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夜蛭哪里会听他的喝止。他双掌一推,将那幽光打入了松烟和翠涛的体内。刹那之间,松烟和翠涛倒在了地上,痛呼出声。

仪萱虽早知殛天府有植魔种的恶行,但如今亲眼看见,却也不免震惊。她完全无法想像,一个人究竟要遇到怎样的痛楚,才能发出如此可怖的嘶吼嚎叫。不仅仅是痛苦和凄惨,那声音里,混着肌肉的撕扯声、骨骼的崩碎声、脏腑的爆裂声……足以引动感知,将无边恐惧,植入他人之心。而比这嘶吼更可怕的是,转眼之间,他二人的身子开始异变。血肉溃解,骨骼移位,人类的外貌渐渐被妖魔的诡异替代……就在她无措之际,却见苍寒全无顾忌地冲到了松烟和翠涛身前,唤宝镜在手,想要替他们抵御魔种。

夜蛭早早退到了一旁,轻巧道:“唉,可惜可怜哪。能纳化魔力之人,万中无一。苍寒,别白费力气了。你这两个徒儿,终究是不如你这般天赋异禀啊。”

苍寒不加理会,出声对松烟和翠涛道:“混帐!我早已教过你们凝镜之法,还不作法抵御?!”他说得急切,难掩悲愤。然而,松烟和翠涛却再也无法回应。那两人挣扎了片刻,渐然垂死。苍寒不愿放弃,他提升了几分功力,试图挽回最后一丝希望。

眼见那潜寂宝镜将力量完全展开,夜蛭一声怪笑,打了个响指。

此声一起,松烟和翠涛的身子猛然一震,方才那两点幽光陡然冲出了他们的身体,向苍寒飞来。苍寒一惊,正要应对。却不想那幽光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掌中的宝镜。此时,宝镜将能力完全释出,并无抵御之能。幽光没入镜面,起火花一点,碎了镜中那深沉的黑暗。苍寒的身子猛地一僵,竟动弹不得。

夜蛭抚掌,笑道:“要捉珍兽,总要用些特别的饵。”

话音一落,苍寒掌中的宝镜里突然涌出了青幽火焰。火焰如蛇,转眼便将他紧紧缠住。苍寒虽想摆脱,但那宝镜本就与他同心共命。如今宝镜被魔种所污,他如何能够幸免。

仪萱眼见此状,唤出自己的镜子来,想要做法灭火。但她还未走近,就被苍寒厉声喝止:

“走!”苍寒竭力吼道,“你救不了我!快走!”

仪萱早已心慌,听他这么一说,她愈发无措。的确,她并不知道如何熄灭这幽火。也许,杀了那引火的元凶,才是更好的办法。她想到这里,起剑转身,攻向了夜蛭。

然而,她还没跨出一步,就被苍寒抓住了手腕。火焰灼烧,让他的手掌滚热,烫得她生痛。她回头看着他,正要说话,他却松开手,一掌击向了她。她躲闪不及,被这一掌着实击中。但让她更为惊讶的是,他这一掌并无杀心。那股力道稳稳地托着她,将她送向了远处。

眼见如此发展,夜蛭叹了口气,笑道:“果然是同门,深情厚谊,让人感慨啊。”

送走仪萱,苍寒再无力支持,颓然跪倒在地。火焰灼烧,引出剧痛,他咬牙忍耐,不愿自己有半分示弱。他开口,声音依旧高傲,“我的命是殛天府救的,想要尽管拿去。”

夜蛭冷眼望着他,道:“说得好。背叛殛天,只有死路一条。难为令主赏识你,要留你的骨架赏玩。你就随我回去,好好享受这份厚爱吧。”

言罢,夜蛭轻轻击掌,森浓黑气卷地而生,转眼间将苍寒匿去。夜蛭满意一笑,临行之时,轻蔑地看了松烟和翠涛的尸体一眼。

“无能之辈,能助我至此,也算死得其所了啊……”

他笑声阴森,踏过殷红血色,在阴霾中隐去了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
洗白了师兄之后,我不自觉地给他加戏了……囧~~~

[霖川:情何以堪!]
[芳青:情何以堪!]

囧~~~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下章男女主角出场!必须的!
龙套团也必须出场!下次要是再不出,我以死谢罪啊啊啊啊啊!!!

下章看点:
立场坚定的男主才是合格的男主!

欢迎到时收看!

 


三十

仪萱着地之时,已在数里之外。她起身想要赶回去,但还未跨出一步,就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和乐香的余毒因为方才的激动复又活跃起来,一阵阵地燎着身。难言的滚烫和无力,让她又急又气。她望着眼前那遮天蔽日的阴霾,捶着地骂道:“自以为是!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你道行高又怎么样?难道就不会受伤不会死么!混蛋!”

她骂着骂着,声音渐渐低微下来。只是一瞬的心疼,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便在这时,胸口的某处忽然沁出一丝凉意,抚慰着全身的焦灼。她微惊,低头望去,就见自己的衣襟之内,藏着隐约暗色。她探手入怀,竟取出了一面小镜子来。

只见那镜子通身墨黑,哪怕镜面之内也无半分明净,混沌得什么也映不出来。

“潜寂?”仪萱疑惑着,念出这两个字来。

镜子闻声,如有所知,绽出了一点明光。

仪萱见状,愈发怔忡。这镜子的模样的确与苍寒的宝镜“潜寂”极其相似,除却大小,几乎一般无二。但她也能感觉到,镜中蕴含的法力天差地别,绝非同物。莫非是苍寒在紧急之时,在潜寂宝镜上取下了一块,并且藉着那一掌,将这碎片留在了她身上?若然如此,这镜子,便是救人的线索!

仪萱想到此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她握紧了镜子,想要起身,却无奈还是力不从心。她被自己的无能弄的有些焦躁,这时,忽有几道身影飞来,翩然落在了她面前。

“仪萱,你怎么了?”为首的女子走上前来,关切问道。

仪萱一见来者,喜不自胜,唤道:“墨茗师姐。”

那被唤作“墨茗”的女子蹲□来,伸手扶着仪萱,又问道:“你怎么在这儿?苍寒师兄和其他弟子呢?”

仪萱忙把妖魔突袭,苍寒被俘的经过去繁就简地说了一遍,又急切问道:“师父现在何处?”

“师父领着其他弟子还在探路。这谷中怕是施了障壁的法术,绕来绕去都找不到正路。”墨茗说完,对身后的两个女子道,“思艾、夏薇,你们扶仪萱去疗伤。蔓礼,菡烟,你们带弟子去寻师兄下落。我和美菥去通知师父。”

墨茗话未说完,仪萱就急急打断道:“我不疗伤,让我跟你们一起行动!”她说着,将掌中的宝镜递上,“这是师兄留下的,定能引我们找到路径!”

墨茗看了看那面镜子,稍作思忖,点了头。

……

却说夜蛭回到分舵之后,便将苍寒交与手下关押,自己则踱步到了芳青住的院中。

刚进院门,就见一众婢儿都在院内嬉戏玩闹。他轻轻咳了一声,道:“怎么都在玩儿?嘱咐你们的事呢?”

众婢儿听得此话,又见是夜蛭,纷纷停了嬉笑,恭谨地迎了上来。

一名婢儿开口,回道:“夜蛭大人,我们有好好地盯着小景他们呢。不过,方才那位哥哥他……”她说到这里,掩嘴而笑,好一会儿才又道,“他要与小景欢好,特地起了障壁,遮着不给我们看呢。”

此话一出,其他的婢儿也都窃笑起来。

“还有此事?”夜蛭道,“我倒是不信。眼见为实才好。”他说着,径直走到房前,也不招呼,一掌震开了房门。

房内,方才婢儿们所说的障壁早已解除,唯有热水蒸腾出朦朦雾气,如烟似纱,隐着旖旎温情。夜蛭尚未进屋,就听得一声叹息。

屋内的寂静幽暗,让霖川的声音有些飘渺:“夜蛭大人也太不客气了点……”

夜蛭闻言,轻轻一笑,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道:“误会了。我是听婢儿们说,屋内迟迟没有动静,怕是你初次作法,伤了内息,恐有意外罢了。”

说话之间,他已到床前。而后,老练如他,也被眼前所见微微震惊。

床帐之内,霖川拥着芳青半靠在枕上。衣衫鞋袜,早已尽褪。肌肤熨贴,全无阻隔。许是方才沐浴之故,两人的发丝都还湿着,肌肤之上,水珠晶莹,缀出春/情。

夜蛭回过神来,笑道:“这是……”

他话说一半,就被霖川打断:“嘘……别吵醒我师父。”霖川说着,轻轻起了身,小心地扶芳青躺下,替她盖上被子。待细心地掖好被角,他轻悄地下了床,穿上了衣裳。一切完毕,他示意了一下夜蛭,举步走了出去。

房外,天空一片阴郁,空气厚重,水汽微微,似是雨兆。霖川静静看着天,久久沉默。

夜蛭等了片刻,开口道:“我该说恭喜么?”

霖川听他如此说,转头轻轻一笑,道:“还要多谢夜蛭大人成全。”

“好说。”夜蛭笑着叹了一声,“方才鲁莽,真是罪过。我就不打扰了。”

见夜蛭要走,霖川开口,道:“夜蛭大人留步。”

夜蛭依言停下,问道:“有事请说。”

“先前你答应我的事,算数么?”霖川问道。

夜蛭想了想,道:“你替令主拔出伏魔钉,我便放绝景自由?……呵呵,自然是算数的。”

“好。带我去见令主。我要拔出最后那颗钉子。”霖川道。

夜蛭笑道:“何必如此着急呢?先前作法已伤你元气,还是多调养些时日才好。”

“不必了。”霖川的语气中带着急躁,“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我要了结一切,带着她远走高飞。从今以后,长相厮守,再不分离。”

夜蛭望着他,带着斟酌慢慢道:“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不好再阻止什么。”

霖川闻言,急切道:“那就带路吧。”

夜蛭笑了笑,点头引路。未行多远,他又回了头,看了那小院一眼,抬手轻轻一挥。院中的婢儿知晓那手势的意义,恭谨地点了头。

……

再次苏醒的时候,芳青几乎被身体的沉重迫至窒息。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摆脱了视线的朦胧。耳畔,雨声飒飒,扰人心绪。

这里是哪儿?她为什么会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问题,随着她记忆的沉浮渐渐明晰。

她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那一日,似乎也是这般的雨。墨流山上一片阴郁,森浓魔气,挥之不散。常年以来,“镜映”之法早已将她耗空。她知道,即便还能作战,这也是她最后一役。很奇怪的,她明知自己的命数,心中却无比的安然踏实。

救他,兴许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事到如今,不仅无悔,反更感激。能够拥有那二十多年的悠然闲适,对她而言,早已无憾。

现在的他,已经长大成人,更能独当一面。星流剑和渊澄镜都已传他,她死之后,他只要勤加修炼,必能制御魔种。一切都早已安排妥当……

只是,雨水将鬓上丹桂的芬芳极致渲染,那香气,丝丝入心,纠缠依恋。

若能再见上一面,就真的全无遗憾了吧?

她这样想着,为那不合时宜的软弱笑了出来。就在这时,一道镜光倏忽移到了她身后。她回头,就看见了那万般冷漠的男人。

最后听到的话,还带着决绝的冰冷:“我既是你师兄,就没有看着你自寻死路的道理……”

没错,她死了。就在那一瞬间,被他取走了内丹,扼断了生息。

这番回忆,让她颤抖着伸出了手,摁上自己的心口。寂静的冰冷,让她自己也惶恐了起来。纠缠的思绪,翻涌过模糊的片段。植入魔种,复苏魂魄。吸纳九华,重修道行……那修仙之人原本不该涉足的禁忌,她已一一踏过。

这些记忆,让她无比迷惘而又畏怯。但最终,所有的阴霾豁然开朗。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他就站在她面前,笑着唤她:师父……

她的脑海刹那清明,他温柔的低语依稀辗转,尚在耳畔:

“……我知道等你醒过来,一定会怪我。一直以来,我从不曾忤逆过你……也不是,兴许有过一次。还记得苍寒师伯刚回易水庭的时候么?我与他的徒儿私斗,伤了那两个不解事的孩子。其实,是他们挑衅我在先,我忍无可忍才出的手。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我跟师伯赔罪,还罚我思过。那是我第一次冲撞你。现在想来,那并不是因为我受了多大的委屈,而是,我嫉妒在你的心里,苍寒师伯排在我的前面。我当时真的急了,早已顾不得后果,可你却跟我道了歉。这世上,哪里有师父给徒儿道歉的道理?我偶尔会想,或许你并未把我当作徒儿来看,又或许,我对你而言,比你的师兄更重要。这些念头俱是大逆不道,不过现在也都不重要了。你已经没机会再罚我了……

师父,无论你是人是魔,于我而言,你好好活着就好。殛天府答应过我,若帮那魔头拔出伏魔钉,就放你自由。但殛天府反口复舌,这些话绝不能信。要想了结一切,唯有杀了殛天令主!我的道行未必能成事,但以九华和渊澄两面宝镜,兴许会有机会。我绝不会忘记,是殛天府将我变作怪物。若非如此,你不会耗尽自己,更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而殛天府一日不灭,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害!……我知道你会阻止我,但我也知道,你只不过是忘了,若你还记得,定会做跟我一样的事。以你‘绝景’之名,兴许比我如今所为还要刚烈决绝。成败一举,我非去不可。

……师尊在上,弟子告退。”

芳青的心中霎时泛起了惊涛骇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她下了床。她疾步冲出了门外,飒飒大雨,如帘如幕。

她不知他去向哪里,亦不知他是生是死,无法压抑的恐惧和不安,搅起深埋的思念,终将所有的情感迸发作最凄惶的呼唤:

“霖川!”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本章,想必大家已经看到了出场的龙套团了吧~
她们是:
墨茗——陌上歌流年 [好同志!重点表扬啊~~~由于第一个给出了能用的名字,报名又早,因此获得台词机会!!!鼓掌~~~]
思艾——ACE [发音稍微颠倒了一下,其实还是很美好的么~]
夏薇——夏微寒 [因为寒字重了师兄,所以只取了前面~]
蔓礼——曼跳施礼 [我不得不说,这名字……太为难人了,我真是绞尽脑汁啊脑汁……]
美菥——夏美 [因为夏薇童鞋用了夏字,所以只好委屈你用美字。嗯,无论如何,担待吧~]
菡烟——烟 [一个字的组词,恩,我还是很努力的!]

咳咳,至于大家发现自己只被称呼了一声而完全没有台词这件事,我表示……期待番外吧!不会亏待你们的!
至于有些报名的读者大人发现本文接近尾声似乎已经没有出场机会,请放心!期待单身节的续集吧!!!不会亏待你们的!!!
嗷嗷嗷~~~

下章看点:
武力是解决争端的最后方法!

[那只:你的节操呢?!]
[狐狸:囧~~~]

PS:我发现JJ真的很讨厌我……我真的有发文哦,真的真的。看不见的童鞋们,请你们自由地……[百度盗文吧~妥妥儿的……]

 


三十一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应,有个熟悉的声音不知何处而来。霖川惊讶地回了头,却只见微风轻入,轻轻曳动满床的纱帐。

“怎么,后悔了?”喑哑的女声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幽幽响起。

霖川整了整心绪,漠然地回过头去。眼前,那殛天令主半伏在枕上,腐朽的肤骨让她的笑容分外狰狞。他避开她审视的目光,道:“开始吧。”

令主闻言,笑着起身,道:“看你这样子,倒像是赴死一般。”她说着,伸手捏上了他的下巴,“放心吧,本座答应你的事,一定算数,你定能和绝景厮守一生……”

霖川一脸厌恶地拍开她的手,道:“既是这样,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令主见他如此反应,笑得愈发欢悦。霖川深深吐息,压下自己最后的畏怯。他唤出宝镜,又不自觉地往纱帐外看了一眼。

透过微风透过的帐隙,就见夜蛭立在帐外,恭谨地护卫着。霖川稍作思忖,正想寻个理由打发他,却听婢儿的请安声低低响起,道:“启禀令主、夜蛭大人,易水庭的天云带着弟子,已经到分舵外了。”

这个消息,让霖川一阵欣喜。但他努力将笑意压下,更微微蹙了蹙眉。

“天云啊……”令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真是好久没见了,真想出去跟她好好地战上一场啊。”

夜蛭闻言,行礼道:“主上不必急于一时,再耐心等待片刻,自有酣畅一战的机会。”夜蛭说话之时,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霖川身上,他笑了一声,复又道,“主上请先拔钉,待属下出去好好招呼他们。”

夜蛭说完,躬身一拜,退出了屋外。霖川目送他离开,心中却生了些许忐忑。一切都似乎太过顺利了,反而让人不安。但现时已不容他多想,夜蛭离开,屋内无人守卫,要杀殛天令主,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这下只剩我俩了哟。”令主含笑,轻轻凑近了他一些,“若本座的身子还好,倒想先做点别的……”

霖川转头望着她,笑意轻蔑至极,“你没这个机会了!”他的语气陡然冰冷,持镜令道,“渊澄!空明镜界!”

只见镜华如雪,刹那覆盖,旖旎床帐被纳入了冷寂的纯白。令主见状,却不惊不惧,只是笑道:“这是做什么?”

霖川长长吐了一口气,凛然道:“杀你。”

令主看着自己眼前的白色,道:“原来如此……藉拔钉之名,靠近本座身旁,方有这样的机会。看来先前你为了绝景与我殛天合作,还替本座拔钉之举,都是烟幕啊。”

“易水庭对我恩重如山,要我叛出绝无可能!妖孽,新仇旧恨,我现在就跟你好好算一算!”霖川起身,义正言辞。

令主却笑了起来,悠然道:“好个善恶分明的九嶽弟子。不过本座依稀记得,这‘空明镜界’只有拘禁之效,如何能杀本座?”

霖川冷哼一声,抬手唤道:“九华。”

随他令下,九华宝镜应声而现,镜中华彩七色,煌如日光。他不屑与令主再说废话,直接起势,道:“逝水!”话音一落,满镜华彩奔涌而出,如浪似潮。光华如水,缠绕上升,显出吞湮之势。

逝水,乃是易水庭心法的最后一技。看似柔和,实则阴狠霸道。被困在“水”中之人,最终会被宝镜摄去气力,虚脱而亡。死后,魂魄亦会永镇镜中。然而,这招对施术者同样起效,伤敌之时,亦在自损。故而才得“逝水”之名。

如今,这同归于尽之技,在“空明镜界”中施展,更显决绝。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然而,令主却依然在笑。她看着满目纯白,手臂轻抬,掬起镜光,笑道:“虽为弱水,不可狎玩……仙道贵生,本座还从未见过易水弟子使出这招。双镜双技,卓绝心念,不愧是本座中意的人。”

她的言行让霖川心头一震。为何如此强技之下,她却如此若无其事?他正惊疑,忽见她腐朽的胸口金光骤亮,而后,让他惊骇的一幕出现了——那原本钉在她心口的伏魔钉,竟被一点点地推出了体外!

霖川神色大变,一时无措。不消片刻,那伏魔钉已完全脱出。长钉落地,起轻响悦耳,此刻听来却分外刺心。

“哈哈哈哈哈……”令主大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得意,“想不到吧?哈哈哈,不妨告诉你,伏魔钉九枚去三之时,本座就能自行拔钉。你自以为骗过了本座,却不想早已入了本座的网了吧。”

听得此话,霖川暗暗咬牙。事到如今,唯有一拼!

眼看逝水之技愈强,令主却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你以为区区‘逝水’能奈何得了我么?上旸老儿的法宝‘元天鉴’都奈何不了我,何况这两面破镜子?”

她话到此处,纵身而上。霖川还来不及看清她的身形,就被她扼住了咽喉。她狰狞一笑,手臂施力,瞬间将他摁倒在地。

喉头的压迫,让霖川有了短暂的失神。眼前那可怖的脸,不过存许。一股腐臭之气扑鼻而来,搅得五脏都难受起来。

“不自量力。”令主的声音猖狂至极,她将两人间的距离缩短至无,抵着他的额头,盯着他的眼睛,道,“哎呀,近看起来,这身子更加可人哪。看来本座要小心一点才行,若弄坏了就不好了呀。”

霖川咬牙,拼尽力气想要挣脱。

“听本座的话,别挣扎了。越是挣扎,过程越是痛苦……”令主阴森道,“乖乖地被本座夺舍吧。本座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对待绝景的……”

“不准你动她!”霖川竭力喊了出来,怒不可遏。

令主笑道:“看来你对绝景的心意不是作假的。可又如何?你以为自己真能救她么?哈哈,真傻啊!夜蛭所有的话都是骗你的!她的复生根本不完全,平日全靠魔气颐养,只要走出朽息谷地界,她就会日益衰弱,最终变回一具尸体!哪怕本座放过她,她也哪里都去不了!”

激怒和悲愤,让霖川弃了思考。仙法无能,便舍身为魔。无论何等代价,只要能杀了眼前之人!

心念一动,心口的魔种骤然激跃,灼痛如火,烧过全身,湮灭最后的清醒……

……

寝室之外,小院之中。芳青强撑着身子,想要寻找霖川的行踪。担忧和恐惧,抹去她诸般顾忌。她早已顾不得自己的身子,只愿见到他,确证他安然无恙。

然而,就在她要走出小院之时,一众娇憨可爱的婢儿围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芳青蹙眉,冷冷说道。

婢儿们笑得阴森,窃窃细语夹杂着可怖之息。

“夜蛭大人早已下令,你若踏出小院一步——”婢儿中有人开口,狠厉道,“杀!”

言罢,众婢儿一拥而上,杀气森然。

此般情况之下,芳青只能退避。如今,她既无宝剑防身,又无明镜护体,根本不是这些妖物的对手……

眼看利爪迫近,尖牙锋锐,她又急又恨,竟不由自主地绝望起来。

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剑光如雪,飒飒而来。转眼间,一众妖物灰飞烟灭。

芳青惊讶不已,待看到出手相救之人,她满心慨怆,几欲落泪。

“师兄……”她迎上几步,开口唤道。

原来出手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苍寒。他听芳青如此唤他,眉头轻轻皱起,问道:“你的记忆恢复了?”

芳青点了点头,也不知还能在说什么。

苍寒亦是无言,片刻沉默之后,才道:“你先找衣衫穿上,我送你出去。”

芳青这才意识到,自己仓惶出门,竟连衣裳都没穿。但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羞怯尴尬,她走上前去,急急道:“师兄,霖川恐怕有危险,你……”她的话,在握上苍寒手腕的一瞬被她自己咽了下去。眼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他的身体,芳青惊讶难当,“师兄,你……”

苍寒依旧淡然,道:“我是镜光凝成的‘影’,真身现在别处……”他稍稍停顿,又道,“我已留下线索,天云长老和其他同门应该很快就到。你出去之后就找仪萱,我将你的内丹交给她了。”

芳青听他如此说,心内百感交集。

苍寒却不再多做解释,他转过了身,又问:“你方才说霖川,他现在何处?”

“他取了九华宝镜,要刺杀殛天令主。”芳青道,“恐怕现在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