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浅歌神色漠然,淡声道:“二姐。”修涯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凤鸾飞莲步轻移到楼暗尘桌案前:“见过封国太子殿下。”楼暗尘面露几分不耐之色,平生最讨厌这种矫柔做作的女人了,若不是在这大殿之上,他早甩她白眼了。
她目光再落到楼暗尘旁边的红衣女子,呼吸一顿,心想那定然就是名满天下的慕容雪海了,面带笑意道:“想必姑娘就是软玉楼的慕容雪海姑娘了,鸾飞钦慕已久。”言下之意便是挖苦她是卖笑的烟花女子难登大雅之堂。
凤浅歌淡眉微蹙,她竟然当着楼暗尘的面这么说他所带之人,不是无形之中扇了封国太子的脸了,说严重了去,也是瞧不起封国。如今议和在即,她这般不知礼数,若是让太后皇后瞧见了,怕又是一场风波。
楼暗尘倒是一脸淡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雪海面上了无波澜,笑意盈盈。她在软玉楼那样声色犬马的地方过活,什么样的人没应付过,这么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她压根儿不放在眼中:“鸾飞早闻苍月第一美人的鸾飞小姐容颜倾城,才情绝世,今日一来汴京竟有幸得遇你们姐妹二人,汴京真是人杰地灵的贵土。”无形之中在告诉凤鸾飞,她比不上凤浅歌,她慕容雪海也不将她放在眼中。
凤鸾飞不想再自讨没趣,便笑着回到对面的桌案之后落坐,放眼大殿之内,无不是双双对对,只有她形单影只。
正在这时,应公公手持拂尘,进殿高声宣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容贵妃,绮贵妃驾到——”
霎时之间,大殿内便鸦雀无声了。苍月帝,太后,皇后,容贵妃,绮贵妃前后入得大殿,大殿之内,除了楼暗尘,纷纷见礼,声响响彻大殿。
苍月帝与皇后同座,容贵妃与绮贵妃同座,太后方一落座看到一旁形单影只的凤鸾飞,面色微沉,出声道:“鸾飞,坐哀家旁边来。”这是对凤鸾飞的一份荣宠,也同时消除了她的难堪。
凤鸾飞起身谢恩,神色傲然地步向太后旁边。
苍月帝与楼暗尘相互寒喧了几句,问了封国皇帝的身体如何,让代为问好,让楼暗尘在汴京多住些时日什么的。
殿中丝竹声声,歌舞醉人,一片和乐融融。凤浅歌目光掠过对面空落的位置,执起一杯清酒,一饮而尽,修涯眉头微皱,她一向甚少沾酒的,今日实在异常。
等到一曲毕,太后笑着望向楼暗尘身旁一身红衣妖娆的女子:“太子殿下身旁的,可是慕容雪海姑娘?”
雪海起身,款款步出,躬身行礼回道:“回太后娘娘,小女正是慕容雪海。”
“雪海姑娘才情名动天下,哀家可真要见识一下。”太后笑语道。
慕容雪海仪太大方,含笑道:“雪海出身烟花之地,也只有点手艺能见人,太后谬赞了。”自言出身青楼,却不卑不亢,反倒更显几分豪爽之气,沉吟片刻她抬眸望向太后身旁的凤鸾飞:“雪海早闻得第一美人的凤二小姐才情绝世,今日一见,不知可否与王妃共舞一曲?”
这是挑战!
是名动天下的慕容雪海对苍月第一美人凤鸾飞的挑战!
更是封国对苍月王朝的挑战!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意刁难
凤鸾飞面色一僵,她虽有才情,但根本没有把握胜过慕容雪海,这若输了,她不仅输了第一美人的称号,还会输了苍月王朝的颜面,介时皇上和太后怪罪,更会涉及相国府。
太后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等着她出来应声。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苍月第一美人的身上,在苍月的哪个女子才情能有资格与慕容雪海一较高低,只有她凤鸾飞。
这不但关系到她凤鸾飞,更关系到苍月王朝的颜面。
凤鸾飞缓缓起身,朝雪海一笑:“那是鸾飞的荣幸,不过…”她缓缓挽起衣袖,右手被白布包着“不过鸾飞因想参加今年秋猎,近日练箭时不小心伤了手,今日所是无缘与雪海姑娘比试了。”神色语气间满是惋惜。
她不打没把握的仗,早在听说慕容雪海要来,她便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早有了准备。她虽自小由苍月的名师教导,但慕容雪海的这些琴棋书画就是她行走生存的技艺,其精湛自然不在话下,她虽自负,但也不是那种不知死活的人。
没有上台比试,她就不存在输,而且…
凤鸾飞目光一转,望向修涯身旁静然而座的凤浅歌:“不如…就由三妹代我与雪海姑娘同奏一曲吧。”眼底带着微不可见的阴冷,凤浅歌自小在山野之地长大,她也从未知道她通晓什么琴棋书画,她断定她会输,且会输得一败涂地。
接如今将此事推到她身上,她可免了负担。但凤浅歌若再推辞便是不将皇上太后放在眼中,若是答应与慕容雪海比试,一旦输了,让皇上和太后失了颜面,自然也讨不得半分好处,不管是何结果,她都不会亏。
凤鸾飞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一转落在了默默无闻的凤浅歌身上,以前一直认为凤三小姐奇陋无比,如今这样高洁若仙的女子怎会跟陋沾上半分关系,众人对她的了解也仅止于这张美丽动人的脸,至于她身上有何本事,倒从未见过,也未听过。
凤浅歌执着酒杯的手微一颤,淡眉微不可见地皱了几分,面色微愠。她自然知道凤鸾飞是想故意刁难于她,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去。
琴棋书画,这些玩意儿不过是讨好男人用的东西,她一向不喜欢,她不是不会,只是不想拿到人前来显摆,她无意去争什么名号,更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一个接一个的麻烦缠身,先是遇到燕清河那丫头,再是被苍月帝和容贵妃一道圣旨压身,如今…还要让凤鸾飞刁难。
“修夫人,亲王妃有伤在身不能应雪海姑娘之求,你代为前去可好?”太后望着她出声道,语气中几分威严,几分笑意。
修涯眉头微皱,他知晓她从来不屑争这些身外之名,但这些人就是偏要往她身上找茬,正欲起身推辞,身旁的人已经站起身来,回道:“是,太后娘娘。”
这根本是不容她推辞半分的要求,是要她非应不可的挑战。
凤鸾飞望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冷然的笑意。
慕容雪海目光掠向凤鸾飞:“那可真是可惜,雪海此来汴京可是期待已久,奈何天意如此,雪海不能领略王妃的惊才绝艳。”然而那眼神明显就是鄙夷之色,言下之意是凤鸾飞有意逃避,不敢出来接受挑战。
绮贵妃见气氛不对,温婉一笑,问道:“不知雪海姑娘是要与修夫人表演什么舞蹈。”
慕容雪海微一怔,秀眉微扬道:“贵妃娘娘听错了,是雪海献舞,需要人来奏乐。”事先本是定好与凤鸾飞比试的,却不想出了这样的意外,对凤浅歌她不是很了解,这样的舞蹈即便是她自己也是苦练多年,她本就不欲为难于她,如此一解释便是替她解了围。
楼暗尘唇角微扬,望向雪海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之色。
凤浅歌起身离席,缓步走向慕容雪海,淡然一笑道:“不知雪海姑娘需要什么曲子?”
慕容雪海浅然一笑,道:“修夫人随意就好。”一句随意就好,再次替她解了一围,让她不用受她的限制,自己选择最拿手的就好。
凤浅歌抿唇一笑,明了对方的意思。虽不用,但依旧心中感谢。
慕容雪海上前朝正座之上的苍月帝欠身行礼,而后让随行侍女在大殿之上铺上巨大的白色布帛,四盆浓淡不一的墨水分置四角。
凤浅歌到琴台这上,随手拔弄几个闲音,试了琴。
正在这时,萧天痕大殿外而入,一望殿上这阵式,不由微怔,目光落在琴台之上的凤浅歌,眉梢微扬,她要弹琴?他还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本事,可惜四哥没来!
慕容雪海在布帛前站定,轻然一笑望向凤浅歌,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殿内霎时间沉寂无声,凤浅歌端坐,敛神,素手微动,一个个音符跳跃而出,清脆而流畅,高昂而辗转,在沉寂的大殿中回响。
画布之前,一袭红衣的女子持剑而起,足蘸浓墨,跃然于布帛之上,翩然起舞,进退回旋之间,布帛之上勾勒出画影。
琴台之上,低眉敛目的女子,静然抚琴。开始时是单一的旋律,有条不紊,不紧不慢,布帛之上一袭红衣的女子,身姿轻盈,翩若惊鸿,两人出奇的默契。
琴音一转,时高时低,让人心绪激昂,台上舞剑的女子,也是愈舞愈快,脱离了方才的轻盈,剑声铮鸣,身形矫若游龙,脚下巨画轮廓已出。音画掠影间,殿内众人醉了心,迷了眼。
旖旎而壮美的曲调,仿似在诉说着人世沧桑,不是婉转的缠绵,亦不是绵延的哀怨,是一种悲壮而大气的美,慑人心魂。
曲毕,舞止,画停。
殿内一片令人屏息的沉寂,几名宫人上前将巨画挑挂起,栩栩如生的壮丽山河跃然眼前,重峦叠嶂,云海缥缈,青松相缀,浓墨淡抹间,大气凛然。
舞绝,画绝,曲更绝。
掌声雷动,惊叹之声不绝于耳。慕容雪海的表演是意料之中的,但凤三小姐的所抚的琴曲却是意料之外的,这样集美貌才情于一身的女子,怎会被世人遗忘?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思各异
每个人的思绪还停留在余音缭绕的琴曲之间,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那样悲壮而绝美的曲调,牵动着聆听者的每一根神经。
苍月帝最先回过神来,眸光微动,侧头望向容妃的方向,当年也是在百花诞之上,她一曲离歌成绝响,令在场多少男儿心醉神往,亦包括他,不想在数年之后,竟又出这样一个惊才奇女的凤浅歌。
在所有人都为她的表现所惊艳之时,有一个人却是面色无波,自始至终面上噙着浅淡温柔的笑意,他就是…卫国大将军修涯。没有震惊,没有诧异,只有意料之中的赞赏之色,就好像他早就料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黑狐狸的桃花眼里笑意更深了几分,女人的才情他并不是很在意的,然而在这个女子身上却会让她绽放一身风华,明明一身才情,却甘负陋颜之名数十年,她的秘密还真是多呢?不过…他很有兴趣来一一揭开。
渴凤鸾飞面上神色万变,震惊,愤怒,不甘…纷纷在眼底涌现,本是想借此时羞辱于她,让她下不来台,如今却是给了机会让她一显身手,她怎能不恨?
慕容雪海面上毫不掩饰地欣赏之色,她自认在琴艺之上的造诣,放眼天下无几人能胜过自己,如今也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怪当初她在软玉楼听自己抚琴时并未有多大惊喜之色,原来自己是个中高手。她一收剑,缓步走向琴台:“是什么曲子?我从来没听过?”天下名曲,她无不知晓,这样震憾人心的曲目,她竟是闻也未闻过。
凤浅歌微一愣,淡声道:“随心而起,姑娘见笑了。”只是两世人为的感慨倾注于这七弦之上,至于是何曲,她也不知。
接“好一个随心而起。”苍月帝朗声笑道,目光一转望向凤相,赞道:“凤相养了两个好女儿,一个才情绝世,一个深藏不露,凤家之幸啊!”
凤相回过神来,朝苍月帝一拱手,笑容有些难堪:“多谢皇上夸赞!臣愧不敢当。”凤浅歌几乎从出生,他根本没有上过心,虽外面也说是他的女儿,除了出嫁前见过一次,这还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慕容雪海目光不经意落在她左手别致的指环上,眼底掠过一丝惊异,她认得那楼暗尘的东西,那是封国王族送与自己未婚妻子的订情之物,指环中空,藏有专饲的蛊虫,一旦戴到女子手上,除了赠环之人无人能取下。
权倾朝野的九章亲王,手握重兵的卫国将军,未来之王的封国太子,三个世间最优秀的男人都倾心于她,这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
凤浅歌面色无波,一下被那么多人注视着,眼底明显不耐之色,默然起身回到席案间。萧天痕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怔愣,心中蓦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她到底是谁?
那个在封国狂放如风的随风,那个在昌和宫中毅然决绝的女子,那个在漠北大营中倔强坚定女子,方才一曲惊人的女子,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四哥曾经问他,凤浅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如今看来,不了解的,不止他,还有四哥吧!
苍月帝目光落在萧天痕边上空落的位置,微一拧眉:“十二,老四呢?”他不是来了别宫,竟然不来出席。
萧天痕微怔,声音带着几分嘲弄:“父皇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苍月帝面上原本的责怪之色也然敛了去,眼前一瞬间掠过一个梨花般纯美的面容,今天是百花诞,也是当年卫皇后的忌日,那个他一生从未爱过女人就是在百花诞逝世的,他当萧飏是为百花诞而来,现在想来…目光不经意掠向修涯身旁静然而座的女子。
难道他的儿子注定要步他的后尘,走他当年走过的路吗?
高皇后凤目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笑着望向容贵妃:“妹妹瞧着修夫人,是不是很熟悉?”自古红颜多祸水,当年的三王之乱就是由她所起,如今…十八年事件似乎又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重演。
容贵妃目光掠向凤浅歌,有刹那的怔然,仿似从那个女子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唇边泛起微不可见的苦涩,片刻之间她便敛神收起异样。
楼暗尘漠然望着高坐之上帝妃帝后之间的眼神交流,笑容满面地出声问道:“本宫听说苍月的百花诞历年都是在宫内举行,今年怎么迁到别宫来了?”言下之意说苍月是惧于他,连皇宫都不让他进。
众人哪料他竟然这么直白地就问了出来,百花诞迁出宫举行,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何用意。绮贵妃望向楼暗尘浅然一笑,出声道:“霁月别宫是由高祖皇帝所建,自落成之日便从未住人,太子初临苍月,皇宫的景致太子在封国也是天天瞧何来新意呢,霁月别宫集天下之美景,太后才特意为太子殿下迁至此举行。”声音清婉,落落大方。
“太后为小王这般费心,小王感谢之至。”楼暗尘笑语道。
苍月帝目光掠过绮贵妃,这个女人虽不是他心中所爱,却是他最中意的女人,她不争宠,不夺权,为人处事都会为大局设想。也正因此,他对萧天痕才是格外的纵容。
宴会结束,苍月帝与太后等人在琼霄宫接见封国使团,其它臣子家眷便可自由在别宫之中游玩赏景,霁月别宫自建成之日起,无论是妃子还是朝臣都是第一次踏足,个个无不是满心期待,纷纷自殿中离去。
最后个大殿空落得只剩下她与修涯两人,她甚少饮酒,竟不觉中将桌案之上三壶佳酿喝尽,踉跄起身准备到邻桌取酒,修涯微皱着眉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抬眸望着他,目光有些怔然,眼中带着难掩的脆弱和迷茫,微颤的唇好像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四哥…
四…哥…
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悲伤。
微弱的几近虚无,却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是无情
黄昏日暮,夕阳的余辉照入大殿,轻风吹得帷幔哗哗作响。
修涯望着她,平静的眼底瞬息万变,心痛,不甘,落寞…而后又缓缓归于沉寂,化于唇边无声苦涩的笑。
他站在她的眼前,她却将他恍惚之间看成是那个人,他知道他们方才在书斋那里见过,虽不知晓会说什么,会做什么,然而每一次只要那个人一出现,就会深深影响着她的思绪,那样冷淡冷静的她,却每每在遇到那个人,方寸大乱。
他轻轻抬手抚过她的眉眼,眼底无尽温柔的眷恋之色,声音满是落寞:“你…怎么可以爱上他?怎么可以…”
而靠在他怀中的女子,已经闭目睡去。他望着空旷而沉寂的大殿,深深吸了吸气,躬身将她抱起准备送她回府。
方一出门,应公公与几名宫人便匆匆迎面而来,一看情形,便问:“修将军,修夫人怎么了?”
他只是淡然一笑:“无碍,有些不胜酒力,我这就送她回府。”
接应公公闻言微怔,沉吟片刻后道:“可是…修将军皇上请你过去,至于修夫人…你就交给咱家照看着吧!”
修涯低眉望了望怀中的女子,面色犹豫。
“那交给我照看,修将军可放心。”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一袭素色宫装的容贵妃浅笑着走来,目光落在凤浅歌身上“我在旁边的云起阁休息,修将军将夫人送过去给我照看,可好?”
应公公一见是容贵妃,躬身行礼:“奴才见过贵妃娘娘。”眼底难掩的诧异之色,容贵妃虽身沐皇宠,但极少与人来往,更别说主动与什么人答话了,今日对修夫人倒是格外的上心。
修涯微怔片刻,朝容贵妃一笑:“多谢贵妃娘娘。”
容贵妃带着修涯到云起阁,将凤浅歌安置好方才随着应公公离去。
云起阁建于高台之上,殿阁高阔,纳光通透。过了不久,凤浅歌皱着眉掀开眼帘,头痛欲裂,榻边的宫女见她醒来,便抬手来扶:“夫人,你醒了,娘娘已经让人备了醒酒汤。”
“娘娘?”凤浅歌拧眉。
宫女起身到桌边将醒酒汤端来:“是凤栖宫的容贵妃娘娘,方才修将军送你回府,皇上派应公公前来传他过去,他便将你先送来贵妃娘娘这里了,等一会议完事再来接你。”
凤浅歌默然接过那碗醒酒汤,默然饮尽,起身下榻,朝外走去,便见殿阁之上一袭素衣翩然的身影,微一怔见礼道:“见过贵妃娘娘。”
容贵妃扶着白玉雕栏而立,望着天际欲坠的夕阳,目光悠远:“又一天过去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天天看着日升日落,也不知今夕何夕了,她侧头望向身后的凤浅歌:“这里景致好,过来瞧瞧。”
凤浅歌依言步上前去,与其并肩而立。云起阁四周景致,一时间便尽收眼底,衬着落日美得如诗如画,她的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容贵妃侧头望着她:“你做那样的选择,不后悔吗?”
凤浅歌淡眉微蹙,望向容贵妃:“贵妃娘娘说什么?”
“你放弃了九章亲王,不后悔吗?”容贵妃笑容浅淡,沉吟片刻继续道:“我的珠钗落在书斋回去便听到了。”没想到权倾朝野的九章亲王竟然也有那么脆弱的时候。
凤浅歌默然不语望着远方,后不后悔也根本容不得她去多想。
“你很聪明,你想帮他,但你到底只是一个女人,凭你一人之力能改变什么,你太傻了。”容贵妃道望着她,平静地陈述着她的一切心思。
凤浅歌眼底泛起不悦之色,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猜中心思的人。而容贵妃所言的亦是事实,也许…她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她聪明,这皇宫争斗之中的人,哪个不聪明,不聪明的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如果将来有需要,本宫可以助你。”容贵妃道
凤浅歌唇角划过一丝冷然地笑意,看来这容贵妃也不一定是外人口中那样安份的人,直言道:“贵妃娘娘身受圣宠,帮我做什么,还是…需要我回报什么?”这皇宫之内的人,从来没有帮助一说,有的…只是交易。
容贵妃望向她,笑意薄凉:“我需要你回报什么?”
“帮你做上皇后之位?”凤浅歌冷然道。
容贵妃轻然失笑,反问:“我需要吗?”
凤浅歌怔然,她当然不需要,她的地位与皇后平起平坐,更有苍月帝的无限荣宠,何需再去争这皇宫虚名。
“那贵妃娘娘,又何出相助之说。”凤浅歌淡淡道,她从不相信在这样的地方有无回报的帮助之说。
“我无父无母,无子无女,既不需争宠,也不需夺权。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走跟我一样的路,将来再后悔!”容贵妃望着她眸光复杂难辩。
凤浅歌默然望着她,她本就对宫中的事知之甚少,而容贵妃说出那样的话,她更想不出动机何在,她相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婉拒了容贵妃的好心相助。
容贵妃依旧神色漠然地望着她:“你现在所倚仗的不过是修涯对你的情意,如果…他不在意你,他会一再退让吗?”
凤浅歌闻言,心头一震。容贵妃说的对,她所倚仗的不过是修涯对她的爱和容忍,如果…他不在意她,他大可以一意为之。
“拿一个男人的爱,却成就你的爱情,去成全另一个男人的一切,如果亲王府赢了,死的…就是会是修涯,那个时候…你还能安心吗?”容贵妃望着渺远的天际,眼底流泻着莫名的哀伤,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光影,又缓缓消逝。
凤浅歌怔怔地望着她,这一刻仿似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这个地方,什么都有,就是…无情。”容贵妃望着殿宇连绵的别宫景致说道,沉吟片刻后侧头望向她:“在苍月皇宫,爱情这个东西…是无法存活的。”即便活了,也会被无情地拔除。
凤浅歌心狠狠沉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幽魂索命
天色渐暗,修涯来到云起阁接她离开。
一路二人默然不语,容贵妃下午的话还言犹在耳。
“百花诞还有两天,你要留在别宫,还是我送你回府去?”修涯侧头望向身旁怔然出神的女子温声问道。
凤浅歌一敛心神,淡笑:“我和琉香自己回去就好,皇上和太后都还在别宫,你怎么能走?”别宫的安全守卫全是将军府的兵马,他怎么能擅离职守。
此时,她也需要一份安静,来理清思绪,看清未来的路。
“现在天色晚了,明早再走吧!”修涯劝道。
凤浅歌淡笑摇头,修涯不再坚持,送她到别宫外吩咐凌云送她回府,望着消失在暮色中的马车,他缓缓闭眼叹息。
刚出霁月别宫的地界,天已经黑了,琉香望着靠着马车心有所思的凤浅歌叹了叹气:“小姐,都这么晚了,你干嘛要急着赶回府。”难道是怕和修将军同寝一室,反正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凤浅歌淡笑:“天不早了,吩咐凌云走小道吧,我想早些回去。”说罢便靠着马车,阖目睡去。
琉香见她一脸疲惫也不再追问,掀帘吩咐了凌云便默然坐在马车内。
夜黑风高,清脆的鞭响,阵阵马蹄之声,在沉寂的夜色中格外清晰,黑暗中,数百利箭破空而来,直射官道之上疾驰的马车。凌云随修涯征战多年,凤浅歌更曾是暗杀高手,霎时间一觉异样,便跳车而下。从方一落地,马儿中箭拉着马车翻下悬崖。
月光下,三人迅速望向四周,凤浅歌敛眉细听来人的气息,三十二个高手。看来这回要她命的人下了大本钱,竟然请了这么多高手。
凌云一落地便觉来人不简单,立即放了与将军联络用的烟花。这是危急时才用来求救的,他从未因自己用过,但他深知夫人对将军的意义,若他出意外,又岂是他一人担待的起的。
对方一见他放烟火求救,便更是发疯一般齐齐冲了上来,不管是出手的阵法,还是招式,显然特别训练而成的人马。数十人困住了琉香和凌云,其它二十人便专来对付凤浅歌一人。参加宫宴她几乎连根针都未带,如今赤手空拳对战二十高手,谈何容易。
四条长鞭同时出手缠住她的手脚,还未来得及脱身,身后一人便迅速出手制住她的穴道,其手法力度,俨然已经是训练千万次,只为这一击。
她一被擒,便立即被人架上另一辆马车,飞奔而去。
“告诉修涯,尚武堂一百二十七条幽魂,今日索命。”阴冷狠绝的声音飘荡在夜风中。
琉香施展轻功朝着马车追去,却被对方激射而出的暗器逼得后退,眼见载着凤浅歌的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心急如焚。听方才那人的话,看来是冲修将军而来的。
尚武堂一百二十七条幽魂?
难道血洗尚武堂是将军府所为?之前她和小姐还怀疑是亲王府,原来…
琉香一时心乱如麻,那么温润如风的竟然会这般狠绝在一夜之间将一百二十七条人命毁灭!其隐藏的实力有多么可怕!他…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