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画面2(楚策)
夜风呼啸而过,掀起大帐的一角,隐约可见帐内相对而座的两人,祁恒和祁秦打了个呵欠,侧头望了望帐内的动静,无奈叹了叹气。
老大这是交给他们一个什么差事啊,又要当护卫,又要当侦察兵,还要当传信兵,也太命苦了吧,好歹他们也是飞云骑的将领,尽被派来当跑腿的了。
等了这么些,终于盼到铁树开花,不近女色的中州王知道娶媳妇儿了,只是兜兜转转两三年了,还没把媳妇带回家去,看得他们一个个都闹心,这世上有哪个男人娶妻,有他们大夏皇帝那般坎坷的。
大帐之内,油灯发出吡啪的声响,似是要打破这难言的沉寂。
烟落低眉抿唇淡笑,平静说道:“楚帝不是一再告诫本主,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深谋远虑就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我不过是自己为漠北的将来早做些谋算而已。”
“初到大漠就有那么大的野心,还真是了得呢。”楚策冷声哼道,眉眼间一片清锐“做了这么多安排,又让西楚参与其中,你可真会算计。”
“本主没有逼西楚参战,是你自己带着人马来到漠北与本主合作,如今又说得本主在利用西楚,是不是搞错了。”烟落面色沉静无波,平静地用膳,漫不经心道:“本主再怎么算计也比不得楚帝不是吗?跟一个女人十三年都算计,本主这区区两年,如何比得过?”
楚帝薄唇紧紧抿着,捏着筷子的手指一紧,骨节泛着微微的青白之色,沉声道:“世间万事,不是所有事情都眼睛所看到的真相。”
“如果眼睛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都不可以相信,那要相信什么?”她冷然一笑,满是嘲弄。
“有些事,是要用心去看的。”楚策淡声说道。
烟落抿唇一笑,语气淡漠而疏离,道:“本主眼盲,心盲,看不出楚帝所说的东西,也没兴趣去看。”
楚策抿唇不语,低垂着眼睫敛去了他眼底的思绪,沉默了许久出声道:“前去呼伦和锡林,必须要经过呼延烈的领地,你打算怎么办?”
烟落锐眸一扬,道:“此事不劳你操心了,我自会安排。”
“领主请拿出点合作诚意来行不行?”楚策冷眸一扬,直直望着她“朕不希望出现异常,而影响这场战役,请领主还是坦白一点的好。”
烟落抿唇不语,眉眼清锐一片,冷声一笑道:“楚帝这是在关心本主此去生死吗?”
楚策闻言微怔,薄唇勾起冷嘲的弧度:“领主除了夏皇的关心,只怕还看不上朕的关心。”
“那就收起你的假情假义,本主行事自然知道分寸,不劳楚帝费心。”烟落冷声告诫道,她不想与面前这个人再有什么牵扯,一点都不想,连回想关于他的事都不想。
楚策冷然一笑,平静地望着她,字字冷漠,道:“你也没有那个价值让朕来关心。朕只是告诫你,别总那么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最后却还要麻烦他人出手相救。”
烟落放下手中的碗快,淡淡望着对面冷峻而倨傲的男子,怎么也无法将他和遥远记忆中的少年重合,深深吸了口气,起身便欲离开。
楚策目光冷峻而犀利,直直望着她:“朕说错了吗?从沧都刑场,到燕京两次动乱,哪一回不是如此?没有那个斤两就不要去做那个事,结果害人害己。”他潜入追风族内打探消息都差点被发现行踪,何况她要穿过追风族的领地。
烟落抿了抿唇,沉声道:“第一,本主通晓漠南各族语言,第二,本主会易容出发,第三,本主会有人暗中接应,第四,呼延烈并不知道我是女子,第四,进漠南的人只听本主命令,除非我去,否则谁也找不到他们。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知晓,不劳楚帝提醒。”说罢举步掀帐而去。
夜风卷起帘帐,依稀可以看到帐外离去的人影,楚策依旧坐在那里没有起身,默然拿起碗筷一口一口吃着晚膳,目光幽深如无底寒潭,辩不出喜怒悲欢。
伍诚看到从大帐一脸冷色出来的领主不由皱了皱眉,难不成两人又吵起来了?
领主是怎么了,平日跟人即便是淡漠,也未有这般失常,可是与楚帝几次见面最后都是争论不休,不欢而散,这样的结盟一度弄得他们不知所措,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虽然吵归吵,但大事还是不会误的。
祁恒和祁秦跟在其后,方才隐约听到帐内的说话声,不由相互望了望,领主跟楚帝怎么每回说话都这么不对盘,联盟的两人天天争锋相对,这仗还怎么打得下去?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说明老大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样的两个人还能撞出什么火花来,领主瞧来是将楚帝讨厌之极的。
“你们早点回帐休息,明天跟我到锡林走一趟。”烟落侧头朝身后的两人说道。
“去锡林?”祁恒闻言面色微沉,望了望边上的祁恒,回道:“领主若是有事,吩咐我们去就行了,我虽然不知漠北情况如何,但还是知道去锡林就必须横穿呼延烈的地盘,这样太危险了。”
烟落抿唇沉吟片刻道:“此事,我必须亲自前去,漠南没人知道我是女子,小心点不会被人发现。”两年以来,除了亲随龙骑禁军,漠北人的眼中她一直是男子,更别说知之甚少的漠南。
“可是皇上那边…”祁秦忍不住出声。
皇上千叮万嘱不能让她涉险,要知道她要干这事,还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
“此事你们不要回报中州了。”烟落转身望向两人,恳求道。
祁恒和祁秦两人面色有些为难,要是让老大知道他们说谎,一定会宰了他们的。
“只要办成此事,此战,我便有八成把握能赢,在年关附近便可以结束这场仗,要省很大功夫。”她平静地说道“如今大夏局势不稳,他在后方要掌控全局,还要提防东齐,此事不要回报他知道了。”
祁恒闻言沉默,他们自然也明白这是为老大好,可是若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就是万死也难辞其疚。
“你们带几个人去就行了,剩下几人留在营里负责传递消息到在中州和朔州,以免起疑。”她平静地说道,深深吸了口气道:“赶了几天路了,都好好休息,明晚我们就动身。”
祁恒两人望着掀帐而入的女子,相互望了望,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办?真要帮着她瞒着皇上吗?”祁秦一边走一边问道。
“那能怎么办?”祁恒无奈地叹了叹气,道:“祁月说的对,老大是一遇到领主的事,什么英明睿智都抛脑后去了,简直跟白痴没什么两样。要让他知道还不直接跑来了,所以还是瞒着吧,过一天是一天。”
“可是老大知道了,一定会宰了咱们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得行,这么多年除了太子,什么时候见他这么紧张过,我们还是…”祁秦有些担忧地说道。
“那就别让他知道,咱们不说,领主肯定也不会说,就这样办。”祁恒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进了边上的大帐,道“快叫两个去领主大帐附近守着。”
夜色空沉,冷冽的长风吹过大漠的天空,一身黑衣的帝王掀帘而出,扑面而来的夜风吹得他满头青丝乱舞,楚策骑马出了军营,玄武悄然现身跟在旁边:“皇上。”
“什么消息?”楚策一边朝军营外走,一边问道。
“萧赫和萧淑儿姐妹二人被东齐人暗中救走了,其它人都已伏诛。”玄武低声回话道,虽然他们早做了准备,却还是让那老狐狸逃了。
“能让东齐花这么多功夫救人,萧赫这老狐狸在东齐地位可见不一般。”楚策沉声道,眉眼间一片冷锐,没有为萧家逃脱而气愤,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幸好皇上你早有所觉,做了准备,否则此时沧都怕会成为当年第二个燕京了。”玄武叹息道,东齐最喜欢玩这种手段,让自己的人混入他国内部,最后内外夹击,东齐,南越,北燕就是这样被他们害得分崩离析,但四国之中,只有西楚安然离过了这一劫。
“东齐不会就这么罢休。”楚策认真叮嘱道,沉吟片刻,低声道:“若我所料不差,东齐誓必趁着朕不在沧都有所动作,让罗将军暗中小心应付,万不可大意。”
这六年以来,明里暗里,与东齐交手无数次,好歹还是摸准了点对手的心思,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东齐最乐意干,最喜欢花最小的力气得到最大的收获,如今他人不在沧都,这样的大的便宜,他们不会不占,等得就是这样的结果。
北朔平原放过他,注定从此以后要有一番漫长的生死较量,他要以这天下为棋,他就陪他斗下去,看看到底谁死谁活?
“是。”玄武沉声回道。
“夏皇可还在朔州?”楚策微微仰头望向漫天的星光,漫不经心问道。
玄武闻言一愣,思量片刻后道:“夏皇送领主离开朔州,就已经回了中州,而且…”
“而且什么?”楚策剑眉微拧,追问道。
玄武回道:“夏皇回了中州,并暗中派人潜入了西楚境内,需要…”
楚策闻言薄唇抿起,沉默着思量着什么,夜风拂过他清瘦冷硬的脸庞,一双黑眸浓重如无边的夜,过了许久,沉声说道:“他的人要做什么都不必在意,做好你们的事就行。”
“可是如今情况特殊,如果大夏有异动,西楚就…”玄武担忧出声,东齐虎视眈眈,大夏再去搅局,西楚就真的要危险了。
楚策抬手,打断他的话,平静地说道:“大夏与西楚不会为敌,起码现在还不会,我们只是有共同的敌人,东齐。”
东齐一天不灭,西楚和大夏就不会有敌对的一天,这么多年,他们对彼此的心思还是有些了解的,不然那个人不会让他们的人往西楚跑,他信任他不会阻拦,他怎好不去随他的意。
玄武闻言微怔,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相信他们的皇帝做出最英明的决断,抱拳回话道:“是,我这就通知沧都。”
玄武刚走几步,听得背后的人又叫住他:“等等。”
“皇上还有何吩咐?”玄武转身走回来,单膝跪地道。
“送完消息,你跟领主暗中前去锡林。”楚策转身,沉声言道。
“皇上,这…”玄武不可置信地抬头,只看到那孤傲而挺拔的背影,思量片刻道:“有飞云骑十将领随行,应该不用…”
“只要暗中跟着就行,别让她死在那里了就行。”楚策冷声道。
呼啸的夜风吹起他一身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声音寂寥而悲伤。
“是。”玄武沉声回道,沉吟片刻道:“我们兄弟四人如今都不能留下护驾,皇上自己万事小心。”
楚策点了点头,望向灯火明亮的大营,举步回营。
玄武翻身上马,望着那缓缓而行的孤独背影,铁血男儿心也不由泛起酸涩,六年,让这个年轻的帝王,仿佛已经流转岁月,沧桑如迟暮的老人。
楚策的威胁!
次日天明,各将在大帐议事,西楚与漠北的将领在大帐左右分列而立,齐齐朝主座上两人行礼,而后落座。
“漠南最近不断派人过来侵扰,每回又不正面迎敌,打完就跑,领主咱们是不是要带人杀他们老巢去?”漠北的第二主力军副将一脸兴奋之情问道。
这些日子早受够了漠南那帮家伙的鸟气,他早就忍无可忍了。
“就是,那帮龟孙子太不是东西了,每回来虚晃一枪掉头就跑,老程我早就看不下去了,西楚第一主力军的将军也跟着附合。
“咱们早该出手了!”

一时之间主帐之内沸腾不已,两军真是难得的团结,同仇敌忾。
伍诚站在一旁看着主座上仍旧冷着脸的两人,再下面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军将领,不由有些好笑,两军的主帅见面就吵,回回都闹僵,这两军的军士倒是相处的无比融洽,从西楚军来到漠北水土不服,漠北军不少人前去照料,上山寻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关系简直有亲如一家一般。
主座之上的两人望着两方的属下,都不由眉目纠结,楚帝沉着脸不发一语,冷峻而漠然,似是在等着边上的人发话。
“领主,皇上,下令吧,老程我愿打头阵。”程将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声大如雷。
烟落闻言淡然一笑,微微抬了抬手示意程将军入座,平静地说道:“现在还不到开站的时候,各位再耐心等待时机。”
“我们都已经在此驻扎半个月了,天天练兵,训马,漠南人打来了也不还手,这是来打仗还是游山玩水的。”另一西楚将领直言说道。
“天天被漠南那帮兔崽子打到门口,还不能还手,这窝囊气,谁受得了?”另一人跟着附合道。
“领主带兵打仗就要雷厉风行,果断下令,这么拖拖拉拉的,怪不得漠北你们要打两年了。”一个副将随口说道。

一时之间西楚所有将领,都开始反对起来。
只有对面的漠北各军将领沉默不语,望了望正座之上面色沉静的女子,他们相信他们的领主所做的每一个决断,两年来一直都是。
烟落抿了抿唇,并未因有人的反对和指责而恼怒,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缓缓说道:“本主知道你们想出战,这场仗一定会打,但不是现在,时机未到?”
“时机,时机,什么时机,还等是不是要等到明年再打,咱们千里迢迢从西楚跑来这里干嘛的。”
“老什么时机时机,磨磨蹭蹭漠北就打了两年,这漠南还要打几年才打得下来?”
“皇上,咱们不能老在这边这么耗下去,要是不打咱们趁早回西楚。”
方才最先说话的漠北第二主力军副将薛敬一拍桌子,冷冷望了一眼对面诋毁漠北的西楚将领,喝道:“你们要走就走,别在这里废话,领主此时不战,必有原因。我们不会打仗也好,磨蹭也好,面对漠北匈奴,犬戎人,铁勒人,两年来大大小小三百八十一次战役,我们从未败绩,三百八十一次交战,漠北仅损失一不足一万人马,这就是事实。”
那些铁勒人,匈奴人是何等的彪悍,在大漠近百年来都未统一,可是他们仅仅两年就将其统一起来,且只有那样小的牺牲,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的事,何况是一介女子。
“薛将军说的是,领主不是不战,只是在寻找最适合开战的时机,让漠北可以一举大胜,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另一漠北将领激动地跟着说道。
伍诚见状望向西楚各将,说道:“行军打仗不是逞凶斗狠,每个人的命都是命,领主只不想战争中让将士们白白送命,两年以来,从来如是,我们漠北不如中原那般人口众多,每一个将士都是漠北的财富,每个都有亲人父母,领主只是不希望战争中更多人死,更多家庭破灭。”
楚策面容冷峻而沉静,薄唇紧紧抿着,深邃的眸义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令人难以发现。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大帐陷入令人屏息的沉寂,西楚的将领不由自主垂下头去,匈奴人和铁勒人是何以等凶悍,而能在两年之内,将混乱了近百年的漠北统一起来,这样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他们更想不到做到这一切的,竟是被西楚通缉,被北燕人曾痛恨入骨的公主,燕绮凰。
烟落面色了无波澜,只是平静地吩咐道:“这个月所有将士休养生息,本主要前去锡林和呼伦同他们的可汗会谈,介时里应外合,定能一举拿下漠南各部,南北统一。”
“锡林和呼伦?”所有人都不由变了脸色,就算再笨,也该想到去锡林和呼伦要过谁的地盘。
“我已与锡林大汗暗中通信,联和呼伦及几个主和的部落首领,只要介时合谈成功,两方夹击,不出数月便能一举拿下漠南。”她沉声言道。
各将闻言,点了点头,原来早就有计划,更与锡林几部暗中联系,一旦成功,这场预计几年的大战,就可在短短几个月结束,这样的旷世奇绩,世间有几人做到?
“具体事务,我已交由伍统领,宫中大事由伍诚和楚帝共同管制,本主一个月定有消息回来,请各位耐心暂候。”她面色诚恳望了望在座诸人,起身望向边上的楚策“军中一切事务,仰仗楚帝了。”
楚策面色无波,极低的声音,暗含威胁:“我想,中州的那个人,可能会很有兴趣知道你刚要做的事?”
心头之刺——楚策
诸将相继离开主帐,大帐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一身男装的女子面色冷沉,望着被风掀起的帐帘,沉声道:“楚帝这是威胁吗?”
“领主认为是便是了。”楚策面目冷然,丝毫没有为自己的作为而有半分的愧色。
“堂堂的西楚大帝就这么些卑鄙又幼稚的事吗?”她秀眉拧起,声音冷寒如冰,前往锡林是必然要去的,他这般不顾大局阻挠到底目的何在。
“在领主眼中,朕卑鄙的时候还少吗?”楚策唇角勾起一抹冷嘲,一直以来这个女人的态度就已经充分说明了她的意思“至于幼稚?朕只是觉得皇叔应该会关心你要去的地方?”
“楚策,如果你要这样无理取闹下去的话,那么…请带着你的人,回西楚去。”烟落侧头冷冷地望着她,刚毅冷硬的侧脸,态度决然。
“对你而言,朕就是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楚策侧头直直迎上她的目光,面容冷漠而倨傲。
烟落冷然一笑,沉声道:“楚帝说错了,本主没有请你前来漠北,不是吗?既然楚帝一再不顾大局,这合作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没有西楚,漠北一样可以打赢这场仗。”
楚面色无波,修长的修指恩着手中的茶杯,低眉抿了一口,冰凉而苦涩,漫不经心道:“领主与夏皇果真是情深,不惜与朕翻脸了是吗?”
烟落平静地望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本主与楚帝从来没什么交情,既是如此,何来翻脸之说?”
楚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低垂的眼睑敛去了他眼底所有的思绪,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泛着异常的青白,将杯中凉茶饮尽,沉默地转头望着她,沉声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与朕撇得干干净净?”
烟落淡笑,云淡风轻:“本来就是干干净净,难不成楚帝还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六年前那一场大火,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烧得干干净净了,不会再有什么纠缠,永远都不会。
“如果是呢?”楚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似是在寻找着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除非冷漠与淡然,一无所有。
烟落笑,冷漠而嘲弄:“世人皆知,但凡是与楚帝扯上关系的女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洛皇贵妃,锦贵妃,还有如今的淑皇贵妃,本主与楚帝只间只是合作者的关系,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低眉沉吟片刻,坦然言道:“漠南的战事结束,本主就与夏皇大婚,所以,楚帝自重,本主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更不想像那些女人一样不明不白的死,等这一仗结束,永不再见。”
楚策面色沉沉,薄唇抿得紧紧的,漆黑的眸底如翻滚的黑浪,汹涌澎湃着,漠然道:“只因夏皇对你有恩,你便不顾一切去救那些燕氏皇族之人,只因百里行素对你有恩,你亦可甘心被其利用,朕自问也帮你不下数次,为什么领主的态度倒是截然不同的。”
烟落漠然一笑,起身离案,背对着坐在那一动不动的楚策,扶着椅子的手不由发紧,尖锐的木刺嵌入指尖:“对于一个屡屡加害自己妻儿,一个双手沾满骨肉鲜血的人,楚帝需要本主什么态度?楚帝你隆恩浩荡,本主就该感激涕零吗?”
为什么?
因为那些都不是爱,她的爱情容不得半粒沙子,更容不得利用和背叛,而曾经的十三年给了她一个深刻而又残忍的教训,他还想要她拿什么态度来对待?
“朕,问心无愧。”楚策沉声回道,纵然负尽天下,纵然背负一世骂名,他无愧于心。
谁揭开了谁的伤,让那暗藏多年的伤,再度鲜血淋漓。
“自古以来,江山争夺总是有流血牺牲的,无愧也好,有愧也罢,那也是楚帝的事,与我何干呢?”她冷然一笑,缓缓说道“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借兵漠北攻打漠南,你也不过是为你将来攻打东齐而做准备,本主只是不想被东齐所吞,各有所图而已。”
“领主只是不想被东齐所吞吗?还是别有用心,自己心里明白。”楚策冷然出声。
他无法忘记站在北朔平原,以自己灵魂立誓的女子,那一身刻骨的恨。
烟落转身漠然望着那冷峻倨傲的男子,冷声言道:“他日若是你我为敌,本主…定不会手下留情。”
眼前的这个人,她曾经爱了十三年的男人,她可以如此平静地面对他,恍若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的对待他。
可是,烟落,聪明如你,只需要用心一点点,就可以剥开这隐藏在刀光剑影下的一切,为何,你就是这样不闻不问,不想不看?
楚策淡淡望着不断被风掀开的帘帐,面目冷然:“锡林,领主是非去不可了?”
“非去不可。”她决然回道,在漠南布了两年的棋,安插了这么多的人,如今不去岂不是两年的心血都将付诸流水,淡淡望向楚策“让中州知道,西楚也没有好处,你自己明白。”
此时漠北后方,大夏,西楚,全靠修聿和罗衍掌控大局,以防东齐生变,一旦发生异动,是什么样的后果,他再清楚不过。
楚策漠然一笑,拂袖起身:“是朕多事了,领主自便吧!一个月后不管你是死是活,此战都会开始。”说罢,举步走开,掀帐而出。
烟落敛目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看到指尖扎着的木刺,轻轻拔出,转眼渗出血来,刺在手上的刺可以拔出来,可是刺在心上的那根刺,又该如何拔除?
不幸中的幸运!
夜幕降临,有人送来了漠南族的衣服到大营,烟落吩咐随行的祁恒几人换衣漠南人特有长袍,靴子,烟落换下了一直在漠北着的男装,穿上了漠南女子的的彩色长袍和花靴,戴缀满珊瑚和珍珠制成的头饰,精巧而华丽。
前来接应的是锡林部落的老大汗之子巴图,看到他们一行人出来,便赶紧策马迎了过来,看到他们一行只有六人,不由出声:“那齐娅,你们就六个人?”
祁恒几人听着他蹩脚的中原话,不由低笑出声,其中一人摸了摸头道:“那齐娅是谁,会不会是接错人了?”
烟落摇头失笑,道:“那齐娅就是我。”那是两年前初到漠南之时,呼伦大公主那兰为其取的名,在漠南便直用这名与人交道。
巴图看到几人笑,勉强用着中原话说道:“我刚学中原话,说的不好。”
“无妨,他们都是没见过外族人而已。”祁恒笑着摆了摆手,朗声说道。
烟落勒马远远望了望漠北大营,深深吸了口气,出声道:“走吧!”
“父汗说为免起疑,咱们最好从默川绕行。”巴图直言说道。
烟落淡笑,点了点头:“正有此意。”从这边走虽然路近,但只要经过追风族部落不就明显告诉呼延烈他们从漠北来吗,从默川方向行走,靠近东齐,且那边防守盘查不是这般严密,要容易通行。
巴图招呼着随行的侍卫前方探路,一行数十人策马消失在浓浓暮色之中,伍诚送走他们回到大营,不经意看到主帐前玄衣墨发的帝王正望着远处平原之上那片渐渐消失的火光,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掀帘进帐。
一行人马不停蹄赶了一夜路,进到默川,在河流边上歇息,巴图性子豪爽,与祁恒几人很快成了好友,一路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巴图从马上解下酒囊,扔给祁秦,道:“这是我从锡林带来的马奶酒,尝尝,跟你们中原的酒比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