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尉访良久后答:“我不想你在我这里受伤。”
桑笑侒沉默了。
这句话很短,十个字而已,过后她曾反反复复的回想——这句话的重点,究竟是“我不想”还是“你受伤”或是“我这里”??
她忍不住想问:“是不是每个人摔下来你都会这样不顾自己的去接?”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他笑着说:“除了你还有谁会摔下来?”
于是,她再一次猜不透他的答案。
依旧不死心,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再次溜出来想去拿那只剑。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她算好角度又经过下午的实践,没有花太大的力气就将剑摘了下来。
剑身很沉,镶金的剑套冰凉冷硬,她握在手里却觉得出奇的契合。
她的手逐一拂过剑身上的花纹和宝石,她一手托住剑身,拇指按住上面的红宝石,右手握住剑柄,手指稍稍探寻,便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各自归位插入到相应的镂空花纹中,两手同时施力、指尖按下,就听得“铮”的一声,长剑泛着幽然冷光决然出鞘!
那煞气扑面而来,桑笑侒不自觉的就倒退一步,心脏却激动地噗噗狂跳!
她拔出来了!!她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拔出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什么?!!
“这没什么。”淡淡的声音传来,桑笑侒猛然回头,看见夏弥拎着一个扁瓶的威士忌懒洋洋地靠在她身后不远的石柱旁。
“看什么?这很简单。”夏弥摇摇晃晃走过来,迅速出手,那长剑乖顺的如同一支巴掌大的匕首,在空中炫目地旋转了一圈,带着低鸣倏然回鞘。
她将剑放回去,侧头看看瞪着大眼睛的桑笑侒,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走,陪我喝酒去!”
整个大宅里就她们两个年轻女子,成为朋友不过是俯首之间的事情。
虽然,所谓朋友,有很多种。
她总觉得夏弥是保护她的、照顾她的,即便她对于夏弥与蒙尉访之间的关系颇有腹诽。
桑笑侒不记得喝了多少酒,总之很多。
两个人从楼下的吧台喝到楼上她的房间,然后去了露台,夏弥又拖着她一路从相邻的露台跳到夏弥的房间。
桑笑侒踉踉跄跄跌进她的房间,简单环视后轻呼:“哇,夏弥,你房间好舒服啊……”
与桑笑侒差不多大的房间,均铺着厚厚的米色地毯,各种形状大小的懒骨头散落在地上,连沙发都是矮矮低低圆圆看起来很好滚的样子。
很多小摆设温馨可爱,桑笑侒昏着头一路调戏过去,而后直接跌进软得不可思议的大沙发里。
夏弥指着她狂笑,跌跌绊绊摔进桑笑侒左近的一堆彩色软垫中,手中高举的酒瓶却一滴未洒。
过了一会桑笑侒挣扎着从沙发中爬起来,看见沙发背后的墙上钉满了各种照片。
她将脸凑近,却觉得照片墙上的人都在乱跳,她扶住自己的头,却依旧眩晕。
她憨憨地说:“我以为杀手都不照相的……否则被人看到多危险……”
夏弥含糊笑答:“傻样,如果被人袭进宅子,并且活着进了这个屋里,恐怕这照片对他们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况且,乔装易容是我们必修课,必要时候保命绝招啊。”
桑笑侒也笑,她伸出手,按住一个人,她将眼睛看牢自己指尖的前方,看见蒙尉访笑得阳光灿烂的脸,那样的青春飞扬、明亮俊美。
她觉得头疼,微微移动指尖,手下是一张极美的瓜子脸,长长的头发,乍一看与夏弥有几分相像,但细看又缺了一分英气多了一丝妩媚。
桑笑侒听见自己问:“这是季娅吗?”

我是不是让你此刻快乐

她觉得头疼,微微移动指尖,手下是一张极美的瓜子脸,长长的头发,乍一看与夏弥有几分相像,但细看又缺了一分英气多了一丝妩媚。
桑笑侒听见自己问:“这是季娅吗?”
摊在软垫堆里的夏弥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迅速好调整情绪,她抬起脸,醉意朦胧:“你说谁?”
“季娅。我想,她是蒙尉访很重要的人。”
桑笑侒说的慢,她的舌头有些大,但是脑袋却出奇清醒。
“谁告诉你的?”
“……他自己。”
“这绝不可能。”夏弥回答的快并且坚决。
桑笑侒却笑了,一笑便不可收拾,吃吃地笑个没完。
夏弥支着头,睇视着她,目光温柔:“桑笑侒,你是真的很适合笑,虽然你笑得并不快乐,但仍让人觉得充满希望。”
桑笑侒依旧停不下来,一直笑、一直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夏弥终于投降,她说:“不是,她不是季娅。”
是啊,她不是季娅,当然不是。蒙尉访说过她可爱、说过她真诚、也说过她漂亮,却没有说她是这样美到媚气横生的美人。
是自己傻了,傻到非要去问,连骗自己都不肯。
她多希望夏弥会回答她:没有这个人。
泪水晶莹中,她的眼睛竟然不再晕花,有一双海蓝深邃的眼睛似是穿透了相纸、穿透了她的泪光、穿透了她的所有直接烙进了她的灵魂之上,让她颤抖到战栗。
她抖着指尖想去抚那个人的脸,眼泪却先簌簌而下。
那人无疑英俊非凡,不同于布夏尔的俊逸风流和蒙尉访的俊朗阳光,他轮廓深邃硬挺,薄唇紧闭,眉毛浓密锋利,目光幽深又似隐隐含忧。
此时她觉得全世界都在以他的脸为轴心飞速旋转,她想尖叫想逃离,却越来越镇定清醒。
她终于还是问了:“他是谁?”
夏弥仰头喝酒,然后闭上眼睛,她说:“他是二少,桑多。”
“他很英俊。”桑笑侒良久之后抹抹眼泪说。
夏弥抖动了下眼睫,有一抹极复杂的情绪掠过,而后平稳地答:“那是自然。”
桑笑侒不解:“为什么?”
夏弥挥了下手说:“我们团里,除了孤儿就是私生子,你要知道,儿子多肖母亲,而做情妇的,哪里有不美艳的道理。而孤儿,不讨喜的面相是进不了我们团的。”
“那他的母亲一定是位美极的蓝眸女人。”桑笑侒侧头端详桑多。
夏弥讽刺地一笑:“他母亲是棕色眼睛,这是他唯一遗传了他父亲的部位。”语气中有些极浓的情绪,却难以分辨。
“哎,桑笑侒,没酒了,陪我去楼下拿酒。”
桑笑侒摇头,一摇天又开始转个不停,她跌回沙发中咕哝:“我不去了,喝不下了……”
夏弥不依不饶,去拉她,却反而被她死死拽住手。
她努力睁着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夏弥,你告诉我,蒙尉访喜欢的人是不是你?”
夏弥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却继续问:“那你呢?你喜欢的人是院长吗?还是这个二少桑多?”
夏弥一震,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说:“桑笑侒,你喝太多了。”
桑笑侒却笑了,暖暖地笑着,她说:“不多,还不多。夏弥你告诉我吧,或者,你告诉我那个季娅是不是死了?”
夏弥在她的身边坐下,看着她笑得忧伤的脸,像姐姐一样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说:“笑侒,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呢?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夏弥,”她闭上又睁开眼睛,目光清澈并且温柔,她说,“我爱蒙尉访。我爱上蒙尉访了。你知道的吧?你懂的吧?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
夏弥看着她:“你确定你爱他吗?”
“如何确定是爱一个人呢?看他高兴我就开心,看他难过我就心疼,他受伤我比他还疼,他的安危比我自己的都重要,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只恨没有早点遇见他,只恨不能永远遇见着他……这些算不算爱呢?你别问我为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看见他第一眼我就心动就心痛就心怀牵挂……夏弥,这些够不够?够不够确定我爱他?”她真的喝多了,她说的太多了。
“……不够。桑笑侒,因为是你,所以不够。”夏弥也高了,她也说多了。
“因为是我?我怎么了?夏弥,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是我?
“我不问是因为我知道没人会告诉我,可不代表我是没有感觉的呆子!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奇怪的态度?你们把我看做什么?我到底怎么了?你说啊,我怎么了?”
“你是桑笑侒,你是全天下最爱自己的人,你的爱……靠不住……桑笑侒,桑笑侒,你啊,你说服不了我,你更说服不了大蒙……”
“可是我是真的爱了他了啊,在他之前,我从不知道我的人生能够这样的深刻,能够有这样多的情绪和爱恨……我知道他不爱我,可是我仍然想让他快乐……尽我所能……”
桑笑侒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夏弥,她一怔,而后脱口说:“他爱的是莫季娅,而那个女人,从没有让他快乐过。”
“莫季娅……她……”
“她死了。”夏弥看着她的眼神,她觉得似曾相识。
夏弥第二天酒醒之后多多少少有些懊悔。
对于桑笑侒,她的感情很复杂,但无可否认的是,同作为女人,昨晚她的确是被桑笑侒勇敢说爱的神情感动到了。
这个女孩,简单、纯粹、没有经过大风浪,可是却那样无畏平静的说自己爱着一个对她来说还算遥远的男人。
夏弥在思考,所谓勇气和个性,究竟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形成?
昨天一时冲动告诉她莫季娅的事情,不知道对她会是什么样的打击或是困扰。
她想去看看她。
然而她走到桑笑侒房间,却正看见她哼着歌,一派自在的在侍弄几盆花草,然后挑了一盆开得正盛的抱起来向外走时,抬眼看见夏弥。
桑笑侒一愣,笑道:“早啊,你醒啦!我正要抱盆花去尉访那里,你看这盆兰花怎么样?”
夏弥定定神,看看窗台上一溜各色的花草问:“这都是你弄的?”
桑笑侒笑笑:“是啊,平日里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干,就求园丁大哥给我几株好苗子,我也种来看看。我想着蒙尉访养伤肯定很无聊,所以想给他房间里摆几盆花,让他心情好点,别那么闷。”
夏弥嘴角约略抽搐下,心下腹诽大蒙那傻小子哪会有这么多细腻心思,但转念一想也点点头,指着旁边一盆开得热烈的粉红花朵:“那盆吧,他似乎喜欢热闹点的。”
桑笑侒哦的一声,然后又说:“可是杜鹃很容易招虫啊,我怕会影响他伤口……啊,那这盆吧,红色紫罗兰,虽然刚开了几朵,但是其他的骨朵很快也要开了,怎么样?”
夏弥附议:“唔,不错啊……嗯,那个,笑侒,关于莫季娅的事情……”
桑笑侒笑着打断她:“我不会问他的,你放心吧。谢谢你夏弥,其实我并不想蒙尉访回报我什么。现在我躲不开,即使不想也要相对,今后可能是想见也见不到……我很明白,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只是喜欢他,并想继续喜欢他而已,看他高兴我自己也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夏弥有点发怔,自己似乎也曾经这样过,喜欢一个人,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自己远远没有她来得平静坦然,那时的自己是羞怯的是自卑的是敏感的。
她忽然觉得,桑笑侒安然笑容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内心,使她坦荡无畏、不卑不亢。
桑笑侒进入蒙尉访房间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对着电脑上红红绿绿的表格快速地操作着些什么,耳朵上挂这耳麦,她听见他说:“唐闵,CG清盘要密切关注下,还有NJK的并购案子进行到第几步?……嗯,好的,那笔贷款还可以再谈,不到最后一步不要给他。”
阳光倾斜进来,这样的蒙尉访是桑笑侒没有见过的。
没有平日的嬉笑和漫不经心,他的表情认真、犀利,还有些冷酷。
桑笑侒轻轻的将花放到他的案几一角上,蒙尉访看见花一愣,嘴边的话倏然停住,他抬眼了看了桑笑侒恬然的微笑,眼中有什么亮光飞速闪过,而后他也不自觉的回了她一个极其温存的笑容

耳机那边似乎有人在追问什么,蒙尉访有些焦躁地回答:“先这样吧,最近主要谨慎,其余都按平日里一样办吧。”而后就利落的收了线。
他合上手提电脑,有些笨拙地伸手碰了碰红色紫罗兰娇嫩的花瓣,小心翼翼的,然后抬头看桑笑侒:“给我的?”
桑笑侒问:“喜欢吗?”
他笑得有点点憨傻,刚才的精明样无影无踪:“喜欢,嗯,挺好看的。你哪里弄的?”
“我养的啊,问园丁要的苗子。”
“啊,是吗是吗,你手真巧。”
桑笑侒囧,这应该跟手巧搭配吗?不过看他很喜欢的样子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他却忽然一拍头:“你是不是在这呆的无聊了?”
桑笑侒有些意外他的敏锐和细心,摇摇头:“没有,挺好的。我平时看很多书。”
“哦?在看什么?”
“……嗯,一些催眠啊什么的。”
蒙尉访手一抖,一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就这么被他的大手生生戳落。
桑笑侒叫:“喂!你小心点!花是给你看的不是让你摧残的!”
蒙尉访诺诺地收回手,连连点头,称:“是是,我知道了,我下回一定小心。
“啊,那个,笑侒,你无聊的话我领你去后山玩吧!”
桑笑侒被蒙尉访牵住了手,两个人小情侣般的穿梭在后山半人多高的野花从中,她暗自寻思:这算不算约会呀?然后偷偷脸红。
蒙尉访心情不错的样子,一直在提醒她小心脚下和注意不要被花枝划伤。
风清、云淡、鸟语、花香,他领她到达一片小山坳下的空地,地面上竟然有个简陋的秋千。
不会吧……这么幼稚……
桑笑侒不知怎么心就一动,问道:“你做的?”
蒙尉访笑了笑,挠挠头,答:“嗯,我做的。”
他看看桑笑侒,有些不确定的问:“你不喜欢?”
她其实很想犀利地回敬:重要吗?我喜不喜欢重要吗?
可终究没有舍得破坏此时的好气氛,笑着说声喜欢啊,就走过去坐下。
蒙尉访在她侧边的草地上席地坐下,有些稚气地侧头看着她,任她自己轻轻摆动秋千,让裙摆荡漾。
不是她多心,此时的气氛很有些暧昧甚至甜蜜,他看着她的眼神,那样的浓情蜜意那样的满足开心,连空气都有浓稠的甜蜜香氛。
她想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他的莫季娅,又或者,他是不是忘记了他的莫季娅。
她想问,她是不是让他此刻快乐?

原来都是她

她想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他的莫季娅,又或者,他是不是忘记了他的莫季娅。
她想问,她是不是让他此刻快乐?
但她自然不会开口,她如何舍得打破这一刻的接近幸福的幻境。
是蒙尉访终于说了话,他问:“笑侒,你以后打算做些什么?”声音低低沉沉的,透着几分关切。
“我吗?做一份喜欢的工作,让在乎的人过上舒服的日子。你呢?”
蒙尉访一愣,似乎这个问题让他很是措手不及。
桑笑侒将头靠在秋千链上:“如果你最后活下来了,你以后想做些什么?”
他笑了笑:“我啊,可能跟你差不多吧,我现在做的事基本上就是我喜欢的,很有挑战性,我可能会继续做下去,多赚些钱。然后,看着我在乎的人幸福……唉,我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说说你吧,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嗯……买栋能看见海的房子,然后种点花,养点动物,生个孩子……呵呵,有几个好朋友。哎呀,就是跟其他人都差不多那样子。”
“就这样?”
“就这样啊。喂,这已经很难达到了好不好。你看,海景别墅很贵的,而且还想有个养花的院子,我现在还没人要,孩子更是没影的事情……”
“你别灰心啊,你放心吧,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你这么好,一定会有很好的人疼爱你的。”蒙尉访说的笨拙但是很诚恳。
“我哪里好?”桑笑侒狡黠的暗笑,想诳他说几句夸奖的话。谁知道他竟然答:“唔……都挺好的。”
她翻白眼,这个木头!
日子这样过,宅子里的其他人像是又默默消失,她与蒙尉访又像是过回了同居时的日子。
那些小默契与小甜蜜通通回来,凶险与伤痕似乎从不曾存在。
蒙尉访会关心她的心情关心她的冷暖关心她的胃,他会为了一个种子让人天南海北的找来奉上。
他为了她竟然下厨做饭,她简直受宠若惊,可是看着她吃的蒙尉访,竟笑得无比满足,并且频频紧张地问:“好吃吗?会不会太咸?会不会太淡?”
而后他丝毫不嫌弃她的剩饭,统统吃掉。
她不知道,隐身在暗处的某人不满——布夏尔皱眉:“大蒙这样以后桑笑侒怎么办?”
夏弥耸肩:“那有什么办法?大蒙根本掩饰不住。”
这样的好日子,几乎让桑笑侒怀疑,她与蒙尉访本就是一对相爱的情侣。
多少次,蒙尉访很温存地笑着揉她的头,她都很想问:蒙尉访,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是蒙尉访明明魂牵梦绕着他的莫季娅,所以……莫非她就是那个莫季娅??
这个推测,过于大胆,但是爱情中的女人,哪能不幻想自己正被自己的爱的人深爱着呢?
可是又如何解释人们对她莫名的宽容,如何解释她对城堡下意识的熟悉,如何解释明明精干硬汉样的蒙尉访一看见她就笑得像一团棉花糖??
她将房中所有关于催眠的书都看完,又给她父母拨了个电话。
还是一样的对白,嘘寒问暖,她照例关心了二老的身体和弟弟的学业,然后开始状似不经意地聊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她父母面对她左一个问题右一个感慨显得有些应接不暇,然后她开始说起一些细节,她说:“对了妈妈,那年我怎么会从滑梯上摔下?就是摔断腿那次。”
那边答:“还不都是小时候淘气!”
“我小时候淘气嘛?我记得还好吧?”
“唔,还可以吧,偶尔会调皮,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啊!我想起来了,不是滑梯吧?好像是爬树!”
“……是滑梯啦。”
“哪里!分明是爬树,我还领着弟弟一起!当时跌下来除了腿,手肘还摔破好大一块的!妈,你不记得了?”
“哦……唉,这人老了记性不好了,似乎是爬树的。嗯,对,现在想想的确是去爬树,你还领着你弟弟,两个人特别皮!”
“就是爬树啊,而且还是秋天……啊,不对好像是夏天。啊……妈妈,是夏天还是秋天?我记得似乎是你生日前后的时候……”
“唔,差不多吧……啊,那个笑侒啊,你爸爸叫我呢,这几天他风湿犯了,走路都要烦我。唉,你看看,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你啊,在外面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啊!妈妈先收线了。”
桑笑侒对着断了线的电话默默的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她不觉得害怕,反而因为蒙尉访而生出了超乎一般的热切来,她想着,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她从来是个简单的人,不是吗?
这日她照例到蒙尉访的房间里给花浇水,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近几日来,他们似乎忽然忙了起来,一个个都有些神色凝重,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灌满大宅。
蒙尉访的伤基本上完全康复了,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说笑了,但是一有时间还是会来关照自己。
她发现蒙尉访非常喜欢听她说话,无论是什么,最喜欢听的是她对未来的期望和规划。
她也很想听听他的事情,可是往往被他莫名其妙的绕过,然后傻兮兮的说一堆自己的痴想。而后想想他比自己还傻的表情又不真觉得那么懊恼。
浇完水,桑笑侒看见蒙尉访的案几上摆着他从来都随身携带的枪套,她忽然想起蒙尉访似乎说过,当他们去见长老的时候都是不配枪的,有点类似于古代见驾卸剑的意思。
这么一想,桑笑侒徒然觉得今天的大宅有些诡异的静谧和紧绷。
她左看看右看看,想想似乎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又放松下来。
看看蒙尉访的枪一时手痒,就去摸。
手枪的触感很奇异,这样一块金属东西可以百步穿杨杀人于片刻之间,想想就觉得莫名敬畏。
她的手指抚过枪套,拿起手枪。
黑黝黝的枪身,很沉,她看见枪座下面有一个奇怪的标识。
手枪很精致枪套却很旧,她打开枪套拔出手枪,手一抖,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踉跄后退,腿软得像一团棉絮。
一手死死撑住桌面一手紧紧攥着枪套。
僵持了良久,终于慢慢地沿着桌腿滑坐到桌脚。
老旧枪套跌在她的脚边,内侧镶着的照片上陌生的年轻女子依旧不管不顾的笑得灿烂。
女子无疑是漂亮的,尤其是她的笑容。
乍一看,桑笑侒会很有些肖似那个女子,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
但是,细看之下,那绝对不是桑笑侒。
她比桑笑侒要美、要娇、要慑人。
这一晚,桑笑侒再一次喝多了。
她晃着酒瓶子去敲夏弥的门,夏弥似乎精神很不好,脸色惨白,浑身透着一股哀艳的气息。
她看见桑笑侒的颓样一愣,桑笑侒冲她傻乐了一下,就径自走进了屋,一头栽进她柔软的沙发中。
夏弥不说话,她心情不佳,上前两步抢过桑笑侒的酒瓶,冷声:“这是做什么?”
桑笑侒并不在意,空了的手正好扒着沙发靠背歪歪斜斜的爬起来,将脸再次凑到照片墙上,她大着舌头问:“夏弥,这里,为什么没有莫季娅?”
她回头看夏弥,却看见好几个夏弥。
她吃吃笑:“夏弥,你们都跟莫季娅很熟吧?你们一起长大的吧?啊?你跟她很熟吧?那为什么这里没有她的照片?”她胡乱指向照片墙,“为什么,这里单单没有她的照片?你是怕谁看到?是不是我?是不是我??”
夏弥僵住,然后烦躁地挥挥手:“乱说什么!谁跟她一起长大?我跟她不熟!”
“有多不熟?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脸,你说,你觉不觉得熟?你熟还是不熟?”
夏弥不说话。
桑笑侒调转视线继续看那照片墙,又一眼看见二少桑多那双冰蓝的眸子,心下一紧,蓦地转过身去,背对着照片,将后背紧紧抵在照片墙上。
她的脸就处在众多照片中间,她咄咄逼人地看着夏弥:“夏弥,你是个活得恣意的女人,可是你视尉访为朋友,所以你保护他。而他想保护我,所以你将莫季娅的照片从这里摘出去,因为你不想我看见她那张脸给蒙尉访添麻烦,对不对?”她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可是就是觉得心痛,无法自抑。
“原来是这样……我说我当初为什么随便寄了简历就被录用,原来是因为我与莫季娅长得像。
“我说为什么蒙尉访随便闯入我家我就被他仇家盯上,原来他们以为我是莫季娅!
“我说他为什么喜欢我笑为什么无缘无故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原来都是因为我长得像她!!”
桑笑侒越说越伤心,慢慢蹲下去半蜷进沙发中:“你说的,那个有些人,即使来自同一个地方,气质却差之千里的人就是她是不是?她是个那么适合阳光和笑的女人……
“原来,布院长恨的人也是她,被爱着却不珍惜,践踏别人、利用别人、让别人死而后已的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