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脸笑意地摊开地图,正要细看,突然,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他一惊,回头之时,已被一股力道拉下马去。
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数,让他反应未及,重重摔在了地上。他抬头,正想高清状况,就听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小兄弟,借你的马匹一用!”
褚闰生还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面貌,只听那人一声厉喝,马儿撒腿狂奔起来。
“喂!抢劫啊!”褚闰生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怒喝。
这时,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回头,就看见一大群人策马而来,那气势,那杀气,着实吓人。
褚闰生立刻跃到路旁,让开了道。那些人也不理会他,策马如风,于声声鞭响中,消失在了远处。
褚闰生站在路旁,了然地点头,“哦,追杀啊……”他正自认倒霉,却被另一个念头牵动心弦,“糟了,那是驿马啊!还有我的盘缠啊!”
他想到这里,依着地上的蹄印,追了上去。
蛇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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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闰生沿着地上的蹄印追了两刻功夫,风雪渐大,铺天盖地,地上的蹄印渐消,无从辨认。他站定了步子,微微喘着气,满心无奈。想起出门时驿长的那番吩咐,他又生不甘。四下一片苍茫白雪,全无人踪,就算他不甘,又该如何是好。
他正苦思,却听前方传来喊杀之声,兵器交接的清响和着马匹的嘶鸣,声声可辨。褚闰生心中暗喜,急忙往前方跑去。
待褚闰生赶到那处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方才那一众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人早已尽数丧命。一地兵器散落,遍野尸体横陈,鲜血犹温,染红白雪,触目惊心。
褚闰生惊退了两步。那些人肢体不全,死状甚惨,分明不是抢劫、追杀。只是,纵有再大的仇怨,这般的毒手,也未免太残忍了些。他后悔不已,直觉想走。这时,却听一个微弱沙哑的声音道:“小兄弟……”
他微惊,就见从那一堆尸体之中,慢慢爬出个活人来。那是个三十上下的男子,满身血污、形容憔悴。他认出那个声音,正是方才抢马之人。他并不多想,几步跑过去,扶起那人,道:“你还好吧?撑着点,我带你找大夫。”
那人看着褚闰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小兄弟,我已伤及脏腑,命不久矣……”
“还没死就说这种话,太晦气了吧!”褚闰生说完,却见他气若游丝,每说一句话都要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怕真是撑不了多久了。看他的样子,怕是动都动不了,更别说带他去看大夫了。褚闰生看了看周围。说来也怪,这里虽是满地死人,马匹却一匹未损,全好好地站在一边。
褚闰生立刻认出了驿马,他起身,牵过马匹,从马背的行囊里取了金创药剂和清水干粮,放进那男子怀里。“你别跟我说遗言,我只是路过的。”褚闰生认真道,“你先拿着这些东西。我去找大夫来,有什么话就跟大夫讲。”
那男子有些惊讶,呆呆地听着他说话。褚闰生说完,起身便要离开。那男子伸手,一把抓住了他,急切道:“小兄弟!”
褚闰生皱眉,“这位大哥,我可是替你去找大夫,难不成,你要自己去?”
那男子摇头,道:“小兄弟,我受的伤,并非寻常大夫可以医治。”他说完,抬起了手臂,撩开袖子,只见,他手臂上有数圈蛇形黑纹,这黑纹竟似活物一般,慢慢往手臂上爬行。“这是厌胜之法,咒杀之术。待蛇纹到我胸口之时,我的五脏便被此物吞吃,立死无救。”
褚闰生听到这番话,不禁脊背发凉。
“那些人,也是死于这种咒杀之下……”那男子看了看满地的尸体,说道,“我乃修道之人,勉强能压制此术,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褚闰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他,沉默。
“小兄弟,我知此事与你无关,只是事到如今,除你之外我无人可托……”那男子语气微弱,已是无力支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交到了褚闰生的手里,“请你,把这个……带到茅山……”
“茅山上清派?”听到这个名字,褚闰生有些惊讶。
“小兄弟,你也知道上清派?”
褚闰生不知该不该老实回答,他顿了顿,含糊道:“很有名啊……”
“小兄弟,这竹筒乃是我性命所系,请你……”
“送东西而已。”褚闰生拿起竹筒,放进怀里,“我本来就是驿夫,在行得很。”
那男子听到这话,脸上有了一抹笑意,“小兄弟,你是纯良忠厚之人……日后必有福报。”
褚闰生翻身上马,道:“大哥,你一把年纪了,知不知道人不可貌相啊?送不送到上清宗,要看我的心意。反正就算我中途反悔,也没有人追究,不是么?”他说完,挑眉一笑,继而执鞭策马,飞奔离开。
那男子被他先前一番话弄的心中忐忑,但片刻之后,他便笑了起来。他看着怀中的清水干粮、金创药剂,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自语道:“即便你要我追究,我也撑不过日落啊……”
……
冬日,夜来得早。霞光一收,天色即黯,只剩下雪地的惨白,映着遍布的鲜血尸体,诡异可怖。
这时,一队玄衣劲装的男子于风雪中策马而来,夜色之下,马蹄细琐,幽行如鬼魅。待到了尸体之处,这队人马停了下来。一名年过不惑的男子策马上前,看到面前死者的惨状时,皱眉道:“这些可都是自家兄弟,怎能……”
只听一个娇软嗓音回道:“贵派只说要杀人无形,主人才用了这厌胜之术。这些弟子与目标距离太近,不幸殃及,亦非主人所愿。”
那男子听罢,脸色愈发阴沉。他转头,顺着声音望去,大队人马之后,站着一个少女。那少女生得苍白纤弱,身形单薄。她着素色襦裙,梳着双鬟,看起来不过十五。她神情温驯,一双眸子盈盈动人,当真是我见犹怜。
男子一语不发,转回了头,吩咐手下人做事。
片刻后,只听有人回报:“堂主,那上清派的弟子已经咽气了。我们搜遍了,没找到那东西!”
“什么?!”那男子惊讶,他转头,看着那少女,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追踪到线索,若不是你主人一番胡为,早该拿到那东西了。如今,弄丢了东西,如何向少主交代?”
少女摇了摇头,道:“贵派弟子有能耐抓到人的话,又何须低声下气求我家主人出手?自己无能,怎可怪责他人?”她语气平淡,言语却极尽嘲讽。
男子忍了满腔的怒火,不再多言。
少女笑了笑,静静地走到了尸体之中,轻轻抬手。只见数道白光从尸体中升腾而起,绕上了她的手臂。白光定型之时,竟是数条尺余长的白蛇。白蛇慢慢绕上少女的颈项,鲜红的信子在她耳边吞吐,似在诉说。
“东西在一名驿夫手中,如今正往茅山去。”少女开口说道。
“现在何处?”男子急急问道。
少女收了白蛇,道:“既然堂主方才一口咬定是我等把东西弄丢了,我便替你找回来。到时候,堂主只需三跪九叩,向我家主人赔个不是就好。”少女平淡地说完,双目泛出了青光,一时间,四野风静,悉索之声自四面八方传来,不绝于耳。
马匹突然受了惊吓,慌乱起来。
男子大惑不解,一低头,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腊月冬日,地上却布满了蛇。有毒无毒,尺余丈许,水生树栖,各种各样的蛇爬满了一地,在雪中扭结。看到这番情状,即便是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少女站在蛇群之中,行了万福,继而,随那蛇群一起,消失无踪。
……
褚闰生策马往北一路狂奔,天色虽晚,前路茫茫,他却不想停。世上有很多事,想太多了,便会犹豫。他便不去想,只当自己还是驿夫,怀中拿着的,是八百里加急的信函。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送信,往返不过百里,但送完信,他腿上的皮肤被马鞍磨破,鲜血直流,几天都走不了路。也是那次,他第一次拿到饷钱。那年,他十六岁。
爹娘常说,世道艰难,他却不觉得。虽然送信很辛苦,现在也习惯了。至少他吃饱穿暖,隔三差五还有酱爆猪肝。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一直都觉得,一辈子都这样,就是最好了。
可惜,有人说他有仙缘。
仙缘?脑海中一浮现这两个字,他便狠狠甩头。他看了看前路,虽是夜晚,好在白雪皑皑,还能视物。若是马不停蹄,二日之内,必可到达茅山。不过,前提是,他找得到换马的驿站……也不知那人能不能撑得到那时。
他想到这里,加了一鞭,催马疾行。
突然,马匹长嘶一声,身形一歪,倒了下去。褚闰生一惊,一跃而起,安然落地。他急忙蹲下身子,看视马匹。他直觉马儿是崴了脚,便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了捏马腿。他的手指刚触及马腿,却碰到了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他猛地一惊,缩回了手。就见马腿上,赫然缠着三、四条蛇。腊月天气,蛇虫俱眠,这些蛇,是哪来的?他心中虽有惊惧,手上却不迟疑。他拔出腰间匕首,挑开那几条蛇,继而牵起马匹,准备离开。
这时,悉悉索索地响声自四面而来,马匹慌乱至极,粗粗地喘着气,不断嘶鸣。那一刻,他看见,雪地上,无数条蛇,正慢慢爬向他来。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轻颤起来。
身旁马匹一声长嘶,将他拉回神来。他正想安抚,马匹却猛地挣脱了缰绳,撒腿逃离。
褚闰生心知不妙,拔腿就跑,却一下子被绊倒。他来不及看清形势,爬起来就继续跑,那一刻,一条丈余的蟒蛇缠上了他的腰际,将他牢牢钳制。褚闰生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他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快被挤碎了,使不上半分力道。蟒蛇仰头,张开大口,似是要将他吞入。
“慢着。”少女的声音响起,喝止那蛇的举动。
褚闰生抬眸,就见一个身着襦裙的纤弱少女慢慢走来。他想开口呼救,却发现自己呼吸滞涩,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少女走到他面前,伸手从他怀里拿出了一个竹筒。她抬头,看着褚闰生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你若少管闲事,也不会有今日之劫。安心去吧。”
少女话音一落,蟒蛇露出了锐齿,一口咬住了褚闰生的咽喉。那一瞬的感受,说不上疼,只是冷得刺骨。褚闰生清楚地感觉到,温热的血慢慢滑下他的脖子,渗进他的衣服。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嘈杂,闹得让他无法思考。
蟒蛇松了松口,正要吞吃,雪势却大了起来。寒风凛冽,地上的蛇群扭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少女见状,挥了挥手,道了一声:“走。”
蛇群纷纷退却,蟒蛇的钳制一松,褚闰生便摔在了地上。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他身下的雪地。寒风似是直接从咽喉中灌入一般,盘桓在五脏六腑之内,冻结血脉。他就那样趴在雪地上,脑中一片空白。谁说临死前会看见走马灯?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他慢慢合上眼睛,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少女手中的竹筒,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那抹笑容,留在了他的脸上,就像是被寒冷冻结住了一般……
……
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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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绛云与幻火金轮寻了几天,仍然没有广昭的下落。天下拥有纯净罡气的人并不多,但是他们寻到的,大凡是地仙之流,就算不用“七曜昭明镜”,也知道寻错了人。天地广阔,线索渺茫,两人便不再追寻,起身返回褚闰生的村子。
绛云飞身九霄,穿梭云外,脑海中却依然混乱。若是劝不得主人修仙,又寻不到广昭转世,那她便真的是一条没用的小狗了。不知怎的,她开始怀念十洲,那紫气白烟,鸟语花香,除了寻仇之外,没有任何事值得她苦恼。每一天,都平淡简单,安心踏实。
她想着想着,又开始伤心起来。这时,她突然察觉到一股熟稔气息:通透、纯净,仿佛只要靠近,心中的所有阴暗便会暴露于前。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惧怕着这无垢的力量。她的恨意和怨憎,在这样的气息前,显得渺小而可笑。那是恶意难以突破的屏障,杀念无法瓦解的障壁。她的主人曾带着揶揄对她说:若吞下我一条手臂,要破那护身罡气也不是不可能啊。
没错!她绝对不会认错!那是广昭的护身罡气!她一顿,纵身冲下云层。她腕上的幻火金轮开口道:“小狗,你干什么?!”
绛云一语不发,转眼间,已轻巧地落在了地面上。满天的雪花飞舞,沾湿她的发梢,她直直地看着前方。她握紧了拳头,聚了全身的真气,似要攻击,又似要防备。
只见,数名身着青衣的男子疾步而来。这些男子皆在二十上下,青绦束发,背负长剑,个个神色凝重,应是要事在身。
绛云下意识地屏息,她的目光穿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一个男子身上。
即便是一样的装束打扮,这个男子却依然显得与众不同。他的平静,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察觉到绛云的视线,那男子抬眸,不闪不避地看着她。四目相接的那一刻,绛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百年之前,他便是用这般的眼神,站在宫邸最高的台阶上,俯视着她。沉静泰然,清冷安详,甚至,带着慈悲……
“广昭……”绛云咬着牙,开口。
这时,有人打断了她,道:“姑娘,我们有要事在身,请你让开。”
绛云一脸不悦地看着那出言打断的人,指着“广昭”道:“我在跟他说话,你没看见么?”
那人年纪稍长,看举止行动,应是领队之人。他眉头一皱,问道:“姑娘,你们认识?”
绛云不屑,道:“何止认识……”
那人的眉头皱得更紧,“姑娘,我们乃是上清派的弟子,一向不惹俗世,清心修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绛云不耐烦,“我管你们是什么弟子!”她说完,用了全部的勇气,几步走到“广昭”面前, “你跟我走!” 她见“广昭”不动,心一横,一把拉住他的手,正要拉。只是,那一瞬间,她触电一般松开了手,连退几步,满脸惊恐。
“姑娘,你认错人了。”“广昭”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我叫池玄。”
绛云看着他,满脸惊惧未消。
“池玄!”领队那男子听到那毫不避讳的自报家门,愈发不悦。
池玄微微颔首,继而绕过绛云,往前走去。
“等……”绛云刚想喊话,腰间的宝镜突然绽出了红光。那光辉红得刺眼,竟如同血色一般。绛云急忙取出宝镜,一眼之后,她惊呼出声。她不假思索地化出了兽形,冲上了云霄。
地上众人看到这番情状,大惊失色。只道这姑娘是个妖物,化了人形迷惑旅人。领队男子不由愤怒,对池玄斥道:“你竟认识这种妖女!丢尽了上清派的脸!”
池玄淡然回答:“她不是妖女。”
这样的态度,让所有人都噤了声。
领队的男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一甩袖,道:“我们走!”众人不敢违抗,跟了上去。池玄也不多说,往前走去。
……
绛云飞身在云端,心中一阵阵发冷。方才镜中的景象,骇人非常。满目的血色,染红白雪,似要涌出镜面一般。那雪地上躺着的人,却正是褚闰生。她不明白,为什么前几日还好好儿呆在家中养伤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因何惹上杀身之祸……
她的耳畔无比安静,金轮从方才开始就一语不发。她能却能感觉到,越来越重的戾气,压的周遭空气如同凝固。
以天犬之速,到镜中所示之地,不过弹指一瞬的功夫。绛云落地,来不及稳住身形,便急急奔向前去。眼前的景象,正如宝镜所示,她脚下,踩着凝固成冰的鲜血,心中已是空白一片。褚闰生就躺在那一片白雪中,双目微阖,隐隐带着一丝笑意。绛云化回人形,小心翼翼地伸手,抱起他来,探了探脉搏。下一刻,她便哭了出来。怀中的人,脉搏全无,全身冰冷,丝毫没有生气。
“为什么会这样……”绛云哭道,“不可能的……”
幻火金轮化出少年的姿态,静静俯视着褚闰生的尸体,沉默着。他周身的火焰青幽,升腾翻涌,不断渗出怨气来。
“蛇……”幻火金轮看着褚闰生颈上致命的伤口,冷冷道,“竟然是蛇……这般低贱的畜生,竟然伤我主人性命!”他说话间,火焰中冤魂悲鸣,怨灵嘶吼,可怖至极。
绛云被幻火金轮吓到了,这种凶煞之气,她从未见过。她抱紧了褚闰生,微微颤抖着。
“仙缘淡薄……”幻火金轮突然一手指天,怒吼道,“你们就用这样的手段让他修不了仙?!什么天道承负!难道他一生斩妖除魔、救济生灵的功,抵不过杀了一个龙太子的孽?!天地若是如此薄情,还让人修什么仙,成什么道!”
幻火金轮的声音,响彻四野。寒风凄烈,似是呼应。
绛云低头,看着怀中的褚闰生,还是止不住泪水。他的神情,为何如此满足安详,难道,也是顺从了这样的天命了么?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幽幽响起,“二位……”
幻火金轮怒急,猛一挥手,青蓝的火焰如鞭,击向了说话之人。只见,那人瞬间消失,避开那一击,继而又现身,急切道:“二位听我说!”
绛云抬头,看清那人时,有些惊讶。那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引褚闰生喂虎的那只伥鬼。
“是你……”幻火金轮皱眉。
伥鬼带着怯意道:“二位,我并无恶意。只是,方才见到闰生哥哥的命魂,才赶来看看的。”
幻火金轮闻言,声音里满是怨恨,“我连他的魂魄都守不住……若我没有离开,主人绝不会遭此厄运。我为何如此大意……”
“闰生哥哥的命魂虽已离体,但七魄还在。”伥鬼开口,打断幻火金轮的话,认真地说道,“凡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常在身外,唯有命魂在体内。命魂住胎,化生七魄,人死之后,每七日才散去一魄。七魄散尽,才算殒命。”
“你是说,主人现在还没死?”绛云问道。
伥鬼点头,“若能追回他的命魂,也许可救。”
伥鬼说完这些话,幻火金轮身上的煞气消了大半,只是,他依然冷冷开口,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伥鬼笑了笑,道:“魂死为灵,魄死为鬼。我又如何不知。”伥鬼顿了顿,“如今闰生哥哥三魂已往东岳而去,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东岳?”绛云忍了眼泪,询问。
“东岳泰山地府,若魂入地府,就追不回来了。”伥鬼道。
“好!”绛云起身,正要迈步。
“姐姐,你不能去!”伥鬼却拦住她,道,“东岳地府可不简单,若是一不小心,怕是姐姐的魂魄也回不来了。”
绛云皱眉,正要说什么。伥鬼却看着幻火金轮道:“法宝哥哥,你乃幻焰所化,并无魂魄,就算是东岳地府,也奈何不了你。姐姐,你另有事做……”伥鬼看了看地上的褚闰生,道,“即便追回三魂,要让命魂重新住体,还需一物……”
“什么?”绛云急急追问。
“聚窟洲上神鸟山,有一种‘返魂树’,以其炼成的‘返魂香’能起死回生。若能拿到此物,闰生哥哥一定有救。”伥鬼说道。
绛云不禁疑惑,“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伥鬼笑答,“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三魂之中,天魂、地魂常在体外,通晓万事。命魂一旦离体,与那二魂合一,便能开启天知。幽精鬼魅多有异能,也是因此而得。但能有多大力量,便要看其天、地二魂有多强了。”他神情又严肃起来,“我天知开时,感念那猛虎护子之心,甘愿放弃轮回,化为孤魂野鬼。如今猛虎一去,我执念已消,怕是很快就要被收入地府了。闰生哥哥于我有恩,我才来告知二位。不过,救人返生,毕竟是逆天之举……”
“好了。废话少说!还不带路!”幻火金轮无心再听,他一把拎起伥鬼,纵身而起。
伥鬼大惊,却不反抗,只是对绛云喊道:“姐姐,七日之后,一魄离体,天下便再无拯救之法。此去聚窟洲,一定要快!还有,要守好闰生哥哥的尸身……”
伥鬼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逝不见。
绛云听完那番话,立刻思考了起来。她走到一边的灌木丛中,拾了些松软树枝,乱七八糟地铺了铺,把褚闰生放在了上面。她努力又想了想,取出了怀中的“七曜昭明镜”,放在了褚闰生的胸口。她搀起他的手,交叠在宝镜上。开口道:“日出东方,天下昭明。护其肉身,万物莫侵。”
话音一落,宝镜绽光,那光辉形成了半圆,将褚闰生围了起来。
绛云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主人,我很快回来……”
她说完,化出兽形,冲上云霄,往西海奔去。
……
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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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北风呼啸,滴水成冰。待到天亮,风雪依旧。这般天气,鸟兽绝迹,何况行人。
然而,在这茫茫白雪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枣红。只见,一头白牛缓缓走在雪地上,牛背上,侧坐着一名少女。那少女手撑枣红纸伞,肩披五色彩绫,笑意盈盈地欣赏着雪景。这少女并非他人,正是地仙何彩绫。
白牛走了片刻,忽然停步。何彩绫的面前白光一闪,一名身着素色襦裙的衣少女凭空出现,低眉顺目地唤了一声:“主人。”
少女话音未落,一大群黑衣男子策马而来,看到何彩绫时,为首的男子皱紧了眉头,抱拳开口道:“何姑娘。”
何彩绫抿唇一笑,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回礼。
“堂主,如今见到了我家主人,你该履行承诺,三跪九叩,给我家主人赔不是了吧?”素衣少女开口,语气淡然地说道。
那男子也不发怒,只是冷冷道:“那不过是你自说自话,我几时答应过?”
“凡人就是如此,口舌反复,全无信用。”少女闻言,道。
“巳。”何彩绫笑道,“你既然知道他是凡人,又何须与他计较。”
被唤作“巳”的少女闻言,浅浅一笑,不再多说。
那男子脸色极差,强忍着不发作,压着声音道:“何姑娘,可以让你的属下把东西给我了吧?”
何彩绫掩嘴笑笑,“巳,你怎么又欺负人家了?”
巳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道:“主人有所不知,这群凡人自己无能,却将失物之过全推到主人身上,属下心有不忿,才将此物带来给主人。”
何彩绫接过竹筒,看了看,眼神轻蔑无比,“真不明白,凡人要这东西何用。我可不稀罕。”她说完,将竹筒一抛。
男子见状立刻腾身,小心翼翼地接住了竹筒。待落了地,他带着埋怨,看了何彩绫一眼。
何彩绫冲他笑笑,不加理会。
男子知道生气无用,便也懒得计较。他正要收起竹筒,却听何彩绫笑道:“堂主,你还是打开竹筒查验一下得好,否则,又要说我办事不利了。嘻嘻。”
男子皱了眉头,思忖了一下,起手打开了竹筒。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大惊失色。竹筒之中,竟放着一份书信。他急忙拿出书信,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就变白了。那是一份给上清派的荐函,分明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他将书信一抛,怒道:“东西被掉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