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夫人惊得面色骤然惨白,难道…那一场错嫁,也是因此而来。九章亲王要找的,要娶的一直是浅歌,却被鸾飞破坏,才生出这么多意外,让浅歌受了这些委屈。
错了,全部都错了。
她握着玉转身便欲离去,凤鸾飞冷笑出声:“你要去告诉谁?凤浅歌…还是九章亲王?去了又如何,你能挽回什么?”
凤夫人闻言霍然转身,气急之下一耳光便掴在凤鸾飞面上:“浅歌的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不是!她不是我的妹妹!她不是凤家人,!她是你捡回来的野孩子。”凤鸾飞捂着侧脸,目光冷冽地望着眼前的人“浅歌,浅歌,你的眼里就只看到她,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的亲骨肉,你却一再为了她抛弃我,伤害我。”
凤夫人面色顿时惨白,握着玉的手颤抖不息,惊恐地望着凤鸾飞狰狞的面容。
凤鸾飞冷冷望着母亲,步步逼近:“很意外是吗?我早就知道了,你和父亲在书房争执之时,我就听到了。”
凤夫人无言以对,呼吸颤抖地望着凤鸾飞:“你就那么恨她,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我残忍?”凤鸾飞冷笑出声,逼视着母亲“残忍的是她还有你…我的母亲。我才是你的女儿,你的亲生女儿。她不过是你捡来的一个野丫头,可是你呢…你为了帮她寻医治病,抛下我,抛下这个家,带着她一走就是五年。”
看到女儿含泪地控诉,凤夫人眼底涌出无尽愧疚之色,泪夺眶而出:“鸾飞…”
凤鸾飞含泪笑出声来,凄清无比:“五年啊,我自己的亲生母亲将我抛弃了五年,你不残忍吗?她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母爱,我不该恨她吗?”她恨她,恨不得她死。
凤夫人叹息地闭上眼,泪流满面,却无法反驳只言片语,她是曾经抛下她五年,带着浅歌出门寻医治病,她无话可说。只是没想到,会造成如今的一切:“鸾飞,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九章亲王是什么人,谎言总有被揭穿的一天,他是容得下欺骗的人吗?”他那样骄傲的人,若是发现这一切,后果会…不堪设想。
凤鸾飞好笑地望着她:“你只要去告诉她,我,包括整个相国府都会受牵连也在所不惜吗?卫皇后的死父亲也是凶手,如果不是我,相国府能残存至今吗?”确定地说,是因为凤浅歌,因为这块凤浅歌的这块玉救了整个相国府。
凤夫人顿住,再也无力迈出一步,为了浅歌,她亏欠鸾飞太多,也亏欠这个家太多,如果因为会让相国府走上灭门之路,她死也难以安心了。
背后的凤鸾飞漠然一笑,缓步走上前去拿走她手中的玉:“有些事,即便的错的,也要继续下去。”
她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玉玦,力道之大,让手心的伤口崩裂,鲜血浸染了玉身。这是她仅有的筹码,尽管不属于她,她也要好好利用下去。
这块玉玦,是她紧紧抓住的方小说西,可是…它从来不是她的,而是凤浅歌的。她永远记得那个冰魂雪魄般的完美男子拿着它来到相国府,她爱上这个完美如仙的男子,虽然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凤浅歌的方小说西,但她也毫不犹豫应下这是她的,这是她凤鸾飞的。
因为它,他说可以答应一个要求。他应下了,也娶了她。那样,她以为自己赢过了凤浅歌,可是她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天意。
她没想到,没有这块玉玦。他们依旧相遇了,相爱了,并深深挂念着彼此。
如果没有凤浅歌的出现,他一定会爱上她的,一定会的。可是就是她的出现,一次又一次夺走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她无法忍受这样痛楚。
凤浅歌,既然你要我过得不幸福,我也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凤夫人确实因为浅歌而欠了凤鸾飞太多,孽缘啊~~
第六十六章 卿心难测
卫国将军府,满园海棠盛放。薰风暖阳下,一袭素色绫裙的女子在躺椅中闭目浅眠,轻风拂过嫣红的海棠花瓣自枝头飘落在她素色的衣裙上,绝美的面容在阳光照耀看白得几近透明,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显然她并未真正睡着。
她几乎不知道是如何从宫内回到府中的,从修涯口中听到怀孕的那句话,她所有的平静,所有的冷静都消失殆尽。已为人母的事实,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琉香端着茶盏远远地望着树下的凤浅歌,眼底满是心疼之色。这个孩子的到来无疑成了小姐人生的一大难关,她在犹豫挣扎,她从未看到如此彷徨迷茫的她。这个孩子不是修将军的,小姐会如何选择,她无从知晓。
萧天痕再一次翻墙而入,走到发呆的琉香身边与她一同望着树下的女子,凤浅歌并未有初为人母的喜悦之色,这让他放心不放心。毕竟她与四哥之间误会甚深,但他同样看得出她是放不下四哥的。
渴琉香回过神,瞪着萧天痕:“你又来干什么?”
萧天痕反瞪回去:“一边待着去。”说话间夺过琉香手中的茶端着满脸堆笑地朝树下浅眠的凤浅歌走去。琉香又气又恼,但不想这时候再惹小姐心烦,便也没动手教训他,但这笔账是记下了。
萧天痕将边上的椅子拖到躺椅旁,笑眯眯地唤道:“随风,喝茶。”
接凤浅歌掀开眼帘,目光冷淡而疏离:“十二殿下叫错了,该叫修夫人。”昔日种种已经成过往,她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听。
萧天痕微一愣,她还是这么不愿提及过去。那心里也定是还在生着四哥的气,这可如何是好啊,四哥的孩子还在她肚子里,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他找谁赔去。
“凤浅歌,你是不是还在生四哥的气?”反正打死他也不会叫修夫人。
她微一扬眉,神色波澜不惊:“十二殿下说的什么话,我为何要气?”
萧天痕看她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还把跟四哥的事撇得一干二净,他差点没气得跳脚,镇定下来解释道:“四哥不是有意那么说的,只是你说话伤了他的心,他才会那样说的,这么多年,四哥什么事都极力做到最好,就是不想要别人的可怜,你那一句可怜之心等于地在他的心口插了一刀。”这话从中说出,比任何人伤他都深。
凤浅歌低垂着眼眸,长睫如扇,掩去了她眼底的思绪,只是淡淡说道:“那些…都过去了。”
萧天痕急声道:“怎么过去了,你现在有了四哥的骨肉,他一定会带你离开将军府的。”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凤浅歌眼底遽寒,这是萧飏的骨肉她认,可是因为它的到来,她就抹消过去的一切,回到他身边吗?她凤浅歌不是依附男人而活的女人,永远不是。
萧天痕被她眼底的寒意所震慑,认真说道:“你气四哥也好,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不可以…。”
无辜?她略微苍白的唇勾起薄凉挖苦的笑,这世上谁不无辜?又有谁在乎你的无辜?这个孩子是个意外,一个不该存在的意外。自己的生命尚且无法掌握,又如何能护得了这个孩子。
这是一个不被期待的生命,像他,亦像她。他有他必须要走的路,她有她不得不面对的人生,这样的他们如何幸福,又如何给这个孩子幸福。
凤浅歌抬头望着天际浮云,深深吸了吸气:“你出去,不要再来了。”
什么?
萧天痕愣了片刻,一脸赖定不走的神色:“不行,我答应了四哥要在这保护你…和我未来侄子的。”他不能走,一定要等到四哥来接她们母子回府,他才能功成身退。
凤浅歌秀眉微拧,冷声拒绝:“不需要。”说罢起身回屋。
萧天痕举步追上去,却被琉香给拖了出去:“没听小姐说,让你滚蛋。”她毫不客气地推搡他往外走。
“我答应四哥要保护…”
“萧天痕,你够了!”琉香面色骤然之间冷寒如冰“你是还嫌他伤我家小姐不够深吗?害得小姐一身武功尽废,如今…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还能留着这孩子吗?”
萧天痕愣愣地望着琉香,芙蓉醉有毒性在四哥身上数年,他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如今凤浅歌失了玄冰功来震压毒性,一旦毒发,便是不堪设想。
琉香咬了咬唇,冷声喝道:“他要真为小姐设想,就不要再纠缠不放,给她一份安宁就是最大恩赐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屋里走去。
萧天痕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脸为难。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凤浅歌看来是气得不轻,明显不领四哥的情。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听宫里嬷嬷说怀了孕的女人,容易心烦,她生气应该是正常现象。不过他还是找四哥商量一下比较保险。
一想到这,他又从将军府翻墙而出,直奔亲王府而去。
萧飏看到他冲进来,微微皱了皱眉:“有事?”
萧天痕怕他以为自己偷懒,便连忙解释道:“四哥,不是我偷懒,我刚从将军府过来,凤浅歌把我赶了出来。”说得无比郁闷,无比委屈。
萧飏面色微沉,手中的笔一顿,在奏折晕开一团墨迹,薄唇紧紧抿起。她到底还是不原谅他吗?如果她真的不愿意跟他走,就算他强逼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微一敛眉,将手中的笔搁下:“你说了什么,让她赶你出来。”
“我…”萧天痕仔细回响,而后答道:“她老是一副要把自己跟你撇得干干净净的语气,我就说了你要带她离开将军府,她立马就跟我翻脸了。”他只是想提前跟她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嘛。
萧飏闭目微不可闻的叹息。她不喜欢算计人,也不喜欢被人算计,那场婚礼错嫁,已经让他们之间隔阂渐深,如今她不愿回来,他即不能坐视不管,又不能威胁强迫于她。
“四哥,你要带她回来,那…凤鸾飞怎么办?”凤浅歌不是那种会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女人,而四哥对凤鸾飞也是难以摆脱。
萧飏薄唇紧抿,剑眉深蹙。萧天痕在一旁继续道:“每次感觉凤鸾飞看凤浅歌的时候怪怪的,那眼神挺吓人。”不过自己的丈夫却心系在自己的妹妹身上,她心生嫉妒之心也是应该的。只是他不知道,这份恨与生俱来,必将纠缠着她们一生,不死不休。
见萧飏还是一语不发,萧天痕认真说道:“四哥,你最好尽快找到鬼医,晚一天,她们母子便多一分危险。”从在宫中知道凤浅歌武功被废,他回府便暗中吩咐人去寻访鬼医的下落。
萧飏淡淡地点了点头,冷声说道:“你回宫去吧,记住,这事不能跟太后说。”他知道他违背了当初在昌和宫立下的誓言,仇是要报,可是…他无法放开她。
萧天痕不解地皱眉,他要防得是皇后那一伙,怎么连皇祖母也一并算在其中了。见他一副并不怎么搭理自己的神情,便举步出了九章阁,望着天际暗自祈祷:一定要让她们母子平安,一定要让四哥这次能够成功。
修涯自兵部处理完公事,早早便回了府。琉香正端着一口都未动过的饭菜走出棠园,看到修涯回来便微欠身行了礼:“修将军。”
修涯望着她手中托盘上的饭菜,眉心微微皱起:“她一口也没吃吗?”语气之中自然而然的关切之意流露。
琉香抿着唇,点了点头。
修涯望了望棠园里面,温和一笑:“把饭菜热一热再送来,多备副碗筷。”琉香微一愣,欣喜地离去。
屋内沉寂无声,安息香淡淡缭绕。凤浅歌闭目侧躺在软榻之上,听到开门的声响,秀眉微蹙:“琉香,不是说了不要再过来了吗?”
良久之后,也未听到来人出声应答。凤浅歌一掀眼帘,修涯已经站到了榻边。她微一怔,坐起身:“修将军,你…”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在兵部吗?
忆起昨日在松涛阁的一幕,不免有些难堪,自己竟然在他面前显得那么慌乱无助,她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却在他面前落了泪。
修涯微微一笑,在旁边的椅中坐下:“刚看到琉香出去,说你未用膳,我过来瞧瞧。”眼底带着几分难掩的忧心。
凤浅歌淡然轻笑:“没什么胃口而已,劳您挂心了。”语气神色间一如往昔的冷淡疏离。
修涯沉默片刻,出声问道:“还是为孩子的事吗?”即使面对大婚上那样的变故,他也未见她如此挣扎犹豫。
凤浅歌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慌乱之色。她不喜欢跟聪明人在一起,也不喜欢这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
修涯探手握住她冰凉的柔荑,认真言道:“留下他吧。”她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的,不然不会如此挣扎。只是那个人,也不会这样善罢干休。
凤浅歌倏地抬眸望向那双柔情万千的眼,他们从未同房,这个孩子是谁的彼此心知肚明。他要她留下这个孩子?他与九章亲王势不两立,却要她留下那个人的骨肉,是真心…还是另有谋算?
她眼底的平静渐渐化为冷厉:“那样…修将军手中又多一个筹码?”一个可以威胁萧飏的筹码。他们之间相争,相斗,她不想理会,但若再将她牵扯其中,她也不会再任人宰割。
修涯面色一震,眼底掠过一丝沉痛之色,原来…她竟是这样想的?
正在这时,琉香端着托盘进门,望向沉默相对的两人说道:“小姐,夫人来了。”
所说的夫人,自然是相国府的凤夫人。
第六十七章 母女相聚
琉香的到来,打破了屋内压抑而沉重的气氛。
凤浅歌起身下榻,刚一出内室,凤夫人便已经进了门,一看到她出来,疾步走上前,温声责备:“你这孩子,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现在有着身孕还穿这么薄弱。”神色之间紧张而小心。
凤浅歌淡然一笑:“娘,没事的。”她常年修练玄冰功,不惧这点轻寒。
凤夫人扶着她朝桌边走:“你本就体寒,有了孩子就更比常人要小心注意,哪能说没事就没事。”说完便朝琉香道:“快去找件外衫过来。”
渴琉香欢喜的进内室去寻了外衫递到凤夫人手中,修涯在一旁看在眼里,温和一笑:“岳母,没照顾好浅歌是我的不是,还是我来吧。”
凤夫人微一怔,将衣服递给修涯,他动手替凤浅歌将外袍套上,动作轻柔小心,看到修涯如此怜惜自己的女儿,凤夫人微微宽了心。
棠园之中因为凤夫人到来,似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宁静。三人同桌,亦显其乐融融,凤夫人望向一旁静立的琉香:“你也一同用膳吧。”
接“夫人,你们先用吧,我…”虽然在无量山,他们一向如姐妹同吃同住,可是如今境况不同,她岂能再如往日那般放肆。
凤浅歌淡然轻笑:“琉香过来坐吧。”
修涯望着这一幕,唇角扬起暖暖地笑意,随手便替凤浅歌夹了几样菜到碗中。凤浅歌垂眸望着碗中,眉头微一皱,自成亲以来他们从未同桌用膳,他却对她的饮食如此熟悉吗?
一道菜可以是巧合,连着三道都会这样巧吗?她一向不相信这世上的巧合,她爱吃什么,就连凤夫人琉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人总会在不经意间带给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凤夫人见她发呆,不由出声:“快些用膳,再凉了,又得让琉香重做。”
凤浅歌敛去眼底的异样之色,淡然一笑,低头用膳。
修涯知道她们母女相见定有好多话要说,便道是有公务要处理,便向凤夫人告辞离去。
屋内剩下母女二人,凤夫人捧着手中的茶盏,几次欲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凤浅歌瞧着她半晌也未开口,便开口问了:“娘,你要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凤夫人不是生母,也许是因为前世的一切,对于这个母亲她一向是感动感谢的,却没有女儿对于母亲的那份爱和依赖。
凤夫人微微难堪,抿了口茶,笑语道:“把你送去无量山一去就是十年,回来也未好好相聚,便送你上了花轿,哪知大婚出了这样的事…娘是怕你受了委屈。”
凤浅歌扬起一抹灿然的笑意:“修涯对我很好,娘你多虑了。”凤夫人并不知这场婚礼错嫁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纠葛,更不知道她与萧飏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如今她也以为这孩子是修涯的骨肉。这么多年凤夫人为她付出的心血,她自然看在眼中,记在心上。如今她不能说明这背后的事,更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操心。
凤夫人吁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凤浅歌的笑完美地掩去了她的所有思绪,温声言道:“成亲之后,也未回府去看望你,现在还要你到将军府来,浅歌不孝。”
凤夫人搁下茶盏,面上的笑意慈祥祥和:“只要你过得好,为娘就宽心了。”只要她可以一生平安幸福,那么她所有的努力和心血也都不会白费了。
凤浅歌默然浅笑望着她,凤夫人自袖内取出一只锦囊来,笑语道:“昨日我去送子观音庙求了道平安符,你好生收着。”
凤浅歌接过锦囊,心头酸涩不已。自己的亲生母亲要她死,而这个人却想尽一切办法要她活下来,因为有着前世心智,故而幼年时她带着自己外出寻医的五年,她无不清晰记得。
她年年月月都到宁城上香祷祝,十七年,风雨无阻。一切都是为了保她平安,要她好好活下来,若是没有这个人,只怕她早已命丧黄泉。
一个女人抛下自己的家,自己的亲生女儿,带着一个捡来的孩子四处遍寻名医是为了什么?凤夫人从来没有说为何要这样救她,也许与自己的身世有着关系,但她也不想再去追究,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扼杀的母亲,她要来何用?
她取出锦囊内的平安符,眉头微蹙。这道平安符已经被人捏得有些发皱,上面的字印也有些模糊了,一道昨日刚求来的平安符变成这样,显然是被人常时间攥在手中。方才她欲言又止的话到底是要说什么?
凤夫人不说,她也不好再追问什么,细心将平安符收了起来:“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也没见个下人跟着。”
凤夫人闻言面色骤然慌乱了几分:“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带着人一道也嫌麻烦,就自己来了。”
凤浅歌淡笑,眼底掠过一丝忧色。难道是相国府出了什么事?
“浅歌…我知道鸾飞平日对你颇有成见,但是毕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亏欠了她,所以…所以将来鸾飞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为娘希望…你念在我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凤夫人终于开口说道,本就是稀松平常的几句话,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万分艰难,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凤浅歌微一怔,还未开口,一旁的琉香便说了话:“夫人,小姐已经对二小姐一再退让了,是二小姐一再盛气凌人,你不能…”
“琉香!”凤浅歌低声呵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琉香咬了咬唇,退到一边。夫人对小姐是极好,可是也不能这样无礼要求,以后凤鸾飞再欺侮小姐,难道要任人宰割吗?
凤夫人面色微微难堪,凤浅歌轻然一笑:“我们是姐妹,互相帮衬是应该,就算娘您不说,我也会记下的。”
凤夫人这才放下心头的大石,若是鸾飞有她一半懂事,就不会铸成那样的错。之后母女二人闲话家长,凤夫人不断叮嘱她平日要小心饮食,和众多安胎养胎的方子,她和琉香一一含笑应下。
然而看着天色渐暗,浅歌心头开始犯难,如果凤夫人留宿在将军府,那岂不是会发现她和修涯未同房的事。正想着,修涯已经踏入屋内,笑容淡朗:“今日天色不早了,岳母你就宿在将军府,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府。”
凤浅歌秀眉微一挑,他言下之意,今夜是要宿在棠园了?
第六十八章 夫妻同寝
凤夫本就没打算今日回府,听得修涯开口,便笑着应下了。打量着他们夫妻二人,眼底凝出丝丝笑意,虽然成亲多有曲折,好在如今遇到一个能疼她惜她的男子,她也就放下心了。
“琉香,你陪我去厢房吧。”凤夫人望向一旁发呆的琉香笑着言道。看到他们夫妻同聚,她怎好再留在这里碍事,便把琉香也一道叫走。
琉香微一愣,望向桌边秀眉浅蹙的凤浅歌,难道修将军真要宿在棠园?可是如果分房而睡,让凤夫看到又难免生疑,她一向为小姐操心良多,小姐未出声反对想来也是不想让凤夫人再担忧。
凤浅歌微怔片刻,望向琉香:“你带娘去方小说厢房吧,小心伺候着。”
渴琉香微讶,心念一转如今小姐有着身孕,就算同房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便依凤浅歌之前与凤夫人一道出门离去。
一室静默,修涯一袭素袍青衫立在窗边望着琉香带着凤夫人进了方小说厢房,月光如华,烛光融融,倾泻在他身上清冷中带着柔和。
凤浅歌秀眉微蹙,他们说是夫妻,其实也不过是相识几面的人。这个看似如玉温润的男子身上有着世人所不知晓的谜团,一向心思敏锐的她也看清不清此人,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自十三岁参军,受镇国将军府燕老将军提携,从此步步高升,以至到了如今与九章亲王相匹敌的势力。
接虽然有不解,但她并未有那般强烈的好奇心。
凤浅歌低眉揉了揉眉心,继续研究前几日未下完的残局,指尖拈着棋子却久不落子,这是一场左手与右手的对决,但右手从未赢过。这是不是代表…她这一世依旧要靠这只曾经满手血腥的手继续生存。正在犹疑,榻边有人拈起一枚白子扣入棋盘,原本已经近死局白子,因这一子起死回生。
她望着棋局,半晌抬眸望向对面的人,从未有人赢过她左手的棋,即便自负如封国太子楼暗尘也败在她这只手下,而修涯一子已经将白子与黑子拉回平局,这让她不敢相信。
修涯浅然一笑,与她隔岸而座。凤浅歌微一抿唇:“将军有兴趣对弈一盘。”也许是想探个究竟,也许是心生不服,她冷声下了战书。
修涯淡若清风的眼神扫了一眼棋盘,唇角扬抹温润的弧度:“好多年没下了。”语调着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似是感慨,又似是怀念。
二人默然清完棋盘之中的棋子,他执白子,她执黑子。凤浅歌第一次决然用了左手,亦是第一次有了如临大敌之感。
凤浅歌抿唇,率先落下一子,淡淡出声:“修将军是个弈棋高手。”
修涯垂眸淡笑,执起一子沉着落下:“受故人影响。”
故人?凤浅歌微微讶异,但也未做追问,她一向对人对事不太上心,即便眼前此人是她所嫁夫婿,于她而言也只是个仅止相识的人而已。
随着时间的过去,凤浅歌的眉头越皱越深。棋盘之上,白子步步杀机,势不可挡。黑子锋芒暗敛,不分高低。从未有一个人可以在她的左右对战此之久。
相对二人,一个心思缜密,一个深不可测。
凤浅歌犹疑良久,落下一子。对面的人唇角微一扬,白子落,险胜。
她望着棋盘,眼底若有所思,这一局棋不管她如何下,对方就仿佛洞察先机般,深谙她的棋路,她抿着唇,深深吸了吸气:“再来!”
黑子落棋果决,步步紧逼,毫不留情。白子却是有攻有守,运筹帷幄。二人皆是棋艺精湛的高手,只闻得沉寂的内室落子有声,棋盘之上杀得难舍难分。
第二局,依旧白子胜。
凤浅歌最引以为傲的棋艺,在他手上连败两局。秀眉紧蹙,望着棋盘之上,一吸气又道:“再来。”说话间抬手收拾棋子准备卷土重来。
修涯探手扣住她的手,温声道:“不早了,你该睡了。”
她拧眉望着他,不知是输了棋还是心绪不佳,正欲开口便闻得敲门声传来,是琉香的声音:“小姐,夫人问你们是不是有事,怎么还不就寝。”
凤浅歌闻言慌乱之上,将手边的茶盏打落,修涯眼疾手快一把拉起她,才免得水溅到她身上。抬眸间,四目相对,近在咫尺,鼻息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