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一旁仔细听着的安东尼仍感觉不可思议。昂天性寡言冷漠,平时对待同伴亦稍嫌冷淡,也从来不管别人任何闲事,这回送郁阳回家已是意外,更别提主动说要在她家吃饭……
他思索到一半,突然发现那个刚被揍过的家伙居然朝休息室大门走去。他赶忙拉住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劝,却反而被对方抓着一起拖了出去。
“喂!去哪?你是不是很想再被揍一顿,就算你想,我也不想!”安东尼在电梯里一脸可怜兮兮。
“杰洛只叫你看紧我,没说我不能和你一起出去。”对方给了他一个略带邪恶的精明笑容,“反过来说,也就是无论我去哪里,你都必须和我一起去!”
“靠!”他又被算计了。

※?~※?~※?~※?~※

仿佛有雨滴的声音,自天空而来,细细轻打着窗外的嫩叶,一片沙沙声。
她伸出手拂开窗帘,推窗,却只见一片明媚晚霞。
冬日,枝叶光芜,看不见绿色,也没有雨。
那年那天之后,她再没见过相同的太阳雨。初遇他的那一年秋日,他们第一次合影,犹记得是个周末午后。
十四岁的自己,早在前一晚就准备了简单的饭盒,然后打开衣橱,取出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裙子有微蓬的流苏下摆,还有公主式的衣袖,很漂亮很漂亮。那是她十三岁生日,妈妈送给她的礼物,也是她如今最珍贵的衣裙。平时,她都舍不得穿,只藏在衣橱里。可是明天,她想穿给佑看,因为佑说,明天他会带上相机,给她拍照。
她想拍照,和佑一起的照片,可以摆在桌上,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
但是,第二天却下起了雨。
她站在楼梯口,一手挽着小篮,一手提着粉色连衣裙的流苏下摆,看看阴沉的天空,再看看白色的小皮鞋,刘海下的双眉皱了起来。
下雨天,该怎么野餐呢?
正在踌躇时,细雨中走来白色的纤长身影。
佑打着一把透明的伞,肩上勾着背包,出现在她面前。他告诉她,细雨中看红枫,会更加有趣。伴随清宁嗓音的,是他优美温柔的笑容。
他朝她伸出手,细细长长的白净手指。突然间,似有和暖阳光铺洒而来。她也笑了,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手中。
那个午后,他们挤在一把伞下,坐在铺着塑料薄膜的草地上,吃她做的饭盒。
最简单的牛肉玉米蛋炒饭,还有一些焦。可是,这已经是她所能准备的最好的食物。她希望佑吃到她煮的饭,所以才会一再表示野餐的食物由她来准备。她忐忑不安的看他吃下一勺,然后又是一勺,接着是第三勺……
注意到她瞪圆的眼睛,少年缓缓一笑,“你看,我只顾着吃,都忘记告诉你——很好吃!我非常喜欢!”纯净的黑色眼瞳,映出她一张红通通的小脸。她不好意思的拉拉长发,偷偷笑开。
佑说,她煮的饭,很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和喜悦,她笑着笑着,眼眶却有湿湿的感觉传来。
“傻瓜,怎么了?”他握住她搁在膝盖的手,包在暖暖的掌心,“因为下雨,不开心么?”
她摇摇头,低垂着眼,轻靠上他的肩膀,干净的青草气息顿时扑鼻而来,她用脸颊蹭了蹭他整洁干净的白衬衣,喃喃低语,“佑,是我的天使……因为爸爸妈妈还有外婆知道我一个人太寂寞,所以才会让佑出现……佑是天使,郁阳的天使……”
一滴泪珠,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自上看去,如水晶清澈,如星辰闪耀。
少年抬起视线,凝望前方,唇边的笑容愈加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雨丝渐渐小了,灿烂的金色光芒自云层间隙洒下。他忙喊她一起看,她抬头的瞬间,竟被那片红枫树林上方的天空所撼住。
从来,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
轻盈的雨丝,淅淅沥沥的打在或青嫩或红脆的叶上,舞着灵动清脆的声响。而原本该是阴色的天空,却不可思议的自云缝间射出几缕柔和的阳光。光芒,洋洋洒下,令面前枫林中的每一枝每一叶都镶上一圈闪亮亮的金边。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有一种奇妙到难以言述的眩目感。仿佛在这一刻,她已经置身于远离世界的幻境中。

【能否不要的真相】5
“太阳雨。”身旁的少年轻吟,“原来真的有太阳的眼泪。只是,不知道这是寂寞太阳伤心的泪,还是悲伤太阳后悔的泪……”
“太阳雨……太阳的眼泪?”她好奇的问。
他转头,伸手抹去她睫毛上的水雾,“就和你一样啊,寂寞时会哭,伤心时会哭,就连快乐的时候,也总是哭……真不明白,阳阳哪里来这么多眼泪?”
“佑,不喜欢我哭?”她有些着急,忙几下把眼眶里剩余的水雾擦个一干二净,“那、那我以后不哭了!以后,我都笑!不但快乐时笑,寂寞伤心时都会笑,很努力的笑,就像佑这样子笑,好不好?”
“傻瓜。”他又是软软一笑。那笑,似有魔力,映在她眼底,落在她心上,只一瞬间,她心中就如绽开百万朵鲜花。
她突然间很想立刻拍照,拍和佑一起的照片。

她四下查看,瞥见了远处的某个人影,然后一溜烟朝对方跑去。几番解释之后,那个过路人被拉来,拿过佑的相机,为她和他,拍下了沐身太阳雨下的照片。
还记得,他如何帮她理顺长而笔直的黑发,如何掏出纸巾温柔的为她拭去脸上的些微雨水,然后,他握紧了她的手,与她站在红枫树下,紧靠在一起。
快门按下的瞬间,有清风拂来。拂动她的发,拂动他的衬衣下摆,片片红枫落下飞舞,旋在他们周身。
他们一起笑了,如此灿烂,如此动人。
青春,在那一瞬间定格成画。
而今,那画面犹在,照片就摆在窗前的桌上。
照片里,少年依旧在笑,红枫飞舞,雨丝飞扬,阳光轻灵。可是,如今,她的天使去了哪里呢?
日暮落下,夜晚来临。
她靠在桌上,寒意浓浓的夜中,渐渐有雨声传来。
那是下在她窗前的雨,一滴滴,顺着敞开的窗户滑落,如玻璃流下的眼泪。
自四楼眺望出去,能隐约见到小区外的马路,看见路灯下来往的车辆和人。
人们对于突来的冬雨毫无防备,一个个皆相携着四下狼狈奔跑。然而这样看去,街上那些人,却都似乎比她要幸福一点……
她慢慢朝窗台靠去时,房间里的男孩终于出声。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他的声音清冷低从,“带你去个地方吧。”只这样一句话后,他便上前拉住她,将她自房中拖走。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息,她的也是,两人自走廊经过,她看到了厨房中正忙碌的小姨。他没有出声,于是她也没有。他们换了鞋,取了大衣和围巾,悄悄出了门。
自楼道一路而下过程里,他很快穿好大衣,并用围巾挡去半张脸孔,一回头发现她依然提着大衣,微微恍惚与迷茫着看他。
“快穿。”清冷动听的嗓音再度响起。片刻,见她没有动,他主动将大衣为她穿上,接着握住她的手。
那是冰凉的触觉,这个男孩的手指冷的出奇。
“昂、昂云?”她想挣脱,但他已经拉着她来到小区外的道路上,并伸手拦下出租,“去哪?你怎么……”她身不由己的被推上后座。
他并未应她,只是拍拍司机座位,示意他开车。
车子启动,司机朝后视镜看了又看,郁阳不禁担心起来,怕他会突然认出后座的人。然而反观身旁人,那露出围巾的半张脸孔却淡漠依旧。
出租在夜雨中前行,雨丝将车窗外一切洇成朦胧水景。
他带她去的地方是一个地下室。那地下室上方似乎是酒吧,他们自后门进入的时候听见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但地下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一走进便安静下来。
这时,昂云的手机响起。他接听,电话那头的问话声很响,就连郁阳也听得见。那焦急迫切的嗓音,太好认了。昂云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忽而转头看她。
郁阳咬唇朝他摇摇头,对方会意,于是告诉电话那头的人,她并没和他一起。
电话挂断,郁阳松了口气,“谢谢。”
“他很担心你,本来想去你家,不过还没离开艺枫大门,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他静静道,那声音在夜里听来有种冷脆的质感,犹如水晶彼此相磕的声音。
地下室不大,是三室的套间,除了中间的厅,左右房间的门都关着。昂云似乎与这里的人认识,那人开门后也没多问什么,很快便离开。厅内有沙发茶几冰箱甚至电视,看起来,像是别人的住所。摆设不算很高档,但收拾的很整齐,简单的黑白色系,空调送着暖暖的风,倒也很舒适。
见她有些拘束的站着,他走进一旁房间取出两条毛巾,递给她一条,示意她擦干净。
她接过毛巾,“我看我……还是回去吧,这样子跑出来,小姨会担心的。”
“我知道安佑。”五个字,平静的,却轻易的令她震住。
那年轻的黑发男孩儿已脱去外套围巾,坐在沙发上擦拭发上的雨水。房间顶部的一排小射灯,在他身上打下柔和晕黄的光泽,如此看去,那股总是伴随着他的冷漠似乎在慢慢褪去。
“在旧金山的时候,我和千湟是同学。”他继续在说,“听说,安佑是个如天使一般的人。我是在他升入大学后,才转入他曾就读的高中的,尽管没见过,却知道很多他的事。据说,那时学校一半女生都曾追求过他,但是他一个都没答应。因为,他说他在中国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个女孩黑发齐眉,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皮肤很白,长的娇小可爱,不算漂亮,也有些小迷糊。可是,她很倔强,也很坚强,就算有时寂寞悲伤落泪,也总是努力的笑。她对爱情的执着坚持,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珍贵的东西……所以,他不会接受任何人,只会爱她一个。”
如遭到电击,如洪水涌来,周围一切都在他的话下变得模糊而遥远,她突然感觉难以呼吸,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天王的低谷】1

挂掉电话,千湟捏着手机出神了片刻。
房间对面,同样被杰洛勒令监视起来的安东尼靠着落地玻璃,不时掀动薄纱窗帘,看S城的雨中夜景,再回头有气无力的朝他连声抱怨。几句抱怨没反应后,他不由奇怪,“你怎么了?”
“昂说,他已经离开了郁阳家,她也没和他一起。”
“嗯,那不是很好么?”
“但花子玫告诉我,郁阳没在家。”千湟的眼神逐渐犀利。
“那就是,昂云和郁阳都不在,所以你也不必匆忙赶去那里了?”安东尼摊摊双手,对于被连累实在觉得冤枉。
“你还不明白?”千湟站起身,深意的看他一眼,“郁阳不在家,她小姨却不担心,说明她有看到她和谁一起出去。所以,昂有可能在说谎。”
“昂那家伙说谎?哈哈,你这笑话是不是太滑稽了?为了外人和自己兄弟说谎,而且还是昂那种个性?”安东尼笑了几声,却发现千湟的眉头逐渐皱紧。
“就因为昂的个性,所以这事才奇怪。”他微微眯起眼,“他和郁阳,应该不是很熟……”
“你该不会想说,他对她——?哈哈,这个更滑稽!你又不是不知道昂他其实……”安东尼笑的更大声了。
千湟在他的笑声里缓缓走近落地玻璃,十几层的高度,视野极佳。他一直都是个随性自由的人,当初选择音乐,也是希望不受家族背景的影响和束缚,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创造出非凡成绩。
如今,他成功了,红了,却发现到头来,这个梦想正将他一点点捆绑,直至无法动弹。在她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无法去陪伴,无法在她身边,这种感觉很糟糕。
无论如何,他希望在她需要的时候,身边的人只是他,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行。
就连昂……也不例外!

※?~※?~※?~※?~※

地下室,安静。
女孩在另一张沙发上侧身睡着,她缩着手脚,睡的不是很安稳,脸上泪痕犹在。
关于佑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他没说下去的原因,是因为她哭了一个小时。果然是个奇怪的女孩,明明知道听了会心痛,会难过,却依然不停的要求他讲更多。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只飞蛾,明知扑向火焰会痛,却还是义无反顾。
她应该,很喜欢很喜欢安佑吧。
那么,湟呢,是不是也很喜欢很喜欢她?
昂云喝一口水,细长的手指缓缓抚着茶杯边沿。
他想,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黑发男孩轻轻放下茶杯,拿过一旁脱下的大衣,为沙发上的女孩盖上。她在梦中皱了皱眉,呢喃一声继续沉睡。
千湟和安东尼被杰洛关在艺枫一夜,流舞在之后不久赶来,本想找杰洛说说情,毕竟CD发行在即,好歹也让千湟缓缓。然而,她才见到杰洛还没开口,对方就告知首张中文CD的发行计划被暂时搁置。
R.D的确名声很响,也是艺枫花了大价钱签下的。
但不管怎么说,艺枫此刻都是老板。之前的答谢演唱会和巴厘岛的意外已经令高层不太满意,只是碍于R.D的名气,不多声张。但这次,千湟不顾一月CD发行计划,一声不吭失踪近十多日,实在是说不过去。作为公司方来说,怎么也要施点压力,以示警告,以免他以后越来越来大牌,本末倒置。
流舞听了自然是不悦,为千湟辩了几句,结果杰洛连她也一块骂进去。说到最后,最关键的问题仍是CD曲目的创作。千湟的歌还没写完,又不肯用公司给的谱子,就算公司肯让计划继续,一月份也绝对没可能赶得及上市!
听到这里,流舞想起上次拿给杰洛的那份谱子,忙询问,结果对方告诉她,由于那次之后就发生千湟失踪事件,直到昨天才有空看几眼。那首曲子基本的感觉还是不错,只是和他之前的创作都有些大同小异,不过也算可以用——只是,他太了解千湟那小子,如果他肯用这份,那之前就不会说创作尚未完成了!
流舞松了口气,忙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由她来负责说服千湟用这份谱子,而杰洛则去搞定艺枫高层,无论如何也要在一月份把R.D的首张中文大碟推出!
杰洛虽然生气,但这毕竟关于R.D的声誉,加上牵扯颇大,有流舞的保证,他自然同意。只是,这私下达成协议的两人都没料到,R.D会在这一天再度登上娱乐版头条。
消息是昂云的助理辉来告知的,当时杰洛和流舞才刚到休息室,都没来得及和千湟开口,他就拿着几份报纸匆匆赶至,脸色紧张而尴尬。从他的表情就清楚,这个报道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湟!你又在搞什么!”杰洛自然以为是千湟,助理辉结结巴巴的把报纸递过,“杰洛哥,不、不是湟哥!是、是……是昂云……”
“什么!?”在杰洛夺过报纸翻看时,流舞也小心探过视线。
娱乐版上,一张放大彩色照片占据了大块面积。里面的男孩虽然围着围巾,照片也像是用手机拍的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一眼看出,那黑发男孩是昂云。他身旁,还有一个黑色齐耳短发的女孩。女孩脸庞很小,刘海齐眉,圆圆的黑瞳看起来可爱又乖巧,只是她的眼底似带着些失措和迷茫,略翘的小巧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有股忧伤的倔强感。最关键是,照片有拍到他们的手,是紧紧握在一起的。
“郁阳?”流舞倒是真的一震。她怎么突然和昂云……那之前和千湟又算什么!她立刻看向千湟,尽管他一声没吭,但她注意到他下意识握紧的手指,连指关节都隐隐泛白。那双淡琥珀色的漂亮眼中,风雨欲来。
一直到清晨,他从花子玫那里得到的回答都是还没回家。
那也就是说,她一整个晚上都和昂在一起!
“你们这几个——随便你们吧!”杰洛甩下报纸,愤怒的摔门离开,助理辉忙跟了出去。

【天王的低谷】2
“杰洛!”流舞冲上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千湟,“拜托!我之前好不容易才说服杰洛,那个郁阳到底怎么回事!从我生日那次扮成高中生跳入泳池闹事开始,她几乎无所不在,每一次都在关键时刻搞破坏——湟,你别这样看我!我说的是事实!自从这个叫郁阳的女孩出现后,R.D几乎没安宁过!现在居然还和昂搅在一起——”
注意到千湟的脸色,安东尼忙打断,“舞,别太轻易下结论!昂他其实……总是,昂和郁阳之间绝对不会有什么事!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们了,相信很快就能大家当面说清楚!”
“说清楚!?”流舞嗤笑,“安东尼,你什么时候变这样天真!现在的问题,不是事情究竟怎么回事!而是R.D因这件事而将遭受的影响!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公司已经决定要搁置中文大碟计划了!原本只要湟肯用原本那份谱子,这事还有一线生机——但现在,你们看到杰洛刚才的表情了吗?这事砸了!现在不是杰洛不帮你们,而是公司绝对不会再纵容你们胡来!”
“舞——”
“我不会用那份谱子。”千湟冷冷开口,语调里有他一贯的负气和散漫,“就算没有昂这件事,中文大碟一样会被搁置。所以,你不必把什么事都往郁阳身上推。”
“事到如今你还维护她!”
“上次巴厘岛究竟怎么回事,拍摄为什么会暂停,你应该心里有数!”千湟目光如刺,定在她身上,“郁阳也不是笨蛋,你那点心思她事后想想就明白了,可是她根本一点都没要怪你的意思!上次我就告诉过你,郁阳不是别人,她是比我自己更加重要的人!还有,你上次问我,究竟是不是喜欢她?”他俊帅的脸庞上有一种决然的坚定,那神情认真无比,令他周身都散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现在我清楚告诉你一次。是!我是喜欢她,不仅如此,我还爱上了她——那种无可救药也无法自拔的迷恋!现在,你懂了没有,流舞!”
紫色长直发的明丽美女从头至脚,全部僵住。那双墨黑的杏瞳直勾勾的瞪着千湟,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会从这个骄傲自负却又漫不经心的人口中说出!
“舞……”安东尼心头一紧,想开口,手机却突然响起。他一看号码,连忙走开几步接听,片刻后他挂上电话来到依旧沉默对峙的两人面前,“找到昂了,现在去,有什么都当面说清楚!”
“不用了。”流舞刻意缓下声调,刻上伤痕的眼底努力保持最后的一点骄傲,“既然这样,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R.D,已经不再是从前的R.D了……”
安东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追上去,但千湟已经取过外套丢给他,“先把昂云的事搞定,流舞这里等回来再说!”

※?~※?~※?~※?~※

立式空调静静送着暖风,地下室内,安静如昔。外界的一切喧哗变故,仿佛都被那厚厚的墙壁隔离开来。
沙发上的女孩动了动,醒过来。
昨夜,是近日来她睡的最安稳的一夜。睡梦中,她看见了刚到美国那时的佑。梦很真实,她仿佛站在那所高中的一隅,却能清楚看到佑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学习、运动、用餐、看书……有很多外国女孩都喜欢他,都想接近他,可是他却对他们说,抱歉,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她的名字叫郁阳……
她撑起半个身子,在沙发上愣愣出神。
面前有说话声传来,清冷低从的嗓音,是昨天晚上,告诉她那些佑初到美国时情况的声音。
昂云挂上电话,来到她面前,“你醒了,睡的还好么?”
她点点头,注意到身上的外套,低声说,“谢谢。”
“不用那么客气,如果你看到今天的报纸,恐怕反而会埋怨我。”昂云淡淡提了提那个报道,“虽然知道你不会很生气,但你很怕惹麻烦事,对么?”
“你好像很了解我……”她掀开外套,准备起身,却不料一夜蜷缩的睡姿早令她双腿发麻,如今移动,几乎跌下沙发。
“当心。”他手一伸,稳稳接住她。让她重新坐正后,他在沙发前单腿屈膝,抬起她麻痹的双腿搁在膝盖上,隔着长裤细心的按摩,“你是安佑时常挂在嘴边的人,你的事,不光我知道,千湟知道的更多更清楚。安佑是千湟同父异母的哥哥,这点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男孩抬起视线,细致的五官带着一种淡淡的安定气息,狭长的黑瞳深邃如潭。
听到那个名字,她下意识咬住双唇,点点头。
“你讨厌他?”看到她脸上的诧异,他忙解释,“看你昨天不肯让我告诉他你的去向,我猜的。”
“也不能说讨厌他,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呢?其实她清楚,千湟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将事实告诉她,更深一层,她其实应该谢谢他,如果这四年不是他代替佑更新博客,与她一直保持联络,她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然而,真正令她无法释怀的,是他对她说的其他那些话,还有……他的吻。他怎么可以那样轻易又随便的吻她!他是佑的弟弟,就算佑现在不在了,他也还是佑的弟弟!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喜欢她!
“只是什么?”他的手指停在她双腿上,“只是他那种一厢情愿的感情,让你感觉到了透不过气的压力?”
“……昂云。”她的声音闷闷的,“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老问我!”他淡静动人的嗓音令她觉得心绪渐宁,不知不觉朝他嘟起嘴瓮声撒娇。
眼角余光注意到房间门口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两道身影,他朝她提起一丝清浅微笑,“好了,现在不问了,因为马上会有人和你提其他问题。”她在他示意下回头,然后她看见了他们正谈论的那个人。
他依然还穿着昨天下机时的衣服,亚麻色的碎发微有些凌乱,一张俊颜略有些憔悴,却依旧完美到令人心悸。他衣衫没怎么整理,领口敞着,隐约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脖间的半月形镶钻银饰,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冷冽碎芒。

【天王的低谷】3
有那么片刻,房间里的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彼此看着彼此,空气里有微妙的不安气氛。
刚才的话,千湟是不是都听到了?那么,他以后应该不会再烦着她了吧。可是,为什么她松口气的同时却又感觉有些惴惴不安呢?
沉默的气氛被千湟打断,他走到她面前,同样单腿屈膝,将手覆上她的腿,“脚怎么了?”
“睡姿不好,麻了。”昂云代为回答,“不过已经按摩了一会,应该差不多了。”
千湟目光不离郁阳,口气却微冷,“昂,我没有问你。”
“我也是替她回答。”黑发男孩手上的按摩动作没有停,“怎么样,还麻么?”这句,他问的是郁阳。
“好、好了,不、不用按了,谢谢!”她拽着沙发靠垫,不觉间紧张起来。
昂云看她一眼,两人对视,她为自己的结巴尴尬,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好了就起来吧!”千湟眉头一蹙,站起身毫不温柔的将她自沙发上拽起,也将她拽离昂云的身边。她的腿才刚恢复,一时没站稳,惯性般朝前扑入千湟怀中。
有淡淡古龙味,漫入她鼻端。这是她过去几个月已经熟悉了的气息,是他常用的那种香水,里面参杂了烟味以及他本身的气息,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
慵懒而矜贵,令她微慌却又奇异般的安心。
“没事吧?”他的手臂紧紧围在她腰上,似乎并不打算放开,“前几天在旧金山你一直有发烧迹象,昨天晚上又淋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