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彪悍的人笙不需要解释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落落清欢
先是有僧人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寺庙后山,且死相十分凄惨,似被吸干了全身的血一般。过了几日,寺院守夜的僧人也落得了同样下场,消息传出,衙门派了数十侍卫前来把手,然便是其中武功最高的好手也依然难逃厄运,且最可怕的是,没有人瞧见任何蛛丝马迹,凶手似是能够隐形,蛰伏在暗处随意摘取人命。
接二连三的血腥命案,终于传遍了韦陀镇,一时间百姓们人心惶惶。仔细想来,有谁会跟与世无争的出家人过不去,又有谁丧心病狂得连官兵都敢杀?这般一传十十传百,连白日里上香的人们都不敢到檀香寺去了。
官府也不好让人白白送死,便撤去了守卫,无法之下,只好张贴出布告招揽能人异士,破得此案赏黄金十两。我对此没什么概念,便问玉求瑕十两黄金多不多,她沉吟了一番,对我认真道:“能买一座山的桃子和李子。”
“……当真?”我心跳加速,颤声道:“梨子也能买一座山?”
“什么果子都能买一座山。”
我立时握拳:“这就动身去檀香寺吧!”
因着骆欢的皮相过于招摇,玉求瑕便对我施展了一次正宗的易容。
说起来,也不过是涂黑了面色,画粗了眉形,顺便将一头乌发挽成普通的妇人发髻,再穿上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便似整个换了个人一般。我望着铜镜中低调了不少的面庞极为满意,玉求瑕在旁瞧着,仍对我不会变身一事耿耿于怀。
我干笑着岔开话题:“遁地一术我就很擅长。”
檀香寺位于韦陀镇外,在韦陀岭的半山上,若是骑马也须一日行程,然因了遁地术,不过半炷香时间,我二人便站在寺院外面了。
寺院周遭乃是漫山遍野的韦陀花从,微风一熏郁郁葱葱,十分赏心悦目。我却终于知道韦陀岭与韦陀镇的名字从何而来了,只是韦陀花向来花期极短,便是我在苍梧渊底待了那么久,也不过只见了几次韦陀花开。想到这韦陀岭山花烂漫的动人景象只有短短几个时辰,未免令人心生遗憾。
见我终于施展出了一点点仙法,玉求瑕心满意足。我挎着一个菜篮子,如同任何一个上香的普通妇人一般,提着裙角向寺庙走去。
因玉求瑕说道姑打扮太过引人注目,也怕打草惊蛇,这便与我一起扮作了村姑。此时青天白日,檀香寺却门可罗雀,进出的百姓少得可怜。我二人踏入寺门的时候,从里面出来一个年轻公子,低着头似是行色匆匆,却与同样低着头的玉求瑕撞了个正着。
便在两人都要栽倒之时,说时迟那时快,年轻公子一把勾住了玉求瑕的细腰,她也抓住了他的衣衫,一个低头一个昂首,彼此都愣了一瞬。
我在一旁眯起眼,嗅到了一丝天雷勾地火的气息。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从前那芳淮与骆欢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喜欢这般恶心巴拉的对视的。我忍不住咳了一声:“阿瑕,你的菜都掉出来了哎。”
玉求瑕反应过来,赶紧蹲下来整理歪倒一旁的菜篮子,面色微红。我瞟向一旁的年轻公子,眉目清雅温润,虽不及晏非那般让人惊艳,却自有一股让人舒服的书卷之气。
以凡间的标准来说,这也算得一个标准的美男子。
他也蹲下来帮她收拾,随即微微躬身施礼:“在下不察,冲撞姑娘,还请海涵。”
玉求瑕一反与我在一起时的飒爽模样,扭捏的应了一声,低着头赶紧走进了寺门。我跟了进去,见她默默垂着头,显然还未从天雷勾地火中回神,便悄声道:“昆仑派子弟能婚嫁么?”
她立时炸毛:“谁说我要跟他谈婚论嫁?!”
……
我只是随便一问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好咩……
然越过此事,进香一路都十分平静,大约是因为人少的关系。
住持端坐在佛前,手执佛珠双目微垂,口中念念有词。我能瞧见他丹田中散发出的佛光,隐隐已有了舍利子轮廓,看来的确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然随着他颂念经文,一波金光自他体内向外蔓延,直扩大到寺庙周遭,形成一个发光的圆。他不断念经,金光也不断,圆的边缘便愈发加固。
“禁妖结界。”玉求瑕顿了顿道:“看来这位老住持很清楚……庙里的命案不是凡人所为。”
我眯着眼瞧了瞧,大约是数日来不断消耗精力,这结界十分脆弱,只能挡挡孤魂野鬼,稍微有些道行的妖怪便可轻而易举的破了它。
她还在四下观望,我却抽了抽鼻子,觉得从一进寺庙开始,便有一股奇妙的香气,似是从寺庙内里散发出的。那感觉说不上来,并不多么香,却极为诱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玉求瑕冲我使了个眼色,我握住她的手,趁着堂中无人,迅速施了个隐身咒,两人便一起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蒲团上了。
“你感觉到了么?”我抽着鼻子看她:“这个味道。”
玉求瑕表情十分茫然,看来是毫无知觉。我循着味道牵着她一路向里,走到了寺院的后苑,进入藏经之处,直至一处紧闭的房门。
那股奇特的味道便是门内散发出来的,只是门前挂着一把硕大的黑锁,且这次玉求瑕也能瞧见,那把锁的两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摆明了不会让人轻易进去,看起来威力极大,那住持的力量大约只是此咒的九牛一毛。
有谁在此处下了如此厉害的一个禁制?
我眼珠转了转,这味道这样吸引我,想来也会吸引其他妖怪,定然便是出现命案的罪魁祸首。难道……难道门后便是那梼杌之灵?
我的心一时跳得飞快,越想越觉得靠谱。只是不知还有谁知道此事,不管是敌是友,看那咒文的力量,此人都不可小觑。
玉求瑕与我的看法大致相同,当然,我没有说梼杌之灵,只说门后定然是一样了不得的宝贝。
我二人既然进不去门,也就不再勉强。她觉着门后是什么不重要,只要将妖怪都消灭了回去拿赏银就是,我暗暗盘算着先捉几个妖怪探探口风,便也就应了下来。
因为隐身咒不能长时间维持,我们秉承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句箴言,偷偷蹲在大堂的佛像贡品桌布下面,默默等待黑夜降临。
黄昏已近,住持和众僧大约去用斋饭了,我窝了一下午觉得口渴,翻了翻菜篮子,拎出一根胡萝卜啃了起来,虽不如桃子鲜甜多汁,起码聊胜于无。
我觉着就自己吃有些不够意思,便也递给玉求瑕一根,岂料她双手捋着自己的辫子,目光水汪汪直勾勾的,似是陷入了回忆:“我好像见过他,可是在哪里呢?”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口气:“许是在梦中吧……”
……
我觉着她此刻定没有心情吃胡萝卜,便默默帮她消化了。
待夜幕彻底降临,我已然在桌子下面小憩了一顿,是以钻出来的时候也神采奕奕。玉求瑕擦了一把我嘴边的胡萝卜渣,做了个手势,要我跟她走。
寺庙中的僧人大约都已安歇,只余几个守在各个通门处。我俩悄声走到后门畔,两个僧人拎着灯笼各站一边,正在小声低语。
“师兄,这巡夜之事怎生是好?我……我不想去后山。”
“别怕,这几日其他师兄弟也在巡夜,并未有事发生,想来那恶徒已经走了。”
“我听其他师兄说,杀人的是……是妖怪。”
“你我佛法虽浅,但心中有佛,自然不怕妖魔鬼怪。”
“可是……”那僧人似是还想说什么,却顿了顿没有再说:“师兄所言极是。”
檀香寺后山,树丛密布,夜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仿佛有人在低声呜咽,即便漫天的星辉,依然洒落不进这片树影中。
我们跟着两个僧人的灯火,一直走进了后山半山腰处,即便那年长的僧人胆子大些,此刻仍然难免心中发怵,便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后山宁静,也没什么可巡的了,师弟,我们这就回去吧。”
另一个僧人早已等着他这句话,忙不迭的点头,两人齐齐转身。我和玉求瑕向旁边的树后缩去,刚刚躲好便觉她身子一颤,压低了声音道:“好重的妖气。”
我抽了抽鼻子,在檀香寺藏经阁门里那东西勾人的香气中,隐约有一种同类的味道,但比我原来的气味要难闻得多,且仿佛有几股混杂在一起,看来还不只是一个。
那两个僧人走出去不过十余步,忽然双双定住了身子,满脸恐惧的瞧着前方。我眯起眼睛看去,只见黑暗中浮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瞳孔狭长不似凡人,正在缓缓飘近。与此同时两个僧人身后,便是离我二人离了两棵树的地方,也跳出一个红眼的怪物,浑身都长着毛,尖尖的脸面,身后摆动着长长的尾巴,原来是两只鼠妖。
玉求瑕右手一伸,便要去拿藏在身上的桃木剑。我按住她的手腕,示意先瞧瞧再说。
“憋了几天了,实在忍不住,就拿这两个光头解解馋。”
两个僧人吓得抖个不停,事到临头,只好紧闭双眼颂念佛经。
“等一下。”后面的鼠妖忽然道,随即抖了抖胡子,露出一副怀疑神色:“我觉得此处还有其他味儿……嗯,好像还有凡人。”
“你是饿疯了吧!”前面的鼠妖笑起来,随即压低声音:“吃完就溜,别叫灰一色大人察觉了。”
玉求瑕握住剑柄全神戒备,只等鼠妖一分神就出手,便在他们向两个僧人纵身扑去千钧一发之际,北面忽然刮来一阵浓烈的妖风,一个土黄色的身影自旁边欺上,一只手径自插进了前面鼠妖的背心,那鼠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便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另一个鼠妖大惊失色:“臭獐子,竟敢来抢鼠爷的人肉?”
“人肉?”獐子精冷笑,一双耳朵在半人半兽的头上微微动了动,将血淋淋的手送到嘴边舔了一下:“人肉只是点心,你们的真元……才是正餐。”
两个僧人终于受不住这刺激,双双晕了过去。
“你好大的胆子,灰一色大人定会剥了你的獐子皮!”鼠妖遗憾的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光头,随即扭头就跑,一面发出了一种古怪的吱吱叫声,似是某种讯号。
獐子精立刻追过去,旁地里又窜出几只鼠妖,两边混战成一团。
“好机会!”我用手肘推了推玉求瑕:“趁现在赶紧把那两个和尚扛走……”
岂料我身边空荡荡的,早已没了她的踪影。我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向前跑了几步,只见一团白光狠狠砸向了鼠妖和獐子精,双方被迫跌向两旁,皆是满面震惊。
玉求瑕一人一剑,手中捏着一摞符纸,面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隐隐还夹杂着一丝厌恨。她二话不说,电光火石之间,出手便了结了一只鼠妖,十足威风凛凛。
“修道的。”那獐子精不怕反笑,绿色瞳孔中露出几分贪婪:“肉一定极好吃,小姑娘,你可知我吃掉多少道士了……”
玉求瑕二话不说,先回了他一剑,出手之狠辣简直似变了个人一般。我默默觉得后怕,还以为她误认我为妖怪的态度已经够难缠,没想到还算是客气的……
正踌躇要不要帮忙,我一抬眼,便瞧见一只鼠妖偷偷从不远处掠过,飞扑向一个僧人,张着血盆大口便对脖子咬去。我一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随手摸了个石块便向他丢了过去。
在苍梧渊底九百年无趣的岁月间,自有了神识之后,长年以来唯一的消遣便是同树精们弹弹珠子,是以练就了我一副弹遍渊底无敌手的好准头,无论多远,只要瞄上绝对百发百中。
果然,那石块稳准狠的飞进了鼠妖嘴里。我以为这石块不过阻他一下,没想到那鼠妖顺势向后栽去,呕出一大口血,还吐了十余颗尖利的牙齿。
……
我颇为惊叹了瞄了一眼自己的手,凶残啊忒凶残。
玉求瑕那边一人对战数只妖怪却丝毫不落下风,隐隐还有要赢的趋势。
我瞄了一眼略感放心,便偷偷走到那鼠妖身边,拽着尾巴将他拖进了树丛里。那鼠妖身上满是腥臭之气,也不知吃了多少人,我心下厌恶,便伸出脚踩住了他的喉咙。
“别乱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便放你一条生路。”
那鼠妖喘着气,大约被踩得难受微微挣扎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点了头。我顿了顿,沉声道:“这檀香寺后山还有多少妖怪。”
“多……许多。”鼠妖口齿不清道,声音十分尖细:“整个韦陀……韦陀岭的都来了。”
“为什么?”
“灰……灰一色大人说,和尚屋里有……有宝贝,吃了能得千年功力。”
“知道那是什么宝贝?”
“不……不知道。那门上有法术……连……连灰一色大人都破不掉。”
我顿了顿,心中暗喜,门内的宝贝,八九不离十便是那梼杌之灵。这些妖怪被香味吸引了过来,那个叫灰一色的老鼠头子还蛮有头脑,懂得不要再杀僧人打草惊蛇,然其他妖怪大约不这么想,譬如这獐子精便着急提升功力,大约是妄想凭一己之力解开那禁制吧。
我眼下虽也对付不了那个禁制,然这些都是之后要操心的了。既得了想知道的,我便也就依照承诺抬起脚,那鼠妖正要起身溜走,却被一个法术定在原地。
“是说不杀你,但没说不抓你呀。”我邪恶的笑了笑:“还得拿你换赏银呢。”
……
鼠妖两只红眼睛中流露出被欺骗的愤恨。
另一边,鼠妖都被消灭得差不多了,玉求瑕翻转桃木剑,獐子精面色微变,凝神准备应付接下来的攻击。然他还未摆出架势,却见喉咙处多了一道血痕,那血痕越来越大,随即扩张到整个脖颈。
獐子精的脑袋掉了下来,身子一歪,死了。
动手的却不是玉求瑕,她定定瞧着从獐子精身后走出的身影,满面凝重。那妖怪若不是有两道尖细的瞳孔,生得倒是与凡人一模一样,一头灰色的长发,双眼狭长上挑,甚至有几分俊美。
“灰一色大人!”一个鼠妖捂着胸口,匍匐在地上道:“獐子精该死!这女道士也杀了咱们不少弟兄!”
“是么?”灰一色笑着答了一声,微微眯起狭长的眼。
我背后的汗毛忽然竖起了一片,似是一种本能的警觉。
这个灰一色,与那些寻常的妖怪,定然不是一个级别。
他很危险,非常危险。
玉求瑕显然也察觉到了,她握剑的手有一丝颤抖。不过转瞬间,那灰一色却在原地不见了踪影,我心道不好,瞬移至玉求瑕身后,还没站稳,便觉一张手掌携着尖利的爪子飞刺过来,赶紧抱着她向下一伏,随即丢出一个雷电,连着向后疾退。
灰一色利爪一挥,那雷电冒了个烟,连个灰印都没留下就消失了。我莫名觉得忧伤,果然这些年没有修炼,法术弱得都有些可爱了……
“神仙?”他眯起眼看我,鼻子动了动。我觉着没准能吓他一吓,便昂起头道:“苍梧渊孔雀仙在此。”
“苍梧渊的……”灰一色顿了顿,似是怔了一下,随即忽然露出一副贪婪的神色:“你的味道闻起来也不错,怕是有几千年修为了……吃了你的真元,我定然能破了那禁制!”
……
为毛这些臭妖怪只想着吃吃吃啊!
这厮连骆欢的修为都不怕,定然更加厉害。
我曾听闻,凡界人和妖,堕魔要比修仙容易得多,其法力也邪恶得多。他定是一只堕魔的妖怪,道行大约没有骆欢长,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她厉害。
何况骆欢的真元只是使我看起来像一个神仙,其余一点用处都没。然事已至此,我却不怎么害怕,反正不战定然是死,那还不如趁此打个痛快。
参精一族原属神农一脉,治病回复的法门,远比制敌伤人的要精通得多。可惜不知这九百年我在苍梧渊底是怎么长的,偏就生了一副脾气急且躁动、能动手绝对不动口的暴力性子,惹得骆欢常常念我嫁不出去。
眼下殊死一战,我反倒激动起来,左手捏了个雷电,右手召来数十粒石子,精神抖擞的准备迎战。灰一色几番瞬移贴近,皆被我石子击中,然他大约已经练就了铜皮铁骨,这几下虽打中了却根本只给他挠了痒痒,我心中略感遗憾,若是修为跟上了,那还不穿他几个窟窿。
玉求瑕被十余只鼠妖缠上,根本脱不开身。灰一色似是觉得我反抗得有趣,却不着急下杀手,只是左右腾挪,偶尔贴近我背后吓唬一下。我被戏弄得心头火起,便于他下一次忽然瞬移至我身前的时候,一掌向他胸口拍去。
灰一色眼也不眨的受了,似是笃定根本伤不到他,反手掐住我的手掌向前一拖,我扒住他的肩膀顺势爬到他背上,对着他的耳朵张口便咬。
这一咬我用尽了浑身力气,转瞬口中鲜血淋漓。
灰一色痛呼一声,将我狠狠甩落在地。我抹了下嘴边的鲜血,心中无限快意,哼了一声:“难喝死了。”
“我修魔近五千载,头一回遇见打架咬耳朵的神仙。”灰一色怒极反笑:“倒是有趣。”
他五指并拢,尖利的指甲聚在一处,看来是起了杀心要做最后一击。我眯起眼,心中微微遗憾不能替骆欢报仇,然极快便只想着如何趁他击中我的时候再咬他一口,最好扯下一块肉来。
便在他出手的电光火石间,一道金光自他身后迅速袭来,灰一色立刻警觉,旋身跳起,我趁他不注意,狠狠向他耳边的伤口掷去一块石子,便听他疼得嘶了一声,同时被这金光推得站立不稳,疾退了十余步才堪堪立住脚跟。
连他都如此,其他的鼠妖便更不用说,皆自玉求瑕身边被金光激得连翻五六个筋斗,最后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我抬起头望去,只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身着水青色广袖长袍,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银光。他的双瞳漆黑如墨,眼角下一粒泪痣猩红似血,妖娆而自多情,冷漠却又绝世。
是晏非。
我还没来得及欢喜,便迅速想到一个绝望的事实:妈蛋,被他发现了!
灰一色捂着耳根,目光掠过晏非面上,微微顿了顿,哼道:“臭神仙一个接一个,今日算你们运气不错。”
他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地上还能动的鼠妖立时随着他向后山深处逃走了。
晏非站在原地未动,丝毫没有追去的意思。玉求瑕喘了口气,一脸崇拜的走过来,恭敬的施了一礼:“多谢神仙相救,玉求瑕感激不尽。”
晏非这般的气势相貌,大约玉求瑕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一位正牌神仙。我正想趁他二人废话的功夫对自己施个隐身咒,便觉浑身一凉,晏非转过脸,幽深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
“苍梧渊的王女,好厉害好威风。”他戏虐道:“晏某真是大开眼界。”
玉求瑕一怔,大约想不通为毛我忽然成了王女。我此时也来不及解释,心知他指的是咬耳朵一事,便尴尬的挠头笑了笑道:“管用就行呗。”
他弯起嘴角亦笑了笑:“你这也能算是绯上神君的徒弟?”
我立时替骆欢冤屈:“他又没怎么教过我……”
“教虽没教过……”晏非顿了顿,叹了口气:“可你这五千年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
妈蛋我竟无法反驳……阿欢我对不起你嘤嘤嘤。
“这个暂且不提了。”他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冷硬起来:“你来韦陀岭做什么?”
我的心头霎时中了一箭,只好先呵呵一通干笑,打算趁笑的时候灵光一现编个幌子出来。然还未待我笑完,不远处一颗树上的叶子忽然晃了晃,晏非面色一凛,抬手便是一道光链,随即用力一拽,便见一团黄乎乎的东西“哎呀呀呀”叫着滚落出来。
作为一个护林仙,他的武力值是不是忒强大了一些,不愧是战神殿的人。我心中赞叹了一句,便见那团黄乎乎的东西站了起来,原来是个胖滚滚的黄衣小童。他伸手拍着身上的土灰,一双大眼睛气呼呼的瞪着晏非,脸鼓成了一个包子。
玉求瑕见他生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没有妖气,又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她还瞥了我一眼,显然觉得我们是一挂的。
于是这小童转而气呼呼的瞪着玉求瑕了:“我才不是东西呢!”
……
“不对!我……我是东西!”
……
“也不对!”他被自己绕蒙圈了,随即哼了一声:“我不告诉你们我是什么!”
晏非静静瞧了他半晌,淡淡道:“是一只灵犀,倒是稀奇。”
灵犀?我和玉求瑕瞪圆了眼睛,又去仔细打量那小童。从前曾听骆欢与我讲过,上古遗留下来的各种神兽中,属灵犀最为神秘少见,她活了五千年,也未曾见过一只,三界之中也从无它们的踪迹,没想到眼下居然碰上了。
那小灵犀见我们目光灼灼瞧着他,咽了下口水后退了几步,随即趁我们不备忽然跳起来,迅速钻进了林子里。
我立即便要动身去追,便见晏非抬起一只手:“不用,我在他身上放了东西,明日便能找到。”
“万一那东西掉了呢?”我热切的道:“还是追来稳妥些……”
“王女好积极啊……”他笑了笑:“或者……你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从我眼前溜走?”
……
被猜中了好心塞嘤嘤嘤。
事已至此,我只好老老实实走到他身前,顿了顿道:“我与这位昆仑派的玉姑娘是旧识,她见韦陀岭妖怪猖獗,便邀我一同来斩妖除魔……正好我心烦,顺便来散散心,说来也真是巧,想不到在此遇见了晏非仙友,不知你来此为何?”
晏非这厮是天帝和绯上的人,我若实话实说自己偷听了司命神君的话来找梼杌之灵,会不会被他一个金光直接灭掉……所以虽然很冒险,但我只有靠你了阿瑕!我相信你一定会站在正义的我这边!
玉求瑕直接愣住了,不过她自方才看那小灵犀的时候起就一直这副表情,否则未免显得有些可疑。晏非轻声一笑:“斩妖除魔?”
我想起了自己差点被魔除了这个事实,默默的红了脸,好在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道:“昆仑山和苍梧渊……倒是够远的了。”
大约十年之前,骆欢的确去过一次昆仑山,那时我还为她不曾带我去而生闷气,是以编起这个幌子来也分外理直气壮,只不过当时玉求瑕也就七八岁年纪,骆欢与她成为旧识虽勉强了些,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玉求瑕一脸茫然的望着我们,显然被我胡诌得摸不着头脑,她自然是没见过骆欢的,不然早已认出了我来,毕竟骆欢这般妩媚的姿容,当得上过目难忘。然她大约读懂了我偷偷向她暗送的秋波,便十分上道的附和:“……嗯,就是如此。”
……太够意思了!我在心中感动得泪流满面。
我觉着晏非没有尽信,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半晌沉声道:“我奉神君之命,前来查探韦陀岭的异象,眼下看来,显然便是这檀香寺中关着的东西所致。”
瞎说,你明明是来找梼杌之灵的。我心中腹诽,嘴上却试探道:“不知那是什么宝贝,竟被如此厉害的禁制护着。”
“这禁制的咒法十分古老,除非那人死去,或是亲自解开,旁人再高的道行也动不得。”晏非顿了顿:“为今之计,只有将这下禁制之人找出来。”
我眼珠转了转,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强大的帮手在身边,仿佛也不是一件坏事,便乐颠颠的道:“既然晏非仙友与我们目标差不多,不如一起,人多力量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