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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你就可怜可怜我吧,”高守都快哭出来了,“你可千万不能过去,否则我连书房都没得睡了…”
“这个好说。”顾长惜顿了顿,慢条斯理道,“你假装被我打晕,便也不算看守不力了。”
高守哭丧着脸:“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顾长惜笑了笑,“或者你真的被我打晕。”
…
嘤嘤嘤为什么都欺负他。
二人正僵持,却听见另一侧的密林中传来了两个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高守耳朵动了动,低声道:“是唐戬和容姑娘。”
顾长惜点点头,几个闪身便去得远了,只留下了两个字:“装死。”
…
两人多年的主仆,早就锻炼出了非一般的默契。高守望着他的背影摸了会儿下巴,宁致的意思只是不准公子越过这片密林,眼下容姑娘自个儿出来了,可不算他失职吧?
他略一沉吟,便从地上翻了块石头,对着脑袋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心中暗自思量:待会儿见了老婆,一定要装得可怜些。
这几日间,有关项岚孝敬给容老爹的那一袋子地契传得沸沸扬扬,终于让唐戬听见,这会儿便到了容家小焕的耳朵里。她心中觉得不安,便打算去谷中瞧瞧容老爹,顺便跟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
唐戬坚持要陪她同去,容焕早就把他当做半个亲人,觉得也没什么好避讳得,便也就应了下来。
两人正在林中沿着石阶缓缓前行,却只觉身畔一阵微风,不知何时后面多出一个人来。
唐戬每次遇到与顾长惜有关的事便会方寸大乱,今日却不知怎么,终于露出一副唐门嫡子的从容来:“九凰王好妙的轻功,只是都用在偷入后山了,未免不雅。”
顾长惜笑了笑,显然心情极好,并不打算搭理他。容焕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王爷来得好,有些话,我们眼下最好说清楚。”
他也顿住了脚步,微微弯起嘴角:“二喜是想要我把那些聘礼抬回去吗?”
“不错,”她干脆道,不知为什么,只要听到他云淡风轻得语调便觉得心中微微愠怒,“容焕自问一个山野村妇,不敢高攀王爷富贵,还请…”
顾长惜缓缓道:“若我不肯呢?”
“你为什么不肯!”容焕猛然转过身,“就因为我救过你?!就因为你心中有愧?!王爷,今日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自寒毒发作后,我日日痛苦生不如死,早就后悔了!若是时光能够倒退,我绝不会将自己的性命浪费在你身上!”
她如同点燃了的爆竹,噼里啪啦地吼了一通,连身旁的唐戬都有些愕然。
顾长惜静静瞧着她。
容焕喘着气,毫不示弱地瞪回去。那双如同星光般美丽的琥珀色眼瞳,忽然就溢满出一种浓郁的哀伤来。
她的心忽然也难受得喘不过气,却丝毫不肯流露软弱。
似是过了很久很久。
“若是时光能够倒退,”他轻声道,“我宁愿你没有遇见我。”
容焕身子一颤,似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涌了上来,就要溢出眼眶,却被她生生忍了回去。
她转过身,决绝而淡漠地道:“那些聘礼,王爷尽快差人抬走吧。我要去看爹爹,还请王爷不要跟来。”
言语落地,她扯了下唐戬,快步走下石阶。
顾长惜站在原地。
这一次,他果真没有跟来了。
容焕一语不发,行得飞快。
唐戬跟在一旁,瞧着她的面色,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言语。这半年来朝夕相处,便是在那么伤痛不堪的时候,她也从未如此激动过。
原来就算过了那么久,历经过生死与别离,能够牵动她的心的人…仍然只有他而已吗?
唐戬微微出神,没有留意脚下,不觉便是一个趔趄。容焕急忙扶住他,关切道:“唐大哥,你怎么了?”
他猛然清醒过来,对她笑了笑:“没什么,是我不小心。”
然出了这个状况之后,方才的沉默却也缓解了,二人又有说有笑起来。一路上谷中人见了容焕,无不上来一脸巴结地道喜,搞得她很是尴尬。
冤家路窄,她好不容易出一次后山,居然撞见了几乎从来不来药田的宁家姐妹,简直忒孽缘了。
现在容家小焕学乖了,也没有心情与她二人口角,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二师姐,三师姐。”
宁若玲冷笑一声:“阿焕这个礼真是不敢当,我看用不了多久,便要师姐们向你行礼了吧?”
她被赐婚国舅府,除了对宁致尚有些幽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知还没被人恭维几天,风头便全被那三百二十一抬聘礼和一锦袋的地契抢了去,况且那九凰王还是若珑的心上人!新仇加上旧怨,她又自诩出身比容焕高贵许多,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还未待容焕言语,却见宁若珑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来,温言劝阻道:“你少说两句,这也不是阿焕的错。”
宁若玲却仿佛更加生气了:“你还替她说话!她抢了你的夫婿啊!”
宁若珑面上黯然,微微摇头:“姐姐别说了,是我福薄,怨不得旁人的。”
这话说得有趣,就算顾长惜不来下聘,难道他就一定会娶宁若珑?当真好笑。
容焕心中微叹,这个二师姐,为人势力嚣张,可从小到大,得罪人的永远是她,得好处的永远是三师姐,可见其到底有多缺心眼儿。
就譬如眼下,又被人当了枪使还不知道。她顿了顿,不愿与这种不在一个级别的对手争辩,便扯了扯唐戬,打算闷不吭声地离开。
唐戬性子简单,哪里懂得女子间那些弯弯绕绕,便怒瞪了宁若玲一眼。而容家小焕从她二人身旁走过,却是去瞧后面的宁若珑。只见她一副柔弱模样,似乎泫然欲泣,只是垂下的眼睫却纹丝不动,眼中一片幽深,哪有半分伤怀的样子。
罢了,反正我也不会与你相争。容焕暗道了一句,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两人穿过入口,终于到了药田边上的一排茅屋。
晌午刚过不久,正是人们午后小憩的时候,平日里热热闹闹的药田此时空无一人。容焕也未多想,走到容老爹的房门前敲了敲。
“爹爹?”
许久无人应声,容焕以为容老爹午睡了,便轻轻地推了一下,木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堂中的躺椅上并没有容老爹矍铄的身影,她心下奇怪,便走了进去,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爹爹?二喜来看你了。”容焕绕过屏风,见床上的幔帐都垂着,后面隐隐露出一个横卧的人影。她舒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正在犹豫要不要叫爹爹醒来,那幔帐猛然被撩起,一只手立时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挟持在胸前。
唐戬低呼一声,想冲过来却已经晚了。
即使只有一个照面,容家小焕也霎时认出了,那是眼睛已经消肿了的金鱼眼。
千防万防,怎么忘了顾君璟!偏偏她久居后山,已经很久没带自己的药袋子,当真是太大意了。容家小焕眼珠儿转了转,忽然心中一沉:爹爹定然是被他们带走了,可别受伤才好。
“别动。”金鱼眼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欠揍,“唐公子,好久不见了。”
唐戬不答,面色有些奇怪。容焕哼了一声,撇嘴道:“既是旧识,你大约还没忘记唐大哥的手段吧?只怕你都不知自己是怎样死的!”
“自然记得。”金鱼眼答了一句,竟丝毫没有紧张之意。唐戬肃了面容道:“别伤了容姑娘。”
金鱼眼没有言语,手下却是轻了些。容焕抬起头,瞧唐戬缓缓走近,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光彩。
容焕一时蒙了,便听金鱼眼低声又道了句:“唐公子。”
只有三个字,却携了催促之意。唐戬咬咬牙,几步走过来,执起了容焕的手腕。
下一瞬,她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对不起,阿焕。”
唐戬摘去了那串雪白的麒麟核,面上一片决然。
容焕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可她还未来得及出声,金鱼眼已用一片麻布捂住了她的口鼻,不过片刻,她便软软地晕了过去。
唐戬接过她的身子打横抱起,后窗立时跃入四个与金鱼眼一样打扮的人。他们恭谨地道:“药田的人都昏睡在房中了,此计万无一失。”
他点点头,对金鱼眼道了句:“走吧。”
几人携着唐戬与容焕,身姿迅捷如风,数个起落便从药田茅屋旁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
容焕微微有了意识,只觉身下柔软,似是躺在一张床上。她没有贸然睁眼,大约是眼珠儿在眼皮下滚了滚,便听旁边落下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容姑娘既醒了,不妨起来喝杯茶压压惊。”
这句话有些熟悉,似乎当年她在九凰王府被挟持后醒转,顾君璟也是这般戳穿她的。容家小焕无奈地坐起身来,果然见他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唐戬便站在他身后,一切几乎与一年前的状况一模一样。
只是顾君璟的模样却已大不相同,这半年他似乎过得很不好,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两只眼睛微微凸出来,像是随时都会歇斯底里。
他见容焕盯着他瞧,轻轻笑了笑,平静中携了一丝诡异:“眼下这情状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当真教人怀念,你说是也不是?”
容焕背后一毛,心道鬼才怀念,面上却也跟着笑了笑:“这个自然,世子连请人的手段都没变呢。”
唐戬站在不远处,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有抬起眼睛看她。顾君璟像是没有听出她言语背后的讥讽,缓缓道:“请你可是相当不易呢,宁大人将你保护得非常好,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待我那三弟部署起来,可就没有今日这般轻松了。”
容焕顿了顿,思及容老爹的安危,心中不由得有些急躁,却又不便显露出来,便沉声道:“这次世子带我来此,不知意欲何为?”
顾君璟转着轮椅靠近了些,面容隐在烛火的阴影下:“久闻容姑娘聪慧非常,不如你来猜上一猜。”
屋中沉默了半晌。
她心中有所牵挂,不愿再与他玩虚与委蛇的游戏,便分外直截了当道:“世子若要拿我要挟九凰王,便尽可死了这条心…”
果然容焕言语未尽,便听顾君璟声音凶厉地打断道:“不许叫他九凰王!”
他阴着面色,不过转瞬却又笑了起来:“容姑娘又何必自谦,我那好三弟向来不亲近女人,便是姬瑶光这般的艳色也入不了他的眼。这许多年来。只有容姑娘一人得他另眼相待。”
“若世子说的是那三百二十一抬聘礼,那可真是误会了。”容焕干脆地道:“他如此待我,不过因为我救过他。”
这句话似是一根毒针,瞬间刺到了顾君璟的某根神经,他唰地坐直了身子,提高声音道:“是啊,就是因为你救过他!若不是你…若不是你,那个孽种早就死了!”
容焕淡淡瞧着他微微喘息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可怜。
她叹了口气道:“如今九凰的形势已成定局,血凰卫权势如日中天,且就算你侥幸得胜,这双腿也没有可能痊愈了…这又是何苦?”
“事到如今,我早就生不如死。”顾君璟森然一笑,“他不过是个孽种,我才是顾氏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从小到大他都被我踩在脚底下,如果我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
容焕瞧着他俊雅面庞扭曲的模样,低声道:“所以你不求痊愈,也不求王位,只是一心想他死罢了。”
顾君璟眼中透出满满狠意,又隐隐有些兴奋:“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踏进这个地方,纵然有血凰卫,也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他不会来的。”她微微抬了声音,面色十分平静,“不巧就在你请我来的前一个时辰,我与他已在后山说得清清楚楚。他会撤回聘礼,也不再欠我什么,从此大家再无干系,若不信,你大可问问身后这位唐公子,他也在场。”
唐戬眼神微微一动,头却垂了下来。
她叫他唐公子。
历经此事后,他连她的唐大哥…都不是了。
顾君璟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靠回轮椅,声音又恢复了淡漠:“来与不来,我便和容姑娘赌一场。”
容焕呆呆瞧着烛火,脑子里还是不久前在石阶上那些绝情的言语,心中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失落。听了那些话,他还会来才奇怪。
她心事重重,也未听清顾君璟在说什么,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见“吱呀”一声,他已经转着轮椅出了房门。
唐戬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屋中静了一会儿,容焕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爹爹呢?”
他身子一颤,微微垂下头,声音中有一丝愧疚:“你不想骂我吗?”
“刚醒来时的确想的,不过后来也就释怀了。”容焕顿了顿,“无论怎样,是唐公子救了我,这份恩情无以为报。而你眼下做的,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该做的事,我不怪你。”
唐戬怔了怔,过了半晌,微微弯起一个苦笑:“你不怪我,是因为你根本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怎么会。这数月来,除了爹爹师兄和子桑,你便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阿焕,你明知我指的是什么。”他缓缓走近了些,放低了声音,“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容焕沉默了一会儿,她当然知道唐戬的心意,可是…这段时机太不对了,她身子刚刚好转,又历经了一场生死心殇,只觉得身心俱疲,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见她没有言语,唐戬转过身,声音中露出几分冷意:“当世子找到我时,他只问了我一句话,我便下定决心要这样做了。”
容焕垂下眼睫:“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要眼看着容焕嫁给顾长惜吗?”唐戬背对着她,看不见面上表情,“阿焕,曾经我以为你早就对他死心了,可这几日,自他出现后,你口中无情,却常常心神恍惚。察觉到这一点我才怕了。阿焕,我不怕等你,多久我都可以等,可若你当真嫁给他,我便再也等不到你了。”
言语到了最后,已经有了微微的颤抖。容焕心中微酸,忍不住道:“我说了不答应,便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唐大哥,你…真傻。”
唐戬听了那声“唐大哥”,心中稍稍好受了些,便转过身来柔声道:“事到如今,只有他死了我才安心。阿焕你别怕,好好在这修养,我不会让世子伤了你的。”
他说罢,瞧了一眼天色,仿佛二人还在神农谷后山一般,时辰到了就要避嫌。容焕正欲说什么,唐戬却瞧着她认真道:“至于容老伯,我是当真不知他的行踪,世子也从未与我提起。”
彼时已是夜深。
容焕试探过门口的守卫,如今她没有药袋子和麒麟核,便像一只被拔了利爪的猫咪,实在没什么战斗力。
无法之下,她只好躺在床上,打算想出一个逃脱之法。只是她牵挂容老爹的安危,又被唐戬那番话扰了心神,只觉一颗心乱成了一团麻,是以两个时辰过去了,仍然一丝灵感也无。
不知不觉间,桌上的香烛已燃尽了。
屋内漆黑一片,容焕微微闭着眼,渐有几分蒙胧的睡意。
恍惚间,仿佛听见了容老爹在惨呼。她心中揪成一团,却见顾长惜站在一旁,冰雪般的容颜中满是漠然:“都怪你,二喜,我不会救他。”
梦中,容焕没有求他,只是拼命向容老爹爬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她大约是哭了,不知过了多久,周遭一切渐次散去,有一个冷漠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轻道:若是时光能够倒退,我绝不会将自己的性命浪费在你身上。
来来去去只有这一句话,像是咒语一般,一点一点凌迟着她。
大门忽然一声巨响。
容焕猛然睁开眼,身下汗湿一片,终于清醒过来。
她还未坐起身,便觉外面一片艳红的火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进屋,一把将她扯下床来,冷声道:“世子要我与你说三个字:你输了。”
容焕摔在地上,脑子仍有些昏昏沉沉,听那侍卫如此说,心中不由得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难道…他来了?!
从她被劫走到现在,不过短短数个时辰,甚至一夜还未过去。
竟然这样快。
见她发愣,那下手粗暴的侍卫又要来扯她的头发,另一个侍卫却率先将她拉了起来,对同伴点了点头:“快走吧,世子那边要紧。”
容焕被两人架着,只觉两旁景致不住向后退去,他们在向着火的地方行进。
她被关押的院子极小,守备却十分森严,看来顾君璟这次学乖了。只是不知他做了何种部署,即便是十倍兵力,面对血凰卫也未必有胜算,何况他逃亡在外,势力已大不如前。但瞧他昨晚志在必得的样子,又不像是在作伪。
容家小焕脑中飞快盘算,一面也没忘了观察地形,这个院子当真有些奇怪,围墙都是普通宅院的双倍高,可若是城墙,却又不大像。
她正奇怪,却陡然被送入了一个漆黑的通道,这通道十分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那粗暴的侍卫拿过剑柄,狠狠地推了一下容焕的后背,她霎时扑倒在石梯上。
“看什么看,快滚上去。”他恶狠狠地道,“世子在上面等你。”
容家小焕揉着后腰,很识时务地跑了上去,再不走恐怕还要多挨几下。
她爬过两个拐弯,只听下面几声闷响,寂静了一会儿,便有脚步声匆匆赶上来。容焕怕是那个脾气不好的家伙,赶紧加快了步伐,很快便瞧见了出口。
那一小片夜空,是火红色的。
她几步走出去,霎时被烈烈的夜风吹得一晃,黑发凌乱开来。容焕伸手去拂,待眼前再无遮蔽,就被此副景象震慑了。
这里是一处城楼大门的上方。
顾君璟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两边均是拉满弓的侍卫,大约有数百人之多。而城楼大门下面,只有一片不算宽敞的平地,后面便是幽深可怖的悬崖。
她忽然想起神仙岭外有这么一处地方,名叫神栖崖,是一座独自挺立的山峰。因峰顶平坦,四周皆为绝壁,风景奇佳,听说被某位显贵用来建造了私宅,却不知如何到了顾君璟的手中。
神栖崖八方深渊,上崖的唯一通道,便是与神仙岭之间连通的一架索桥。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顾君璟言语中的含义。那逃生的索桥正燃着熊熊火光,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将数十名血凰卫阻挡在神仙岭的悬崖边。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索桥的尽头。
顾长惜站在神栖崖上,孤身一人。
他一袭珍珠白锦缎长衫,衣袂与乌发在夜风中肆意翻飞,琥珀色眼瞳莹润如玉,映着身后索桥燃起的金红光芒,如同浴火的凤凰。
容焕愣住了,他为什么会来?
在她说了那种话之后,以他心高气傲的性子,即便是心中有愧,也必不会再出现了吧。
她还在发怔,便觉后背一紧,一个侍卫将她推搡到顾君璟身边。
“你输的很彻底呢,”他瞧着她,憔悴的面容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不过半日,他却已来了。”
他的声音就在近旁,却又像在很远的地方。容焕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她被按在墙边,呆呆向下看去。
顾长惜也仰首而望。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瞬间盈满温柔缱绻,他对她弯起一个笑。
容焕一生也没见过这样璀璨的美丽,他唇畔携了倾世的风华,缓缓动了动,像是在说:别怕,我在。
刹那间,天和地,风与火,尽数失了颜色。
自重逢之日起,他几次三番地靠近,皆被她冷言冷面挡了回去。历经生死爱恨,容再不是原来那个不管不顾的容家小焕了。她开始懂得忌讳彼此的身份,开始骄傲和成长,也开始决定忘记他。
可那天他说,若是时光能够倒退,我宁愿你没有遇见我。
如果她没有遇见他,她还是神农谷自得其乐的小神医,而他也会在顾君璟的毒计中安静地死去。
再没有那些刻骨铭心和惊天动地,那个风华绝世的九凰仙,那个喜怒无常的顾长惜,那个阴沉凉薄的顾三公子,他愿意放弃一生繁华和爱恨,去成全她一世平安。
于这一刻,她忽然懂得了那句话背后的含义,原来竟深情如斯。
一滴眼泪顺着面庞悄然滑下,落向黑暗的虚空。
她输了,却觉得活在这世上十八年,从未有如今这一刻般欢喜。
顾君璟在一旁静静看着,面色却阴沉到了极处。
他想看容焕发抖求饶,想要顾长惜恐惧悔恨,想要他们痛苦的生不如死。却不想两人一个被俘之后从容淡定,一个单枪匹马对阵不乱,连城墙上下遥遥相望,也竟似心有灵犀一般。
原来继性命与王位之后,他还拥有了更多他从不曾触碰的东西。
不,那怎么可以,他不过是个孽种,自己都没有得到过,更加不许他得到!就如同过去二十年那般,夺走父王的宠爱,夺走本该属于他的姬瑶光,夺走他的性命和自由,夺走…他的容焕!
顾君璟猛然向她扑去,容焕身子一歪,险些从城楼上栽下。
他左臂挂着她的肩膀,右手狠狠地掐住她的喉咙,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顾君璟疯狂地笑了许久,缓缓道:“三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顾长惜微微向前踏了一步。
数百个箭尖立时跟着移动,齐齐对准了他。
“事到如今,九凰王位,我的性命,都随便你,”他淡然道,“我只要二喜安然无恙。”
容家小焕心摇神驰,被掐着脖子也未露出痛苦的神色,只是温柔地望着他。二人不用言语,却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再没什么能阻挡在他们中间。
“不许你看他。”顾君璟忽然道。
容焕似是没有听见,眼珠儿都没有动一下。
“我说不许你看他!”他似是嫉恨得发了狂,手下陡然发力,“既然你们都不在乎生死,我便成全你!”
他大手一挥,顿时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顾长惜足下微动,身姿飘然,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容焕眼前渐黑,双手抠着顾君璟的五指,似是打定主意要将他一同带下城楼。他冷笑一生,仿佛看穿了她的用意,忽然掐着她向后撤去。
顾君璟身后没有支撑,两人顿时摔在一处,只是双方的手都没有松开。有侍卫过来相帮,顾君璟却恶声道:“不用管我,赶紧给我去杀了那个孽种!”
城楼上的侍卫得令,不过片刻便去了大半数。
容焕被按在地上,就要失去最后一丝神志。
电光火石间,一个黑影纵身扑来。
她只觉身上一轻,颈间的压力陡然消失,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一声闷响,似是箭矢入了皮肉。容家小焕顾不得喉咙的疼痛,急忙抬头去瞧,只见顾君璟躺在一旁,头上冒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大约是方才撞到了墙壁,晕过去一动不动了,而唐戬呆呆跪在旁边,胸口插着一支箭。一个侍卫站在不远处一脸惊恐,他方才只瞧见有人向世子扑去,一时情急便射了一箭,怎知这人会是唐公子。
容焕低呼一声,唐戬身子晃了晃,终于倒了下来,将那支箭压折了,伤口瞬间涌出了许多献血。她吓傻了,手指颤了半天才点中他伤口周围的穴道,那支箭正插在唐戬心口偏一点的地方,若是再往左少许,怕是已夺了他的命去。
余下的侍卫们瞧着,彼时顾君璟已经晕过去,他们不知如何是好,正面面相觑间,从城楼侧面忽然射出一支焰火,在夜空中旋转着炸裂开来,仿佛是什么人在发送信号。
一个侍卫经验丰富些,径自下令道:“快下去几个人瞧瞧情况,剩下的保护世子!”
四个侍卫匆忙离去,一时间,城楼上只剩下十余人,空气中不时传来火星燃烧的声响,竟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说话的侍卫忽然反应过来,追捕三公子的足有七八十人,在这样一个孤崖上,就算三公子武功再高,他也是插翅难飞了。只是这么多人,怎的不过半炷香的工夫,便一点声音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