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惜伸手持住了鞭子,凌厉的攻势终结在他修长的指间,发出一声巨响。容焕眼角紧了紧,觉得手心一阵抽痛。
姬瑶光惊呼一声,连忙松了手,上前急道:“长惜哥哥…你…这,可疼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差别对待啊!方才那一鞭子可是冲着她的脸来的,大约姬瑶光可不会在乎她疼不疼。
顾长惜丢下鞭子,雪白的掌心留下一抹红痕。他瞥了一眼,慢条斯理道:“天色已晚,不想嫂嫂竟还有舞鞭的兴致。”
姬瑶光面色一红,嘴唇动了动,却又不好意思将方才的言语说出来,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早已不见,乖顺得像只小绵羊。容家小焕忧伤的望着天空:“不知我言语中哪里冒犯了姬姑娘,她才要这般惩治于我…唉,顾三公子,你的嫂嫂不欢迎我,我还是回神农谷去算了。”
“你!”姬瑶光被告了一状,怒视着她道:“明明是你出言不逊!”
“我哪有?”容焕老实巴交的垂下头,一副诚恳的模样:“只是请教姐姐们一个问题,哪知姬姑娘会误会…”
“方才大家都瞧见的!”姬瑶光本想要婢女们声援她一番,奈何那几个还晕在地上,便揪了帮她取鞭子的婢女过来:“你说,她方才是不是羞辱于我!”
那婢女被她向前推了一步,刚抬起头,就接到了顾长惜冷漠凌厉的眼刀,登时骇得不敢再看,心中天人交战起来。这姓容的是三公子的客人,可是自家主子这边…嘤嘤嘤哪边都得罪不起。
见那婢女不敢说话,容家小焕火上浇油道:“这位姐姐最清楚了,只是个问题而已,方才姐姐们不也在说有人有爹生没娘教吗?你瞧我都不生气的。”
姬瑶光生怕顾长惜误以为是她授意,连忙抢白:“又没说你!”
容焕无辜道:“我也没说姬姑娘,可——”
她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地上的鞭子,那意味很是明显。
姬瑶光辩她不过,又深觉在顾长惜面前失了脸面,一时间急怒攻心,“哼”了一声,连那些婢女都来不及管,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仅剩的那个婢女不敢在顾长惜面前多待,赶紧随后跟上。
一时间,花园中就剩顾长惜与容焕…还有一地东倒西歪的婢女。
容家小焕委委屈屈的叹了口气,继续忧伤的望着天空。
顾长惜顿了顿,弯起一个冷诮的笑:“二喜还没玩够么。”

原来已经被看穿了咩…
容焕甚不乐意道:“她要拿鞭子抽我,你也瞧见的嘛。”
“姬瑶光性子虽急,礼数却还是懂的。”他负了手,在花园中缓缓踱步:“能将她气到如此,二喜也算有能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容焕冷哼一声:“你到底是来帮我还是来帮她的。”
“有人禀报你在花园里遇了她,我便来瞧瞧。”顾长惜顿住身子,眸光流转,静静向她落了下来:“看来果然是我多虑了。”
他这般说,那自然就是担忧她了。容家小焕心头一甜,忽然便忸怩起来:“也不算多虑,至少那一鞭…咳,你,你还疼不疼?”
顾长惜笑了笑,却未回答,只是转而道:“二喜没喝那碗参汤吧?”
容焕一拍脑门,险些将自己出来的初衷忘了。可惜这花园中也没有了风栀子,她将麒麟核受损之事简单说了,忽然想起那婢女说顾长惜已有对策之事,便好奇的道:“不知你的计策是甚,快说来听听。”
他垂下眼睫,淡淡道:“你随我来。”
容家小焕老实的跟着便走,然走着走着,半柱香时分过去,她发现两人直接走进了顾长惜的寝居。
他住的地方十分幽静素雅,离主殿不远,大约是便于被监视。容焕一进门便嗅到了一股花香,随即眼尖的在桌上瞧见了几株风栀子,惊喜道:“你怎么有这个!”
顾长惜给两人倒了茶,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他忽然下令除去所有风栀子,虽不知为甚,但我觉着大约对你有用,便趁他们未至先留了几株。”
麒麟核有希望了!
容家小焕星星眼瞧着他,只觉顾长惜浑身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晕。人长得美就算了,还这么聪明,真是没天理啊没天理。
她无意间瞥见他拈着茶杯的手,便算武功再好,那么一鞭子抽下去,定然也会红肿。容焕低头在药袋子中翻了翻,摸出一个小罐子来:“喏,消肿蛮快的。”
顾长惜不动声色,只是放下茶杯,向她伸出了那只手。
还真是被伺候惯的公子哥唉。
容家小焕一面腹诽,一面满心欢喜的凑过去。
顾长惜的手指很好看,骨肉匀净,修长白皙。她一只手握着他的指尖,另一只手挑起一块药膏,在他手上抹匀了。
凉凉的药膏化开,却愈发衬得他掌心温暖。容焕心跳快了些,不知自己想到了哪处去,耳根也热了起来。
只是抹药而已你要淡定啊容二喜!
两人离得这般近,却偏偏没有言语。容焕觉着有些尴尬,便寻了个话头道:“那个…你想出的计策是…”
顾长惜顿了顿,五指忽然翻转,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握在掌中。
容焕猛然抬头。
“那个暂且不提。”他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眸中一片暗潮汹涌:“我们来继续…泾河桥边的事吧。”
第22章
泾河桥边,满城灯火。
河中的纸船,清亮的月光,绛红色的衣袂与少女懵懂的心事。
还有一句…未等到回应的情话。
容家小焕脑中嗡的一声,几乎便要站不稳了。可顾长惜的五指便如铁钳一般,这般将她握着,便似擒住了她的魂魄。那感觉有些难受,却更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期待与欣喜,浮浮沉沉满心忐忑。
他笑了笑:“二喜怎么不说话。”
容焕脑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听他如此说,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羞恼:该说的她早说了,他分明将自己的心意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却来打趣。
顾长惜又靠近了些,伸出另一只手捏住容焕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
与他妖娆的琥珀色眼瞳不同,容家小焕有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看起来纯善又无辜。只有极其按捺不住的时候,这双眼才会现出一些狡黠与诡秘,显出十足的灵动。
他就这样瞧着她。
四目相对,眼色交缠。
大约在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受得住顾长惜这般专注的目光。
容焕被他望着,只觉陷入了一方琥珀色的海,而自己便快要窒息了。他那么美,仿佛遥远得从未存在,又好似是眼前唯一的真实,她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看着他,渐渐地沉溺其中,那点恼意忽然便烟消云散。
他问她怎么不说话,其实她是想说的。
从很久以前,在泾河桥边的那一刻开始,就想说了。
她垂下眼睫,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羞赧。
“你呢?”
这两个字看似毫无头绪,但顾长惜却听懂了。
——容二喜,你是欢喜了我么?
——嗯,我好欢喜的。
——你呢?
其实不过是一个少女最简单的心事。
顾长惜弯起嘴角,又凑近了些。
他这样近,呼出的气息便拂在她面上,痒痒的很是惑人。容焕眼睫颤了颤,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正欲退一步脱开他的钳制,却忽觉一片云雾般的乌发覆盖下来,她的唇上忽然一软,携着些微的温热。
这是一个轻若蝶翅的亲吻。
容焕呆住了,平日玲珑剔透的心思早已不见,满脑子都是被轻薄的震撼。
…是不是应该给他一巴掌?可是好喜欢啊…啊呸好羞!装也要装得矜持一些好咩!可是反应太剧烈了他下次不亲了怎么办…
她瞪着眼睛,面上表情精彩纷呈,竟是连害羞都忘了。顾长惜眯起双眸,瞧了她半晌,沉了声音道:“二喜对这回答不满意么。”
他亲了她,这意味再明显不过。容家小焕霎时回魂,心中有什么东西膨胀了起来。她抿了抿嘴想忍住笑意,可惜不太成功,眼睫闪了闪,满面喜悦与羞涩,这副女儿家情状十分动人。顾长惜目光灼灼,又倾过了身子。
容焕闭了眼,任他撬开自己的唇齿肆意采撷,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四肢渐渐酥软,全靠顾长惜环在腰间的手臂支撑。她耳根极烫,脑中一片空白,恍惚间只觉身在梦中,心魂俱醉。
似是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顾长惜的手从她腰间轻抚过去,不知做了什么,容焕的衣襟霎时松散开来,她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推开他,面上仍泛着红潮,喘息道:“你…你…”
他笑了笑:“二喜不愿么。”
容焕心跳快了数下,手中拽着自己的衣带,只羞得脸都快埋到了地上:“…我们…我们还未成亲。”
顾长惜又靠近了些,眼神危险而诱惑:“我们今晚成亲便是了。”
她一时没有转过弯儿来,脑中还想着聘书媒妁良辰吉日,便听他轻飘飘的补了一句:“我可以纳你为妾。”
容焕一怔,方才还火烫的心霎时一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呆呆道:“你…你说什么?”
她明明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再反问,未免显得有些傻气,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相信而已。容焕声音颤抖,顾长惜却不看她,垂了眼睫,忽然松开了揽住她的手:“莫非二喜以为…凭你的身份,可以嫁我为妻么。”
唇边,是他惯有的冷诮笑意。
犹如兜头一盆冷水。
容焕呆住了,脑中一片纷乱,平日清明的心思再也抓不住,只觉胸口似被人撕开了,一阵锥心般的疼。
一个乡野丫头,竟敢肖想九凰城的九凰仙,也不怕别人笑话。
她想起姬瑶光身畔婢女讽刺的言语,当时本不放在心上,此时想起来,竟是这般钻心腕骨的深刻。
容焕曾天真的以为,就算这是事实,就算所有人都这么想,只要顾长惜不在乎,她便什么都不怕。
如今看来,果然是她鬼迷心窍了。容焕啊容焕,枉你自诩聪明人,竟也会这般痴傻,妄想一个王公贵族会娶一个乡野丫头为妻,妄想他与别人不同,妄想他是真的…欢喜了她。
许是她面色过于难看,顾长惜转过身,淡淡道:“二喜也不必过于忧心,我允你今后只有你一个妾室,这样可好?”
只有一个妾室,说得好听。容焕心中骤冷,方才是她头脑发热,竟然忘了若顾长惜当真斗败顾君璟做了九凰王,终究拂不了圣意,定然是要娶一个公主贵女为妻的。且她真正在意的,也根本不是这些。
容焕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收整了心思,再抬起头时,面上已是一片平静:“多谢三公子美意。”
她说的是三公子,不是顾三儿,恭敬之中透着明显的疏离。顾长惜转过身,眸光直直向她散落下来。
容焕昂起下颚,平视着他眼中那抹美丽的琥珀色,微微弯起一个冷笑:“容焕身份低微,三公子的妾室实在高攀不起,还是算了吧。”
她说得轻轻巧巧,仿佛不过是作罢一桩闲事。
他亦笑了笑:“既是如此,我自然不强求。”
“甚好。”容焕对他福了福身,从药袋子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瓷瓶置于桌上:“这是七焰陀罗的成药。”
顾长惜却没有看那药瓶,只是瞧着她:“多谢。”
两人之间隔着数尺远,仿佛方才相拥纠缠不过一场幻觉。眨眼之间,彼此都是另一番清明景象了。
容焕双手紧紧揪住衣带,腰板挺得笔直,便这般径自出了房门。
她转身的一刻,笑意便从顾长惜嘴角隐去。
他便这般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过了不多时,房门又被推开,一个影子鬼魅般的落到他面前。
“人都撤走了?”
“是。”高守应道:“他们瞧见容姑娘衣衫不整的出来,便急着回去禀报了。”
“很好。”顾长惜淡淡道,眼中现出了几分森然:“我倒要看看,他预备如何动我的人。”
高守顿了顿,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门畔,似有几分欲言又止。
计策是好计策,实施得也很是顺利。只是…容姑娘刚刚出门去那副阴森的样子…实在是很可怕好咩!公子请自求多福…
容家小焕忧伤的走在幽静的小路间。
方才从屋中冲出来的时候,那言语,那气势,那腔调,多么高贵冷艳!她正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气息中,一抬头便瞧见院子中数个婢仆,皆瞧着她作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容焕这才发觉自己的衣带还没系。

传说中的百口莫辩嘤嘤嘤。
她灰溜溜的跑起来,又不知如何回去,只好原路返回,很快便到了花园里,里面倒是十分幽静,不见守卫往来。
容焕一个人沐浴着月色,心中一阵气苦,蹲到一个坛子边便揪起小草泄愤。
“死顾长惜!臭顾长惜!烂顾长惜!”她咬牙切齿道:“我真是瞎了眼!”
她便将这片草地当成了某人的头发,下手又黑又狠,很快便是一地狼藉。这般发泄了一会儿,容家小焕忽然失了浑身的力气,叹了口气坐在地上,双臂抱住膝盖,将脸深深的埋了进去。
…好丢脸。
方才从进门开始,暧昧间缠绵时,意乱情迷沾沾自喜的只有她自己。因为太欢喜了,期待那么高,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才会伤得这样不堪。那番话看似傲气,实已是她最后的一点倔强,出了门,面具便轰然崩塌。眼下她孤零零的坐在这里,明明是仲夏夜,周身却只觉得刺骨的寒冷。
容焕坐了一会儿,渐渐冷静下来。
她正思量今后该当如何,忽然便觉身后一阵疾风袭至,只是还未来得及躲避,又是数声轻响,似是有人打斗起来。
她迅速爬起身,手便伸进了药袋子,警惕的躲在一旁。眼前两人缠斗在一起,其中戴斗笠的那个明显占了上风。容家小焕眯起眼睛,在他袖口处发现了一团图案,模糊间还有些眼熟——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血凰卫,是顾长惜的人。
眼下的境况不言而喻。
顾君璟的人虽然功夫不弱,但对方是血凰卫,几个回合下来,那人被一脚踢中胸口,霎时飞进了花坛中昏死过去。
血凰卫压低了斗笠,瞧都未瞧容焕一眼,这便要转身离去。她心中一动,几步走上前来:“且慢!”
那血凰卫顿了顿,大约很不情愿,却仍是站住了。
容焕直截了当道:“你留他活口,他回去必然禀报,这样一来,世子知道了顾长惜派人护我,岂不露了我与他暗中往来一事。”
“公子的命令只是保护你的安危。”血凰卫沉了声音,面容隐在斗笠中。
容家小焕蹙眉,她虽不知顾长惜如何得到血凰令,但想也知道,其中定然历经万般凶险。纵然顾君璟以为用蛊毒便可控制他,但吃了这个暗亏,他定然对解蛊一事加倍防备。容焕知晓其中轻重,因此在晚宴上才不惜一切代价为顾长惜遮掩过去,这几日顾君璟没动手,血凰卫也没有暴露,眼下若这般放此人走了,那之前的苦心做戏便也都白费了。
她虽恼怒顾长惜,然于大局上却辨得极清。那血凰卫沉默半晌,忽然顿了顿道:“今晚之后,便无须遮掩了。”
容焕心中掠过什么,却又觉得一头雾水,她想起那个顾长惜还未言明的对策,有些急切道:“此言何解?”
那血凰卫暗中盯了她几天,深知公子对其重视,便觉多言语几句也无妨:“大世子安排在公子院中的眼线,加上监视姑娘的,共有六人,现在却剩了他一个,其余的都去复命了,姑娘可知——”
他言语刚到此处,却觉身后掌风凌厉,容焕看得真切,急急道了句“小心”便躲了开,本以为以血凰卫的功夫不必担忧,哪只那人抬手便是一阵烟雾,那血凰卫未及防备,当即中招,身子僵直的倒了下去。
容焕眼见不妙,手还未动,暗地里便飞来一块小石子击中了她的穴道。那人缓缓走到她身前来,正是方才被踢到花坛中的家伙。
果然,聊天这种事就该先补完刀再做啊…容家小焕泪流满面。
第23章
那人森然一笑:“姑娘,又见面了。”
容家小焕僵着身子,努力在脑中搜寻此人的印象,却是一无所获。彼时月光皎洁,眼前男子生了一张长脸,断断与俊俏沾不上边儿,甚至一双眼都是肿的,似金鱼一般。
等等,这眼睛仿佛不是天生的吧…
她恍然大悟:此人不就是泾河夜市出手劫持,却反被她糊了一脸迷药的刺客么…过了这么久,想不到眼睛还肿着咩…
见容焕想起来了,金鱼眼笑得愈发可恶:“这洒药粉的阴招还是与你学的,果然甚有成效。”
容焕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血凰卫,眼下拖延时间才是上策,便转了转眼珠儿道:“大世子请人的礼数当真有趣,西羽时用非常手段也就罢了,如今我便在九凰王府,用得着这般鬼鬼祟祟么?”
金鱼眼冷哼一声:“姑娘也知道这是九凰王府,便算你已是三公子的人,又如何避得过世子。”
容焕脸上一红,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叫我已是他的人!”
“事到如今,姑娘又何必掩盖。”金鱼眼啧啧一声:“你衣衫不整的从三公子房中出来,大伙又不是瞎子。”
她正要辩解,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方才坐在地上的时候,容家小焕已然从愤怒中清醒,只是还未及深思便遭到了袭击。
如今细细一想,顾长惜这般人物,怎会挑在这么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儿女情长起来,还那般直接的要纳她为妾,简直便像故意要将她气出门去。这么一搞,院中的眼线见了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便都知道两人私相授受了。
可这么做,岂不是明摆着告诉顾君璟有问题么…她心思转得飞快,片刻已掠过数个念头。
容焕出自神农谷,便是再有名,对九凰来说也不过是一介草民,是顾君璟可以肆意抹杀的对象。然她若成了顾长惜的妾室,虽不见得如何尊贵,但到底是王府中人了,搞不好身上还有顾家血脉,意义自然不同——再对她下手,顾君璟便要掂量一番,若处理不好定会成为顾长惜对付他的把柄,搞不好还会闹到朝堂上去。再则,她已是顾长惜的枕边人,便彻底断了顾君璟想要拉拢她的念想。
她思及此处,霎时茅塞顿开。
容焕嘴角抽了抽,怪不得那厮说计策先不提,原来这就是他的计策!虽然简单粗暴,但确然十分有效…无论她答不答应或是出不出门,这一晚过去,她在众人眼中,便是顾长惜的人了。
这样一来,房中那番纠缠,全部不过是逢场作戏,他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甚至解开她的衣带也不过是需要罢了。容焕抿了抿嘴,却丝毫不觉安慰,另一股邪火又烧了起来——顾长惜这厮,明明白白告诉她计划不就好了,偏偏要搞这么一出,将她一副真心玩弄股掌之间,简直混账!
金鱼眼见容焕久不言语,只当她心虚,正欲开口,却见她微微叹了口气,似是认命道:“既然你都瞧见了,为何不同其他人一起回去复命,反倒来抓我?”
哼,顾长惜的账回头再算。她想起方才那血凰卫的言语,得了这么劲爆的八卦,其他眼线都去禀报顾君璟了,不得命令他们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偏偏这个金鱼眼留在这里,他还未及回去复命,也就是说,眼下他对她贸然出手,并不是顾君璟的意思。
“终于问到了正题,我来寻你,不过只有一个目的。”金鱼眼冷冷一笑:“解药呢?”
容家小焕纳闷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大约还是泾河夜市那一把药粉,掐指一算,这眼睛肿了也有半个月了。

原来静夜思混上火龙粉效果这么好咩!
容家小焕眼珠儿转了转:“你不给我解开穴道,我要如何给你解药。”
金鱼眼哼了一声:“姑娘药粉厉害,我怕着了你的道,还是自己拿吧”
他说罢,还不怀好意的朝她胸前瞄了几眼,显然希望在她怀中。容家小焕背后炸起一片汗毛,心中将其从头到脚骂了一通,面上却沉着道:“在我腰间的袋子里。”
她毕竟还是顾长惜的人,眼下顾君璟态度不明朗,这金鱼眼只敢瞧瞧,却是不敢贸然动她的。果然他眼睛虽不老实,手却还是利落了解下了药袋子,不曾碰她半分。饶是如此,也够容家小焕恶心半天了。
金鱼眼将药袋子摊在地上,随着容焕出言指示,从中拿起了一个瓷瓶。他倒颇为警觉,隔了老远将那瓶子弹开,便撒了一地细白的粉末。
他怀疑的瞅了她一眼。
容家小焕面不改色的笑笑:“这个…瓶子太多拿错了,旁边那个才是。”
金鱼眼哼了一声:“姑娘若想拖延时间还是趁早省省,我先带你回去面见世子,再求解药不迟。”
见那货绝对凶多吉少!容焕心中略急:“你还未及禀报他,怎知他现在还要见我?”
“现在虽不知,不过…”金鱼眼捡起药瓶,用脚将那粉末踢散了,诡秘的一笑:“我便当自己从未瞧见你从三公子房中出来,执行的仍是世子之前的命令,这不就结了。”
这厮居然该死的还挺聪明…
金鱼眼大步走过来,出手点了的睡穴,将她扛到了肩上。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容家小焕清楚的听到他啐了一声:“他娘的…还挺沉。”

你才沉呢!你全府上都沉!
于是容家小焕被利落的劫持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醒转,只觉身下柔软,心中颇有几分诧异:顾君璟再如何,还知道给她个床睡,倒蛮优待俘虏的。
屋中似有烛光,大约天还未亮。容焕没有睁眼,假装自己仍然晕着,便听一个人淡淡道:“你做得不错,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这是顾君璟与金鱼眼的声音,容焕转了转心思,却听一声“且慢”。
屋中竟还有第三个人。
“你鞋底似乎沾了什么东西。”那人道:“可否让我一观?”
金鱼眼倒未提出异议,仿佛对他很是尊敬,数声响动过去,那人顿了顿道:“这是暗香屑。”
容家小焕心中一沉。
顾君璟淡淡道:“有何作用?”
“是种常见的配药,多用于驱虫。”那声音慢条斯理道:“不过暗香屑特别之处在于,初时是无味的,一段时间过后香味迅猛,且越久越是浓烈。”
金鱼眼霎时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这丫头当真奸猾。她骗我是解药,小人虽防备了,却还是着了她的道儿,花园中的暗香屑虽然已让小人盖住了,但这一路的味道…”
顾君璟打断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金鱼眼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容家小焕心中十分忧伤:好不容易留下的一点小线索要没了嘤嘤嘤。
“容姑娘既醒了,不妨起来喝杯茶压压惊。”
容焕心中咯噔一下,心知已被对方发现,便也就坦然的坐了起来。
眼前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居所,虽简单却不朴素,连桌椅都是红木精致,幔帐尽是绸缎,绝不像是用来□□人的地方。容焕心下稍安,顾君璟便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他旁边站着一个黄衫青年,大约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俊美,只是眼下透着一圈淡淡的青黑,凭白为整个人添了三分阴沉之色。
看来这就是方才说话的人了,他身前的桌上摊着容家小焕的药袋子,此时全被倒了出来,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竟摆了一桌子,看来是要全部缴获了。她瞧了一眼,不免十分肉痛。
“给世子请安。”容焕低眉顺眼的道:“不知世子有何要事,竟以这般手段请我过来。”
顾君璟笑了笑,还当真倒了一杯茶,示意那黄衫青年给容焕递过去:“容姑娘是聪明人,何必与我说这些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