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别宫,苍月帝正为封国使团的到来举行接风夜宴,美酒佳肴,觥筹交错,修涯与桌上朝臣交谈,面上一如继往的浅淡笑意,抬眸间望见窗外夜空中骤亮的一烟火,面色骤沉,眼底一掠而过的慌乱之色,起身朝苍月帝一拱手:“皇上,臣有事先行告退。”说罢便离席朝殿外而去。
众臣一时愕然,一向谦和有礼的卫国将军,竟会在这样的时候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更何况还有封国使团在座,这不是明显不把苍月帝放在眼中。
苍月帝面色遽寒,此时修涯已经消失在大殿门口。凌霄看到烟火信号,便很快赶至殿外等候:“曲阜道传来的信号,应该是…凌云放的。”
凌云放的信号,不就代表她出事了?
凌霄望着夜色中疾步而形的身影,散发着深冷而凌厉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即便曾身陷千军万马,甚至被逼至绝境,也从未见他的身上出现如此可怕的神色。那个一向运筹帷幄的卫国将军,却屡屡为一个女子而失了方寸,漠北之时他护人不利,几近被处死,如今凌云…不知会让他哪何处置了。
夜色中,二人纵马如飞,赶往曲阜道。
听到夜色中愈来愈近的马蹄之声,凌云不由呼吸颤抖。在漠北之时,将军对凌霄的惩处都是几近要处死,如今…夫人在他护送下被人掳了去,他不知自己将会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修涯看到山坡下的马车残骸,心中骤然一紧,狠狠策马朝前赶去,借着月光看到路上的两道人影,勒马停下,跃身下马,眨眼之间人便到了凌云面前:“人呢?”
凌云低头,单膝跪地:“属下护主不利,让人将夫人掳走了。”
掳走?
修涯目中掠过一丝冷寒:“什么人?”
“尚武堂一百二十七条幽魂,今日索命。”凌云出声回道。
“多少人?朝哪个方向走的?”
“三十二人,朝南而行,这时可能已经转朝水路而离开了。”凌云回道,霁月别宫守卫都是由将军府安排,周围地形如何,他们自然了若指掌,陆路下个镇子就是将军府驻守的兵马,唯有水路可行。
话间一落,修涯手中的马鞭瞬间在手中断裂,那样仿若是将人挫骨的声响吓得一旁的琉香不禁一个寒颤,望向他的目光渐渐陌生,此时此刻,月光下长身而立的男子,一身杀气凛然,无形之中的王者霸气更是如兵锋般慑人。
他…真的是将军府那个笑如春风的修将军吗?
“琉香,你的冰蝶还在吗?”修涯声音微软望向她道。
琉香这才想起自己曾经用的冰蝶,连忙回道:“我这就回府去取。”心中不禁暗道:可是她用冰蝶找人之时,修将军和凌霄等人并未在汴京,如何知晓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没有人比她重要!
夜阑人静,灯火寂寥,夜风携着窗外梨花的淡香拂进九章阁内。萧飏默然立在窗边,望着手中的纯白的花瓣,目光怔然。
萧天痕在别宫寻了半晌也不见他人影,再回到殿上听说一向循规蹈矩的卫国将军突然离席,让玄风外出调查一番才知道是凤浅歌回府出了事,知道四哥一向对那女人心疼得紧,快马加鞭就赶回了汴京城。
风风火火地冲进九章阁,见到窗边立着的身影,方才松了口气:“凤浅歌刚在曲阜道被人掳走了。”
萧飏闻言,条件反射般的转身,刚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举步回到软榻坐下,起手斟茶,方才那一刹那的紧张之色恍然只是错觉。
渴萧天痕一见不由愣了,要以往这会四哥便早已经出了王府了,今天…竟然这么沉得住气,丝毫没有插手去救人的样子,难道真就不管不顾了。
“四哥,我说凤浅歌被人掳走了。”他怀疑他没有听清,再度重复了一遍。
萧飏抿了口茶,神色了无波澜,似乎对方所言之人,所说之事与他毫无半分关系。
“四哥,我说…”萧天痕准备再次复读一遍。
“我知道了。”萧飏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萧天痕眉梢一扬:“知道了还不去救人?”他可是一接到消息,就赶紧回来给他通风报信,他就这么冷淡,太不给面子了。
“这事用不着我来操心。”萧飏抬手执壶续水,神色悠然。将军府如果连个女人都救不回来,那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了,那个人自会去救她。至于他…已经和她再无干系了。她断得那样绝决,她的生死又何需他来费心。
萧天痕皱着一俊脸,满是不解:“四哥,你们又怎么了?”摸了摸下巴,思忖着难道那会在书斋时又吵架了?竟然连她出事,他都能这么不管不顾,看来吵得还挺凶,一定是这样…
“没事就早些回宫去。”萧飏面目冷然下了逐客令。
“你真不管她死活了?夫妻之间…”萧天痕继续劝说道。
“回去!”萧飏冷声喝道。
夫妻?
她的夫是修涯,不是他!
这就是她的选择,但愿…她将来不会后悔今天的抉择。
萧天痕委屈地扁扁嘴,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嘛,虽然暂时人放在了将军府,总有一天能抢回来的,他只是随口提那么一下,四哥就受不住刺激了…知道再留下来,他也不会听他了便乖乖离去了。
一室的沉寂,他静然坐在榻边,极致完美的面容带着隐约的担忧之色,手中的茶已经凉透,杯身冰凉的温度自指尖传来。
是什么人做的?
能从将军府的手中把人带走了,有这样实力的人会是谁?
对方目的何在?
如果…万一那个人救不了她怎么办?
…
他本不欲关心这些,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心底不断生出来,搅得他心烦意乱,眉头越皱越紧,手中的茶杯承受不住他指尖的力道,崩然碎裂,茶水凉凉的温度和伤口温热的血交融,缓缓变凉。
他缓缓闭了闭眼,一撩衣袍起身到门口:“玄成,留意将军府的动向!”
“是。”玄成回完便欲离去。
“等等…”萧飏蓦然出声唤住他。
“查出什么人掳了她?”
玄成微一怔,心下自然明了,他口中所言的那个她是谁。
萧飏望着渐渐接近黎明的天色,微一敛心神,薄唇紧抿。不觉中右手之上旧伤加新伤,温热的血溢出顺着修长的指缓缓滴落在脚边,恍若是黑暗中盛放的曼珠沙华。
明明是不该他来操心的事,他却无法不去在意。这世上从来没有哪个人这么牵动着他的思绪,甚至每一根神经,像是深入骨髓的罂粟,明明痛彻心骨却又割舍不下。
即便…即便不在他的身边,他依旧希望她活着,活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
朦胧的晨光中,官道之上有三人纵马奔驰朝南面的江边赶去,行至江边果真看到了那辆马车,只是已经空无一人了。
朝阳初升,金光万丈。
修涯站在江边,冷冽的江风唤得他衣袍列列作响:“凌霄,找船继续追。”
琉香望了望盒中渐渐开始融化的冰蝶,咬了咬唇道:“修将军,冰蝶快化了。”
他回身一看,锦盒之中的冰蝶已经由原来的冰蓝色变得透明了,可是如今江面之上船只无数,这江顺流而下通往各州郡,没有冰蝶,怎么找得到她?
“冰蝶是在极毒极寒的环境下才能存活的。”琉香低声说道,关键的时候那该死的老酒鬼就是找不到人,要是有他在早就用冰蝶找到小姐了。这一路虽然她在盒中放了些剧毒之物,但没有寒冰它也支撑不了多久。
修涯敛了敛神,压下心底狂涌的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对凌云道:“想办法快点找到唐九。”
琉香将锦盒盖上,道:“我去最近的镇子看能不能找到冰块,让它快点恢复过来。”虽然这冰蝶是由小姐送的,但离开她的身体太长时间,没有那样极毒极寒的环境,纵然她喂食再多的毒物,也没有玄冰蝶那样的威力了。
修涯默然转身,望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只感觉到如堕地狱的寒意。
他…终究还是牵累了她。
凌霄刚寻了船只回来,便见远处官道之上纵马而来的人,凝神一看,是苍月帝身旁的应公公,将军那样匆忙离席,免不得被皇帝怪罪,可是如今他怎么可能回去?
应公公疾步追至江边:“修将军,何故匆忙离席?别宫的一切事宜都由您负责,若是皇上和太后出了什么差错,谁担待得起。”
修涯眼底掠过一丝不耐之色,此时他哪还有心情顾得上别宫的事,微一敛神,道:“凌霄你随应公公回去,一切事宜由你处理。”
应公公面色一沉,声音几分冷冽:“修将军,你这是…”拿一个将军府的下人,去负责苍月帝,太后,及封国使团的安全事宜,他是不要脑袋了不成。
“浅歌被人抓走了,我要找她回来。”语气中满是坚定。
“修将军,是女人重要还是皇上和太后重要,你衡量…”应公公面色不善。
“没人比她重要!”修涯决然说道。
对他而言,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第一百三十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苍月帝两个时辰内,一连下了三道圣谕,卫国将军抗旨不回。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一个臣子这般违逆,尤其还当着封国使团,不仅让他颜面尽失,更让苍月失了颜面。
帝震怒,削其卫国将军之封号,撤销其王候待遇。
霁月别宫的百花诞也因此陷入一片别样阴郁的气氛之中,众臣说话行事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再触怒苍月帝惹火上身。
宁心宫,一片沉寂。
太后进门便冷下脸来:“什么人做的?”声音阴冷而慑人。
如意姑姑低眉上前回道:“鬼域青木堂主带人做的。”
“青木堂主!好大的胆子!”太后惊怒猛一拍案,夜家养的人竟然这么放肆了。
“青木堂多数也是出自尚武堂,其中多人与死者有牵连,曾一度上报要血此仇,但是…太后一直压着,迫不得已他们才会自己出手。”如意垂着头坦然回道,她也没料到他们竟然这么冲动,这下怕是要惹来大麻烦。
“报仇!报仇!现在是能动将军府的时候吗?这群废物要折损哀家多少人才心甘!”太后气得面色发青,尚武堂教训还不够吗?若让姓修的寻得鬼域所在,她夜家苦苦培植的势力又要折损了去。
经过尚武堂一事,她知道自己低估了修涯的实力,她必须摸清他所隐藏的实力,知己知彼,才能出手。可是现在这群不成器的东西,不是把她的计划全搅了。
“现在怎么办?四殿下也…”如意姑姑出声道。
太后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早就知道凤浅歌是碰不得,她都不敢沾手伤她,这群废物竟然这么不自量力,但愿这个时候老四那边别再插手来添乱了。
“通知域主,青木堂外所有人撤离。”太后冰绝无情的话在大殿响起。
“可是青木堂…”如意姑姑出声相劝,难道青木堂的死活就不顾了。
“难道要哀家为了一个青木堂损失整个鬼域的人吗?那样不知死活的东西,留着也无用。”太后眼底一片森冷的杀意。
“是。”如意姑姑回道,夜家是不留无用的人,就算他们侥幸自将军府的人手中逃脱,回到太后一样不会留他们。
太后这一生从妃子到皇后,再到如今的太后,从未惧过任何对手,可是…卫国将军府的力量竟让她如此重视,足见对手实力的可怕,夜家的势力可保苍月王朝,那么…将军府的实力便是要吧改天换日的,若是他真有所图谋,这苍月王朝必将又是一翻风云变色。
“还有…小心盯着那个封国太子,他可没有那么好心真来和苍月议和?”太后冷声哼道。在这个节骨眼儿,若这个家伙再不安好心地插一脚,整个汴京就真要乱了套了。
“是。”如意姑姑回道。见太后不再吩咐便躬身退下去办理她交待的事。
太后支着额卧在软榻之上,修涯,修涯…斗了这么多年,还有一个对手像他这么让她头疼的,查了这么多年竟查不出他从何而来。为了一个女人一夜之间毁灭了她建立的尚武堂,这并不是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她知道是他所为,竟找不出帮他出手的是什么人,犹如鬼神一样深沉莫测的力量,她怎敢小覤。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华迎阁内,一身黑色锦衣的男子安然卧于软伸展之中,睡得好不自在,明媚的阳光自窗户照在他的身上,精致的五官更显妖娆之气。
看到姓修得那么冷酷地不甩苍月帝,让苍月帝颜面尽失,他差点没有当场拍手叫好,看那姓修得平时那么沉稳,发起飚来连皇帝老子都不给面子,这点他喜欢。
杨林自外面匆匆回来,黑狐狸一掀眼帘,便坐起身来:“快说说现在外面有什么热闹?”依旧一脸玩世不恭的笑。
杨林和一旁的慕容雪海早见惯了他这副嘴脸,无一丝意外之色。
“卫国将军府的人已经乘船出江去找修夫人…”杨林刚一说修夫人就被榻上之人一苹果砸在头上。
黑狐狸白了他一眼,面色几分不悦:“什么修夫人,要叫未来太子妃?”他只是暂时寄放在姓修的那里,时机到了是要拿回国去的。
杨林不敢有违,继续言道:“未来太子妃多半是被夜家的人掳了去,现在…”
“等等,夜家人?那个老妖婆干的?”黑狐狸桃花眼微一挑问道。
慕容雪海有些哭笑不得,堂堂苍月太后在他口中成了老妖婆,传出去还得了!
“夜太后好像并不知情,方才截了她心腹宫女的飞鸽传书,叫鬼域除青木堂所有人撤离。所以…”杨林继续道,虽然截了书信,但是看完他又完完整整地放了出去,他只是看看而已,被发现是会惹麻烦的。
“鬼域?”黑狐狸皱起眉,沉吟半晌喃喃道:“这名字听着挺响亮,估计很厉害。”
慕容雪海望着他有些气结,出声道:“殿下,未来太子妃身陷险境,你不该去英雄救美一下吗?”
“这不是我的地盘,乱救是会惹麻烦的,再说那姓修的和姓萧的也不是傻蛋,连个人都救不出来,就太不是男人了。现在那么热闹,咱们好好热闹就行了。”这是苍月,哪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还是收敛些为好。
杨林和慕容雪海望着榻上笑得幸灾乐祸的人,无奈摇头叹息,这样的人…竟然是封国的未来之主,他们不禁为封国的未来前途而担忧啊!
黑狐狸随手抓了个苹果啃了两口,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修长的指摩挲着精致下巴,这通常是他打坏主意的习惯动作,两人不由一阵恶寒。
黑狐狸桃花眼微一扬,扫了一眼两人:“你们说…咱们要不要去点个火,扇个风,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光看戏,不是很过瘾。
“恐怕…这个火是点不燃了!”杨林目光掠向窗外,换班的侍卫,那是夜家的人,苍月太后果然派人来了,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规矩一点好。
强龙不压地头蛇,夜家就是地头蛇,现在还惹不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沧江鬼域
锦帆破浪,凤浅歌所乘的船一路顺流而下,破激流,过险滩,通行无阻。
凤浅歌被蒙着眼睛关于船舱之中,且各个出口都留人看守,他们深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昌和宫中的事他们多少有所耳闻,所以这个女人,他们从不小看。
幽暗的船舱之中,凤浅歌被蒙着眼静然而坐。
“尚武堂一百二十条幽魂,今日索命!”
临行前的那一句话,一直萦绕在心头,尚武堂…真的是被修涯所杀!
夜家的尚武堂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敢去打它的主意,他竟然…竟然在一夜之间将其毁灭,之前她还怀疑是亲王府或是暗中的其它什么人!
因为她在昌和宫被害,他…就一怒之下将参与的所有夜家暗卫,及尚武堂所有人都毙命。
这真的是他吗?
这真的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俊雅男子吗?
这份骨子里的冷酷狠绝,让她都不由胆寒。
一路之上,她没挣扎,也未有意潜逃,只是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想起,她与他相识的点点滴滴,借此来猜测他的真正身份,然而…一无所知。
一夜之间可以将夜家尚武堂毁灭这样神鬼莫测的势力,为何要这样屈居为一个卫国将军,若他想…足够让汴京乃至整个苍月风云变色。
可是,他没有。
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对她如斯付出,到底…为何?
爱吗?
第一次相见,他帮了她,她救了他,匆匆一面,几句交谈。
第二次相见,大婚之日,他不顾武功全失的危险来帮她驱毒。
这样的萍水相逢,凭什么让他对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如斯付出。她很确定,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没有见过除了凤家和无量山那里以外的人,除了…她蓦然忆起十年前宁城桥上的那个蓝衣少年。
难道…是他?
那块玉佩是凤家特有的,足以让人追查到相国府去,若是那样,在陇谷关他早就认出了她是相国府的人,所以…所以眼看着大婚错嫁之事的发生?
所以他说…我要娶的从来不是凤鸾飞?
可是…即便真是如此,这中间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依旧是千头万绪,纷乱如麻。一个大浪袭来,船身猛然一个摇晃,她回过神来。
虽然她被点了穴,但身体感知还是清晰的,眼睛看不到,凭着气味,声音等一切感知,依旧可以辩出自己所处之地,只是内力尽失要想冲破穴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些人为尚武堂之事而来掳走她,是为了引修涯前来,又是夜家的人,去年的今天她所有的一切天翻地覆了,今年的百花诞…她又一次面临险境。
难道百花诞真是她的大劫之日不成,屡屡让她不得安生。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之声渐渐靠近,舱门被翻开,有人拎起她推搡着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之上,一人取了蒙眼的黑布,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眼睛发疼。
浊浪汹涌,江风凛冽,浪花打上舱面,发出阵阵声响。凤浅歌渐渐适应了光线,冷眸扫了一眼所在的船,瞥了眼下面的水流,淡眉微一蹙,水流湍急,且暗礁无数,此时现在自己被制了穴道,从跳水逃生也是不可能了。
这样危险的险滩,这些人竟然通行无阻,看来…快到对方的老巢了,两侧悬崖峭壁根本不可能是人走的路,这一路行来,激流险滩无数,若不是经常走,只怕一进来就连船带人丧生于此,果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凤浅歌目光落在正坐之上,一脸阴狠的中年男子身上:“夜家的人都是这么放肆而为吗?”夜太后是何等聪明的人,若真要动她,早在昌和宫就便动手要了她的命,何需要等到现在?
青木堂主闻言便一怒而起:“你少拿太后来压我们,区区一个卫国将军府,本堂主倒要看看他有何能耐进到鬼域来。”
鬼域?
夜家的势力果然不同凡响,从随高祖皇帝打下江山,到如今屹立不倒的夜氏一族,在苍月王朝都可占半壁江山了。
“如果他不来,你…”
“他一定会来。”青木堂主望着波浪滚滚的江面冷声言道。经尚武堂一事,足见这个女人对他的重要性,只要有她在手中,他…一定会来。
只要他敢来,这沧江就是他的葬生之地。
凤浅歌心头微乱,他若来了…这里必又是一场恶战,到时是生是死,谁也难料。
正在这时,迎面一叶轻舟,迅速靠近她所乘的大船,舟上之人一跃而起,落在甲板之上,禀道:“堂主…域主和其它各堂兄弟已经撤退了,现在鬼域…空无一人。”
“撤了?”青木堂主一听便怒不可遏,这个时候他们竟然都退了,他已经筹划好一切把将军府的人引来至此,他们居然都跑了。
凤浅歌淡眉微敛,看来这些人果然是私自行事,夜太后这就下令让人撤了。若真如此,不就是说修涯正朝这里追来,连夜太后都如此小心翼翼应对于他,那鬼神莫测的隐匿力量到底是什么?
“现在…你还要继续斗下去吗?”凤浅歌面目冷然道。
青木堂主望向她的目光狠厉非常,若不是这个女人,尚武堂一百二十七人也不会一夜丧命。夜家既然撒手不顾,他就自己来解决。
域主及其它各堂撤离的消息,让船上的一些人渐渐心生畏惧,虽然想助青木堂主为尚武堂兄弟报仇,可是卫国将军既然可以一夜之间杀了尚武堂一百二十七人,何况是他们?
青木堂主强自镇定,高声道:“沧江鬼域是我们的地方,只要他敢来,趁着这水湍浪急,一股脑儿做了他们。”
众人一听,不由打起精神来。这沧江鬼域常人根本难进,水战更是他们的拿手本事,任他将军府的人在战场上如何了得,来了这里,就是进了他们的地盘,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不信除不了一个将军府。
第一百三十二章 独闯鬼域
沧江之上,铁头沙船破浪而行,江风凛冽吹得船头一袭青衫的男子衣袍列列,温润的面容冷如冰霜,深沉的眼眸望着波涛汹涌的江面,似是陷入了什么悠远的回忆,忧心,自责,悔恨…纷纷在他眼底涌现。
凌霄自舱内步出,望着立在船头的孤绝背影默然不语。霁月别宫那边一道接一道的圣谕传来,他却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前来救人,如今苍月帝震怒,待到回京之后不知又是一番什么样的风雨。
“将军,要不…您下令给他们吧!”凌霄步到他身后,语气中多了几分敬意。苍江鬼域一行且不管实力如何,这一路下去,对方占尽了地利,激流险滩无数,一不小心他们多数是要葬身于沧江之中了。
“不用。”上次他只是警告夜家,现在夜家,苍月帝,亲王府都在寻找着他背后的力量,虽然救人紧急,但对付一个鬼域…何需要动用那么多人,有了尚武堂的教训,他想…夜太后不会那么不知趣的让所有鬼域的人送死。
渴凌霄知他必是有了万全把握才会说这样的话,便也不再相劝。将军府一行上下满算上来也只有二十人,鬼域占尽地利,双方相遇,必是一番恶战。
琉香抱着装有冰蝶的锦盒从船舱内出来,望着船头一袭青衫的背影不禁有些怔然,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周身荡着一股难言的王者之气,傲然而立,隐约中带有睥睨天下的霸气。
纵然眼前这个人与她记忆中那个温润的修将军有着莫大的差别,可是有一点却是让她深信不疑的,他是喜欢着小姐的,或者…那应该是爱吧。
接“将军,前面要到乱石滩了。”凌云疾步上了甲板道。乱石滩顾名思义,水下暗礁密布的险滩,大船一不小心便会撞了上去。
修涯微一敛眉,转身淡声道:“放柳叶舟。”
凌云微怔,依言吩咐水手放舟。修涯侧头对凌霄吩咐道:“我先进去,你们随后。”
再往前去险滩无数,大船根本无法放帆而行,他没有那份心思再干等下去了。
“将军,还是等…”凌霄出言相劝,纵他身手卓绝,单枪匹马闯进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如何是好。
可是话还未完,面前的人已经从甲板之上一跃而下,落在下面的柳叶舟上,浊浪激流中柳叶舟箭一般的朝前面的险滩而去。
“凌侍卫,修将军…”虽然救人要紧,但他这样只身前往,怎敌得过那些鬼域的歹徒。
凌霄望向江面陷入沉思,忽地释然一笑:“这世上能取他命的人还没出生呢!”
琉香一愣,虽然知道修将军身手非凡,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虽然不曾参与江湖纷争,但从老酒鬼那里也曾知道,鬼域的厉害之处,那里的人只要杀人,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如今盯上了小姐和修将军,又岂会那么轻易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