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齐直觉得这位骡夫有异,忙凑了过去,开口道:“老哥,我打听一下,驿站里今天来了什么大人物啊,守得这么严,刚才我看到新上任的百凤知县都被驿丞赶走了。”
骡夫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年轻人,不该你问的不要多问,当心惹祸上身。”
“老哥不要这么说,在下也是县里的生员,本来今天出来踏青顺便迎一迎百凤新任的父母官,没想到却看到驿丞就这么把父母官赶走了,连驿站的大门也不让进。这说不得就有些猫腻了。”
年修齐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一枚碎银就这么被递到了他眼前。
年修齐抬头一看,秦王居高临下地拿着银子,扔到骡夫怀里,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骡夫一见那银子,一身的颓丧一扫而光,马上放下馒头凉水,捡起碎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
年修齐不悦地拉住秦王走到一边:“本官刚来上任,你就当着本官的面败坏本官治下民风。”
秦王哂道:“无利不起早,这就是民风。”
“皇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年修齐不悦道,“你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么说么?”
“那自然不可。但皇上不过随便一说,百官亦不过随便一听,修齐莫要当真。”秦王就这么不要脸地承认了。
“你!”年修齐恨恨地瞪着这个可恶的家伙。
“两位大人。”骡夫在后面验好了银子,怯怯地唤了一声。
年修齐忙转回身去,那骡夫弯身道:“两位大人,这院子里的事,其实整个百凤县人都知道。这位大人说自己是县里的生员,大概也是新搬来的,不然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整个百凤县没有人敢管,即便是百凤换过一百任父母官,也根本管不了。惟有一年吕将军在百凤县驻扎几个月的时候,才得以安宁了那几个月。”
年修齐好奇道:“到底是什么人犯事?百凤县这么一个偏远小县城,还能有什么皇亲国戚不成?”他说着看向秦王,却见秦王脸色已经沉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骡夫神情悲愤,说话的声音也高了起来:“皇亲国戚?皇亲国戚也比不得百凤的索家可以只手遮天。”
“索家?”年修齐又疑惑地看向秦王,秦王却只是自顾沉思,完全无视他的疑问。年修齐只能自言自语道:“索家是什么身份?从来没有听说过啊?这个姓氏也挺怪的。”
“都是天杀的秦王元颢,不然这索家也不能在百凤县为祸乡里十几年。”骡夫突然又说了一句,把年修齐吓了一跳,忙又回头看了一眼秦王,一时间以为是他身份暴露了。
骡夫说完就一脸悲愤地蹲了下去,看也没看秦王一眼,显然并不认识眼前的正主。年修齐这才放下心来,却被骡夫的话弄得更加迷茫了。
“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年修齐道,“秦王殿下素有清名,怎么可能纵容恶人为害一方?何况这里天高皇帝远的,秦王殿下可能根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那个什么索家,一定是假借秦王殿下的名义行恶。”
骡夫又待争辩些什么,却听院子里传来一声明明白白的惨呼声,他一脸苍白地站起身来,不安地来回踱了两步,突然抓住年修齐的手道:“大人,小的看大人相貌不凡,想必不是本县生员那么简单。如果大人不怕那索家权势涛天,请大人想想办法,救救里面的人吧!”说完径直跪了下去。
年修齐忙将他扶了起来:“你且说一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也许不知道,这驿站的车船马夫都是从百凤县和周边的小村子里强迫征召百姓充任的,若非如此,根本没有人愿意来做这种作践人的差事。”骡夫悲愤道,“车马要自备不说,如果那些大老爷们只管安安稳稳地享福,我们就是白干上几个月也认了。可他们偏偏还要和我们这些乡野小民过不去,纵容家人敲诈勒索,损坏车马,打伤牲畜,征收各种税款,若不交便要挨打。”骡夫说着抹了抹眼里渗出的泪水,年修齐却越听越是凝重起来。他便是没想到这小小一个百凤县居然能黑到这个程度,还有没有王法了?
骡夫继续道:“这个月征到小的头上,无奈只好套上自家骡子前来服役。跟我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后生张林,本来也是个念书的,后来家道中落,妻子也离他而去,只剩一个妹妹与他相依为命。可恨那索家的一个少爷看上了张林的妹子,明抢几次不成,便来这驿站诬陷张林偷了他的东西,如果张林不把妹妹交给他,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真是太可恶了!”年修齐怒道,“殿…夫子,我们必须得管!”
秦王被叫了几声夫子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的,无奈地看着他道:“大人说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们直接闯进去。”年修齐一边说一边往正门走去,气呼呼地道,“刚才看那驿丞客气,我也不好与他为难。现在既然知道里面正在干什么勾当,我就是要硬闯,谁敢拦我这百凤父母官?!”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到了驿站正门,年修齐大步往里走去,不出意外地被人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这里可是官驿,也是你们可以乱闯的?!”两名驿卒拦住年修齐和秦王。
年修齐从怀里掏出上任的公文举到他们面前,怒道:“闯的就是你们的官驿!本官可是皇上钦点的百凤知县,不怕死的接着拦!当官的不让进官驿,你们这驿站上上下下还真是胆大包天了!”说完一把推开两个惊疑不定的驿卒,继续往里走去。
秦王跟在年修齐的身后,看着小书生勇往直前地闯进了驿站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连秦王也是一怔。这驿站外面看着残旧,里面却全然是另一种气象,朱红大门,游廊深深,花木扶疏,哪里还像个驿站,完全是豪门大院的格局。
进来之后那惨呼声就已经很明显了,年修齐顺着声音疾走,路上仍有各色驿卒和家丁模样的人拦路。秦王不用年修齐开口,已经轻而易举地制住了这些人。堂堂秦王殿下就在这小小驿站里给一个七品芝麻官当起来了开路先锋。
直到又转过一堵花墙,里面又是一座精致的院子,年修齐才终于看到了此行要找的正主。
还没进得那座小院,驿丞郑之春不知道从哪里赶了过来,满头大汗地在年修齐面前站定行礼。
“年大人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家人有哪里伺候不当之处。”
年修齐瞪了他一眼:“你还敢说,我告诉你,你完了。”说完就要绕过驿丞往里走。
驿丞虽然显出些心虚的模样,却仍旧坚定地拦住年修齐,年修齐不由得有些火了。
正在此时,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外面是何人在喧哗?既然这么不怕死,就一并带进来吧。”

第101章

年修齐气愤地看向秦王,指着里面不满地低声道:“殿下您听到没有?简直把自己当土皇帝了!好生气!”
秦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消消气,生气是最浪费力气的。进去会会他吧,年大人。”
有秦王在身边,年修齐无论如何都是感到有底气的。他一撩衣摆,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一踏进院子,先是扑面而来的一股浓重的酒气,熏得年修齐皱起了鼻子。
院子里景致怡人,正中央摆着一张酒桌,桌子上摆满了杯盘,一群喝得醉熏熏的男人围坐在桌子四周,院子的正中央却架起了私刑架,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男人趴在那处,浑身是血,不知道是醒是昏。
年修齐一看这情景,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一脸被酒色掏空了的模样,犹自举着酒杯,眯着眼睛打量年修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谁给你们的权力动用私刑?!”年修齐走到那被打得满身是血的男人身边,一把将行刑的家丁推开,愤怒地将在场诸人看了一圈。
酒桌旁坐着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从谁开始爆发出一声笑来,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大笑起来,有的甚至拍着桌子,好像年修齐讲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
这明显的蔑视让年修齐更加愤怒。
“不许笑!”年修齐往前走了几步,几乎怒发冲冠地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我告诉你们,我是百凤县新上任的知县,你们统统都规我治下管理,如果你们有作奸犯科之事,本官绝不轻饶!”
他话音一落,人群之中有了片刻安静,一个一个互相看着,面上忍着笑意,完全是没把他这个父母官放在眼里的态度。果不其然,下一刻便爆发出了更加嚣张的此起彼伏的大笑。
年修齐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这比言语的冲撞更难以忍受,他们完全从心里没把他的身份当一回事。
这到底是群什么人?到底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强大的后台,让他们敢如此肆无忌惮?
坐在主位那个男人一抬手压下众人笑声,揉了揉笑得发酸的眼角道:“都不要笑,这是我们百凤的父母官,你们好歹给点面子。”
笑声渐渐停了下来。年修齐一脸沉郁地看着在场的诸人。
那男人接着说道:“县尊大人初来百凤上任,按道理说,我们这些乡绅都应该给大人接风洗尘的,却偏偏让大人撞见咱们教训手不干净的下人,脏了大人的眼,实在是我们的不是了。”
他话说得谦恭,却连站都懒得站一下,只管坐在主位上昂首低眉地看着年修齐。
“是吗?手不干净的下人?”年修齐冷笑一声,“本官怎么听说,是哪个混人看上了人家的妹妹,故意拿这罪名栽脏他,逼他把妹妹交出来呢。这位乡绅,看起来你人脉挺广,你认不识知这个卑鄙的混蛋啊?”
这场面不能更明显,这里一切都是主位上那个男人作主,其他人不过陪客而已。年修齐一届书生,即便义愤填膺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不痛不痒的这么几句,对于那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笑了一声道:“大人初来乍到,可能有所不知,这也不怪大人。您可以去百凤县问一问,我索海断的案子,从来不曾出错。”
“索,果然姓索。”年修齐回头看了秦王一眼,秦王面无表情,看上去并不认识这个姓索的。
“原来大人也知道索家。初来上任便如此熟悉地方,大人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少做许多错事。”索海一脸傲慢地说道。
年修齐冷笑一声:“本官的确知道得不少。本官还知道,你小小一个乡绅子弟,谁给你的权利断案动刑?你私占官驿,连朝庭命官都不得入,又是罪加一等。本官治你一个藐视王法之罪,你敢不服罪?!”
索海一怔,突然又摇头笑了,一脸无奈地看着年修齐:“我还道大人本是个懂道理的,必定官运恒昌,没想到也这么天真。”
“本官该懂什么道理?”年修齐冷冷地看着他道。
“别说一个小小的步合驿,就是我索海占了你的官衙,你也得拍手叫好。这,就是百凤县的道理。”索海一昂头道。
年修齐道:“是么?那今天本官便教教你,什么是王法的道理!”他走到缩在一边的郑之春身边,掏出上任公文拍到他面前:“郑驿丞,本官命令你,马上逮捕这个藐视王法私设刑堂还侮辱朝庭命官的混蛋!”
郑之春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低声道:“这…县尊大人,莫要与小人为难。”
索海等人一脸兴味地在后面看戏,有些人还接着喝上了,指指点点兴致盎然,至于那被上私刑的男人自然被放到了一边。
年修齐道:“本官才是百凤县最大的父母官。以后凡有作奸犯科的,家族再大靠山再硬,本官也绝不放过。你放心,本官绝不让人找你的麻烦。”
秦王站在院墙一角,微笑着看着年修齐这一番作为。眼角撇见隐蔽处几名侍卫请求动手的信号,他微微摆了摆手,让侍卫暂时按伏不动。又转头继续看向年修齐。
藏在暗处的士丁自然不会忽视秦王眼中那显而易见的宠溺和温柔。秦王很少退到后面这样专注地看着什么人,如同最坚毅的保护盾,他曾经只会独断专行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一切,程秀棋公子便因此经历了一番误会与磨难。
士丁也看向那个小小的知县,他努力的背影显得陌生,却又带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不知为什么却让他想到当初的程秀棋。
年修齐还在苦口婆心地企图说服郑之春,郑之春不堪其扰,忽然跪了下来:“县尊大人,求您放过小人吧!小人情愿辞官不做了,请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
“你!”年修齐目瞪口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郑之春,又回头看向那一桌脑满肠肥的缙绅子弟。
索海举杯朝他遥遥一祝,傲慢地道:“如何啊县尊大人,我还等着你教教我王法的道理呢。”
“你…你少嚣张!”年修齐怒道,突然从一个驿卒腰间抢过来一把绳子。
“驿丞驿卒说到底不是本官的三班衙役,本官不怪你们不听令。今天本官便亲自拿了这个索海,让你们看一看本官到底敢不敢审他索家人!”年修齐说完便拎着绳子走向索海。
一群家丁早已围了上去,将年修齐团团围在中间。
“县尊大人请留步,否则小的们人多手杂,伤了大人就太不好意思了。”一名家丁叫嚷道。
年修齐咬牙道:“你们有胆子就试试看,袭击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士丁看向秦王,秦王却仍旧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却已上前几步。
他说着已经走到索海跟前,索海却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年修齐将绳子往他身上套去,还没碰到那索海,周边围着的家丁居然真的动起手来,不知是谁猛地抓住他往后一推。
年修齐站立不稳,立刻向后跌去,周围的家丁还在不依不饶地推搡上前。年修齐紧闭上眼睛,等着随之而来的疼痛,甚至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一阵凉风拂过,他并没有摔到地上,却摔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年修齐慌忙睁开眼睛,便撞进秦王含笑的柔和双眼中。他忙抓住秦王的衣袖,低声道:“殿下不要胡来,你的伤…”他这才感到一丝后悔。明明只有秦王和他一起深入敌方,他怎么就敢这么鲁莽,万一连累得秦王伤势加重,他真是要心疼死的。
秦王带着他,不知道怎么转了几步,竟然就转出了一群家丁的包围圈。五大三粗的十几个家丁面面相觑,索海一声冷哼,他们又继续不依不饶地拥了过来。
年修齐又是愤怒又是担心。这群人真是胆大包天,他已经退了出来,他们还真敢把他这个朝廷命官打一顿不成?!最担心的却是秦王受他连累。
年修齐将秦王挡在身后,连退了几步,为难地道:“殿下,我们…难道要先逃走?!”那到时候他这知县就更加威名扫地,如何在百姓当中树立威信,如何让人相信他能制住那个索家?!
秦王低笑道:“修齐不用担心,你看那边。”
年修齐顺着秦王的指示看去,却见郑之春身后已经聚起了十几名驿卒,互相交头接耳,有人一脸义愤,有人面露为难。
突然有驿卒振臂一呼,高声道:“老子看不下去了!县尊大人只带着一个幕宾就敢闯驿站抓恶人,不就是因为相信我们可以帮他?郑大人拖家带口不敢趟这个浑水,我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跟这群混蛋抗一抗又如何!”
“早看这群孙子不顺眼了!”
“兄弟们,不怕死的跟我上啊!”
一群驿卒蜂拥而上,与索家的家丁对上。郑之春在人群中劝阻不来,只好退到后面,一脸死灰地看着面前的混乱。
年修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变故,不知道形势如何就突然转变了。
秦王背着人群的方向偷偷亲了亲他,笑道:“县尊大人好大的官威,新官还没上任,第一把火就先烧起来了啊。”
“可是…他们怎么…”年修齐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激愤的驿卒,其中还有一个是他在进大门的时候狠狠推开的两个人之一。
本来郑之春不愿意听令行事,他还有些愤怒,可是现在这些人因为他与索家人对上了,他突然又有些担心起来。担心他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有能力,担心他保护不了这些为了他与索家对抗的年轻人。
“年大人魅力无边,这就收服了几个心腹呢。”秦王在他耳边道。
这等局面却是秦王也没有想到的。他游刃有余是因为他万事皆备,年修齐和驿卒们并不知道,却都奋起对抗。如果今天他不在这里,相信他的小书生也能摆平这番危机。
莫不是傻人有傻福,古人诚不欺我。
士丁等人早已趁乱混入人群,游刃有余地在驿卒和索家家丁之间穿梭,倒是让这群明显瘦弱的驿卒在混战当中没吃什么亏。驿卒不明其中异样,只觉得看上去威武粗壮的家丁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竟是越战越勇,不一刻就把那些家丁冲散。
索海那一群人再也不复之前的悠然自得,一个个慌忙抱头鼠窜。秦王给侍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一个也不要放过。
于是年修齐本来只想量力而为先抓一个首恶,最终的结果却是面对着十来个被捆起来狼狈地跪在地上的缙绅子弟。
有点玩大了。
年修齐被秦王带着坐在一名驿卒搬来的凳子上,审视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这些都是百凤县的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那个地头蛇。想到后面将要面对的狂风骤雨,他不由得脑子里有一刻的空白。

第102章

年修齐一时间有些发怔,秦王按了按他的肩膀。
“事已至此,修齐莫不是后悔了?怕了?”秦王低声道。
“谁怕了?!”年修齐反唇相讥,揉了揉脸,“尊贵的秦王殿下都跟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说完,才看向在自己面前跪了一地的人。
那索海似乎没料到年修齐竟然真的敢抓人,奋起反抗的那些驿卒更是从未被他放在眼里,打骂都是常事,便是打死一个两个,谁又敢追究。乍一次踢到铁板,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年修齐咳了咳,扬声道:“你们私占官驿,又私设刑堂,本官今日便将你们拘捕归案。这是本官上任的第一宗大案。”他说着,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都还没想好该怎烧,你们就赶上来架柴送火,说起来本官还要谢谢你们。”
“我不服!”索海突然挣扎着要站起身,大叫起来,“我要见我祖叔公!你和不知道我索家是什么身份?!便是我大萧的秦王见到索家家长,也要恭敬行礼!”
“不服?!”年修齐冷笑一声,听他又牵扯秦王,心里更是不快。秦王在他心目中是难得不拉党结派的大好皇族青年,这什么索家一直在败坏秦王的名声,他如何能忍。
“本官专治各种不服!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等本官到了县衙再审他!”几名驿卒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还在叫嚷的索海带了下去。
年修齐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刚才不是笑得很嚣张吗?笑啊,怎么不笑了?!”
一群人噤若寒蝉。他们不过是依附于索海的一群纨绔子弟,看这个愣头青的县太爷连索家人都敢抓,他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一个不好惹怒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任知县,把他们先斩后奏了也没人能给他们出头。
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人带头跪伏在地,恭敬地道:“晚生们愚钝,刚才实没有认出来县尊大人的身份,绝不是有意冒犯县尊大人。望大人原谅晚生们愚昧无知,不要与晚生们计较。”
一群人纷纷附和。年修齐皱眉看着地上这些人,一个个比他都老得多,还一口一个晚生,又这么怂,见风使舵,真是让他倒尽胃口。
挥手让人将这些人也带了下去,年修齐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驿丞郑之春再无颜面出来见他,便有一个不甚眼熟的驿卒过来招呼年修齐。年修齐看了看周围这个被改造成私家园林的驿站,也没有心思住在这里,他却又不放心被关在驿站的那群缙绅子弟,生怕把这群祸害在这里关上一晚会节外生枝。
秦王道:“不用担心,我让士丁他们留守此处,断不会让他们翻出什么浪来。”
“士丁大哥来了?什么时候?在哪里?”年修齐一脸讶异地道。
秦王冷下脸来:“大哥大哥地叫这么亲热,县尊大人还真不讲究。”说完便大步朝驿站外走去。
年修齐紧赶几步追了上去,挽住秦王的一条手臂,抬头看着他的脸道:“殿下,怎么了嘛?这就生气了?”
秦王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别这样嘛,殿下。你身为我的那个,动不动就不理我,这样好吗?”年修齐上赶着道,“这么小心眼,真的好吗”

年修齐和秦王在附近找了个小店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也不等大队车马的到来,便由几个仆从打扮的王府侍卫和一群驿卒一起押着昨日羁押的一群纨绔子弟,浩浩荡荡地开赴百凤县。
按照行程还有三天才是他到达百凤县的日子,早到或者晚到都不合适。一来要等上一任知县把工作都交接完毕,二来县丞主薄等人和着全县生员缙绅也要按日子出城迎接新任知县。如今他提前三天到达,还是如此杀气腾腾地现身,一下子把百凤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惊动了。
上一任百凤知县严柏还未动身离开,如今还在县衙住着,一大早便被二堂外吵吵嚷嚷的喧闹声惊醒了。
门房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道:“严大人,不好了,听说那个新来的知县年修齐昨天在驿站抓了一群缙绅子弟,今天上午就要到了。现在那些个缙绅都在外面闹得不可开交,要找老爷您作主呢。”
严柏不耐烦地抓起一件衣裳往身上套,醒眼惺忪地打着呵欠道:“临着要走了还不让本官省心,真是烦人。这个新知县也实在是个不懂事的,怎么能这么胡来。”
闻声赶来的师爷刚刚踏进门槛,便听到严柏这连声报怨,忙上前道:“堂翁有所不知,这个年修齐并不是正经进士出身,乃是皇上钦点,赶赴这百凤接任知县的。看起来似乎他被发配边疆,不为皇上所喜,但是,若皇上果真不喜欢他,何必还要给他一个官来当?!晚生以为这个人必定有所依仗,再不济,他也是在皇上面前露过脸的人。要知道多少正经进士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单凭这个,严大人也切莫将他轻视了去。”
说话间严柏已经穿戴整齐,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冠,便背着手大步朝外走去。
“夫子且放心吧,本官有分寸。哎,这索家得罪不得,新来的毛头小子也得罪不得。本官是作了什么孽了,连当个七品知县都不让我安生。”
年修齐已经换上了一身暗紫官袍,神神气气地押着一群缙绅子弟等在大堂里。大堂外面围满了人,被衙役挡着,还在涌动着朝里挤。年修齐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大多数人都是衣着光鲜,想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不多,却是被他抓来的这些纨绔子弟的家人居多。
“狗官,谁准你抓我儿子的?!我儿子犯了什么王法?!”一个妇人突然冲出衙役的阻拦,朝着年修齐就冲了过来。年修齐吓得后退两步,直退到秦王怀里被秦王按住肩膀揽住小腰,这才镇静下来。
士丁已经上前把那妇人挡了回去,那妇人尤在吵吵嚷嚷不依不饶,一脸憎恶地看着年修齐,突然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枚鸡蛋来,砸向年修齐。
年修齐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暗器朝自己飞过来,腰间猛然一紧,秦王已经带着他朝一旁躲开了。那暗器最后就砸在地上,淌出一地蛋黄。
年修齐拍了拍胸口,惊魂甫定。
“好可怕啊。”年修齐抬头向秦王道。
秦王笑道:“这才是刚开始,修齐这就受不了了?”
“没有,我都没有在怕。”年修齐捂着胸口嘴硬道。
秦王笑了笑,不置可否。
年修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回头看了看那一群激愤的围观群众,还是不放心地向士丁等人叮嘱道:“你们把他们看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