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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然顿了顿,容焕心中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顾长惜怎么知道七焰陀罗之事?
难道他看过了雷家兄弟给他的蛊术译文,然后便极快的作出了决断?不,不对…当天他二人下了密室,顾长惜便对着冰室观察了好久,明显知道里面那朵花极其珍贵。难道他早就知道了…难道他特地来到雷家寨,寻求解蛊连带着她都不过是顺便为之,而他的目标,自始至终…就只有七焰陀罗?!
容焕心中巨震。
雷家寨这一场复仇游戏,赢家不是暗中害人却保得性命的柳佩如,也不是自以为捉住了凶手的柳书,更不是成功复了仇的雷家兄弟。
这场游戏最大的赢家,是顾长惜。
她呆呆瞧着他,心中除了感叹这厮阴险狡诈老奸巨猾之外,竟隐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大约是一种…欣赏之意。
顾长惜察觉容焕在盯着他,便抬起眼睫,直直撞向她的目光。彼时他早已洗去面上暗色,一双琥珀色的美目晶莹如玉,不经意间便是慑人的倾世容姿。
容焕面上一红,心猛然快跳了数下,赶紧扭过头,扯了个话题道:“那…那要找另一朵七焰陀罗,首先要寻到那个高人——”
“这个自然,”顾长惜笑了笑:“只可惜纪允也只见过他的书信,并不知那高人是谁。”
“这样啊。”容焕略微有些失望,然瞧着顾长惜一副淡然的容色,又觉得他定然已经有了安排,根本轮不到自己操心。
“至少我们拿到了一朵。”他顿了顿:“然如何发挥药性,便全靠二喜你了。”
容家小焕挺起了胸脯:“包在我身上!”
她嘴上应得痛快,心中却翻了个白眼儿:这恐怕才是顾三儿威逼利诱也要将她弄来的终极目的吧。
一路风和日丽。
高守赶车,顾长惜赏景,容焕埋头研究七焰陀罗,三人倒是分外和谐,时光也过得极快,转瞬三日,已到达九凰最西边的西羽。
城关守备森严,然在一水的士兵旁边,还站着两个突兀的身影。
个儿高的男子一副公子打扮,肤色白皙,眉目间似有贵气。个儿矮的少年穿了一身小童衣衫,肩上背了一个硕大的包裹。两人站得不近不远,一副互不相识的模样,翘首以待的姿势却又很一致,明显都在等人。
高守瞧见其中一人,当即变了面色:“公子…我们要不要改道。”
顾长惜顺着车帘缝隙看去,瞬间扶额:“来不及了。”
容家小焕不明所以,也凑过去望了望,顿时又惊又喜:“子桑!”
马车已行得近了,她这一声不大不小,刚好落在那二人耳中。子桑大喜过望,连跑带颠的奔了过来:“高公子好久不见了,车中的可是我家姑娘吗?!”
高守对他笑了笑,神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望向后方。那个子稍高之人也向马车走来,一脸喜气:“咦,这不是小守吗?哎呦好巧这都能碰见。”
…
等人的样子太明显了一点都不巧好咩…
马车帘子被掀了开。
容焕跳下车来,子桑立即过来挽着她的手臂:“姑娘可叫我好等。”
“你怎会在此?”她亲热的摸了摸他的头,子桑眼珠儿转了转,压低声音道:“我接到姑娘的信,知此处是姑娘从雷家寨回九凰的必经之路,便在这里等了。”
容焕瞧见子桑的眼神,心知他有些话不便在此说,也就没有细问。
“不过高公子怎去赶车了?他的仆人呢?”子桑打量了马车半晌,最后直勾勾的瞧着顾长惜:“这美人儿又是谁?”
容家小焕忧伤的叹了口气:“这个说来话长。”
这厢主仆二人一派亲热,那边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便有些诡异。
“你身畔竟带了个姑娘。”那人隔了数尺饶有兴致的打量容焕:“老三当真是出息了。”
顾长惜淡淡道:“你怎会在此?”
明明与容焕同样的言语,却透了一股疏离之意。那人哈哈一笑:“自然是截了你的书信。”
“血凰卫的书信你也敢动。”顾长惜冷笑一声:“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没没没,血凰卫岂敢招惹,不过你的信送到神农谷之后,我就顺便瞧了一眼,然后…”他压低了声音:“然后跟着这位小哥在这里等了几天。”
容焕耳朵一直竖着,陡然听他低了声音,便转过了脸。那人与容焕目光一撞,便嬉皮笑脸的走过来,目光不住上下打量:“老三竟喜欢这一种。”
她面上一红,正欲辩解两句,忽见那人伸出手来,在她的脸上使劲儿摸了一把:“果然柔嫩水滑。”
“哪来的登徒子——”子桑大怒正欲发作,容焕却急忙将他拦住。方才此人伸手,已在他指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且近看之下此人身形虽高,然杏目雪肤,没有喉结,分明是个高挑英气的女子。
放眼天下,能这般与顾长惜言语的女子恐怕不多。
容焕后退一步福了福身:“见过昭满郡主。”
眼前这女扮男装的女子,正是九凰王的二女儿,昭满郡主顾君乔。
“老三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猴精。”顾君乔瞬间垮下脸,仿佛被识破了觉得很扫兴:“一点不好玩。”
“你特地来找我,不只是为了玩吧?”顾长惜瞥了她一眼,嘴角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老二。”
果然顾君乔立刻炸了毛:“不要叫我老二,我没有老二!”
…
那干嘛非要扮成一副有老二的样子…
高守别过脸,想笑又不敢笑,显然是对这情状司空见惯。
顾长惜顿了顿,淡淡道:“都上来吧。”
顾君乔大喜,赶紧一个箭步窜上了马车,仿佛生怕他反悔。容焕权衡了一番,觉着自己与他兄妹坐在一起不太妥当,可是外面又挤不下,只好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于是驾车的横梁上便剩了高守和子桑并排坐在一起。
纵是子桑再不明事,此时听了那一句“昭满郡主”,也隐约感觉到自家姑娘招惹了大人物,而这个高公子,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觉着之前可能受了骗,子桑的面色便不十分好:“在神农谷那么久,还未请教高公子大名呢。”
这语调颇有些阴阳怪气,高守有点尴尬:“单名一个守字。”
“高手?”子桑撇嘴:“你爹妈也忒不谦虚。”
…
为毛这对主仆的反应一模一样…
马车内。
顾君乔瞧了一眼容焕,笑了笑道:“姑娘是神农谷的神医?”
高守曾经提起,顾长惜在解蛊一事是不宜让九凰中人知晓的,然她跟踪了子桑,大约不太好糊弄过去。容焕飞快瞥了一眼顾长惜,见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这才恭谨道:“神医不敢,在下神农谷弟子容焕。”
顾君乔挑了挑眉:“这倒奇了,听闻神农谷是不肯医我顾氏的。”
“容姑娘只是与我偶然相遇,极为投缘,这便结伴而游,与医治却扯不上干系。”顾长惜面不改色的扯谎:“你特地在此等我,又是为何?”
容焕被“极为投缘”四个字麻出一身鸡皮疙瘩,便见顾君乔面上一红,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老三明知故问。”
顾长惜冷哼一声:“我没有见过他。”
“当真?”顾君乔狐疑道,随即又垮了脸色:“罢了,他总是躲着我…这个暂且不提,父王即快过寿,我找你来商量下操办的事情。”
容焕还未深思那个“他”是谁,便忽然恍然大悟。本来当务之急是去寻那个高人,顾长惜却依了原计划先回九凰,她也不便多问,原来是九凰王要过寿辰了。
他弯起一个冷诮的笑:“往年都是你与大哥定夺,今年却缘何如此。”
“唔…大哥身子愈发不好了,不宜再过操劳。”顾君乔含混道,她显然不擅长扯谎,顾长惜冷眼旁观并未点破,容焕瞧出来了,心中掠过几个念头,也没有多加言语。
第14章
一行人顺利进了九凰,直接便入了知府的府邸。
整个九凰极大,根据方向分为东羽、西羽、南翼、北翼,正中间便为九凰城。
那西羽知府见了顾长惜与顾君乔,立刻笑得如孙子一般,只差把整个家底翻出来上供。顾长惜也未为难他,几人用过午膳,赶路也累得很了,便都早早回了卧房歇息。
子桑悄悄溜到容焕房里,将她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通:“姑娘料中了一半。我依照姑娘吩咐,事情过去了便买通了几个杂役,又去二师姐婢仆的通铺后听墙根,那日虽不是她们监守自盗,然栽赃一事却是她们做的。姑娘走了不久,宁师兄回来了一趟,将二师姐训了一通,也撤回了将姑娘逐出谷的惩罚。不过这么一闹,容老爹却知道了此事,非要我出来寻你,正好我接了姑娘的书信,这便来西羽等候,哪知被那劳什子郡主跟踪了——”
“原来如此。”容焕略一沉吟:“二师姐为了嫁大师兄,当真是不遗余力的折腾,我便偏偏不如她的愿。”
她这次想去寻宁致,本就存了将婚约一事说清楚的心思。然让宁若玲这般一闹,容家小焕的倔脾气倒上来了,只是心中刚刚生出“嫁了师兄也好”的念头,不知为甚却想起了顾长惜,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甩甩脑袋将他的面容抹去。
子桑仍然对被跟踪一事耿耿于怀,容焕揉了揉他的脑袋,将出谷后的事情简单说了,只是隐去了血凰卫的部分。子桑立时炸了毛:“挨千刀的居然敢绑架我家姑娘——”
“嘘,那两个货武功高得很,小心隔墙有耳。”容焕连忙捂了他的嘴:“人家是皇亲国戚,便算师父泉下怪罪,如今为了神农谷的安危,也不得不从了。况且,他还许了我好处。”
子桑好奇道:“什么好处?”
容焕得意道:“高护卫的身子!”
…
明明如此纯洁的初衷为毛听起来这样放荡…
两人聊了一会儿,没多久便有了倦意,不知不觉竟在床上和小榻间各自睡了过去。
然过了不多时,忽然有人来敲门。子桑仍旧睡得朦胧,容焕觉轻,便揉揉眼睛过去应声。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身男装打扮的顾君乔,她手里捧了几个新鲜的李子,不待邀请便走了进来。容焕关上门,觉着礼节还是要守一守,便行了个礼道:“见过郡主。”
“眼下不在王府,容姑娘不必对我这样拘礼。”顾君乔嘿嘿一笑:“再说,你是老三的人。”
容焕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辩解一下…
然顾君乔也未察觉她的神色变化,自顾自的坐在桌旁,招呼容焕坐下,推给她几个李子,面色颇有些鬼鬼祟祟:“我想跟容姑娘打听个事情。”
容焕接过李子,只觉得她这副“有求于你所以送你李子吃”的模样有点好笑,顿了顿道:“郡主请问吧。”
“你们…嗯,这一路上…”她吞吞吐吐道:“有没有…见过一个剑客?他腰上系着一黑一白两柄剑,生得很俊,看起来很风流的样子…”
看来这就是她之前打听的那人了,只是大约对顾长惜的答案不太满意,于是便上其他人这里来求证一番。容家小焕仔细回忆了一下,发觉确然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便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
顾君乔失望的垂下头:“看来老三还真没骗我。”
容焕宽慰她道:“不知郡主寻的这人是谁,若之后遇见,我定然留意。”
“当真?”她又打起精神,随即面上飘起两朵红晕:“此人…唉,也不知该不该与你讲,总之你瞧见他,决计一眼便能认出来。”
说了等于没说嘛…
瞧顾君乔这副怀春少女的模样,大约那人便是她如今都不肯嫁人的罪魁祸首了。容焕心思转了转,立刻拍马屁道:“郡主这样有心,一定会见到他的。”
“你不明白。”她仍然愁眉苦脸:“他常去见老三,可是总爱躲着我…”
这倒是奇了,一个大男人躲着美貌郡主却爱见另一个大男人…容焕压下一身鸡皮疙瘩,复又认真的拍马屁道:“情之一字,总是当局者迷,那人眼下看不透,终有一日他会醒悟,是谁真心实意的待他,是谁…把他看得比世上一切都重要。”
她这一段原是戏文里听来的,此时拿来现编现卖,倒意外的拍到了点子上。顾君乔霎时像是寻到了知己,一把握住容焕的手:“容姑娘你人真好,怪不得我家性子别扭的老三都喜欢你。”
…
仿佛误会越来越大是不是真的应该解释一下…
然碍于顾长惜的秘密,她最后还是忍了忍,什么都没说。
此时两人已熟稔了许多,又聊了些旁的事,只觉愈发的相见恨晚。顾君乔性子单纯直爽,全无架子不说,喜怒全在脸上,容家小焕习惯了虚与委蛇,对她这类人总是抱有难以名状的好感。到后来却只觉得她与顾长惜当真是姐弟吗?为毛那货喜怒无常又狠辣阴险,脾性差得好远…
她想到此处,便随口问道:“听闻大世子名君璟?郡主又名君乔,那么顾长惜应该叫君惜嘛——”
本是无心之言,顾君乔却面色一沉,之前轻松的氛围霎时消失。她顿了顿,严肃道:“容姑娘,刚才那番话,在老三面前千万不要提起。”
容焕点了头,心中掠过几个念头,见顾君乔有些欲言又止,便拿了几个李子将迷迷糊糊的子桑哄了出去,随即关严了门窗,一脸忐忑的坐了下来。
当然,那点忐忑是装的。
“我…”她一副不安的神色:“对不住,我是当真不知…”
“说起来,也不怪容姑娘你。”顾君乔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此事有关老三的娘亲青夫人,所有她的事情,在王府里都是禁止谈论的。”
“原来如此。”容焕小心措辞道:“我只听闻这位夫人去世得早…”
“鲜少有人知道,青夫人是分娩当日离世的。”顾君乔面沉如水,缓缓道:“她本是邻国献上的舞女,有倾国倾城之姿。当时母妃过世已有三四年,父王喝醉便宠幸了她。事后他十分懊恼,只是将她封了夫人,平日也不如何过问。直到青夫人难产,弥留之际只来得及给老三起了名字,并给父王留下一句话——‘吾儿命苦,盼王长惜’,便过世了。”
容焕心中一动,说起来,这个青夫人当真是个聪慧女子,她心知自己的孩子与正妃诞下的不可相提并论,便主动避开“君”字,表明她的孩子不会肖想世子之位,以此来换取九凰王的垂怜。
而顾长惜的娘亲居然是难产而死…这便解释了为何他看见纪允胡言乱语一通后会失态,她也终于了解高守所说的“有些像”是什么意思了。
她压下满腹心思,终于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那…王爷待他可好?”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父王是如何想的。”顾君乔苦笑道:“但你应有所耳闻,我大哥身体不好,他向来都…不怎么喜欢老三。”
容焕一怔,难道说那蛊毒…
“我其实知道大哥的心思,老三越优秀,他便越不安心,大约父王也是这般想的,便有意冷落他…自十三岁起,老三便似变了一个人,不爱笑也不爱言语,只把自己关起来,性子也越来越阴沉…”
不对…不对!那岂止是冷落这般简单!
容焕想起当日的山坡夜话与血凰令的蹊跷,种种线索串成一线,前因后果便逐渐清晰起来。
他说,每年都是那个时候发作,自十三岁起已经过去七年了。
他说,过去年纪尚幼不得不虚与委蛇,如今根基成熟,我不愿再忍。
他说,知道又如何。
是啊,就算知道是顾君璟下的手,可那又如何!
因为自己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的九凰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可他却选择了袖手旁观,任由一个儿子对另一个儿子处心积虑的加害。
那一晚他的模样还在她心底的某一处,微微蹙起的眉头,浓得化不开的心事,还有那悲伤得让人窒息的目光…
容焕的心跳急剧起来,却渐渐的转为一种绵密的疼痛。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怔怔的发着呆。
“容姑娘,我与你说这么多,是盼你待老三好些。”顾君乔叹气道,眉目间有一丝难过:“他身边难得有个亲近的人,我夹在中间不好做,只希望他能多一些快活。”
这一次她没有再想辩解两人的关系。
容焕沉默许久,轻轻的“嗯”了一声。
似是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二人又聊了些九凰的八卦,气氛很快又热络起来。
待李子吃完了,顾君乔也起身回房休憩,容焕却满心思绪睡不着了,便出了房间走走,想来想去,她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顾长惜的院门口,只是还未进去便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在争论。
“明明是我抓到的!”子桑怒道:“想吃烤乳鸽自己抓去!”
“方才我已言明,这是血…这是我家公子的信鸽,只是恰巧落在你面前而已。”高守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无奈:“送信的鸽子不能吃。”
子桑作势要抢:“我不信!你拿来给我瞧瞧!”
高守赶紧后退:“不能给你看!”
“哼,想也知道不会是甚好事情。”子桑冷哼一声:“现在可是你表忠心的好时候,早晚是我家姑娘的人,还不识趣些。”
…
高守忧伤的望向远方:“你们可以得到我的身体,但决计得不到我的心。”
子桑冷哼一声:“要的就是你的身体,谁要你的心了。”
高守面色一白,愤恨的揪掉了一根鸽子毛。
容焕故意咳了两声走上前来:“顾三儿在么?”
子桑雀跃着奔过去,高守刚刚才被揶揄过,面色仍有些不自然:“公子…在里面。”
他将那竹筒从鸽子脚下拆下来,迟疑了一瞬,还是递给了容焕:“烦请容姑娘帮我转交。”
容焕接过竹筒握在手里,子桑插嘴道:“以后跟着我叫‘姑娘’,自家主子,带着姓多生分。”
高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谢你提点啊。”
子桑咧嘴一笑:“不客气,应该的。”
…
这厮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收他的吧…
第15章
容焕深吸口气,敲响了房门。
不多时,屋内传出了慵懒的两个字:“进来。”
容焕垂着头走进屋,忽觉眼前一亮。虽然那西羽知府也将她奉为上宾,然待遇与顾长惜相比,仍是差了那么一截。他的房间极为宽敞,明亮而又通透,且一应置备都是奢华之物,连地上都铺了波斯出产的上等编织绒毯,色泽艳丽非常,霎是好看。
与之相反,顾长惜便一席素衣卧在这一片艳色中,似是刚刚沐浴过,周遭还留着好闻的茯苓香气。他眼睫微阖,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氤氲了一片胸口的里襟,贴在身上透出了几处淡粉,清绝的美丽中隐隐现出几分魅惑。
容焕忽然不敢再看他,便别过头将那竹筒置于桌上:“这是高守刚收到的消息。”
顾长惜瞧了她一眼,施施然走下床来,将那竹筒打开,掏出里面的纸卷,没看几行便冷哼一声:“好个灵草郡太守…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倒是省了我的功夫。”
“哦?”容家小焕霎时被转移了注意:“上次听闻他中饱私囊,难道还不仅于此——”
“你可知他为何心心念念偏要插手药材生意。”顾长惜弯起一个冷诮的笑:“血凰卫已查获了柳呈与拓木可汗的书信,他垄了雷家寨大部分的药材私运往蛮夷之地,一路多少关卡居然全被买通,此等通敌叛国之罪,诛九族都算是轻了。”
也就是说,这次柳佩如也断然逃不掉了。
容焕想起雷家兄弟,不知是该感伤还是该松一口气。顾长惜斜睨她一眼,挑眉道:“二喜来找我有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她下意识的走到这里,无非只是想见见他罢了——当然容家小焕不会这样说,她垂下头掩去满腹心事,顿了顿道:“关于七焰陀罗,据我这些年的经验来看,最好的办法是研磨冲调,然这种方法究竟效果如何,没有前例可循,亦没有医书曾记载过——”
“无妨。”顾长惜淡淡道:“你想怎么做,那便放手去做。”
容焕微微有些讶然:“可那是唯一的七焰陀罗,若失败了…”
“二喜何必紧张。”顾长惜弯起嘴角:“若连你都治不好我,这天下间也再无人能有此手段了。”
她怔了怔,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是被称赞的欣喜,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酸涩。便算她强自忍耐,装作不知道他身后那些黑暗的过往,可顾长惜面对他唯一的解药,为何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是假装如此…还是早已不在乎了?
他当真…这般的相信她么?
容焕半晌没有回答,顾长惜抬起头,正对上她出神的目光。
她猛然醒悟过来,不知已是第几次呆呆瞧着他看了,心下不由得有些懊恼,便咳了一声道:“你这屋中…嗯,那幅仕女图不错。”
…
顾长惜显然觉得她话题跳跃得很是匪夷所思,侧目瞥了一眼墙上那幅妙笔丹青,随口道:“身姿窈窕,弱不胜衣,确然不错。”
容焕哈哈一笑转过身来,忽然反应过来那两个词的涵义。
她莫名的胸口一疼。
于是晚上用膳时气氛开始诡异。
容家小焕只吃了半碗饭,就此撂了筷子。除了顾君乔不明所以,一旁的顾长惜、高守还有子桑早已适应了她“不把菜吃光绝不起桌”的习惯,乃至今日忽然来了这么一出,众人心里都有点莫名其妙。
“姑娘是不是哪不舒服?”子桑关切的道:“要不要服点健胃散?”
容焕正欲回答,恰巧看到顾长惜淡淡扫过来的目光,不知为毛忽然觉得难为情起来,清了清嗓子道:“不用,我只是吃饱了。”
“可是…”子桑还未说完,便接到容焕一记恶狠狠的眼刀,立时噤了声。旁边的西羽知府心中暗暗叫苦,这姓容的姑娘虽不知是什么来路,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开罪不起,眼前一桌菜肴是他精心备下的,若是出了岔子可要早些挽救。他这般想着,面上便堆出一捧笑:“姑娘可是不合胃口,下官马上吩咐厨子重新赶制,定然——”
可惜他这马屁拍得委实不是时候。
容焕刷地站起身,凶巴巴的道:“都说是吃饱了!难道我就不能只吃半碗饭吗?!”
她说罢,愤怒的离席而去。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顾长惜面色如常的品茶,顾君乔擦了擦嘴巴,眯起眼睛道:“许是葵水来了心情不好。”
…
高守和子桑噗嗤一声,涨红了脸猛扒饭。
一顿晚膳好不容易用过,子桑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摸进了容焕房里。
彼时容家小焕正在揽镜自照,不知为甚一脸忧伤:“子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有师姐们好看——”
子桑立时跳脚:“谁说的?姑娘才没有比师姐们胖呢!”
…
她面无表情道:“你说的。”
“呵呵呵呵。”子桑挠头尴尬道:“姑娘只是丰腴一些,要我说,可比那些白骨精似的好看千倍万倍。”
容焕丝毫不觉得安慰,又忧伤的端起铜镜来。
镜中女子生有一双温善的眼睛,五官秀致却也平淡,无甚出彩之处。然许是托了精通医理的福,平日悉心调养使得肌肤细致白嫩,且有一头乌黑光亮的青丝,便为整个人增色不少。她的身段虽不似寻常女子般纤瘦,但好在骨肉匀净丰润,算得上是凹凸有致。仔细瞧来,也颇具小家碧玉的温婉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