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儿。”燕臻把书包递给他,“先自己拿着。”
林州没有接,却将陆惜之扶了过来。
“我来扶着陆先生吧。”林州小心地把陆惜之揽在自己怀里,搀着他站好。
燕臻挑了挑眉头,没说什么,伸手去按电梯。
陆惜之醉成这样,也不能把他扔下不管。燕臻给周敏打电话,周敏听说是陆惜之的事,连听也没听,当即挂了电话。
陆惜之在这个城市里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相熟的朋友了。
“我们带他回家吧。”林州不忍地道,“不太熟的人,也不放心,他醉成这样。”
燕臻没说什么,开车带着林州和陆惜之回了公寓。
林州把陆惜之带到浴室,亲自照料陆惜之,完全不让燕臻插手,直到把他扶到客房里躺下才吁了一口气。
回到卧室的时候燕臻还没睡,躺在床头上看着书,看到他回来才把书放下,笑道:“州儿忙完了?”
一副故作轻松打趣的神情。
林州磨了磨牙,嗖地扑上床,把燕臻压在身下。
“你不要跟我装模作样,给我老实交代,陆先生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燕臻看着林州瞪眼咬牙的模样,暗暗叹了一口气。
纸包不住火,他有意瞒了这么久,林州终于还是察觉了。
只是看着林州的神情,曾经令他为难万分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他曾经怕林州得知之后会心生芥蒂,可是看着这个大张旗鼓对他兴师问罪的少年,那些顾虑似乎都变成了多余。
燕臻不由得微笑起来。他到底在杞人忧天些什么?
林州还在自顾自地猜测:“他跟你谈过恋爱?是不是?!有没有谈过,你快点说!笑什么笑,不准笑!严肃点,快点回答我!”
林州急死了,他头一次觉得他哥这张无论何时都云淡风轻的脸是这么地——欠揍。
燕臻抓住他的指尖,点了点头。
“说话!”林州怒瞪,“不说话就是心虚!做贼心虚!”
燕臻:“…谈过。”
林州哼哼了两声,圆润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向来感官敏锐直觉精准,怪不得他一直觉得陆惜之跟其他人的感觉不一样,原来根源在这儿呢。
“什么时候谈的?谈过多久?怎么谈的?”
“…”要照实说吗?会产生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吗?燕二少陷入了深沉的纠结。
“坦白从宽,欺骗从严!”林州坐在燕臻的肚子上,一根手指指着他怒道。
燕臻最终一五一十地照实讲起。
“上学的时候就谈了?是初恋喽?”林州听着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哥的初恋居然不是我。”好委屈,好想打人。
“对不起。”燕臻低声道。
林州眼圈红了起来,他抬手揉了揉,清了清嗓子,继续审问。
“谈了好多年?”
“没有那么久。”燕臻很快回道,抓住林州抹眼睛的手,“真的没有,也就是大学的最后两年。”

第六十章

“只有大学的最后两年,而且从来没有做过和州儿一起做的事…”燕臻伸手将林州拉下来,揽在怀里。
林州磨了磨牙,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只觉得鼓胀胀的有些难受。
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他没有必要抓着不放,只是猛一听起来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他一直以为燕臻或者林旗,从头到脚都是属于他的,但没想到曾经有一个人也被他放在心里,那个人还比他更早。现在那个人就在隔壁。
“你失忆了。”林州在他怀里小声地道。
燕臻顿感不妙。林州扭着手指继续道:“我刚来找你的时候,你说你不记得我了。那个时候你的心里,应该只有陆先生是你的情人吧。”
他却一直自以为是地亲近燕臻,在燕臻的心里只记得一个陆惜之的情况下。
那个时候燕臻是怎么想他的呢?自作多情?还是行为可疑?
燕臻不让他再想下去,猛地翻身覆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地圈在怀中,手心抚着他的额头,低下脸庞想要亲吻他。
林州抬手推开他的脸,瞪圆了发红的双眼:“别来这一套!话还没说清楚呢!起开,不要压着我!”
他认真用了力气要推开燕臻,燕臻却耍赖一样四肢缠在他的身上,不让他挣开。
“好,你想说清楚,那我们就慢慢说。乖州儿,别动,让哥抱着。”燕臻诱哄道。
林州红着眼眶:“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不说,天天装深沉。”
燕臻:“…”他什么时候装深沉了。
“我什么都告诉你,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林州道,“每次都是我说你听,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燕臻不爱说话,还是林旗的时候就不爱说话,以前林州也不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来却觉得心里难受。
“你跟陆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说吗?”
陆惜之显然也是个不爱说话的,要是燕臻也不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大眼瞪小眼么?林州才不相信。
燕臻听着林州的质问,后背有些冒汗。
但是更犀利的还在后头。
“我刚来的时候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还想着陆先生?”
“没有。”燕臻立刻否定。
“没有。州儿,那个时候我是不记得你,可是不管我的大脑记不记得你,这里——”他拿起林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一起感受着那勃勃跳动的心脏,“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你不知道你离开我的那些天,我每天有多么煎熬。”
煎熬到他看到每一个靠近林州的男人女人,都嫉妒得发疯。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也许难以分清,可是嫉妒的情绪,永远不会被错认。它像一条贪婪的毒蛇,紧紧缠绕着脆弱的心脏,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张开毒牙啃嗜一口,让一颗心瞬间痛彻心扉。这样深刻的痛楚没有人会忽视它。
燕臻很少说甜腻的情话,何况这么肉麻,林州有些不太自在地转开眼睛。
“这些话,也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燕臻亲着林州的手指,声音低沉暧昧,“州儿也说了,我总是装深沉,不爱说话。”
林州脸色绯红,乌黑浓密的睫毛半盖着眼睛,也不再抗拒他的亲近。燕臻得寸进尺地欺身上前,扯开林州的衣襟,埋头四处点火…
一室春情未歇。
第二天一早,林州拖着酸懒的身体起床做了早饭,哈欠连天地把东西都端上桌。
燕臻还没下楼,陆惜之先出现了。
林州看到他的时候一愣,之后就有些不太自在,清了清嗓子,尽量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陆先生,起了哈,睡得还好吧?正好,我正要去叫你呢,一起来吃早饭。”
陆惜之面色还有些苍白,向林州点了点头。
“谢谢。”
谢的什么,林州也不太清楚,不过人家谢了他就受着吧。他们俩这关系,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清楚,。
陆惜之没有客气,帮着林州把早饭摆到桌上,就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林州上楼去喊燕臻。燕臻系着衬衫袖扣走下楼梯,林州给他盛了一碗粥。
“哥快过来吃饭,你不是说要早点上班的么。”
燕臻也看到了陆惜之,面上神情不变,和陆惜之打了招呼。陆惜之向他点了点头,就沉默地吃起早餐。
林州觉得气氛有些怪,好在早饭很快吃完,燕臻直接出门了。
燕臻没提要送陆惜之的事,陆惜之也没说怎么回去。虽然陆惜之还没走,不过总算没有三个人一起的时候那么氛围沉闷,林州不由得吁了一口气。
陆惜之帮着他把锅碗洗了,看他的动作,应该也是做惯了这些家务的。
林州记得陈湛似乎说过陆惜之出身和他差不多,也是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如今他有这样前途光明的事业,林州心里有些羡慕。
“你每天就这样照顾燕臻吗?”陆惜之突然出声道。
林州把碗筷摆好,点了点头。
他这样能算照顾燕臻吗?应该是吧,虽然燕臻照顾他更多一些。
“做饭?打扫家务?还有什么?上床?”陆惜之的声音有些喑哑。
林州听出些别的意味,转头看向他,眉头微微皱起。
他可没忘记昨晚陆惜之抱着燕臻哭的样子。也许燕臻对他没有想法,可是陆惜之明显还喜欢着燕臻。
陆惜之看着他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好奇什么呢?也许是好奇当年如果他不走,这些可能就是他的日常。
每天像个小媳妇一样给燕臻洗衣做饭,料理家务。这些事情燕臻是不会做的,他毕竟是燕家的二少爷,燕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贵公子,怎么会迂尊降贵做这些杂事。
当然也可以请家政,只是他不习惯,到现在他也不习惯让别的人进入自己的地盘。
陆惜之觉得自己的酒可能还没醒,否则怎么会把这些没有如果的事想得那么深。
“你没有觉得不甘心吗?”陆惜之靠在流理台上,似乎闲聊一样问着林州。
“为什么不甘心?”林州眨了眨眼,似是真的不懂。
陆惜之一怔,既而就笑了起来。
燕臻这次找了一个小傻瓜。
“你们都是男人。”陆惜之道,“你也想有自己的事业吧?你们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必须像个女人一样伺侯着燕臻呢?你没有想过吗?”
林州慢慢坐在椅子上,眉头微蹙,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你在家里不做家务吗?”林州疑惑地问道。
“怎么可能不做。”陆惜之笑了笑。不是谁都能像燕家人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辈子高高在上。
“既然你也做,为什么问我甘不甘心呢?”林州是真的不懂。
他照顾燕臻甘之如饴,怎么会有不甘心这种选项?说不定他是在挑拨,林州警惕起来。
陆惜之笑意淡了些,没有回答。
一种是随心而为的状态,一种是不得不为的状态,怎么能一样。可是他说了大概林州也不会懂,林州显然很享受当燕臻的小媳妇。
“我是燕臻的初恋。”陆惜之笑着道,“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他看着林州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和戒备,不由得微笑起来。
燕臻为什么放心让他和林州独处?是对林州的爱太自信,还是对他的人品太自信?
可惜他似乎人品不佳,现在他太想挑拨一番了。
“哥都告诉我了。”林州有点紧张地道。
“是吗?那他有没有说过,他之所以会开飞机出外坠落在你们家附近,就是因为我拒绝了他的感情。”陆惜之的笑容一直是淡淡的,眼神却有些咄咄逼人,林州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陆惜之说的这些,燕臻的确没有告诉他。
林州握紧了手心,陆惜之看向他的手,笑了笑。
“燕臻没有说,是吗?你们是因为我,才会相遇。如果他那个时候没有失忆,你觉得刚刚失恋的他会爱上你吗?”
林州呼吸急促了一些,显然心绪乱了。
陆惜之沉默下来,不再出声。
他伤害着林州,又何尝不是刺激着自己。
那个时候,燕臻也是会为了他黯然神伤的啊。如今的燕臻,心硬似铁。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他感到后悔了,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到底该后悔哪些行为。后悔离开燕臻吗?即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离开燕臻。那种被人肆意践踏的屈辱,他再也不想尝试。
林州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他拉回现实。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些都过去了。”林州看着他,“哥不告诉我肯定是怕我伤心。”他的确是很伤心,得知他和燕臻的相遇还有这种内情。
不过现在不是清算这个的时候。
“你现在说这些,是后悔了吗?”林州的眼光实在很犀利,陆惜之有一瞬间感到被揭穿的无措。

第六十一章

“可是你后悔也没有用了,我哥他不喜欢你了。”林州道。
“你觉得我们的价值,就是用燕臻喜不喜欢来衡量的吗。”陆惜笑苦笑了一声。
林州睁着圆润的眼睛看着他,面色有些不解。
“这跟我们的价值有什么关系?我看得出来,你还喜欢我哥,我也喜欢他,可是现在他不喜欢你了。他虽然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年,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地喜欢我。”林州说着,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炫耀的嫌疑,不过他真的只是实话实说。
陆惜之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原本的从容渐渐难以维持。
“当年我如果也像你这样想,我们就不会分开了。”陆惜之轻叹着,饱含无奈和怅惘。
“可是不行,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林州有些好奇。
虽然有了陆惜之的离开才有他和燕臻的相遇,不过他实在很想知道为什么陆惜之明明爱着燕臻,却还是离开他去了国外,还交了别的女朋友。
是家长的阻拦吗?林州想到曾经差人送给他两张支票要求他离开燕臻的燕家大哥,又想到了自己那思想保守的双亲。
这也是他不能忽略的问题,但是他肯定不会离开燕臻。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难题的吧?
陆惜之却没有提到那些,他只是道:“我不想接受燕臻的施舍,我不想永远仰人鼻息。”
他有自己的傲骨,有着自己的原则。可是他看着林州理所当然地攀附着燕臻,却又抑制不住地嫉妒。
如果没有林州,他也许可以和燕臻谈一场地位平等的感情。不管最后的结局是好是坏,他们都再无遗憾。
“你现在就是依附着燕臻而活吧。”陆惜之打量着林州,“你的名牌衣裳,你上学的费用,你每天的衣食住行,都是燕臻提供。甚至你的亲戚也想攀住燕家。现在他们租房子的钱,他们每天的饭钱,都是燕臻负担的吧。你想就这样被他养一辈子吗?像一根软弱的藤蔓,依附着燕臻这棵大树,所有的言行举动都要受他牵制,连同你自己的人格也攀附着别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找些借口攻击你,侮辱你,而你连反驳的立场都没有,不管你做过多少努力都会被理所当然地抹杀。因为你正是他们所说的那样,抛弃尊严地当别人笼中的金丝雀,接受别人的饲养。”
他畅快淋漓地说了一通,仿佛是对林州说的,又仿佛是对着过去的自己说的。
当年他的处境就是如此恶劣,除了决然地离开燕臻,他还能如何打破僵局呢?
可是林州脸上那似疑惑似懵懂的神情实在让陆惜之气闷。他仿佛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似的,让他深感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为什么别人侮辱我,我就没有立场反驳?我当然可以反驳啊。”林州一头雾水。陈湛以前嘴贱哪次不被他修理?为什么陆惜之这么苦大愁深的?
这个人,负能量太多了,看样子也没有平常看起来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嘛。林州小心眼地腹诽着。
陆惜之瞪着他半晌,突然扶额笑了笑:“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燕臻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过天,你当然有底气。不管燕臻给你什么都抵不过你对他的恩情,你本该有底气的。”
可是他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接受燕家的资助,他在燕臻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我是有底气,可是不是因为什么恩情。”林州皱眉打断他自以为是的论断。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靠在餐桌上,高挑的身高使他与陆惜之平视着。
“我的底气就是燕臻喜欢我。燕臻喜欢我,他不希望我离开,我离开他会很难过。我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林州看着他,“曾经他也喜欢你的吧?可是你好像对燕臻怨气很大,我不懂你为什么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
陆惜之嘴唇微颤,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你当然不懂,我没有你那般幸运,可以对燕二少有救命之恩。”
“都说了不是那个!”林州有些生气,高声打断他,“你既然知道得那么清楚,那你应该也知道燕家早就通过对林家村所有村民的帮助,早把那段恩情还完了。他们给我们建了学校,捐了款修了路,都是利在千秋的好事。就算是救命之恩,那样大的回报也早就相抵了。燕臻不欠我什么。”
林州身子微微前倾,神情认真地看着陆惜之。
“同样的,燕臻也从来不欠你什么。”
“我从没说过燕臻欠我,是我欠他——”
“你的嘴里是这样说的,你的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我看得出来。”林州认真道,“你一直把燕臻放在一个非常苛刻的位置,你总是说自己不想攀附着他生活,不想要他的施舍,其实你就是在抱怨燕臻,你是怨他让你受到了别人的责难?你怨他让你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陆惜之嘴唇苍白,视线却没有退却。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得对,我的确知道的很少。”林州用手指来回摸着桌边,“我很好奇,在你创业开公司的过程当中,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没有求过别人什么事?永远保持着你所说的尊严?”
“那怎么能一样?!那些不过是正常的事业往来,你需要投资者,当然要投其所好。你需要客户,当然要尽量拉近关系。”陆惜之有些激动道。
“总之你情愿向别人低头献媚以求得事业发展的利益,也不愿意接受燕臻怀着喜爱的感情为你做的事情。前者你不觉得受到侮辱,后者你却觉得燕臻施舍了你,侮辱了你。就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活该被你当作发泄怨气的对象吗?”
陆惜之冷笑着摇头:“天真,林州,你真是天真,这两者能够混为一谈吗。没有人会因为你为了事业的妥协而嘲笑你,可是接受了无偿的资助,别人就可以看不起你!”
“也许你说得对。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林州睁着他那双圆润的看上去十分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是同情,又好像是嘲讽,“你说我救了燕臻所以我有底气,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就算我对燕臻有救命之恩,看不起我的人并不比你少。你那样在乎别人的看法,却一点也不在乎燕臻的心情。那些贬低践踏你的人,他们对你有过什么帮助吗?他们对你有过善意吗?你却为了他们的看法肆无忌惮地伤害燕臻,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陆先生,我觉得,你的想法真的太复杂了。”
陆惜之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怒火。
如果林州只是占据了燕臻身旁的位置,他还只是嫉妒。可是林州现在贬低是的他坚守了一生的原则,他不能不感到愤怒。
林州无视他的怒火,还在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堪比利刃,刺得他遍体鳞伤。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不甘心,我想你和燕臻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不甘心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不甘心些什么,但是显然你一直把他放在对立的位置,你一直用比较和仇视的目光看他。就算我没有出现,就算你那一次没有离开,我哥和你之间,也不会太长久的。”
“你觉得他对你的感情让你感到羞辱,那你为什么要接受呢?你不同意的话,燕臻会逼迫你吗?”
“你会为了你的未婚妻做家务吧?为了她你不觉得不甘心,大概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宠老婆的好男人。但是为燕臻做那些琐事,好好照顾他,你却觉得不甘心。燕臻和你的未婚妻又有什么不同?他甚至帮了你很多,帮助你走出那个小山村,帮助你接受优质的教育,他不值得得到你的照顾体贴吗?你说你喜欢他,恕我看不出来。”
“喜欢他当然就要对他好。不然喜欢这两个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惜之听着林州不急不缓的话语,面色变得苍白,仿佛全然失去血色。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他有很多话可以反驳这个天真少年那些愚蠢到可笑的理论。
爱情是他想得那样简单吗?不平等的地位早晚是一场毁灭。
可是面对那样一双澄澈如同晴空的眼睛,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他有点可以理解燕臻喜欢林州的心情了。这样一个比阳光还要明亮,眼中全无一丝阴霾的少年,谁会不喜欢呢?
他坚持的道理是那样简单天真,漏洞百出,却又一往无前,无坚不摧。
“很伟大的情操,为爱不顾一切?我应该为你鼓掌。”陆惜之扯着唇角笑了笑,言语如同脸色一样苍白,“可是你和燕臻的不平等早晚会显出弊端。你跟不上他的脚步,等到被他甩在身后的那一天,你就该嘲笑今天的天真了。”
“但至少我不会悔不当初,追悔莫及。”林州笑道。
看到陆惜之瞬间变了的脸色,林州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不是刻薄的人,居然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
陆惜之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败了,一败涂地。
他不是败给了燕臻,也不是败给了林州,他是败给了自己。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处境最难的那一个,燕臻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根本不明白,在林州的嘴里他却变成了一个升米恩斗米仇的小人。
他恩将仇报了吗?
陆惜之想要否认,他一直想着要回报蓝擎,至少把他们在他身上花费的资金一分不少地还回去。这怎么能是恩将仇报?!
可是过往的种种在眼前滑过,他竟然无法为自己辩解。
以他对燕臻做过的事,他根本没有重新站在燕臻身边的资格,又谈何开始一段地位平等的感情?不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林州看着陆惜之匆忙离开他们的公寓,半晌才吁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给燕臻拨了个电话。
“哥。”他咬牙切齿地开口唤道,“你昨天是不是有些事情没有认真交待啊?!失恋了开飞机,还闹出飞机失事,失踪失忆?哥你很能折腾的嘛!”

第六十二章

燕臻这一天有一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为了养精蓄锐没有自己开车,叫了燕深的司机来接他。因此林州给他打电话毫无压力。
燕臻一早想让陆惜之离开,但是陆惜之对他的暗示视若不见。当着林州的面他也不好特意赶人,好像他和陆惜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让林州知道似的。
就算这一次不让陆惜之留下,他想找到和州儿独处的机会也很容易。
燕臻最后只能光明磊落地独自出门,心里有多忐忑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手机一响起来,专为林州设的铃声把正沉心看文件的燕二少惊得一颤。
司机从倒车镜里看了他一眼:“二少爷,怎么了?”
“没事。”燕臻按了按额头,瞪着手机上跳动的州儿两个字,如临大敌。
一个成语突然蹦出脑海——东窗事发。
算算时间,州儿估计刚和陆惜之谈过。除了开飞机那件事,也没有什么值得州儿现在打电话给他了。
早知道昨晚就自己坦白了,也免得州儿听信了别有用心的挑拨。
他着实没料到从前清高得目下无尘的陆惜之居然会故意在州儿面前搬弄是非。
昨晚他熬了一锅情深似海的鸡汤给州儿灌了一肚子,最该说的却没有说出口。
实在是,难以启齿。
所有人都认为他为情所伤,只有燕臻知道不是。但是根本没人相信他,谁让那起事件着实戏剧性十足迷惑性太强。
实际上他失事前那点宝贵的时间除了做好安全措施全部用来痛骂制造商了,造了驾什么垃圾玩意儿没飞几次就失灵。要是他能活下来,不让他赔到当裤子他就不姓燕。
都是些什么事啊…燕臻轻叹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林州向来开门见山,一开口直接兴师问罪,为的果然就是那件让他百口莫辩的事。
***
燕臻将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和林州两个人分别坐在餐桌的两端,仿佛召开什么严肃会议似的。
早晨在车上接到林州的电话,来不及解释清楚就到达了会议现场。林州气归气,还知道不能耽误他挣钱,果断挂上电话,等他晚上回来再算帐。
现在正是算帐的时候。
燕臻眉头微蹙,几缕发丝散落在额前,鼻梁高挺,修长的手指抵在额前,在脸上制造出绘画般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