一定会看见佑。
机场大厅外,晚霞染红了西方天幕,日将落,这座城市的夜晚即将来临。
用流光溢彩灯火通明,虽不足以形容整个旧金山夜晚的景色,但亦已能够概述。这个城市追求金融、文化以及艺术,而近日,最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无非是对风靡全美两年之久的R.D乐队主唱——天王千湟一意转战亚洲市场的惋惜。
千湟虽为美籍华人,却凭借精湛的嗓音,出色的创作力,一流的乐队团员以及他本身充满慵懒散漫魅惑力的俊帅外型,成为全美音乐界的无上宠儿。他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却已是世界级的巨星,他光芒四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用那双深沉迷人的淡琥珀色眼瞳和略带酥哑的低沉嗓音,就勾了所有人的心魂。
不得不承认,R.D是一个奇迹,而千湟更是这个奇迹中最璀璨的星。
然而,就在众人叹息着他远赴大洋彼岸的此刻,在位于圣布鲁诺的旧金山国际机场内,却有人瞥见了与之相似的人影。
那人身着黑色连帽开衫,拉链拉至鼻端处,帽子遮挡了两侧脸颊,鼻上架着纯黑色墨镜。下身是普通的牛仔裤运动鞋,勾着一只单肩包,脚步略急的一路自国际区出口踏出。
如此短暂的一瞥功夫,那人亦没看清对方脸孔,却已用手机拍下他的照片。
原由无他,只因这个人与那位乐坛宠儿——巨星千湟有着十分相似的身形轮廓。
可能是他么?那人猜测。
可是,千湟又怎么可能孤身一人突然重新踏上这片故土?
【爱我,这么难么?】1
他没想过会如此简单就找到她。
他根本还没踏出机场大厅,就已经在一旁的二十四小时咖啡厅里,见到落地玻璃那侧她的身影。后来,他明白过来。他之所以能如此简单清楚的看见她,是因为她故意选择了这个位置。当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佑。
她说过会在机场等他,所以,不见不散。
所以,就算佑不来,她也要留下,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等他。
那一刻,千湟的心是痛的,如同被人重重握紧,有些喘不过气。可是,那些焦急的愁绪却又在同时放下。还好,无论她等的是谁,他终归是找到了她。
没有让她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流浪。
只是,假如他没有来呢?
假如他没有像个疯子一样跟在她后面,抛下艺枫的R.D和年度大碟乘坐下一班飞机赶来,她是不是……会一直这样等下去呢?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
她明明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佑早已死去,为什么还要欺骗自己,为了一个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人飞越整个太平洋呢?
他默默的走进去,将一张美钞搁在桌上,一手拿起她的背包,一手拽着她,不由分说将她用力拖出。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她反应过来,拼命想挣扎。他早就料到会这样,早已捂住她的嘴,任凭她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路将她半抱半拖着离开机场,来到候车区某辆熟悉的车子前,把她塞了进去。
“湟!”开车来的年轻男子将车钥匙丢给他,见到他手里的女孩,嬉笑着对他竖了竖大拇指。千湟淡淡扯起唇角,“谢了!下次再好好请你!”
简单告别朋友,他发动车子,飞驰而去。
蓝宝基尼穿行在车流间,将两旁的路灯化成一道道绚烂的流光。
“我要下车。让我下车!”她看他的目光是怨责的,排斥的。他不去看她,连同她的话语一起忽略。手指上,被她咬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明明只是那么轻微的痕迹,却似在一点点沿指端蔓延进他身体。
“让我回去!我和佑说好了的,说好在机场见!我一定得回去!”
“他不会来!”他凝视着车前方的夜色开口。
“不要再说这些话!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真的已经够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一次次出现在你面前打扰你,千湟……”女孩的声音突然脆弱起来,“拜托你,让我回去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拿到签证,用光所有的钱才能来到这里,我只想见一见佑……求求你,让我回机场,好不好?”
他踩下刹车,蓝宝基尼在路旁停下。
“为什么不肯面对事实!就算让你回去机场,他也不回来,你不可能见到他——”他拽住她纤细的手腕,敞亮的路灯照在她的脸上,一片潮湿。
“不会!佑会来的,他知道我在等她,所以他一定会来!”她在哭,哭着恳求他,她此刻应该很讨厌他,可是她却哭着哀求,只为去等待一个不存在的希望。所以,她不会看见他的疼痛。
淡琥珀色的眼眸幽暗下去,他开了中控锁,“下车。”
“谢谢!”她拿起背包,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车子的后视镜,映出她的身影。小小的倔强背影,沿着长长的路,朝反方向而去。
他移开视线,扶着额嘲讽的笑。车子重新发动,性能优越的跑车滑过路面,只片刻那道背影就消失在后视镜里。
车子又一次急刹,车内的俊帅男子烦躁的捶击方向盘,亚麻色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挡去了他的双眼。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管她,就让她独自在陌生异地,等待一个不可能来的人!
可是……他真的能不管么?
千湟最终叹息一声,接着掉转车头,朝着机场,朝着她的方向,缓缓驶去。
从夜晚到深夜,从深夜到黎明。
这次,他没有出现,只是将车停靠在马路一隅,看着马路对面,那个坐在机场外的身影。旧金山的灯火流光下,她的身形格外单薄较小,孤零零的,仿佛一抹黯淡的影子。
异国的空气里,有萧索的气息,冬季的旧金山,毕竟还是冷的。她抱紧双臂,看着东方渐渐泛白的天幕,这才发现原来就快天亮了。
她咬住下唇,和自己说没关系,佑一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他知道她在这里等他,而他不能赶得及来,他一定比谁都心疼。相处的那两年里,他是那么宠她,看不得她受任何委屈,把她当成公主一般呵护着。所以,他会来的。
——佑,我等你。
少女再度抬头仰望天际,黑白分明的眼底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可是,她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天微微亮时,天空开始下雨。
旧金山的冬季是多雨的,不是很大的雨,细细如针,随风飘着。那个女孩依然坐在那里,一动未动。雨水渐渐打湿她的发和衣服,令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他握紧方向盘,视线从未离开过她半分。
她在等,他也在等。
她在等佑,他却在等她放弃。
时间,在等待中化成长长绳索,将他们捆绑,动弹不得。
他没有等到她放弃,她也没有等到佑。奔波、一夜未眠加上淋雨,她在雨中昏迷过去。他抱起缩成一团的她,将她带回了他在这个城市的住所。
【爱我,这么难么?】2
旧金山海湾东岸,与处于湾西岸的旧金山市区遥遥相望,由跨湾长桥将两岸连接,其间包括了旧金山最著名的金山大桥。
湾东岸是奥克兰所在。三层的红顶白墙别墅,坐落在湾东岸高低起伏的低矮山峦之间。虽然他在旧金山市中心的电报山也有住所,不过相比之下,这里的环境更加幽静一些。
他清楚,艺枫一定因为他的离开而忙乱成一片,杰洛也很快就会追查到他的去向。他知道他电报山的别墅,待在那里只怕不出一日就会有人找上门来。
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无论如何,此刻他不能让她一个人。
雨丝淅淅沥沥下了一上午,在午后渐止。天空逐渐放晴,雨后,那片蔚蓝愈加清澄广阔。透明的落地白纱,在微风中轻拂起,似柔软的手,欲抚慰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孩。
她醒来时,房间没有别人。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美丽房间,心头突然一悸。掀开薄被,她来不及穿鞋,光脚踩着柔软的地毯冲向门口。门外,是铺着白色地毯的长长走廊,她一路跑过,沿华丽的铜质楼梯而下。
她在楼梯口被人拉住,那是个年长的美国妇人,拦着她说了一大堆英文,她听不懂,着急之下,只能急呼起来,“佑!你在么?佑!是你把我从机场带过来的么?佑——”她的喊声,在他一脸焦急的出现后,赫然而止,眼中的期待也在瞬间消失。
不是……不是佑。
“你在发烧!怎么下床了?还光着脚!?”千湟甚是紧张的上前,伸手探她的额头,却被她一下避过。她的动作和眼神,是那样疏离警惕。他的手指停在半空,有些无措,指尖昨晚曾被她咬过的地方又无端疼痛起来。
“少爷?”年长的女佣恭敬而小心的唤他。他回神,将她腾空抱起,朝楼上走。
郁阳一路都在挣扎,反反复复说的只是要回去机场。
“你在生病!”他愤怒,低吼着将她丢在床上,附低身子撑在她身体两侧,“事到如今你还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我哥他不会来!就算你在那里等一个月等一年等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来!他看不见你在博客上的留言,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他死了——死了!”
“你胡说!佑不会也不可以死!我们明明就约定了的——这五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怎么可能死掉!?你不要再骗我——我不会相信你!”
“如果我在骗你,我怎么可能会在机场找到你?郁阳,你清醒一点,用你脑子好好想想!如果不是我看到你在博客上的留言,我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需要我现在告诉你博客的密码么?还是,你想听我之前都用佑的身份在博客里写了些什么?”他必须说清楚,尽管这样很残酷,可是事情已经开始,如今没法再停止!
“不要!我不要听!”她捂住耳朵叫喊,泪水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滑落,“佑没有死!他活着,一直都好好的在这座城市活着!”她推开他,冲向垂着透明白纱的窗口,“让我去机场!我要等他!只要我等下去……等下去,他就一定会出现!他那么疼我,不会舍得让我一个人待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她的背抵上了窗台,小小的身子,在拂动的白纱里拼命朝后。
“郁阳!”她的动作令他害怕,这里是三楼啊!“郁阳,先过来!那里很危险……”他要怎么说,怎么做,她才能明白?“郁阳,算我拜托你,先过来好不好?
她望着他,摇摇头,“不,是我拜托你……千湟,不要再管我的事,好不好?我真的好想见佑……哪怕只是一眼,让我看一看他,让我再看一眼……”她呜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缓缓蹲下,抱住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千湟……求你了,让我回机场等他,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温柔的手抚在她头顶,她被拉进一个坚定温暖的怀抱。他的呼吸在她的发间,她听见他用很轻的声音叹息道,“我知道了。我带你去见他——在你退烧之后,我会亲自带你见他。他不会去机场,可是,我知道在哪里可以见到他。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她闭上眼,没有回应,只是放任泪水在脸颊上流淌。
“郁阳,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搂紧了怀里的小小身躯,用尽他全部的力量,温暖她。
因为他的悉心照顾,她的烧退的很快,只是一夜,就差不多痊愈。
然而,在这之后的第二天,她却悄悄从别墅里失踪了。
【爱我,这么难么?】3
她来到这座城市,距离真相仅一步之遥。
可是,那个真相,她不要。
千湟的照顾,她也不要。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要,只是很想,独自一人去看一看这座城市。
想像着,佑也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生活着。也许,她经过的街道,他曾经去过;她休息的露天咖啡厅,他曾经坐在那儿用笔记电脑更新过博客。
拂过她的风,也一定会拂过佑;洒在她身上的阳光,也同样会照耀他。
她徒步在旧金山北滩,自华盛顿广场开始,一路途径圣彼得与保罗教堂、柯伊特塔、哥马力街、费尔伯特梯路……她走的很慢,仰望身边每一个建筑,看着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异国行人,期望或许猛然间,她会看见思念的脸孔。
可是,没有。
这个在博客里曾多次被佑提及的地方,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如今,她终于来到这里,用自己的脚步在这里徜徉,可为什么,他却不在她的身旁?
到底,要如何,她才能找到他呢?
——佑,我已来到你的天空下,可是,为什么我却找不到你……
当夜晚来临时,她已回到华盛顿广场,找了家露天餐厅,点了三文治和啤酒。
这是片充满意大利风情的热闹街区,一个黑发的东方女孩独自一人饮着啤酒,很容易引来旁人的注意。片刻之后,隔壁桌上一位金发耀眼的年轻男孩来到她身旁自动坐下。
他用美式英语热情的与她打了招呼,询问是否可以和她一起用晚餐。
郁阳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瞳底有朦胧的水雾,在夜色中如两颗晶透润泽的黑水晶,带着神秘忧郁的蛊惑。那美国男孩显然一愣,竟被那一眼吸引住,于是越发热情的介绍自己。
桌上的啤酒已经空了很多瓶,其实郁阳大抵都没听懂那个金发男孩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她不想一个人孤单坐着,去想一些她根本没法相信的事。
那是她不能、不可以、绝对不要去相信的!
也许是酒喝多了,她觉得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她将脸颊枕在交叠的手臂上,轻轻的朝面前的男孩笑。
——佑,你看,这五年来,我一直都是这样笑的。总是很多次……想着,到再见你的时候,要对你露出最美丽最灿烂的笑容,让你看到,现在的郁阳有多坚强……佑,你看到了么?
……
※?~※?~※?~※?~※
他踏上这片广场时,有很多人都朝他看。尽管他穿着连帽黑色开衫,一身寻常装扮,甚至还戴了围巾和黑框眼镜,但集中在他身上的视线却越来越炙热——其实大家并没有认出他,只是很自然被围绕在他周身那股耀眼气息吸引。
他顾不得这些,加快脚步在周围搜索。他已经派人四下找了她一整天,自己也找了很多地方。后来,他想起佑在刚来旧金山时很喜欢这里,也曾在博客里提到过多次,于是抱着微弱的希望匆匆赶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