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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璟定定望着她,眼中却没有了晚宴那日的凌厉与杀气,看来顾长惜这步棋算是走对了——如果容焕出了意外,顾长惜便有正当的理由动用血凰卫追查此事,闹不好来个先斩后奏,倒叫他顺理成章的除了心腹大患。顾君璟不傻,自然不会给他这个借口。
“无他,不过想叫容姑娘替我瞧一瞧罢了。”顾君璟眼中掠过什么,转瞬便换上了温文的表情:“既然姑娘已为三弟破了谷中的规矩,定然不会介意再破一次的。”
“世子说笑,你身边这位公子乃是个用毒的高手,想得出玉竹萝与麝香做药引,又有克制麒麟核的手段,更是识破了暗香屑一事,段位实在我之上,又何必舍近求远?”
容家小焕无限怨念的盯着那黄衫青年,后者仍旧面无表情,似是毫无察觉一般。顾君璟顿了顿,沉声道:“容姑娘有所不知,这位唐公子配药下毒虽然厉害,治病救人却是半点不懂的,你能这么快便看穿他的手段,亦是极不简单。”
唐公子?容焕心中一动,顿了顿道:“敢问唐公子是四川唐门哪一系的分支?”
黄衫青年终于瞧了她一眼,干巴巴的丢下四个字:“我叫唐戬。”
容家小焕霎时被震慑了。
神农谷扬名江湖数十载,只怕打交道最多的,便是四川的唐门了。毕竟一个擅毒一个擅解毒,虽然像是宿敌一般,然双方却从未找过彼此的麻烦。话虽如此,宁馨子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早早对唐门做了防备。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唐门传到如今这一代,家主年事已高,仅生有一个嫡子。这孩子是唐门上下的宝贝,自小便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更是痴迷□□,乃至对其他一切都没有兴趣,成年了也未娶妻,只是夜夜泡在暗室里,终日与□□为伍。
唐门虽喜且忧,只是怕什么来什么,此子不擅与人交际,无意中得罪了四川知府的次子,那纨绔不知天高地厚,伙同几个狐朋狗友寻衅报复,大约是做得过分了些,竟逼得唐戬一时冲动使出□□,便落了个五条命的血债。
纨绔的朋友也是纨绔,其背景也都不低。唐门虽在江湖中极有声望,但到底无法与朝廷对抗,无法之下,唐门家主便流放了家中这唯一的嫡子,至于如何与官府周旋调解的却是不得而知了。
若容焕没有记错,这个已被流放了数年的唐门嫡子,便叫做唐戬。
第24章
顾君璟见容焕久久不语,却也不如何着急,只是缓缓道:“谷规一事,其实容姑娘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当年…便是尊师为我医治的。”
“什么?”容焕怔了怔,师父医治九凰王世子…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
顾君璟倒是对她的反应丝毫不觉意外:“也难怪容姑娘不知…那大约是二十年前了,只怕你还未出生。”
他面色淡淡,却不像是在说谎。容焕心中惊疑不定,二十年前,顾君璟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如果医治是真的,那么也必定十分久远了。若不医顾氏这条规矩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师父有何动作也该在当时,何故却在十三年后,也就是七年前才立这条规矩——
她思及此处,顿时心中一动。七年前…不就是师父带她来九凰,还为她买了糖芋糕的那次?回去后师父便病倒了,迅速立了这条谷规,从此再也没有踏出谷外一步。
只怕师父的心疾,与顾君璟…甚至九凰王都脱不了干系。
她这番计较不过转瞬,却已存了探寻当年之事的心思。顾君璟心知事成,便将轮椅转得近了些,径自伸出一条手臂。
唐戬在桌旁摆弄着那些药瓶,神色极为专注,似是对方才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容焕也不废话,便这般坐在床上为他搭了脉,屋中陷入一片安静。
顾君璟的脉象,的确比常人要弱很多。她挽起他的裤腿细细审查,发现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病症,据医书记载,这种病症自娘胎而来,只有极少数人才会患得,且几乎没有治愈的例证。
容焕面色凝重,顾君璟一改沉着气度,有些焦急的望着她:“如何?”
她心思转了转,缓缓道:“据我所知,这种先天的病症,向来是无药可医的…”
“胡说!宁馨子明明——”顾君璟脱口而出,随即及时收了言语,却还未及收去那一脸的阴沉怒色。
方才容焕那般说辞虽然是实话,却也是为了试探宁馨子当年的诊断结果。眼下看来,师父定然是治了,却不知到底开了什么方子。二十年还未痊愈,难得顾君璟竟沉得住气。
“罢了,容姑娘今日受惊,自然评断有误。”他忽然恢复了平日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来日方长,我过几天再来与你品茶。”
容家小焕不由得心中一凉,他这么说,定然是要长期软禁她了…
顾君璟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下人进来,恭谨的将他推了出去。
容焕松了口气,无论如何,眼下命是保住了。她定了定神,略微整理了一下乱掉的发丝,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唐戬似对她的动作毫无察觉,只是饶有兴致的拨弄着瓶中的药粉。
容家小焕阴恻恻的瞧着他:“唐公子,过一会儿就天亮了。”
唐戬瞥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放下瓷瓶,又拿起了另一个。
“你也累了,若对我的药粉有兴趣,不如明日再研习如何?”
“我不累。”
“咳…只是我有些累了,你看…”
“那你安歇便是。”
…
这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喂!”容家小焕一巴掌拍在桌上:“我说我要安歇,意思便是你在屋中不方便,你是当真听不懂么?”
唐戬怔了怔,呆呆站起身来:“你为何不直说让我出去。”
…
容焕扶额:“婉转,懂不懂?”
唐戬显然不懂,他将那些药瓶都收进药袋子抱在怀里,顿了顿便向外走去,顺便丢下一句:“你收整好了唤我一声。”
容家小焕也未多想,心道鬼才唤你,便迅速用幔帐后的水净了手和脸,随后坐在桌旁沉思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门畔幽幽传来一句话:“好了么?”
容焕吓了一跳:“谁?”
吱呀一声,唐戬探进半个身子,手中仍然抱着药袋子,显然从未离开。
容焕继续扶额:“你怎么不回房休息…”
唐戬顿了顿走进屋来:“世子吩咐我看着你,不可离开这屋子半步。”
看…也不是这么个看法吧!容家小焕有点尴尬:“为甚是你?难道我沐浴如厕你都要跟着?”
“世子曾言你手段厉害,旁人只怕看不住你。”他冷着脸解释道:“你若想沐浴如厕,我出去便是了。”
容焕哑口无言,只好冷哼道:“想不到堂堂四川唐门的嫡子,竟沦落到九凰世子手下的奴才了么。”
“他许我一个位置,可以继续钻研毒药。”唐戬面无表情道:“于我而言比什么都好。”
…果然是个只喜欢毒药的呆子。
容焕无法,只得任他在一旁坐下来,把药瓶子堆满桌子继续研究。
她瞧了半晌,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腕间,顿时一阵肉疼:从顾长惜房中溜得太快,风栀子忘记拿了嘤嘤嘤…
唐戬便在一旁,反正眼下闲着也是闲着,容焕眼珠儿转了转,忍不住道:“唐公子,不知那克制麒麟核的药物,你是如何…”
他抬起头,似是忽然想起了这桩事一般,面上终于有了几分兴味:“只是依着典籍试一试,当真有效了?能否借我一观?”
…原来这货也是头一次配这种毒药,想到师父的遗物被祸害了,容家小焕压下心头的小火苗,将麒麟核从手腕上褪下来置于桌上,不怒反笑:“还好只损了一颗。”
她倒不怕对方起什么心思,顾君璟对麒麟核下手本就是对付她,既然眼下她已在他们手上,又没有趁她晕去的时候将其拿走,看来也不会再做什么了。唐戬拿起来瞧了半晌,却皱起了眉头:“典籍上书,本应全部发黑才对。”
…还不全靠姑奶奶反应得快!容焕心中咬牙切齿,面上却作出一副好奇容色:“不知唐公子如何配制的?”
唐戬没有犹豫,便将那几味药材全盘托出。容家小焕心思转了转,眯起眼睛道:“看来典籍亦不全对。若是我,便会将七麻水煮,减少赤蝎数量,辅以大量苦幻根,当有事半功倍之效。”
“哦?愿闻其详。”唐戬偏过头瞧着她,显然对容焕的理论充满了兴趣。她却笑了笑卖起了关子:“唐公子想知道,这也容易,拿三株风栀子来换吧。”
唐戬一怔:“这…”
“世子只叫你看着我,却没说不让你给我草药。”容焕循循善诱道:“况且我要那东西只是为了挽救麒麟核,断断没有逃跑的意思。”
他神色似有松动,容焕上前一步,睁大乌黑的眼眸,里面甚至盈了一点水光:“看在那是我师父遗物的份上,拜托了——”
唐戬被这眼神看得背后一毛,思量了半晌,也就允了。
半个时辰后。
容家小焕心满意足的将麒麟核泡在草汁里,痛快的道:“很简单,典籍上的法子虽然没错,但依我看还可更完美一些。赤蝎性热,与麒麟核同属,没必要用那么多,七麻性温,辅以水汽更加容易渗透,而苦幻根是属土的,土能克火,加大剂量自然有双倍功效。”
“神农谷的药理竟与五行八卦相通,怪不得如此神妙。”唐戬只听得兴味盎然,从桌上拿起一个瓶子道:“只是这瓶药,我看了许久却不知来历,请姑娘赐教。”
容家小焕脸上一红:“这…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配着玩的…”
她虽对毒药感兴趣,却不敢对师父说,一直也不知自己是何水平,只配了些好玩的用来防身,眼下到了行家面前,不免觉得有些丢人。唐戬却大为兴奋:“你可是将破阵与青兰混了?这种做法,我一直想尝试,父亲却说与典籍有悖…”
“当真?”容焕也来了精神:“我只是依着感觉…”
“我观察了这几种药粉,姑娘极有天分。”唐戬赞赏的道:“只不过有些分量还不到家…”
两人越说越高兴,越说越投缘,聊到最后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一个痴迷毒药空有满身才华无法施展,一个偷偷调配不得要领却有许多大胆新意的见解,双方都觉遇到了知音,竟这般坐在桌前说到了日上三竿。
当然,容家小焕的动机很不纯良。
唐戬痴迷毒药十余年,阴沉呆板,性子却十分简单,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遇上了演技派的人精容家小焕,只有被乖乖牵着鼻子走的份儿。她只是顺着他的癖好稍加撩拨,便成功吊起了唐戬的好感,加上她也确然对这些东西十分精通,这半日下来,唐戬已将她视为一生难遇的知己,瞧着她的目光都不同起来。
“说起来…”他难得笑了笑:“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
说了这许久,这货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难道顾君璟跟他商量毒计的时候都不提她名字咩?难道看到麒麟核还不知道她是谁咩?还是他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根本懒得去记…
容焕默默扶额:她要是那纨绔果断也想弄死他…
她心中腹诽,面上却作出一副温厚模样:“我叫容焕。”
唐戬认真记下了,她却趁着他垂目的空档,不着痕迹的从桌上顺走了一个瓷瓶。
彼时天色虽不过晌午,然容焕已算睡过,唐戬却是整晚都在顾君璟身边,此时不免有些疲累。容家小焕察觉到了,瞟了一眼门口投下的影子,分外善解人意的道:“唐大哥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这里有守卫在我也跑不掉的。”
从唐公子变成唐大哥,称谓的变化很是微妙。唐戬听得十分舒坦,便也笑了笑:“我让人送些吃的来,你若好好为世子医治,他必定不会为难于你。”
他说罢,将桌上药瓶都收了起来。容焕忧伤的道:“方才那位金鱼眼大哥还说要管我要解药…”
言外之意是,药袋子可不可以不拿走…
可是她忘记了跟唐戬不能绕着弯说话的,他根本听不懂。
果然唐戬怔了怔,摆手道:“无妨,我自行取给他便是。”
…
你知道哪瓶是解药咩?!最好拿错让他肿上一年!
容焕眼巴巴的瞧着他走了,思量了半晌按捺住性子,待送吃食的婢仆来过后,又将方才偷偷藏起的瓷瓶拿出来,心中掠过几个念头。
从她被劫走到现在,粗略算算也有四五个时辰了,顾长惜定然已经发觉。眼下最主要的,便是要弄清这里是哪,而要弄清这里是哪…
她眼珠儿转了转,登时有了计较。
第25章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守卫,眼前是一处十分雅致的院子,正是荷叶连碧时节。她粗粗扫过一眼,发现院中却是空无一人。想来顾君璟用来软禁她的定是个隐秘的地方,绝不会动用大批卫兵。
容焕心中有了底,其中一个卫兵立时站到她身前挡住她的视线:“世子有命,姑娘不可踏出房门半步。”
“天热通通风也不行么?”她老实的笑了笑:“我不出去就是了。”
两个卫兵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容焕背过身屏住呼吸,将药粉撒了一些在手绢上,对着门口顺着风轻轻抖了两下。
于是卫兵的眼皮越来越沉…
容家小焕使出浑身力气,好不容易将两人摆成靠在墙边的模样,这才长吁口气。她贼兮兮的溜了出来,顺着池塘边的阴影缓缓走了数十步,四下漫着一种清雅的兰花香气。她心中一动,兰花香气素来以淡著称,这院中并无兰花,能有这么浓郁香气的,就只有白子绿兰了。
这种兰花十分昂贵,九凰王府倒是种着不少。
难道…她眼下仍然身在王府?
容焕略一沉吟,越想越觉着极有可能。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既然九凰明面上是顾君璟的地盘,他在王府中有个私密的宅院也算不得奇怪。只要在其他处布下疑阵,任顾长惜再精明,一时间估计也想不到自己被关在离他只有数道墙的地方。
她正出神,前面忽然走过两个婢女。容家小焕赶紧矮下身子,见二人走远了,顿了顿便决定跟上去。
最好这二人是服侍唐戬的,这样她便可知晓自己的药袋子在哪,眼下自己束手束脚,若是能拿回药袋子,这些虾兵蟹将…哼。
她跟着拐了数个弯,却到了另一处厢房外。看样子是会见宾客之所,容焕不敢入内,便偷偷猫在窗沿下的花丛中,将一只耳朵贴了过去。
“大哥明知我今日来的意思,我便也不用绕弯子了。”
容焕一怔,却无论如何也未想到会是顾君乔的声音。
“君乔在说什么,我却听不懂。”顾君璟慢条斯理道:“你这一走半月,回来便只想对大哥说这些么”
“我为甚说这些,大哥心里清楚。”顾君乔声音中似是携了淡淡的愠怒:“从小你便瞧老三不顺眼,这也就罢了,只要不过分我都做没看见。可是如今…你已经抢去了姬瑶光,为甚还不放过容姑娘!”
“瑶光一事,本就是父王与姬将军自作主张。”顾君璟冷哼一声:“她父亲要她做王妃,可她心里只有老三,若不是瞧在姬将军对我九凰有所助益——”
“可容姑娘呢?她已是老三的人了!你却又将她掳走!”
…容焕虽听得感激,却仍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顾君璟似是放下了茶杯,落在桌上响起了清脆的撞击声。他顿了顿道:“哦?何以见得是我所为,老三告诉你的么?”
“便是他不说,我也知道!”顾君乔激动起来:“大哥,这么多年了,爹爹也偏心够了,老三便是再好,不是母妃所出,也不会威胁了你的位子,你又何必——”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打断了。半晌,只听顾君璟阴恻恻的道:“原来你还知道他不是母妃所出,从小到大你处处帮着他,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亲哥哥?!”
“若你不是处处欺他,我又何至于处处帮他!”顾君乔扬高了声音:“父王还病着,若他知道你做下这种事…”
“父王?”顾君璟冷冷一笑:“父王知晓又如何,他还知晓许多你不知晓的事。”
“你莫以为我不知道,父王身体不适与你脱不了干系。”顾君乔冷笑一声:“自老三得了血凰令,你就一直对父王心存怨怼…”
“我自然怨怼!”顾君璟忽然怒极,隔了一扇窗容焕都能感受到他的滔天恨意:“谁叫他将我生成一个残废!谁叫他又给我能恢复健全的希望!老三不过是一个低贱女人的杂种,他竟任由他夺走了血凰令!”
“大哥!再如何他也是你弟弟,你怎敢如此——”
“他不是!”顾君璟的声音听起来疯狂又固执:“他不过是父王为了治好我留下的血脉而已,只要我每年饮下他的血,再加上宁馨子开的方子,二十年一过,我便能痊愈了!”
声音落在四壁上,荡起一片回音。
容焕捂住嘴巴,无声的靠在了墙边。
“你…”顾君乔颤声道:“你说什么…”
“自他一岁开始,便每年要为我取一碗血做药引。”顾君璟见再也隐瞒不住,索性全说了出来:“小时候他尚好哄骗,后来竟起了疑心,直至十三岁那年,他被取完血却没有走,躲在屋外偷听我与父王说话,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我的药引而已。我怕他跑了,便在父王的默许下对他动了些手脚。如今他不知哪里学来的功夫,夺了血凰令不说,更妄想通过容焕治愈蛊毒…都是父王的错!若不是他纵容这贱种拿了血凰令,他又怎可能受到皇上宠信,我又何至于处处束手束脚!”
顾君乔似是跌坐在了椅子上。
“我本不欲告诉你这些,让你做个无忧无虑的郡主娘娘,若不是你苦苦相逼…”顾君璟喘了口气,复又放缓了声音:“君乔,事到如今,我与他绝不可能共存,你应当选择站在哪一边了。”
真相,竟然如厮凄凉。
容焕呆在原地,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屋内静了许久。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大哥虽身负顽疾,却是才华横溢胸有大志之人,值得我钦佩敬重。”顾君乔缓缓道:“可如今看来,顾君璟,你不过个怪物。”
“怪物么?”顾君璟冷冷一笑:“你可知这些年我拖着个残废的身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要能治好这双腿,便是让我做过分千百倍的事情,便是让我变成一个怪物,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衣衫窸窣,而后便是一声关门的巨响,似是顾君乔拂袖而去。
过了半晌,那两个婢女原路退了出来。容焕正呆呆出神,此时却猛地清醒,连忙躲到草丛边的一个回廊后。岂料那两个婢女向她躲藏的地方行了过来,她无法之下,只好借着柱子的掩护不住向后退去。
七拐八拐之间,却到了一处全然没见过的院落。
容焕心乱如麻,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两个婢女,正思量怎么回去,却见不远处又走来两个侍卫,其中一个抬起眼,便在下一瞬,容焕果断推开旁边的屋门,极快的闪身进去。
她也未看清屋内的模样,便径自躲到了一旁的纱帐后面。门外有脚步声急急奔过来,两个侍卫拔出了佩剑,均是一脸戒备。
“拔剑擅闯本王的寝居,可是活腻了么?”一个淡然却极有威严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两个侍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身来:“王爷恕罪!”
容焕心中一凛:王爷…九凰王!
“吾等不知王爷在此,见有人影闯进王爷寝居,这才进来查探,请王爷息怒。”
“本王一直在屋中,不过是有风把门吹开了,却没见到什么人影。”
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面上浮起犹疑之色。
“本王是病了,又不是瞎了。”九凰王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了一丝愠怒:“还不滚出去。”
两人顿时不敢再言语,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容家小焕在纱帐后面长吁口气,大约是这个王爷没瞧见她,真是狗屎运。
“姑娘既然来了,何不进屋一叙?”
…
容家小焕胸口一疼。
若是平日,她定然极快便想出对策。然如今听了顾君璟那番疯狂的言语,又险些被人发现受了惊吓,眼下心中乱成了一锅粥,完全想不出如何避过,只好呆呆走到内室边上,咬咬牙便推开了门,一股清风徐徐而入。
九凰王便坐在塌间,他大约五旬有余,蓄着三寸美须,即便面上有着不浅的皱纹与病弱的苍白,却依然能看出俊美的痕迹。尤其是他的眼睛,是一种熟悉的琥珀色,外面夏日炎炎,他却披了一条厚重的大氅,下面着了暗紫色的中衣,看起来确然像是卧病多时了。
她看着那双与顾长惜一模一样的眼睛,忽然便镇定了下来。
“多谢王爷解围。”
顾灵岑却没有什么表情,伸出手轻轻一摆:“容姑娘请坐。”
容焕却没有动:“王爷怎知是我?”
“本王虽终日卧病在床,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九凰王缓缓道:“璟儿有所得罪,望你看在本王与尊师有些渊源的份上,别放在心上吧。”
容焕心思一动,她以为会看见一个冷酷偏执的阴沉郡王,却不想九凰王虽病弱,面上却是一派平静,甚至有几分慈和,那些刚刚压下的情绪却又翻涌了上来。眼前此人,也是坑害顾长惜的罪魁祸首之一,他的亲生父亲。
十三岁,似懂非懂的年纪,旁人还在承欢膝下的时候,他却已开始筹谋怎样在父兄的暗算中活下去。她难以想象顾长惜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忍耐到了今天,他的乖戾,他的冷诮,他的骄傲…还有那一晚山坡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悲怆目光,他一切的一切,已经牢牢印在她心里,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了。
而九凰王,究竟和师父是什么关系?容焕心中惴惴,这是她自方才得知这一切起就最想知道的一点:师父…她最敬爱的师父,究竟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王爷言重了。”容焕隐去心中的迫切,开门见山道:“方才我躲在客厅外,听到了大世子的言语。请恕容焕浅薄,我想知道,师父她老人家当年到底开了什么方子。”
顾灵岑微微一怔。
他面色暗沉下来,微微叹了口气:“既然你已是其中的关键,那么当年的事也无须瞒你,坐下来吧。”
容焕依言坐下,取过桌上的一只白瓷杯子,倒了一杯凉茶,恭谨的递给九凰王。
第26章
当年的顾灵岑,还只是一个小世子。
九凰王病重,皇上宣了一道圣旨,命太医院院判宁太医即刻前往医治。宁太医这一治便是数月,其间他的小女儿宁馨子赶来九凰探亲,一来二去,便与顾灵岑情愫暗生。
待得数年后顾灵岑继位,皇帝便赐了丞相之女与他为妃。当时朝廷政局复杂,皇帝此举一来是显示亲厚眷宠,二来亦是为了用顾氏稳住丞相。顾灵岑为了家国与九凰的安宁没有抗旨,宁馨子伤心欲绝,便离开了京城,隐居在神农谷。后朝廷政变,宁氏一族被奸人所害,成了斗争的牺牲品,顾灵岑从中艰难周旋,终于保得宁馨子与其一双侄女的性命,让她们远离了朝堂。
而九皇王妃产下龙凤胎后也驾鹤西去,顾灵岑对这一双儿女十分疼爱,只是世子到了三岁仍不会走路,他为其遍寻名医始终不得痊愈,终于求到了宁馨子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