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笑侒紧紧环抱住自己,她觉得委屈又心碎:“为什么……不骗我到底……为什么要将我卷进来……为什么给我幻境又打碎它……夏弥,我不是你们,我没有那么坚强……我该怎么办啊……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你们……
“我恨你们!我恨他!我恨他!!”
桑笑侒言罢埋头,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夏弥走过去,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等她平静。
那只纤长的手似有无穷力量,沿着她精巧的指尖传递到桑笑侒的身上,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片相片墙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夏弥低头,沉静却哀伤地看着她:“笑侒,去看看大蒙吧,他们就快走了,今天下午做出的决议。这一次,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这天夜里,桑笑侒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一个女孩,穿着漂亮精致的洋装,噙着高傲却冷漠的笑意站在英伦花园中。
身旁的男子高大俊朗,他目色深藏地看着女孩,终于哑声问:“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真就没有一点真情?之前的种种……全是利用?”
女孩笑了,那笑容明艳的让人不能逼视:“蒙尉访你醒醒吧!桑多哥哥肯原谅你,你就快点离开。我可不想桑看见你再生气!”她加重语气,“你也知道,我等你离开,等了很久了。”
蒙尉访像被人当头一剑砍下,惨白着脸晃了一晃,僵硬地低下头去。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却布满哀戚伤痛,让人观之不忍。
他良久才抬起头来,对着女孩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将所有的心碎、痛楚、伤害都生生压下,他开口:“好,我走。但是,季娅,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了,我知道,你心里很难。二少是真心待你,你要好好的……”
“蒙尉访你有完没完?!你能不能像个爷们似的?!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我莫季娅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怎么永远都学不聪明?啊?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我麻烦你,多为你自己想想吧,行不行?!别一副重情重义的样子!你现在自身难保了知不知道?!!赶紧走吧!走的远远的!最好再也别让我看见你!还有,我跟桑从来都是真心相爱,不劳你记挂!”她的语气犀利且强势,姣好的面容上透着决绝和凉薄。
可是,那声音……
那声音,分明与桑笑侒的如出一辙!
蒙尉访走了,莫季娅在他甫一转身,就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快步离开。
梦中桑笑侒没有流泪,可是心却很痛,那是一种冷到极点孤到极点的痛。
她挣扎着醒过来,然而,如同之前无数个清晨一样,她完全记不得梦里的内容了。
代班的布夏尔(修后)
“hey,三少,为什么不把你徒弟也带来一起测试?”唐闵一边射飞靶一边问。
蒙尉访嗤的一声笑了。
布夏尔抬手,同时放出八个旋转飞靶,带着笑意问:“我的徒弟是指?”
蒙尉访接嘴:“他这小子肯定不是说观音咯。”一边说一边俐落地击落八个飞靶,其中有三枚为一枪贯穿。
“漂亮!”唐闵忍不住赞。
布夏尔翘起嘴角:“所以是说夏弥喽?怎么,大蒙,输的还不够惨?”
蒙尉访连忙举手:“噢,三少,不敢不敢,输给夏弥我是心服口服。”
唐闵撇嘴:“三少,为什么把夏弥藏那么深?我基本上没见过传说中的她呢。”
布夏尔轻摇手指,十五个飞靶射出,方向分散,其中有九个有荧光标记。
连续枪响六个标靶翩然落下,他举手比了个手势,很快报靶员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布夏尔听完站起身来。
“well,根据二少交给我的标准,你们最后一项也过了,我交差了。”他一边走开一边百无聊赖地转着脖颈。神啊!桑多那家伙每次回总部开会都要拖拖拉拉,害自己来这里替他管孩子——唔,17岁也是孩子。
蒙尉访和唐闵对视一眼后问:“三少,你的表情似乎我们做的差强人意?我想我们所有的靶都射下来了不是吗?”
布夏尔站住,优雅地回身,微风轻拂,阳光下他俊逸非凡且极其和善:“第一,我的徒弟射靶,无论是定位靶、移动靶、翻转靶、干扰靶……永远是击中中心,落地破片中不会有大于总体积百分之十的碎片。第二,在对干扰靶的射击中,除了标的靶盘破裂外,干扰靶盘不会有任何伤痕。第三,不是我在藏夏弥或者观音,而是你们——身为主管信息的二少的徒弟,为了确保信息传递的公正、有效,是不允许与其他人员有过多接触的。”他双手环胸,看着对面两个青年,“我说的明白吗?”
“明白。”
“明白!”
“很好,还有问题吗?”忍耐,一定要忍耐,想来一定是桑多平日太过寡言少语导致这帮可怜的孩子一见到和蔼可亲的他就忍不住blabla……
“有!……呃,那个,三少,二少什么时候回来?”唐闵问。
布夏尔颔首:“好问题,我也想知道。还有问题吗?”
“那个夏弥……噢!大蒙你干什么踢我?!”
“我们没有问题了三少!”蒙尉访狠狠瞪一眼唐闵,压低声音,“你就不能少给二少丢人吗?”
唐闵也同样压低嗓子:“给师傅丢人的是你,又不是我输给三少的徒弟!”
布夏尔整整领子,看向一旁,然后眯起眼睛:“如果我没看错,那个毫无风度飞奔而来的……是内侍长?”
内侍长显然很焦急,他一路奔到布夏尔面前停下:“三少!可算找到你了!要知道长老们和少主、二少都回总部了……”
“亲爱的弗雷德,抱歉打断你,但是请说重点。另外,也许你还记得我们拥有对讲机?”
“……出人命了三少!!!” 弗雷德内侍长气喘吁吁地说。
“噢~!真可怕!这样的事情每天不过发生若干次而已。”
“三少,是吴叙!是吴叙……他死在后海了!!他、他和莫季娅小姐在一起……大小姐她现在很不好……”
蒙尉访爱莫季娅,不是秘密,但没有人放在心上。
因为莫季娅从小就爱着她的桑多哥哥,而二少桑多也是在一心一意地等她长大,做自己的新娘。
其实严格说来,蒙尉访、唐闵与桑多、莫季娅都算是一起成长的。除桑多外其他三个人差不多大,桑多要比他们大个5、6岁。他是意大利与南美混血儿,是个很漂亮的男子,不大爱说话,外人看来,他总是带着些冷淡的疏懒,有些时候甚至是冷酷且薄情的,但其实他对他在乎的人都很好。
在蒙尉访和唐闵12岁那年被他挑中后,他们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莫季娅有事没事也都会被桑多带在左右,所以他们四个算是比较熟的。
哦,还有一个,他是桑多的贴身心腹,比桑多稍大一点,叫吴叙,身手了得,与桑多感情最好。
如果说蒙尉访和唐闵在桑多面前更像是个徒弟,多少有些敬畏,那吴叙则是他最贴近的朋友。
而在蒙尉访他们跟了桑多的第五年,吴叙……死了?!
内侍长话音一落,布夏尔骂了句娘就立刻行动起来,他们非常迅速地就赶到了现场。
这简直不可思议,因为吴叙,竟然是溺死在附近的后海里的。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靠近亚欧大陆西部的大西洋上的一座岛屿,地图上没有它,极少数的地理调研书籍中会约略提到在这个经纬度左近分布了一些前古地质变化遗留的礁屿。
而事实上,他们所在的岛屿很大,相当于十几个纽约市,而且植被丰富,甚至有几条庞大的山脉贯穿其中。
大宅及其他权力机构建在岛屿的北部,南部则是给孩子们做基础训练的……炼狱。
从南部到北边的路,往往要比徒步绕行纽约十几次要艰难得多。
而一路作为佼佼者大踏步迈入北部的大宅,甚至在此占有一席之地的吴叙,竟然在后海,溺死了。
现场被很好的封存起来,布夏尔是较早到达现场的人,他做了个手势将其他人留在原地,独自走向吴叙的尸体。
弗雷德内侍长犹自絮絮地说:“抢救的时候我们做了简单的检查,的确是溺死的,您知道,最近正赶上涨潮,后海的浪尤其厉害,他实在是太没有运气了……他的头正好撞到礁岩上……唉,实在是太没有运气了……”
吴叙的死相无疑是凄惨的,除去头部的塌陷,浑身多处皮开肉绽,似乎因为挣扎时抓住礁石,指甲也都翻了过来,皮肤被泡得肿胀发紫,双眼翻白,完全失去了平时冷峻矜贵的样子。
布夏尔在他身边默默地伫立了一会儿,便挥手吩咐道:“烧了吧,他肯定不想让别人见到自己这个样子。”
桑多闻讯,极快地搭专机赶了回来,他力排众议给了吴叙荣誉死才能拥有的丧礼。
那一天,他亲手将吴叙的骨灰放入土中,而后遣退了其他人,独自对着墓碑整整一夜。
此时的桑多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本来就内敛早熟的他,这段时间更是常常整日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而他们之间的开心果莫季娅,也不再叽叽喳喳的逗大家开心了,反而是躲得远远的,也异常沉默起来。
蒙尉访和唐闵都很着急,可是三少告诉他们,要信任他们的师傅、信任他们的朋友。
这一年,蒙尉访17岁。他听到传闻,说吴叙是为了救莫季娅才丧命的。
而莫季娅是在明知道后海涨潮凶险的情况下,依旧任性的要去踩水,当时正值桑多回总部开会,吴叙拦不住骄横的季娅大小姐,只有陪去。
而后在怒浪滔天中他为了保护莫季娅,被卷入海中。
任凭他平日功夫超群胆识过人,只身之力面对咆哮的大自然依旧微薄的可怜,旋涡中他的头重重地撞到礁石上,登时血如泉涌,四肢失力。
而岸边的莫季娅则慌了神,等反应过来大声叫人时,已然太迟。
团里的人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事实,那么勇猛的吴叙那么善于布局精于秒杀的吴叙那个在集团中杀手排行前五名的吴叙,竟然被几个海浪就吞噬掉了性命。
可是,生命往往如此,你可能平日里从不生病、能连续击中171发飞靶、卧举三百千克、连续72个小时不进食依旧生龙活虎……可是,一个纤小的爆破飞片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大家忙着唏嘘忙着感慨忙着幸灾乐祸的时候,蒙尉访心里只有一个人:莫季娅。
莫季娅与桑多、吴叙相处时间最多,这次因为她使得她的叙哥哥丧命,又面对桑多的冷漠和众人的指责,她心里一定非常不好受。
可是葬礼的第二天他找不到莫季娅。
这些天,他往往是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而后保持一定距离的守在左近,可是今天,他找不到她了。
他焦灼不已地几乎翻遍整个偌大的后山,直到暮色四合之时,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山坳里看到抱膝而坐的莫季娅。
莫季娅无疑是个好看的姑娘, 16岁。虽然说在众多或美艳、或清丽、或柔美的女孩中不算顶瞩目的,但她是女孩中唯一一个主子级别的人,与桑多、布夏尔平起平坐。而且,她笑起来,很特别、很……动人。
此时的她细瘦的手臂环着自己的膝头,敛去了平日里的张扬欢快,显得安静且孤单。
蒙尉访看见她本来想唤她,可不知怎么,心一紧,话就哽在了嗓子眼里。他拨开树丛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她旁边。
太担忧,这一次,他忘记了保持距离。
她闻声看向他,似乎有些怔然,双眼明明是看着蒙尉访,却仿佛没有焦距。
蒙尉访有点发懵,拄着腿狂喘气。他看看莫季娅单薄地坐在草地上,再看看自己——他手中还攥着跑热了脱下来的外衣。
他就直愣愣地问:“你冷了吧?披上吧!”
莫季娅似是一下子清醒过来,急促地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睛,而后看了他一眼转回头去,继续空茫地看着前方。
然而那短短一个清醒后的眼波就让蒙尉访钉在了原地,满腔地焦急唰地冷却至冰点。
那个眼神里没有伤心、没有悔恨、没有愧疚,而是冷漠、平静、无动于衷。
蒙尉访疑心自己眼花,然而她的表情也是那样如同坚冰,娇巧的唇畔甚至还有一点薄薄的快意。
电石光火间,蒙尉访忽然想到了一个传闻。
蒙尉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联想到那个传闻,这个联想骇得他自己都倒退一步。
当后来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时,他会想起二少对他的评价。
桑多说过,他选择自己,有一个原因,是敏锐。
拥抱与真相(修后)
夏弥曾说,没有人比蒙尉访更关心在意莫大小姐的一切。
夏弥是个犀利的让人讨厌的女人,她是女组第一名,并在两年前,非常畅快轻松地让自己在一场对决中一败涂地。
哦,是的,就是那场被唐闵嘲笑的比试,但他必须要说,没有人能赢她,至少他们这批人中,没有。
他还记得胜利后的她倨傲地站在擂台上,没什么表情,仿佛理所应当。
然而这对于男组第一的蒙尉访却是个致命地打击。他第一次意识到,平日里所向披靡的自己竟然也有对手,而这个对手不是因为经验更多不是因为年龄更长——她就是比自己强,就这么简单。
夏弥是隐约听说过蒙尉访的,但蒙尉访乃至整个军团却对夏弥的名号如雷贯耳,她是著名的“天才小九”。
军团里培养的孩子,一般在十岁前是没有名字的,按编号来叫,蒙尉访八岁那年就被赐了名,是少有的殊荣。
而夏弥,则是将她的编号“九”变成了一个打不破的神话。
也就是说,大佬们还没来得及给她赐名,就已经被她措手不及地顶着编号闯出了名堂。
小九夏弥在头几年是很风光的。
据说她的方向感比鸽子还要好,无论多复杂的地形,走过一遍完全可以复制下来。以阵势繁多而诡异闻名的后山在她7岁那年就可轻松地一一避过机关并攀上山顶。
她的反映能力她的伸展性她的韧性和耐力等等等等皆高于常人,所以人们称她为“天才”。
然而就在团里的长老们期盼着又一个堪比少主般的人才再度来临之时,天才小九的光芒却一点点地暗淡了下去,她随着年龄增长也开始迷路,开始摔倒,开始射不到飞靶。
于是同为天才少年出身的少主又变成了独一无二的辉煌存在,天才小九则更多地成为遗憾的代名词。
然而在他15岁那年,他在那场对决中清晰的感觉到,天才小九依旧蛰伏在那具瘦弱单薄的躯体中,只是藏的深。
那场对决,她甚至没有使出全力。
不打不相识,那场对决让两个人相交,并且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
当然,作为信息部的关门弟子,他们是不允许有过多私交的,要知道,他们每天看的消息,除了世界政局变化、军火流量、商界战争……还有许多许多八卦,集团外的,以及,集团内的。
比如,原来絮絮叨叨神经质的弗雷德内侍长一直暗恋着严酷如老妖婆一般的苏菲教官。又比如,总是云淡风轻的三少布夏尔,哦,别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当他把小妞压在墙上深吻的时候,可没这么镇静……这些看似不经意的八卦,往往决定了一些大事的导向,而同时,当你过度接近一个人,这把双刃剑又会干扰你的判断。
然而,有很多感情就是那样,你们对视一眼,甚至不需要一个笑容,你们就知道,他/她是你的同类,你可以信任这个人,你欣赏他/她,而他/她,同样欣赏你。
更何况,蒙尉访与夏弥对视的时候,他们都笑了。
作为男组第一名,蒙尉访无疑也是天份出众的。
输了对决后,二少桑多难得流露温柔一面,拍着他的肩膀说:大蒙,我选你,从来不是因为你能打,而是我看重你的敏锐和果敢。在金融界,这很重要。
这是蒙尉访第一次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所在。
虽然15岁的他并不懂什么叫做金融界,然而他感动了激动了,并且认准了这就是他的路。
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能成为一个卓越的银行家,为集团赚进大把大把钞票的原因。
少主说:大蒙是个简单的人,这很难得。
三少叹:这样的环境中竟能长出这样一个青葱白玉的痴人,真是匪夷所思啊。
而这个简单的敏锐的青葱白玉的痴人,喜欢莫季娅。
自从他很小的时候一次从练功的地方跑出来,偷偷窥视大宅,却看见美不胜收的英伦花园中穿着鹅黄色蕾丝公主裙的莫季娅开始。
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那样的洁净美好,她坐在一个小小的秋千上,秋千链上缠绕精心编制的粉红色花朵,衬得她脸色愈发娇艳。
清风吹起她蓬蓬的裙摆,她脆声笑着,仿佛轻轻一荡就触到天堂。
她看见趴在墙洞边脏兮兮的自己,弯起漆黑的大眼睛就向他大大方方地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靥。
那一瞬间,蒙尉访忘记了残酷的训练恶毒的惩罚阴暗的住所,那个明艳的笑容,让他以为自己看见了全世界的光和希望。
后来他反反复复地回想起那一天的那个瞬间,觉得一切都美得不可思议。
后来他终于知道了,那个穿公主裙的女孩,就是大宅里唯一的小姐——她叫莫季娅,她的父母都是组织里德高望重的长老。
然而不久,他就听说,她的父母在一次任务中因为一些事故,丧生了。
关于任务中的意外事故有很多个版本,每个都绘声绘色惊心动魄。毕竟同时死了两个长老,在团内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蒙尉访怀着极大的关注默默地搜集了各种传闻,他担心着那个天使一样的小女孩会不会失去了她明媚的笑靥。
几年后,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边。而她益发的漂亮,笑容益发的灿烂,然而他却敏感地察觉,有些什么变了。
这时的他,凭着多年不懈的关注,已将那件捂得极严的事故捋出了一个隐约的头绪。
经过他最后的整合分析,在众多传闻中最接近真实的应该是这个版本:那次海上任务中,本来一切顺利,然而莫名闯入的一个孩子扰乱了导航定位系统。
长老们亲临的任务都是毫发间就可见成败的,失了控制的游艇进入了敌方的伏击圈,在凶险至极的扫射中,长老又为了保护乱闯的他而露出空门,惨遭暗算,其中一人当场毙命。
莫季娅的爸爸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被送回抢救,然而终究救治无效,经过几天的挣扎,依旧撒手人寰。
传闻中,这个孩子也受了伤,在手臂。
吴叙的左手臂上则正有一个伤疤。
那形状,非刀剑也非枪伤,而是一个爆速飞行的杀伤破片导致的长且狰狞的伤口。
看色泽与疤痕,受伤时间正是事故发生左右。
然而,只有一点解释不清,就是长老为何要舍命去救一个杀手?
然而无论如何,这个传闻成功那个导致蒙尉访与吴叙这几年一直不算熟络——对于吴叙,他多多少少会有些莫名的心结。
而吴叙此人本就有些孤高阴沉,除了二少外,也甚少搭理他人。
对这么多年捂得这样严的旧事保持持续的关注,又将这麽多的传闻抽丝剥茧,最后得出这诸多接近真相的结论的人,除了当事人,恐怕就只有痴人蒙尉访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听到吴叙的死讯时,心莫名的一慌,而看到莫季娅那无动于衷的冷漠神色后,在电石光火间就联想到这个传闻的原因。
那一瞬间,他站在小山坳里,看着眼前也不过16岁的女孩,这个他这些年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关心着的女孩,蒙尉访第一次产生了一丝陌生感,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他有点慌乱。
他唤:“季娅……你还好吧?”
莫季娅弯起嘴角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如同被精密测量过,与平时的灿烂笑容没有两样,一步到位、光彩照人,她说:“我很好。”
莫季娅的心情是真的非常平静,平静到连她自己都讶异。
那一天,她将吴叙引到海边,晃他被海浪拍倒。以吴叙那敏捷的身手,自然是一个回身就扒住了岸边的礁石。
可是她却走了过去,用力踩住他的手,低下头牢牢看住了他惊诧的双眼。
她缓声说:吴叙,帮我问候我父母。告诉他们,我很想念他们。
吴叙的脸一瞬间就褪尽了血色,瞳孔紧紧缩成一个小点。
她一扬手,掌心的药粉飞扬而去,吴叙很快就双眼失去焦距四肢脱力。
她却笑着问:吴叙,你最后有没有什么话说?
他显然已经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额头的汗珠大粒大粒地滑下,额角的青筋鼓胀地可怕,却仍是迸出几个字:二、二少……
莫季娅抿着嘴笑了笑,娇声说:桑多哥哥待我的好我都是知道的,你就安心的去吧。
她抬起脚,任他从岩石滑落,被怒涛卷走。
这么多个日夜折磨,她从未想过,真正做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随机、如此的……随意,如同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她竟然就这么做了。
蒙尉访到训练场的时候天色已黑,唐闵在做夜间视线练习,他看见蒙尉访走过来,停下看着他:“喂,你干什么去了?你消失了一整天!”
蒙尉访抹把脸坐下来,失魂落魄的样子。
唐闵看看他:“我以为你不喜欢吴叙。”
他看了唐闵一眼:“这么明显?”
唐闵耸肩:“你的情绪一向很明显。”
“彼此彼此。”
“我认为这点你赢我。”
“哦?我认为现在三少正在跟夏弥调侃说她到底什么时候迷倒了一个叫唐四的傻小子。” 唐闵在男组大考中名列第四,大家习惯称呼他为唐四。而事实上,知道他真实姓名的人少之又少。
“靠!不会吧!这么明显?!大蒙,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蒙尉访笑笑不说话,跟唐闵在一起他总能发觉自己似乎不那么傻了。唉,这种感觉真不错。
“……大蒙,告诉我你在开玩笑,我就告诉你二少下午巡视的时候我是怎么替你搪塞的。”
“……我在开玩笑。”
“好吧,其实二少今天依旧没有出房间。” 唐闵挠挠头,“今天他妈的就我一个人在这个该死的训练场上!爷爷的!”
蒙尉访侧身躺倒在板凳上,他沉默地看着天。
“大蒙,我听说长老们和少主今天也都回来了……明天的例会要给叙哥的事情做个结论……季娅……不会有事吧?”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一定不会。”
两人各怀心事对着黑夜长吁短叹的时候,桑多却终于出了房门。
莫季娅没有想过桑多这么快就会来找她。
俊雅冷厉的男子沉静地站在门边看她,冰蓝色的眸子里读不出情绪。
她从桌边站起来,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也静静地回视着他。
良久,桑多一步一步艰难却坚定地走过来,一把就将她拥进了怀里,哑声说:“对不起,季娅。”
莫季娅一愣,觉得有一种蛮横的冷意从骨子里崩裂开来,却碎成片片岩浆,灼得她寸寸筋骨都痛。
她刚要不顾一切地挣脱,却听他开口:“对不起,我最近心情不好。我知道你也不想吴叙出事的,这都是意外。我没有体谅你的心情……对不起……季娅,都过去了,你别再想了,忘了吧,让吴叙好好地走吧。”
莫季娅狠狠地怔住,僵了一瞬。
那一瞬间,无数复杂的往事与心事蜂拥而至,又通通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