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们的暗器都给本官没收了。”年修齐看了看地上那一滩蛋白蛋黄,又加了一句道。
大堂外正在吵嚷间,门房通传的声音突从二堂后传来,众人暂时安静了下来,等着那县太爷来到大堂。
严柏负手疾步走到公堂书案前,眼神凌厉地将大堂下的众人审视一番,半晌才开口道:“是何人敢在县衙大堂喧哗?!”
他话音一落,还不等年修齐开口,后面那些老爷夫人们先叫嚷了开来,叫冤的,咒骂的,哭喊的,混在一起几乎快要冲破了县衙大堂的屋顶。
“这些人私占官驿,私设刑堂——”年修齐的话瞬间被淹没在一片吵闹声中。
他观那大堂上的县太爷,一脸施施然地坐在大堂案后的太师椅上,也不制止众人吵闹,也不听他陈述案情,年修齐就知道,这个人根本不想好好审这个案子。
他回头看了秦王一眼,秦王没问他要做什么,只是朝他一点头,年修齐瞬间又鼓足了勇气,拎着官袍走到桌案前,捞过严柏的惊堂木,狠狠地拍了一下。
当地一声响,众人顿时又安静下来,大堂上站列的衙役喝起了威武,倒把年修齐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严柏一把夺过自己的惊堂木,怒视年修齐。
“审案!”年修齐昂首道。
“你混帐!如今百凤的知县还是本官,几时轮得到你审案!”
年修齐一听乖乖地向后一退:“哦,那您来审吧。”
“你!”严柏被他一口气堵得说不上话来,脸色变来变去,好不精彩。
师爷在一旁咳了咳,严柏又瞪了年修齐半晌,这才不屑地移开视线。
“到底有何冤情,速速禀来。”
年修齐左右看了看,能禀这案情的也只有他了。他便又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将早已罗列好的罪名悉数禀上。
“…好好的一个官驿,被这群人改建成了私人园林,朝廷官员反而不得入。这且不说,索海还敢对驿站车夫用刑,险些闹出人命来。”年修齐道,“此等恶人,若不严惩,如何能让治下百姓安心?!”
“原来如此。”严柏听完点了点头,“官驿之事,想来是年大人误会了。步合驿年久失修,已经有些破旧,官驿改建本就是上报知府大人批准了的,这还是索家捐的银子,才让工程得以开展。如今刚刚改建完成,索海是负责官驿改建的工头,当日也不过是去查验改建的成果,若有不好的地方还得返工,自然不便接待往来官员。不巧却碰上年大人上任,这便撞上了,不过一场误会而已。”
这个知县处处护着那索海,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如此厚颜直让年修齐目瞪口呆。改建官驿?骗鬼去吧,谁改建官驿改成那副德性的。
但是人家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无从争辩,只能又道:“那他欺男霸女,对人动用私刑的事呢?!”
不待那严柏开口,索海自己先叫起来:“严大人明察,分明是那个车夫先偷了我的银子。大人可以传他上来,我们当堂对质!”
作者有话要说:小书生:我要休夫!
秦王:为何?你上哪去找比本王更好的夫?!
小书生:你身为我的小攻,动不动就生气,动不动就不理我,没见过别人家小攻这么对待小受的!
秦王:…
第103章
年修齐走到索海跟前,索海到了这县衙里却不知怎么又有了底气,一反之前畏缩的模样,目露凶光地瞪着年修齐。
年修齐看了看索海那壮实的身材,再对比自己的小身板,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还敢说,人都快被你打死了,现在还在昏迷着,你要人家怎么跟你对质?!”年修齐怒道。
“那便任由年大人信口雌黄污蔑于我吗?”索海冷哼一声,“小子不才,至少也为县里做过几件实事。我索家为百凤出钱出力,最后就落得一个被县官以权压人,随意诬陷的地步吗?未免让人齿冷心寒。”
“你…你!”年修齐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他便是没想到,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一个私占官驿的罪名反被他们吹成花团锦簇的功绩,再拿来当作自己脱罪的挡箭牌?!
夫子说过什么?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其实夫子并没有说过。
年修齐顿了顿才道:“好,你既然说是那个车夫偷了你的东西,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你的证据何在?总不能你随便说人家偷了你的东西就可以草歼人命吧。今天是你把人家打伤在先,你若拿不出证据来,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索海正要开口,年修齐一抬手制止住他,问道:“你说车夫偷了你的东西,这些人都知道吗?”他指着跪了一地的纨绔子弟问道。
索海自然连连点头:“当然知道,这些人都是我的证人!”
年修齐点了点头:“你们一起喝酒的,你会告诉他们也是应该的。”
索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有这么多人为我做证,大人可不要随便诬陷于我!”
年修齐不理会他这一茬,继续道:“既然如此,你有没有告诉你的朋友们,你到底丢了什么贵重东西?!”
“当然!我丢的是——”
年修齐一抬手打断他:“好,等的就是你这一句当然。既如此,你们分别给本官写下来,这个索海到底丢了什么?!”
一群人顿时傻了眼,面面相觑。偷东西什么的本就是一个借口,谁管他偷了什么东西?!
说话间年修齐已经拿了一沓纸和一把笔来,让衙役分发下去。
“索海到底丢了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给本官写下来。如果一样,本官便信了你索海的说法。如果不一样,哼,在坐各位都不是蠢材,不会连这点把戏也看不明白吧。严大人,您看得明白吧?!”
严柏本来正坐在大堂案后面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没想到这个愣头青还是不放过他,直接点到他的头上。他能怎么说?看不明白?那他不就成那个蠢材了么?
严柏咬牙笑了笑道:“年大人果然机敏,不过这都是小把戏,怎能拿到这严肃的公堂上当成一回事地用来审案子。”
“小把戏又怎样,有用就行。”年修齐一挥手道,“写,都给本官写下来!你们不会连字都不会写吧?!”
一群人互相看着,又齐齐看向索海。士丁早就十分有眼色地走到索海身边点了他的哑穴,他现在想出声都不能。其他人的身边也被衙役看守着,无法交流。上边还有一个县尊大人紧逼着,一群人无法,有人带头拿起笔来开始写,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反正写得不对,坑得也是索海,和他们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待众人一一写明,衙役将纸张收了上来,呈给年修齐。
年修齐一一翻阅过了,冷哼一声,把一沓纸拍到索海面前。
“你不是说他们是你的证人么?!这就是你的证人的证词!你们这群蠢材,有一晚上的时间给你们串供你们都没做,除了会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你们还能干什么?!蠢材!”
严柏听不下去地劝阻道:“年大人,你要审案子就审案子,别一口一个蠢材的好不好?这大堂之上,影响不佳。”
年修齐把那一沓纸又拿到大堂案前,拍到严柏面前。
“严大人,你自己看吧。这也能当证据?!明显一群人信口胡诹的。”年修齐哼道:“车夫既然没有偷索海的东西,他还故意指使一众狐朋狗友一起诬陷人家,以此动用私刑,严大人,你做官的时间比我长,经验比我丰富,依大萧律例,这该如何判罪啊?!”
严柏被他逼得不行,看了看跪在地上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的索海,他皱着眉头左右为难了片刻,突然一把拉住年修齐往二堂走去:“年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年修齐慌忙回头看向秦王,秦王轻轻地点了点头,自己也跟了上来。年修齐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严柏去了二堂。
刚一离开众人视线,严柏便捶胸顿足道:“我的年老弟,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你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呢?!”
年修齐疑道:“怎么了啊?!本官连个案子都不能审吗?!”
“能审,当然能审!可是你审谁都可以,你怎么能一来就拿索家开刀?!”严柏痛心疾首地道,“我和道你年轻正直,你嫉恶如仇。你不要以为本官就是个恶官,本官也看着那个索海恶心!谁上任的时候不想当个好官,造福一方百姓,让自己青史留名?!可是现实是另外一回事。你就算是皇上钦点的又如何,你如果敢这么干下去,不是本官危言耸听,这百凤县离天下大乱就不远了!”
年修齐有几分被他唬住了,咬了咬手指,迟疑地道:“那索家的力量就这么大?!”
“岂止是大,大过天了都!”严柏道,“你不要小看这小小的边城小县,这潭水可比京城要深得多!你不知深浅就敢去趟龙王庙,我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和秦王有关?”一直沉默不语的秦王却突然出声道,惹得年修齐回头看他。
他是觉得那个索家不过是假借着秦王的名头庇护自己而已。反正这里天高皇帝远,也没有人能揭穿他们。可是严柏却道:“原来你们知道。既然这样,本官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索家与秦王殿下关系匪浅,秦王是个什么地位什么手段,相信从京城里来的两位比我清楚得多。和索家作对,就是和秦王作对。年大人,你以后想来是要回京城的,若被秦王殿下记恨上,毁了自己的仕途,值得吗?!”
年修齐看向秦王,忍得快要内伤。
秦王明明是站在他这一边的,秦王整个人分明都是他的。索家算个毛毛雨,也敢说这种大话?!他都没有说过呢!秦王会为了索家记恨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秦王喜欢他都还来不及。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真是憋屈。
秦王却点了点头:“多谢严大人指点。”
严柏也点头:“你们能明白就好。年大人,我戏你,这一次的事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反正那个车夫你也救了,让索家赔点钱就算了,其他的,不要再追究了。你,追究不起的。”
“所以改建驿站,也根本就是那个索海的私人行为?根本不是什么知府大人批准的工程,是不是?!”年修齐道。
严柏无奈地点了点头:“索家在百凤地位特殊,这其中的恶心之事数不胜数,本官不过七品小官,胳膊拧不过大腿。不瞒年大人说,本官任上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才期满,现在你中途来顶上,本官不知道有多高兴。到哪里当官,也比在这里受气的好。”
严柏说完,就摇头叹气地回了大堂。年修齐刚要跟上,却被秦王一只手拉住了。
年修齐回头望着秦王,秦王却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偏僻处。年修齐乖乖地跟上,看着这四下里无人的幽静之处,忍不住脸红心跳一番。
这正在审案呢,秦王殿下想干什么呀?把他带到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来。年修齐抬手摸了摸自己变红变热的脸颊。
“修齐,听本王的,这个案子不过是个小案子。严柏说得对,让索家赔钱了事,皆大欢喜,其他的,不要太坚持。”秦王突然道。
年修齐一下子愣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道:“殿下,您是什么意思?!你难道真的和那个索家有关系?!你真的要庇护那些个混球?!”
秦王搂住有些激动的小书生,拍了拍他的后背。从出京城以来就对他百依百顺的年修齐,却明显变得有些抗拒。
“怎么?连殿下也是可以不顾律法,不顾正义,因为索家人和你关系特殊,所以看着他们草歼人命也无所谓是吗?!”年修齐有些激动地道。
“不是的,本王可以向你解释,修齐.”秦王耐心地道。
“那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年修齐双目灼灼地瞪着秦王。
秦王揽着他,有些无奈:“呃…修齐,不是本王不说,现在时候不对,前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反正你就是要混过去,等救了那个索海,你解释不解释也就无所谓了是吧!”年修齐怒道,“你对那个索海这么好,到底有什么阴谋?!”
秦王一头冷汗:“本王对他好什么好,本王连他是哪根葱都不知道。修齐,你不是连这种醋也要吃吧。”
“哼,谁知道你呢,你这个秦王向来有点变态。”年修齐揣着双手愤愤不平道。
秦王这次被自己的小书生指着鼻子骂都不敢回嘴,也不和是不是这百凤县风水不对。他只能搂着年修齐走回大堂:“好了修齐,不要赌气,先把这摊事解决了。”
“是非自在人心,本官自有论断,你和犯人有瓜葛,不需要你来指挥我该怎么干!”年修齐愠怒道,自己整了整官袍,走回大堂。
第104章
严柏已经在公堂书案后面坐定,闭着眼睛作老僧入定状,见年修齐进来,才终于坐正了身体,一拍惊堂木。
“肃静。”
吵嚷声渐渐止息下来。年修齐走到索海面前,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索海被点着哑穴说不出话来,又被年修齐这样不怀好意的打量,顿时一股凉意从脚底泛上。
年修齐默然半晌,才道:“本官再问你一次,那个车夫真的偷了你的东西?!”
刚才的闹剧已经让索海的谎言大白于人前,年修齐本以为他不会再强硬下去。没想到索海把脖子一横,瞪着年修齐使劲点了点头。
“你!”年修齐气结,“你撒的谎话已经被本官拆穿,你以为你一口咬定,本官就拿你没办法么?我告诉你,不管车夫偷没偷你的东西,你把人打成重伤,都是大罪过!别以为你可以脱罪!”
严柏一看他还是这么油盐不浸,刚才明明说得好好地,怎么出来还是这副模样?急得在后面直挤眼,可惜年修齐背后没长眼睛,看不见严大人焦急的暗示。
秦王看着年修齐继续一路向南地朝墙上撞,无奈地吁了一口气。
年修齐走到大堂案前面,负手昂首道:“来人,把索海押下大狱!其他人等皆是从犯,也一并押入狱中,等候发落。”
他话音一落,大堂外面的人群立刻又开始叫骂起来,偶尔有几棵菜梆子臭鸡蛋突破侍卫的防护圈,朝年修齐飞过来。
年修齐吓得朝秦王身边躲,秦王无奈地护住他,挥袖将“暗器”都扫开。
“狗官,谁准你来百凤县作威作福的?!”
“天打雷劈的狗官!胡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年修齐抱着脑袋怒道:“本官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凭什么得到这种待遇?!普通的老百姓呢?!他们一定会欢欣鼓舞拥戴本官的!”
“这位年大人,果真是好大的官威呀。”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大堂外面传来,刚刚愤而叫骂的声音骤然止住,人群中自觉地让开一条道给来人,还纷纷问好:“索夫人来了。您快看看这些孩子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年修齐从秦王身后探出头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从外面缓步行来的那个妇人。
妇人看上去已是半老徐娘,一步一步地行来,竟然颇有几分威严的气象。士丁也敏感地察觉到此人的不同,回头看了秦王一眼。秦王正微微皱着眉头,望着那个妇人。
那妇人被士丁拦住,便从容站定,一弯身先向严柏行了一礼。
“严大人,老身听闻索家不成器的子弟犯了案,冲撞了新上任的知县大人。老身一届女流,不懂礼数,但也知道这是极大的罪过。无论大人要如何惩罚他都是应该的。”
严柏忙从书案后面走出来,上前将衙设趋走,虚虚一拱手道:“索夫人言重了。没想到此事竟然惊动了索夫人。只不过后辈们年轻冲动不懂事,不是什么大事。索夫人不用担心。”
年修齐抿了抿唇,看向秦王,秦王却只是自顾自地沉思着。年修齐有些不忿,上前道:“索夫人是么?您说错了。不是因为索家子弟冲撞了我,本官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他犯的是律法,自然当依律法惩治。索夫人放心,本官绝对会秉公办理,绝不徇私。”
索夫人淡淡地看了年修齐一眼,却没有搭他的腔,只是向着严柏继续道:“官家要惩处谁,自有官家的道理,老身本不该随意说道。只不过,前段日子索家牵头带领百凤缙绅们捐钱整修路桥的工事,怕是要耽搁些时日了。对了,还有那些受饥荒的灾民,严大人也要另行安排人手了。这件事本是索海少爷负责,如今他下了大狱,索家再无第二个人可以接替他,这是无可奈何之事,望大人明察。”
年修齐见严柏朝他使眼色,有些不解地道:“到底什么事情?这明明是公堂审案,为什么要受犯人家属胁迫?!”
严柏见他如此顽固不化,忍不住恨恨一甩衣袖,走回书案后,再也不想理会他。
索夫人这才看向年修齐:“这位就是年大人吧?!果真是青年才俊。刚才的事,并非老身要胁迫官家,只不过这也是百凤县头一桩大事,自然要先向大人禀明,以免大人不明白个中厉害。”
年修齐道:“本官不需要明白个中厉害。来人哪,把这些犯人都给我押下去,在本官定罪之前,谁也不许探视。”说完便不再看那个索夫人,转头走向秦王。
那索夫人没想到这个楞头小子竟连一丝面子也不给她,一直从容的神情现出一丝龟裂,又很快地维持住了,高贵地昂着头,在人群中的问好声中慢慢向外走去。
年修齐走到秦王身边,瞪了他一眼:“好了,事情暂时先这样。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说完就背着双手朝外走去。
秦王看小书生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想念起从前那个在他面前束手束脚中规中矩的小家伙来。他哪来那么大胆子颐指气使?惯得他不轻。
想归想,秦王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乖乖地跟在小书生身后走了过去。
谁让他现在不是秦王,只是年知县的幕宾呢。秦王殿下如此地安慰着自己现在不但王权丧失更是夫权丧失的生存状态。
严柏见年修齐这就走了,忍不住在后面追了几步欲叫住他:“年大人!”
“严大人留步。我家大人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士丁拦住严柏,面无表情地道。
“可——”严柏还想说什么,但见士丁虽然一身家丁装扮,但那一身气势竟令他有些不寒而栗,竟不敢造次了。
严柏慢慢地向后退去,被他的师爷从后扶住。
“严大人?”
严柏猛一惊,忙抓住师爷的手,一齐朝后堂走去:“退堂退堂。”
士丁见状,便下令几名侍卫去牢里守着那些犯人,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追赶年修齐和秦王而去。
严柏走到后门处,回头看了看这群“家丁”,面上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这一边年修齐带着秦王飞速地出了大堂,出了仪门和大门,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官帽摘了下来,回到侯在门外的马车上他便开始扒自己的官袍。
秦王上前帮他把官袍脱了下来,年修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秦王殿下的侍候,还眉毛一横道:“殿下说吧,到底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王还未开口,外面突然涌来一群不和道什么身份的民众,将他们的车给围了起来。
车外吵吵嚷嚷,车夫在据理力争,士丁几人早已出了衙门,围在马车外面森严戒备。
年修齐和秦王相视一眼,年修齐挑开帘子去看外面的情形。
“狗官!”一人大叫一声,突然向他冲了过来。
“你们这群狗官!该干的正事一件不干,祸害乡里倒是很拿手!我们因为饥荒没了地,现在你害得我们连工也做不了,就是把我们逼上绝路!”
年修齐吓得慌忙钻进马车里,后退一步,不意外地被秦王揽在怀里。
“不要怕,修齐,士丁会解决的。”秦王安抚道。
年修齐呆呆地坐在秦王怀里,听着外面的叫骂吵嚷声。士丁可以阻止那些人冲进马车,却不能阻止他们的叫骂。那一声声狗官穿透薄薄的布帘子钻入他的耳朵里,让他感到难堪不已,又困惑不已。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年修齐喃喃道,“殿下,我真的做的不对吗?!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说我错了?!外面那些人,也是那些缙绅雇来捣乱的,是不是?!他们不可能真的恨我的,为什么要恨我呢?”
“嘘,你做得没错,修齐。”秦王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头顶,“你做得当然没错。只是你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这不是坏事。不管谁恨你,你都可以坚持自己,因为你问心无愧。”
“我把人心想得简单了?”年修齐默然半晌,“百凤县的百姓们难道不希望惩治这个目无王法的索海?!他今天可以打死一个车夫,明天就可以随便打死另外一个人。百凤县的百姓们难道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
“没有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谁会关心呢。”秦王捏着他纤细却圆润的手指道,“依我们这几日的见闻,索家在百凤的势力太大,已经大到了百姓无法不依靠他们的地步。和切身利益有关联的时候,没有人会因为他打死一个车夫,因为他要欺男霸女而愿意自断生路的。”
年修齐想了半晌,外面的叫骂声也渐渐地止歇了。他抽了抽鼻子:“殿下说得好像也对。”
秦王不无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年修齐也早忘记了之前的不快,把脸贴在秦王的胸前,手也揽着秦王的脖子,静静地享受着尊贵的秦王殿下的安抚。
秦王想着刚才他在公堂之上的义愤填膺,意气风发,还能耍弄一些小聪明,大概是抱着自己为民除害的正直想法,以为会受到百姓爱戴,没想到结果却完全事与愿违,根本没有人为他的努力叫好,反而所有人都在指责他。看他现在被打击得毫无精神的模样,秦王忍不住更加心疼这个努力的家伙了。
第105章
两人静静地在车里坐了半晌,秦王耳中听到咕噜一声。他低头一看,年修齐已经红了脸,把额头抵在他肩上不好意思抬头。
“饿了吗?”秦王笑道,“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年修齐抬起头来,用手摸了摸肚子:“是有点饿了,刚才实在太费力气了。”
秦王挑开帘子吩咐车夫将车赶到酒楼,又回来笑着搂住年修齐。
“会饿就好,你啊,人不大,心却不小。”秦王笑道,抬手摸了摸小书生的心口。
年修齐娇傲地一挺胸:“殿下不就喜欢我这样么?”
“就你什么都知道。”秦王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年修齐就着秦王的力道抬头望着他英俊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染上一层湿意,面颊也飞上一抹桃花。
相视了良久,秦王却只是微笑地望着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年修齐不自觉地舔了舔红润的双唇,开口道:“殿下,有点渴呢…”
“哦?!”秦王一挑眉头,迷得年修齐一阵小鹿乱撞。
“要喝水吗?”秦王抓过一旁的水囊,拿给年修齐。
年修齐愤怒了,一把将水囊挥开,扑上去搂住秦王的脖子,把唇印了上去。
秦王一只手揽住年修齐的后腰,双眼中尽是似水的柔光,专注地望着年修齐的眼睛。
年修齐亲了片刻,勇气耗光之后便不好意思地退了回来,脸颊上飞满红霞。
秦王继续老神在在地靠在软垫上,像搂着小猫似的把他搂在怀里。年修齐把手指放在嘴边啃了啃,回头看了秦王一眼,道:“我觉得,殿下受伤得很重啊…”
秦王正为戏耍得小书生自己投怀送抱而暗自欣喜,闻言挑眉道:“哦?!修齐何出此言?!”
“殿下本该如狼似虎,现在居然如此清心寡欲,小生害怕殿下的伤影响了殿下的什么什么…”年修齐长吁短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