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珉握了握拳,半晌不答,他也这样担心过,所以才选择跟着鲁吉他们来帮乌涵。与其说是来帮乌涵,不如说他是来帮其他人。毕竟乌涵总做些贪生怕死的事,这样的同伴很难让人信任。
“总之,你和她相处要小心些。”程俊提醒鲁姗姗一句,“毕竟我们都有能力自保,你就不一样了。如果乌涵发起疯来,我们之中,怕是你会受伤。”
鲁姗姗明白,没再说什么,拿起《鬼录》继续低头研究。
寂静的小路上,周珉、鲁吉踩着泥泞散步。他们用了女人行走的速度,在付娟工作的地方和家里走了个来回。发现,过了文化路油田街后,路口就变窄了,而且人流量也稀少。加之厂房离路口距离不近,并不能站在路口看见。
验证了警方的结论,犯罪嫌疑人对这一片地带熟悉,他可能是这里的村民,也可能是经常路过厂房的人。
再检查厂房附近,发现其建于荒地,附近没有住户或是工作点,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从它附近经过,嫌疑人既然选择厂房为作案地点,又有时间清理现场,那么他一定能够掌控周围的环境,再次验证他对这里熟悉,极有可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鲁吉让周珉站在路边,想象着付娟的样子,开始拖拽周珉往厂房的方向赶。即使周珉轻轻挣扎,鲁吉依然很吃力,拖行大约二十米后松开了他。
抬目看了一眼不远的路口,鲁吉摇头,“不知道是路上太潮湿摩擦力大,还是因为你的重量和付娟不一样,这样将一个人从路口拖走实在不容易。你这还是没有挣扎和反抗,付娟当时一定又喊又踢的,如果她被强行拖入厂房,苏康的力气还真是大。”
周珉扶稳眼镜,“因为刚刚下过雨,所以拖拽会有痕迹。”他看了眼到厂房的地面,“这一片都是土路,即使不下雨,也该有痕迹吧。警方提供的简报我浏览了一遍,上面没有说这里有拖行的痕迹啊,也没提到有嫌疑犯的脚印。”
这时,叶东和乌涵检查完厂房折回,路遇周珉和鲁吉,又听了周珉的疑惑,叶东回:“有关于脚印和拖拽痕迹的解释,都在警方提供的庭审记录里。一名参与案件调查的警官说,当时这里有清扫工具打扫过的痕迹,初步判定是环卫工用的大扫帚,清扫痕迹面积大又清晰。之后,苏康也承认,是他想要消除掳走付娟的证据,便进行了清扫。”
“用自己的工作用具清扫这样大面积的地面,不是更容易暴露自己吗?”周珉疑惑,这个苏康到底是想掩饰?还是暴露?
只有警方提供的资料证据,乌涵他们依然没有头绪,手里的所有证据都指向那个叫做苏康的死刑犯,即使乌涵他们想出了多种可能,也被苏康完美的在场证明给推翻,所有指证他是凶手的证据都如同他准备好了一般,一一呈现在了公众视野,那样自然,又那样直白。
所谓的清理犯罪现场、未留下指纹、jing液等一些列行为,仿佛都成为了证实他有罪的证据,让人苦思不解。
第二日,乌涵、叶东、周珉三人去拜访叫做秦昭的老民警,乌涵手里捏着付娟的尸检报告:
1死者全身上下有不同程度的淤血,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系钝性物击打造成。
2死者脖颈处有掐痕,解剖发现舌骨断裂,系索带类物体压迫颈部导致窒息死亡。
3死者处。女。膜破裂,阴。道分泌物未检测出精。斑物质,其腿部、臀。部有少量血迹。
......
车子转入闹事街,又过一条小街道,停在了三层楼的平民房前。暗红色的铁门已经锈迹斑斑,偶尔有人推门进出。
乌涵拿着民警提供的地址走到平房前,推开铁门进入楼层,找到了拐角处的301室。正要敲门,里面走出两个年轻男子,他们手里提着垃圾袋和一铁盆烧毁的东西,见门口的乌涵和周珉时,问了句,“你们找谁啊?”
乌涵打量他们,想要直接推门走入,被叶东及时拦下。他替乌涵问道:“请问秦警官在家吗?”
“师父在里面。”拿着垃圾袋的男人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另外一个人,推了推他,“自己去扔了,我这迎客呢。”
另一人撇撇嘴,独自离开。
叶东说明了来意,男人伸手过去,“哦,你们是调查付娟案子的侦探啊。你好,我是秦警官的徒弟,你们叫我小沈就行。”他指了指已经没影儿的另一个人,“刚才那个是我师弟,叫他小魏吧。”
说着让了地方,“都进来吧,你们说的案子我们也正查着呢。”他关了门,“刚好我们人手不够,你们也来帮帮忙。”
见他热情,叶东点点头,走入屋子后,看到了满屋子的书柜和资料架子,几乎没有其它的家用摆设。一个带着眼镜,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写着什么。
听到有人走入,他并没有抬头看,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环境也不关心。
“师父想案子呢,现在不会跟你们说话。”拍了拍胸脯,小沈请他们坐在矮凳上,“有什么事,问我就行。”
周珉坐的地方被一份份档案资料占满,他小心地移动步子,生怕弄脏了这些已经被翻烂的纸张。脚边放着一个档案盒,上面标注着两个字:奸。尸。又有铅笔标注的小字:付娟案。
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周珉问:“这个......”
“看吧。”小沈想都没想,直接回了句,顺便踩过资料堆递给他们几杯水,“喝完了自己去拿啊,送水服务我只提供一次。”
他话音刚落,秦昭另外一个徒弟小魏送完垃圾回来,见到乌涵他们坐在屋子里也不奇怪,像是很早就认识一样,随意坐在一份资料上,说起了似是早就开始讨论的话题,“师父已经向局里申请了,结果下午应该就能出来。”
小沈给他递去一杯水,“局里对这个很重视,又要我们低调地调查,说明我们提出的证据还是很有用的。”
小魏:“希望能成功吧,估计这事儿还要开庭解决,到时候,想低调也不行。”
叶东似是听出些眉目,插言,“你们在谈付娟的案子?”
小沈一点儿也不遮掩,回道:“是啊。师父找到了新证据,证明苏康不是唯一的嫌疑犯,这件强。奸杀人案应该有第二疑犯。”
乌涵看了眼不说话的秦昭,问小沈,“你师父查到了什么?”
“这个现在不能说,等下午我们递去的申请有了结果再公布。”小沈挑挑眉。
乌涵疑惑,见他们对自己和叶东、周珉一点也不避生,有些奇怪,她问道:“你师父认识陆琛对吗?”
小沈笑了笑,“对,陆警官说你们可能会找到我师父,让我们互帮互助。”
“你怎么会认得我们?”乌涵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沈回了句,“你以前不是通缉犯吗?我们有你的资料。”
“那我的名字......”乌涵犹豫。
“你叫乌涵啊,陆琛说过了。”
放心地沉了口气,乌涵的眼睛瞥向没在意他们对话的周珉,见他翻看着档案盒里的一页资料十分认真,乌涵疑惑,那里面写了什么?
一旁小沈的目光也落在周珉手里的纸张上,介绍道:“那是‘案情回顾’,是11月21日情景再现的资料。师父从四面八方搜集来的信息,组成了付娟死亡的时间表。”
周珉将纸张递给叶东、乌涵,上面是秦昭用红色和黑色笔手批的日期和内容:
【案发时间:2015年11月21日,晚20:00。
付娟,新历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实习会计,于21日下午五点十分离开实习单位(时间依据单位门口监控),她走入文化路油田街的时间大约是五点二十五分。平时她从实习单位到家的路程时间在半个小时左右,也就是五点四十分左右会回到家里。
21号下午16:50分,付娟给家里打去电话,说她有事会晚些回家(并没有说明何事)。
21号晚二十四点,当地派出所接到一起关于付娟失踪的报案。报案人正是付娟的父亲,付新民。由于被害人失踪时间不满二十四个小时,民警建议其家属联系付娟的亲戚朋友和同事,看看付娟是否和他们在一起。
22号凌晨,两点二十分左右,付娟的母亲再次给派出所打去电话,称女儿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家这么长时间,母亲认为女儿被人贩子拐卖或是被绑架了。
22号凌晨,三点左右,村支书带领村干部陪同付新民一起去附近寻找付娟。寻找人员中包括苏康。据村支书回忆,当时苏康神情正常,也不惊慌,看起来与平常没有较大区别。因为村支书是临时组织大伙儿去找人,所以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也就没人在意苏康当时的神态。
22号凌晨,四点三十分,文化路油田街口,一个村民刚刚看了手表,说了句:“估计被人贩子拐卖了。”厂房那里就传来了几个村民的叫声。
据看手表的村民交代,他和付新民一组,听到叫声后,他们立刻朝厂房跑去。当时有许多村民都在场,在付新民赶到现场时,村支书命人拦下他,抓着他的领子做了很久思想工作后,才敢给他看当时的情形。
由于当时围观人员较多,又没有懂得保护现场的人进行指挥,付新民冲去抱起了已经没有呼吸的付娟,其他人也围了过来给付娟遮盖衣服,使得犯罪现场遭到破坏,给调查带去了不小的阻力。
随后,凌晨四点五十分左右,派出所民警赶到,立刻对现场进行了封锁和清理,在场人员也被请去派出所做笔录。
第一个找到案发现场的人是在村子里开小卖铺的老板,范永,时间大约是04:25分。第二个走入案发现场的是范永的表弟,在外务工人员,范初,他当时使用手机照明,所以看了眼时间,是04:26分。
之后,寻找人员依次进入犯罪现场,苏康在人群之中。据范永交代,他当时多了个心眼,看了看大伙儿见到尸体后的表情。他记得,苏康的表情和在场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包含惊愕、愤慨和心疼。没有那种被发现秘密后的慌张、焦虑。
最后一个进入犯罪现场的人是付新民,他先是愣在那里,又哭着跪在地上,抱起了付娟的尸体。
据范永回忆,他进入犯罪现场时付娟尸体的摆放并没有被破坏。她双臂敞开平躺地面,手面朝上,头发蓬乱散开,脸也朝上,闭着眼睛,双腿蜷缩分开,身上有伤痕和血迹。一看就是被什么人给qiang奸了。
法医赶到命案现场进行取证,后经验尸推断出了付娟的死亡时间,是在21日晚20:00左右。
办案民警将当时的验尸记录提供出来,里面有对付娟尸体的全面检查结果。报告里证实,凶手在被害人毫无意识后对其实施了性qin行为。
付娟死后被脱光了衣服,擦拭了身体,销毁了身上可能留有的指纹、□□等痕迹,凶手又重新摆放了付娟的死亡姿势,使其呈现被xing侵时的状态。
警方当时在她的两乳之间发现一根粗糙的黑色头发,由于案发现场遭到了破坏,这根头发也就不能作为确认罪犯的直接证据踽踽独行(末世)。警方当时对给付娟的尸体盖上衣服的何永做了调查,发现那根头发并不是他的,以此推断,这根头发不是衣服上掉落的,那就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而这根头发也成了找出凶手的有力证据。
当时参与寻找付娟的人员,警方对他们的dna做了检测,发现那根头发的dna与一个叫苏康的环卫工相似,警方将调查目光放在了这个苏康身上。但是这一发现并不能证明苏康就一定是凶手,因为当时苏康和一众人同时出现在犯罪现场,这根头发也可能是他查看尸体时不小心落在尸体上的。
在头发的dna比对结果出来前,警方对苏康进行过一次问询,他声称,21日晚八点左右,他在家里睡觉,并没有有力的不在场证明或是人证。
警方提供的简报里提到了一点,几个命案地点的第一、第二和最后发现人:范永、范初、付新民在同一时间都有不在场证明,也有相关人证。
范永、范初和村里的几个人去喝酒、打牌,从晚上七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到家里。
付新民一直和妻子在家里,期间,也就是九点五十分左右,村支书来过他们家里一趟,一直到八点半左右才离开,是和他讨论村里几个年轻人同他去外省工地干活的事情。
这样,嫌疑人选中,苏康的嫌疑成了最重的那个。
我(即秦昭)在结案前曾提出一个猜测,会不会是集体作案,他们之间又可以互为证人。由于付娟的尸体上没有留下凶手的指纹,她体内的分泌物又不含精。斑,想是凶手带着避。孕。套实施的qiang奸,又或者是用物体破坏了付娟的处。女。膜,伪装成奸。尸行为。
之后,凶手将尸体擦拭干净,又打扫了周遭环境,可以看出凶手早有策划。而在做这样冗长的清理时,凶手不免会有被发现的可能,他为何可以毫不慌张、井井有条的做这些事?
由此可推测,凶手有同伙帮忙放哨,这样凶手做这一切时便不会过于紧张,也会有时间清理作案现场。
由于案件的舆论较大,这一理论我一直保留意见,即使苏康已经认罪,我以多年的经验认定,这案子没有这么简单。碍于证据不足,苏康又承认是他一人所为,案子也就无法在明面上继续进行。
......
调查中,我始终无法理解,一个被凶手打扫过的现场,一个被凶手擦拭过的身体,为什么还会留下凶手的头发?
即使苏康说那是他对付娟进行第二次性qin时留下的罪证,依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之前有时间清理现场,最后却匆匆逃离的矛盾关系。
一切证据都巧合般的指向他,没有出现任何一个第二嫌疑人,这也成了本案中最让我疑惑的一点。】
翻看完秦昭所做的‘案情回顾’,他疑惑的问题和乌涵他们不明白的疑问大体相同,乌涵看向依然在桌案上写字的人,猜测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新证据,可以扭转整个案情?而他又向局里递交了什么申请?会再次给社会带来什么动荡呢?
这个被要求低调侦查的案子,是否又要因为这个新证据而重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想到这里,乌涵起身,朝秦昭走去。
第38章 人面鬼心
没有抬头,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在乌涵走来时站起身,也不去看她,直接转至墙角不显眼的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件深黑色的皮衣。这是件加了绒棉的衣服,保暖又简单。
不说话,他递给乌涵,又慢慢坐下。
拿着会让自己暖和的衣服,乌涵面无表情,手指尖却不住地颤抖。跟她同行的伙伴们都没有注意到天气已经寒冷,她也只穿了单衫,虽然她有耐寒的身子,可是毕竟是皮。肉,再不惧寒,也会受冻。
这个她从未见过面的老人,在不看她一眼的情况下,为她做了最温暖的事情。
默默穿上衣服,乌涵不想道谢,她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这些话。违心时怎么说都可以,偏偏要说实话时,她仿佛像个哑巴。
“衣服很暖和。”半晌,她走到秦昭一旁,用了最冷的语气表达了谢意。
“它该是你的。”秦昭做了回答,这句话又有些奇怪。
乌涵看到一把放了资料的椅子,将资料从上面搬到桌面,拿起椅子坐在秦昭一旁,“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她想,秦昭应是有求于她。
摇摇头,秦昭闷闷地推了张照片到她面前,顺手点了上面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她叫秦韵,是我的妹妹,你穿的衣服是她的。”
盯着笑容明媚的女人,乌涵疑惑,“她怎么了?”
“她以前和你一样,是个使者。”
听了秦昭这句话,乌涵心里骤冷,将照片还给他,斜靠着椅背,“她死了对吗?”
“是。”秦昭终于抬头,似是回忆过去,没有看乌涵,“她没能完成任务,她死时来见了我,说是肩膀上还有二十三个数字,可是,她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她问我,手里有没有连环杀人案......有没有什么人一次性杀了23个人。”
放下笔,秦昭无奈地笑了笑,“她疯了,她甚至求别人去杀人,想着再亲手裁决他,这样她就可以活下去了。”
拿起桌上的照片,秦昭眸色温柔,又夹杂些许可惜之意,“我们两个从小相依为命,是我宠坏了她。一直以来,我怕她缺失父爱、母爱,给了她最好的保护和生活,但是,却惯出了她只顾自己的性格。”
“她怎么成为使者的?”乌涵问。
秦昭揉了揉眼角,“她成为使者那一天,是她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参加一项叫做‘冒险漂流’的活动。她不听劝,没有穿上救生衣,也没有想到皮艇会翻倒。她和几个人都落入了水里。她不会游泳,她很害怕,所以,她拼命地抓着另外一个同伴。他们一起被湍急的水流向下冲,她拽着那个人身上的救生衣,不知怎么的,就拽走了......最后,他们都上了岸,救援人员见到她时,她正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她的朋友穿着救生衣躺在一旁。她活了,穿救生衣那个却死了。”
秦昭捏紧照片,盯着那个笑容天真的女孩,“只有我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有我知道,不会游泳的她为什么活了下来......可是,我没有将实情讲出来......”
似是看到照片后有字,乌涵将照片重新拿在手上,盯着背后的字看了一眼,又淡淡放下。
人面鬼心。
乌涵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是提醒所有人要小心一类叫做‘招魂使者’的人,他们虽然长得像人,其实已经像鬼了。
不再说话,乌涵陪着回忆往事的老人沉默着。
她知道自己会遇到招魂使者,也知道会因为听到他们的故事而看到自己的卑鄙。现在一切来临时,她曾想象的自己会替他们辩解的画面没有出现,此时的自己选择了羞愧地沉默。
“关于我的一切,是陆琛告诉你的,对吗?”乌涵握紧拳头。
秦昭将照片放回抽屉里,“陆琛为了你,找了许多和‘招魂使者’有关的人。他在想办法帮你,像是我当初帮秦韵一样。”
“我和他的关系很复杂,他不该......”
秦昭打断乌涵,“陆琛告诉我,你是他的家人,要我一定要帮你。他说你和其他使者不一样,你会为做错的事情懊悔,你有一颗与表面看起来不一样的心......”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乌涵不想同这个刚刚认识的人聊自己。
他们都不了解她,他们看到的只是她的‘人面’,她还有一颗‘鬼心’,一直在显露,也一直甩不掉。她不想承认,如果她走到了和秦昭一样的结局,她或许也会去求人杀人,做这种疯狂的事情。
她很理解秦昭,因为她也怕死,她也想活着。
“你徒弟说,陆琛给你们打了招呼要我们彼此‘互帮互助’,我想,你也有求助于我的事,对吗?”乌涵瞥了眼秦昭背后,大致清楚了他想要自己帮什么忙。
“......”秦昭犹豫后,开了口,“那个被秦韵害死的姑娘,我总觉得她在这里。”
“是,她在,而且已经很久了。”
拿起杯子咽了口水,秦昭沉声,“她在哪儿?”
“你背上。她一直让你背着她......”
似是被自己的气噎了一下,秦昭咳了几声,也吸引了另外几人的注意,他们好奇,这两个人聊了些什么。
小沈尤其意外,“师父这人很怪的,他想案子时谁都不能打扰。如果有人扰了他,他要么是发脾气大吼,要么是拿你当空气,这怎么对乌涵就特别呢?你看,两人还聊上了。”
叶东瞥他们一眼,见两人表情格外严肃,心里也生出疑惑。他们在聊什么?乌涵为什么一副想要跑走的样子?
揉了揉肩膀,秦昭瞥了眼身后,摇头笑了笑,“以前我总感觉肩膀又沉又酸,也去做了检查,医生说是没问题,可是,肩上的重量越来越大......原来,是因为这个。”他倒是不害怕的样子。
“你知道她为什么越来越重了吗?”乌涵问。
秦昭摇摇头,“这一方面的事情我是外行。”
“因为她心中的怨气越来越重。”乌涵盯着趴在秦昭后背的女人,“想是,她目睹了你破获的许多案子,见你对别人展现出的正义没有用在自己身上,就越来越生气。起初她只是紧跟着你,后来是贴着你,现在直接压在了你身上,你也就感受到了她越来越重的存在。”
“她还会从我身上离开吗?”
乌涵看了一眼,闭眼摇头,“若是我早些来,或许还能弄走她。而现在,因为秦韵死了,她没了报复的目标,变成了死魂,听不进我们说的话,也看不进我们做的事,她只想让你的后半生背着她一起过。”
“算了。”秦昭叹一口气,“背着就背着吧。以后我就将她当妹妹养,秦韵欠她的我来还,她如果想要我的命......”
“她不会......”乌涵低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给秦昭解释,然后就那样说了,“她不会要你的命,和你相处久了,她应该没有多少恨了。不然,她离你这么近,你早就被压死了。”
点点头,秦昭揉了揉肩膀,像是揉了揉那女孩的头发一样,竟然笑了起来。
他感激地看向乌涵,“付娟案子的事情,我会全力帮你的。你是个好姑娘,我相信,你帮那些魂魄也是出于善意......
似是受不了别人说自己‘善良’,乌涵打断他,“我帮那些鬼,不是因为我想替谁伸冤,而是因为,查明事实对我有好处。这是我一路走下来的初衷,从未改变过。”
她看向蹙眉的老人,左眼溢出鲁姗姗那日看到的蓝光,“我的心里没有怜惜与同情,这样我才能日日夜夜的面对那些恶鬼,才有胆子杀了他们。我一旦有一点点的爱,就会被他们害死。我举起刀子杀他们时,从没有犹豫过,我这样的人才配叫做‘使者’。”
秦昭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以前的秦韵,那个为了活命快要疯了的女孩儿。
他想再劝乌涵几句,叶东走了过来,“在讨论什么?”
他手里拿着几张照片,不知道是特意拿来,还是真有问题要问秦昭,总之,他成功的缓解了秦昭给乌涵带来的压力。在他到来后,乌涵释然地闭上眼睛,低头喘了几口气。为不再进行的话题庆幸着。
秦昭推了推老花镜,拿起桌上已经半冷的水灌了一口。似是察觉出乌涵不想再聊,他便转了目标。
眼睛横向叶东手里的照片,他解释,“那是案发现场拍下的付娟的尸体。警方赶到时,她还在付新民的怀里。之后,警方依据范永等人的描述,又将她的尸体重新摆放,拍了一组照片。就是你拿的后几张。”
叶东瞥了眼神色恢复的乌涵,将手里的照片递给她看。
从座位上起身,秦昭看乌涵时,仿佛在看秦韵的照片一样,有些可惜。
这时,小沈跑了过来,手里拿着电话激动,“师父,局长找您,是不是要说我们申请的事情......”
与他相比,秦昭淡定许多,他接过电话,“是我。”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他不紧不慢地回了句,“一旦上庭,这件事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不可能再低调处理。”半晌又说:“我和以前的态度一样,该死的就应该死,不该死的,要救回来。”
对方的声音语调很高,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却知道他在生气。
秦昭垂目想了想,“这场官司,我们要打。我代表苏康一方,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很清楚后果,你不用再劝了。”
他将电话还给小沈,转身沉思,眼睛落在正在写的报告上,他重新坐回座位,提笔又添了几行。
再次放下笔时,他终于开口同乌涵他们解释,“付娟的案子,可能会开庭再审,到时候我会作为辩方人员为苏康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