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步步相逼之下,盛年退缩了:“我…我不知道。”
可是她的退缩换来的并不是他的缓让,而是更激烈的逼迫:“是不知道我送的是玫瑰还是百合,还是不知道我单纯是你新认识的朋友,还是新出现的男人?”
他一字一字说得极清楚,素来或是含笑或是淡漠的眸子头一次用那样鹰隼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仿佛她是他不可逃脱的猎物一样。
他的逼迫——不论是言语的逼迫还是眼神的逼迫,终于让盛年忍不住也躲不下去了。她眉头紧锁,大声道:“你为什么一直做这样没有结果的事!你答应过我先做朋友,现在这样紧紧相逼又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你先做朋友,既然有‘先’就必有‘后’。你执意要躲要逃,我若不逼,你能主动来找我么?”她的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程家言也因为情绪的翻腾而喘着粗气,“You know I want much more!”
毕竟在美国长大,程家言也是急了,甚至连英语都脱口而出了。
但那句英文让盛年的情绪愈加的不平静,声音也杨高了,仰头看着程家言倔强道:“程家言,你别得寸进尺!再说你也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挑眉,笑得极讽刺:“梁辰楠,汇泰的市场部主管。你喜欢他又怎样,妨碍到我对你的喜欢了吗?”
这是程家言第一次将“喜欢”这两个字说出口,尽管在这样的情形下,却依然令盛年的心陡然之间漏了半拍。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告白,心里终归是不宁静的。
只是现下,盛年的注意力被话中的另一层所吸住了:“汇泰,你竟知道他是汇泰的?” 回想起梁辰楠的那番话,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不信任和惊讶,“程家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梁辰楠是汇泰的市场部主管所以才一再地接近我?”
之前他只是也有些恼怒,却并未动真格,然而当盛年的最后那句话说出口之后,程家言的眸色瞬间转冷,脸色刹那铁青,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此刻写满的愤怒和冷锐,周身的温度也仿佛骤然下降。
静默。
俄而,他开口,第一次,声音冷得让盛年有如掉进冰窖里一般:“盛年,你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也太看轻自己了。”
其实在话音刚落的那一霎那,盛年自己早已后悔不已。再怎么,她从来都没想过要用言语来伤害程家言。偏偏,无意之中她已经伤害了。
太阳开始西移,逆光,让程家言的脸庞一半在光圈里,一半却是阴影。
他双手都撑在桌球球杆顶,刚才的笑容和温暖早已消失匿迹,只剩下强忍平静的语气:“你怎样想都好,我都不会放弃。”顿了顿,他继续说,“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玩游戏,亦或是情感追求,我已经选好了我最中意也不会更改的对象。虽然结果如何我还不知道,但我先不会去想它。因为,我已经开始了。”
他说完话,没有动,依旧长身玉立在逆光之中。栗色的短发,挺立的鼻梁,还有抿起来会微微上翘的薄唇,全部都好像镶上了一层金边。
程家言慢慢松开球杆,说:“我言尽于此,你走吧。”
说罢,他背转过了身,倚窗斜立。
光线那么足,阳光那么刺眼,这一瞬间,盛年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如果一直以来她爱的是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自己早就得到了梦想中的幸福?
这可惜,生活中永远没有“如果”。

从宾馆里出来,盛年觉得脚步迈得格外沉重。
仰起脖子,N市的天空素来湛蓝如洗,今天却是出乎意外的灰蒙。太久没有下过雨了,空中积聚了太多的灰尘,连偶尔飘扯过去的几丝几缕云都是灰暗暗的。
不过,没有好好看路的后果就是一脚踩进泥泞里去了。
这一带正在重新铺路,盛年起初并不知道,等发觉时自己的一双高跟凉鞋已经沾满了泥巴。
盛年的脑子最近总是乱乱的,程家言和梁辰楠“欺负”她不止,现在甚至连泥巴都欺负她了。无奈地叹口气,走到路边扶墙,正想用纸巾擦一下,忽然电话响了。
“姗姗啊,什么事?”
她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只可惜那头单姗实在太兴奋了,压根没听出来,只是激动地嚷嚷道:“年年你快过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抚额,盛年问:“看你这么激动,什么人啊?”
单姗却卖关子,依旧只兴冲冲道:“喏,久久百合咖啡小屋,快点过来!”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盛年苦笑,久久百合咖啡小屋。
这个单姗,还真是能给自己乱上添堵!

一进咖啡屋的门就看到单姗正在朝自己拼命地挥手,盛年走过去,然而越走越觉得有股异样的熟悉感。待走到桌子边一看,果然,7号桌,自己跟程家言初次遇见的那号桌。
未待盛年感到头痛,单姗已经一把拽过了她。但让盛年诧异的是,单姗并没像以往那样“豪迈”地将自己往里头一推,而是站起身来,细声细语地冲盛年微笑:“年年,你坐里边吧!”
盛年惊恐,何时见过这般转性模样的单姗?于是旋即转头,只见对面坐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眉眼温和,如同刚刚沏的雨后新茶,温文尔雅。
盛年顿悟,一边对单姗挤眉弄眼,一边挨着她坐了下来。
刚坐定,就听单姗依旧用刚刚那样的温言软语说道:“这就是我说的好朋友,盛年。”又转头对盛年道:“年年,这位是赵子毅先生,是我哥的朋友,我也是刚刚认识。”
盛年伸手:“赵先生你好。”
赵子毅也伸出手同她交握,时间把握得刚刚好,不长也不短,微微笑着道:“盛小姐,你好。”
他一笑,盛年才发现,赵子毅的左颊有一个酒窝。
单姗清了清嗓子,再次掌回主动权,于是三人便这么聊了一阵子。
待单姗的柠檬红茶终于不再续杯,赵子毅看了看表后温温和和地说道:“今天很荣幸能跟两位认识,只是待会儿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吧。”
单姗有一瞬间的打愣,但很快又摆出那副婉软的模样,宛然笑道:“其实是我们打扰你了,那就下次再会。”
赵子毅理了理袖扣,点头:“好。”
他起身后又道:“我来埋单,两位只管再坐坐就好。”
单姗又是一番道谢,目送着赵子毅的推门离开,直到背影也消失。
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状况,盛年当然不会放过,伸手扣回单姗的脸,“啧啧啧”地挤眉弄眼问:“快点,从实招来!”
单姗的脸却倏地红了,低头闷声:“哎呀,刚刚不说了,我哥的朋友嘛!”
盛年愈发惊奇:“你居然脸红了!啧啧啧,看来这个赵子毅真是不简单啊,竟然能罩得住我们向来尖牙利爪的姗姗!”
话刚说完,单姗的白眼却翻过来了:“喂,什么尖牙利爪,怎么说话的啊你!”
盛年这下倒舒舒坦坦地笑了:“嗯,这才是你嘛!”
发现自己着了道,单姗自然不会放过她,于是两人嬉笑打闹成了一团。
许久之后,靠坐在椅背上的盛年却突然静默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
久久百合,7号桌。
程家言说:“你还记得那家咖啡屋的名字么,‘久久百合’。我很感谢它,因为,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
梁辰楠说:“小年,我也喜欢你。等我半年,就半年好不好!”
单姗说:“跟着你的心走吧!说到底,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盛年疲惫地闭上眼。感情的事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去与谁人说。

 


ˇ【10 靠近一点】ˇ 最新更新:2013-12-30 10:58:51


【Chapter 10 靠近一点】
如果你可以,体会我为何颓废
也许我可以,不让你为谁憔悴
我们终究要,勇敢的面对
你对我那种爱的感觉,也有体会
靠近一点,让我的脸轻轻地靠近你的脸
靠近一点,让我的眼紧紧地贴着你的眼
当你开始会问他是谁,当你开始为爱掉眼泪
你的防备,彻底的崩溃
——游鸿明《靠近一点》
当晚,单姗因为兴奋激动而睡不着,硬是要拉着盛年聊天,于是到最后“半小时的聊天”变成了彻夜长谈。
盛年自然也把现在的烦乱告诉了单姗。别看单姗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偏偏关键时刻说出来的话倒挺是一语中的。
单姗说:“年年,你真的要相信梁辰楠的那几句难辨真假的话吗?你自己也说过,那样的话你和向来最不齿的小三有什么分别?程家言这样优秀的一个男子,你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人总要向前看,不试,又怎么会知道也许程家言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幸福,而梁辰楠,或许只是你人生路途中一个远观的过客而已。”
单姗的这番话让盛年沉默了。
过了两天,第三天的上午,盛年抓着手机左翻翻右看看,打开通讯录又退出,到最后,竟抓起背包直接出了门。
先打的,再乘电梯,一路走到程家言住的宾馆房门前,盛年抬起手欲按门铃,却在此刻突然犹豫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冲动地跑到这里。可是既然已经来了,尽管有一瞬间盛年迟疑了,她到底还是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却是顾康。
顾康一看是盛年,不由也吃惊了:“盛小姐。”但他旋即乐呵呵地做出“请”的姿势,道:“快进来快进来。”
有些局促地笑了笑,盛年迈步,第一次进了程家言的房间。
虽然晓得他住在这里,进来,却是头一回。
总统套房果然是大,连阳光似乎也先迎接得到。客厅很大,上面是一个水钻大吊灯,错综盘旋的样式很是好看。两间卧室,似乎还有一个书房,堆满了文件资料之类。阳台的门没有关,大大的落地窗户照得盛年只觉心里透亮。
张望了几处没看到程家言,盛年有些失望:“他不在吗?”
顾康看着盛年这样左探右望,一副想直接走进卧室又小心谨慎的模样,只觉好笑:“在呢!不过,他刚刚晨跑结束正在冲凉。”
盛年做出一个“哦”的口型,点点头。
顾康道:“你坐吧,我给你倒点水。”
但还没等顾康转身,却听一道轻微的声响,浴室的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头推开,出来的人,赫然是程家言。
大概因为在自己的套房里,程家言只是下身围了一件白浴巾,露出线条分明的上身。他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身上也并没有完全擦干,而八点钟的晨光正正好倾泻进来,给水珠镀上了一层金框,更是让水珠从胸肌一路顺滑到腹部、再滑进浴巾里的情景无比分明。
原来,程家言看着虽是精瘦,但或许是经常锻炼的原因,其实还是有点肌肉的,不是太发达也不是太平平,正正好。
盛年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撞见这样一幅“出浴图”,一下子又惊又窘,脸更是一直涨红到了耳后。
程家言亦是意外。从来没有想过盛年会有一天清早出现自己的套房,他愣住了。但仅仅是愣了几秒,下一秒,他竟不避地继续往外走,不淡不咸地对顾康道:“Nick,还没吃早点呢,你下去买点吧。”
顾康早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知自家BOSS是故意将自己支开,他贼笑兮兮地凑到程家言耳边轻声道:“BOSS啊,悠着点啊!”
程家言就这么不急不缓地走到了盛年跟前,嘴角微微一勾,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盛年低着头,根本就不敢抬起来,明知程家言一定是故意的却又羞于点破,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他挑眉,距离她又近了一步。
从程家言的角度,正好看到她柔亮披散的长发和红透了的颈子。盛年绞着手说:“上一次对你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我本意,我想登门道歉会比较有诚意一点,所以…对不起。”
他笑,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你一直盯着我下面看是要做什么?莫非…这就是你的诚意?”
盛年瞬间脊背僵直,倏地抬起头,又羞又恼道:“程家言你耍流氓!”
程家言唇角勾深,一手撑在桌上,俯下身,鼻尖凑近盛年的鼻梁,那双桃花眼之上卷翘的睫毛如同两把小刷子,柔柔痒痒地刷过她的心口。
他的鼻息温热地喷洒在她眼睛上,慢条斯理道:“表现诚意不是要直视对方么,我哪里说错了?还是说…”他一边说,一边佯装做出要解开下身浴巾的动作,又将脸凑到她的耳畔,“你自己想歪了?”
盛年羞愤得面红耳赤,别过脸一把捂住自己双眼,大叫道:“程家言,你快点给我穿衣服去!”
程家言见好就收,终于逗弄够了,大笑着往里头卧室走去,到门边时又回转过身:“等我一下。”
他很快就又出来了。
已是天气渐次转冷的十月下旬,他穿了一件黑色长袖衬衫,纽扣未扣,都还敞开着。藏青色的牛仔裤大概是修身版的,显得他的双腿更加颀长。
盛年咬咬唇,无可否认,哪怕是最普通平常的衣服,若是穿在程家言身上都会立刻有一种光华四射的感觉——其实,是那个男子本身的光华吧,举手投足间自然地流露。
程家言走到盛年跟前,一边扣着纽扣,一边随意地问:“你吃早饭了吗?”
“喝了一杯果汁。”她的脸依然红彤彤的。
“那就一起出去吃吧!”他正好扣好了纽扣,最上面两粒惯常的敞着,伸手将她从椅子上轻轻拉起来。
盛年疑惑:“顾康不是去买早点了吗?”
程家言笑,摇摇头:“顾康那家伙早不知逍遥到哪儿去了,你真信他是去买早点?”
回想起顾康出门前那样暧昧的笑容,盛年也明白了。
窘迫地跟在程家言身后,盛年不住地懊恼,自己今天早上的举动真的是太欠缺思考了。正想着,一抬头看到程家言的衣领没有翻好。
“喂!”她戳戳他的背。
他回过头:“怎么了?”
她没说话,只是停下来踮起脚,替他细细地理了理后面翻着的衬衫领子。然后轻拍了拍他的背:“好了,走吧。”
一抬眼看到他的脸,笑得如同得到鱼的猫。
她眼睛一瞪:“笑什么笑?刚刚跟你道歉你都还没回答我,早知道就不来了!”
程家言慢慢地执起她的手,她起初挣了挣,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的眼角眉梢全是笑意:“Liv,你记住,除非你骗我,否则,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绝不会对你生气。”
他说完,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盛年低下头,咬着下嘴唇,却掩不住眼角的点点喜笑。
之前的不愉快和尴尬,就这么简单的消除了。
而她在来这里之前就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不刻意逃避,不刻意压抑,也不刻意去强求,一切唯心而已。

他们就在宾馆外面的小面馆吃了餐早饭,出了面馆,他问:“想去哪里转转吗?”
盛年意外:“你不用工作?”
程家言笑笑:“貌似忘了告诉你,我是一个M&A specialist,工作时间的弹性还是有的。”
盛年眨眨眼不明白:“什么叫M&A?”
“Merger & Acquisition,企业并购。一个企业想要并购另一个企业,并且尽量万无一失,那么就出钱请我。”他解释。
盛年“哦”了一声,然后斜睨他:“这么说来你岂不是很有名,不然怎么会被人从美国请来中国?”
程家言一点也不谦虚,抿唇点头:“唔,确实。”
他的上嘴唇抿起时天生有点微翘,就跟他睫毛天生那么卷翘一样,让盛年看了不由撇脸一笑,于是说:“好吧,那了不起的程先生愿意跟我一起去爬山?”
“爬山?”他扬眉,“我倒不知道你竟然喜欢爬山。”
“其实…我来N市这么久还没爬过栖山,单姗总是笑话我。”她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正好起了个早,一时心血来潮所以问问你…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栖山并不是N市的名山,只不过距离F大很近,所以经常会有学生结伴去。
初秋的风吹拂过来,吹扬了盛年颊边的发丝。程家言替她捋到耳后,然后再次牵起盛年的手:“走吧。”
只是这一次,盛年没有想过挣开他的手。

程家言开车先到街心公园,沿着公园往后上方走就是栖山。
初始的路还算好,在坡度之上浇砌的水泥地,两旁是高大粗壮的柏树。没多久便走到了一块湖泊处,四周杨柳低垂,丝绦依旧,四周是低矮的横石。
他们要经过一道长长的廊道,古朴的红木廊柱,画角飞翘的廊顶,而那些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盛年从长廊向对面看,杨柳碧水,烟雾迷蒙,远山如黛,真真一幅从宣纸上走出来的水墨画,不由感慨:“景色真好。”
程家言也是第一次来栖山,自然也被这样的景致所折服。不过,在他的眼里,景色再美,怕是都美不过身旁相伴的那个人。
他掏出手机:“要不要拍张照留念?”
盛年自然欢欢喜喜地点头:“要!就在这根柱子旁吧。”
她斜倚在漆红色的廊柱边,湖面的风拂过她的长发。盛年今天恰好穿了一件素淡的及踝长裙,外头还罩了件鹅黄色的开衫,在这样水墨画般的景致中格外的相称。
她笑靥如花,他按下快门,这一瞬间就此定格。
穿过长廊便是山脚,盛年之前听单姗说许多老人早晨会聚集在这里做做晨练、吊吊嗓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山脚有一座颇大的八角亭子,黑瓦红柱,十几个老人正在亭子里唱着戏。盛年对戏曲并没有多少研究,虽然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曲子,但至少也能分得清这是清悠婉丽的越剧。
程家言虽然听不懂,倒也听得饶有兴趣、津津有味。他凑到盛年耳边小声说道:“等老了,我们也来这里唱唱戏好不好?”
盛年瞥了他一眼:“谁晓得你老了以后在哪里。”
他们继续往上走,又是几分钟后,面前一下子开阔,只见“栖山”两个如行云流水的大字正在前头的石牌上。终于,到了真正要辛苦攀爬的地段了。
栖山并不很高,但石阶却特别多。
程家言望了望头顶的远山,桃花眼里笑意流转:“你确定要爬?待会儿要是爬不动了可别拖累我。”
在他面前,盛年总是喜欢逞口舌之胜,因此小脸一扬:“应该是你别拖累我才对。”说完,撇开程家言自己率先迈了步。
程家言笑了笑,没有急着赶上去,却是动了动手指——原来,从刚才长廊处起,他的手机就一直开在拍照模式。储存好照片,程家言才再次举步。
栖山的风景当然不比黄山、泰山之类的名山,都只是些寻常可见的花草树木,偶尔看到开得格外别致的花盛年也叫不出名字来。
也不知爬了多久,盛年起初还“雄纠纠气昂昂”地誓要跟程家言比个高低,但渐渐地,就觉得双腿越来越发软,也愈加的气喘吁吁。反观程家言,除却额头上的汗之外,却依旧神定气闲,轻松悠然,盛年在心底咬牙切齿。
程家言自然都了然于心,挑挑眉,一副想看盛年到底能逞强多久的模样。盛年当然不愿示弱,但又是十分钟后,再也撑不下去了。
一手叉着腰,一手揉着腿,盛年俯身喘气:“程家言…算你赢,我真的走不动了…”
他笑得狡然:“这么快就认输了?原本还想,若是你撑到最后晕倒了,送上门的温香软玉,我可就捡了个大便宜。”
即使知道程家言是在开玩笑,盛年的脸还是不争气地红得发烫:“小人!”
他的手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让她得以将一半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虽然决定跟着心的感觉走,但这样亲昵的举动,仿佛一个情侣间的拥抱一样,还是让盛年又羞又惊,胸口好似揣了只小兔子般,“怦怦怦”地直跳。
微微抬眼,他的笑眸就在她头顶上方,他的呼吸就喷洒在她的发顶,他的气息就围绕在她的全身。垂眼咬唇,试图不让自己的欢喜笑容露出来,她小声地数落道:“骗子!”
他似乎很无辜,不明白这样的评价从何而来:“哪里骗子了?”
她依旧垂着眼睑,有些恨声:“从前看你那么冷冷淡淡的模样,原来都是假象,你根本就是个无赖、小人、骗子!”
程家言欣然接受,“唔”了一声点点头,说道:“我确实是个无赖、小人、骗子,不过,只有对你的时候,我才是个无赖、小人、骗子。”
这样的话听来,大概鲜少有女生能抵挡得住。
尽管心里因为他的话而欢喜得很,盛年面上却还是佯装恨恨,瞪了他一眼:“花言巧语,罪加一等!”
他哭笑不得地喊冤:“说实话也有错?”
盛年没有再说话,仍旧佯装恼恨地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只是眉眼里藏也藏不住的笑还是泄露了她最真实的心情。
程家言看着近乎在自己怀里的盛年,柔柔的发顶,茸茸的汗毛,弯弯的嘴唇,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宁静。
她主动来找他,不再挣开他的牵手,甚至现在还肯将大半重量倚靠在他身上,这一切的变化是不是代表她终于在放下梁辰楠、终于愿意接受他?
但不管怎样,她的靠近是他一直以来的求之不得。

就这么走走歇歇,待终于走到山顶时已是晌午。
幸好是初秋,阳光即使再暖也仿佛笼了一层薄薄的纱,不似夏日的毒辣。攀上山顶的那一刻,盛年仿佛也不觉得再有多累多酸痛了,欢呼雀跃地一口气跑了上去。
站在山头,果然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尽管海拔不算高,但下面的N市概貌还是尽收眼底。之前看起来仿佛要高耸入云的大厦,此刻都变成了星星点点的方格。
周围还有许多游人,三五成群地在拍照,还有人冲着远处大声叫喊。喊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有告白,有发泄,还有纯粹的一个拖长音“啊”字。
盛年被感染得也心痒痒起来,扯了扯程家言的袖口:“你要不要也喊一喊?”
程家言噙笑:“是你自己想喊吧?还非得拖我下水。”
尽管被拆穿,盛年依旧理直气壮,反而倒打一耙:“这不是好心问你吗,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这么随心地和他狡辩而不是疏远的礼貌,哪怕被倒打一百耙程家言都甘之如饴。
没再说什么,程家言抿了抿唇,道:“唔,那还要多谢你了。”
盛年正在兴头上,因而也有些等得不耐烦起来,急急道:“你到底要不要喊嘛,要就一起喊。”
山顶的风有些大,吹得她和他的衣服都鼓了起来。程家言今天似乎没有用发胶,因而额前的短发显得格外柔软。他抱臂胸前,装作想了想后才说道:“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和你一起在山顶大喊,那我就发发善心让你如愿吧!”
盛年跟他比肩而立,轻嗤,笑着说:“好吧好吧,大善人程家言,我说‘一二三’,然后就一起大喊‘啊’好不好?”
“这么没有创意?”他蹙眉。
“不然你有更好的创意?”她横眉。
“那就喊‘啊’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展眉。
她轻数“一二三”,然后双手在脸前拢成一个喇叭状,跟他一起大声地叫喊,直到这口气再喊不下去,直到远处再不出现他们的回声。
尽管喉咙有些痛,但这是盛年头一次这么酣畅淋漓的在山顶大声叫喊过,所以她很是兴奋,甚至连刚才攀爬的疲倦似乎都忘却了。
转过身,盛年慢慢地往前迈了一小步,拽拽程家言的袖口:“走吧,我们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