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到网元天纲松开,何彩绫落水之时,他收了戏谑之心,潜身入水。
江水之下,漆黑一片,五彩光华若隐若现,似是昭示着主人的无力。他循着那光辉找到她,抱她出了水。
待上岸之后,他才看清,一支雷锥贯透她胸口,鲜血自伤口汩汩涌出,染透她的衣衫。而她,早已气若游丝,人事不省。
他不禁心口一紧,暗暗难受起来。先前商千华也说过,地支和合,身分为二,便将她的法力也一分为二。他以雷锥制服使符,就是解除了她一半的法力。若非如此,她何以落败,何以重伤至此……
原本,杀使符,救同门,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何况当时绛云命悬一线,他绝无为此事后悔的道理。可如今,他偏偏就觉得内疚。
他抱着她站起身来,又看了天空一眼。商千华和徐秀白两人只是默默对峙。他无奈一笑,心想着:果然,什么取回网元天纲都是借口,这徐秀白哪里有半分要战的样子。方才那鲁莽之举,分明是仗着商千华是他师傅,有恃无恐。
这两师徒之间的事,他又何必插手……
他想到这里,抱着何彩绫,飞身离开。
天空之中,商千华察觉,只轻轻一挥手,便破了那道坛,继而纵身飞下。
徐秀白见状,飞身挡在她面前。
“让开。”商千华道。
徐秀白却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商千华摇头长叹,道:“问我要回网元天纲,不过借口。那地仙终究是你的盟友……可我也说了,你是救不了她的。何必做无用之功?”
徐秀白依旧不言语,只是从取下了身背的弓箭,满弓上弦,念道:“白帝圣临,金精降世。灭却诸邪,加护吾身。疾如星火,勿失勿纵。急急如律令!”
箭矢离弦,化出千万支来,飞舞纵横,飒沓如流星。
商千华见状,喝道,“雷殛!”
空中的雷殛双珠得令,耀出电光,震响雷鸣,一瞬之间,雷电如垂帘,将那些箭矢一一击落。
商千华叹道:“这招‘金精流箭’,终究还差了三分火候。当初嘱你勤练,你就是不听……”
徐秀白闻言,竟是面露窘色,他不满道:“少说废话!”
商千华又摇了摇头,道:“让开罢。”
徐秀白依旧不让,他抽出腰间匕首,左手扣起剑诀,轻轻在匕首上一划。匕首之上,金光忽绽,化成了三尺长剑。他执剑而上,直刺商千华的咽喉。
商千华挥袖卸开那一剑,思忖再三,终是起了掌,击向了徐秀白的胸口。
徐秀白并不避让,收剑迎上了那一掌。商千华未料到他有如此举动,慌忙收劲,却已太迟。
徐秀白结实受了那一掌,竟似风中落叶般飘飞出去。
商千华见状,纵身而上,一把拉住了他,托着他安稳落在了江岸上。
徐秀白只觉胸中血气激荡,五脏巨痛,如刀刺一般。他喉中腥甜,呛出鲜血来。
商千华扶他躺下,跪坐在他身旁,皱眉叹道:“你这又何必?”
徐秀白抬眸望着她,依旧轻蔑道:“……你又何必救我……不是要追缉何彩绫么?去啊……”
商千华又叹了一声,不再开口。她抬头,轻轻招手,收回了雷殛双珠和网元天纲。她伸手,探进他怀中,取出了一只拇指般大的翡翠葫芦。她将葫芦置在地上,掐诀念道:“开。”
葫芦绽光,飞开两半,纷繁药剂赫然而现,铺列开来。
徐秀白见她做这些,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神色之中染了隐隐忧戚。
商千华拿起一瓶药剂,笑叹道:“道法武艺,你皆是平平。唯独这炼药之术,出类拔萃。想来是存救人之心。当初,只怕你因此吃了亏,才以网元天纲相赠,还惹得秀青说我偏心……”
“别说了……”徐秀白开口,声音虚弱无比。
商千华不再多言,她揭开瓷瓶的封盖,正要喂药。抬眸时,却见他已然昏睡过去。她望着他,轻轻抬手,覆上了他的额头,低声自语:“你究竟要怨我到何时呢?”
……
商千华和徐秀白相斗之时,褚闰生已带着何彩绫飞出数里。但见湖泽广布,草木繁茂,倒是藏身的好地方。他停在芦苇茂盛之处,又寻了一片干净的地面,开口道:“坤元厚土,泽庇万物。化我坛庭,隐我身形。”他念罢,轻轻一跺脚。地面瞬间开裂,生出道道沟壑,竟是道坛之文。他笑了笑,抱着何彩绫,跨进道坛。
自外往内看,坛中却只有芦苇葱郁,不见他物。
褚闰生抱着何彩绫坐下,检视起她的伤势来。但见那雷锥穿透她的身子,隐隐电光盘绕,不容她伤口愈合。
褚闰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抬手想拔出她身上的雷锥。
然而,那电光炽热,灼灼伤人。他猛地抽回手来,却见掌心已落下了伤口,他皱眉,低语道:“好厉害……”
他不禁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如此威力,他尚未触及,就已是如此。她被此锥穿胸,想必更是痛苦不堪。但从方才开始,她却未曾发出一声呻吟。这般刚硬好强,却让人生出怜惜之情来。
褚闰生笑着摇了摇头,他再次凝神,抬手握上了雷锥。
雷电之力刹那贯透他的手臂,震及五脏,迫伤血脉。他却不松手,咬牙拼力,将那雷锥往外拔。可那雷锥似有千钧的重量,任他如何用力,依旧纹丝不动。
他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雷部神器,果然不同一般。他稳住心神,聚力手中,再次拔锥。
如此角力了半个时辰,雷锥才缓缓脱动。他低吼一声,用力一拔,雷锥应声而出。他抛下雷锥,扣起剑诀一指,剑光闪耀之间,那雷锥被生生斩断,失了威灵。
他再看自己的手,已是血肉模糊,灼伤严重之处,竟已见骨。整条手臂更是颤抖不已,疼痛难当。
他扯下一片衣衫,草草包扎。继而又检视起怀中之人,只见雷锥拔出,她法力已渐渐恢复,方才的伤处开始缓缓愈合。她的眉头渐渐松开,想必是不再疼痛了。
他这才展了笑容,刚想让她躺下,又想起她身上伤口若是着地,反而不妥。倒不如就这样。他稍稍动了动姿势,让她靠得舒服些。又想起她方才落水,身上衣衫尽湿。虽是六月,夜风温热,但这样湿着终是不妥。他起诀,念火罩咒。刹时,炎力环身,蒸起他二人衣衫上的水汽,氤氲如烟。他随身带着“天香祥瑞”,水汽蒸腾之时,染出馥郁瑞香,蔓延开来,沁人心脾。
何彩绫微微动了动,呢喃道:“天香祥瑞……未央?”
褚闰生微惊,低头望去,却见她依旧合着双眼,想必是朦胧之中,闻到了香气,才迷迷糊糊说了话。未央,自然就是那柳树妖精了,也是,这“天香祥瑞”本就是那妖精姐妹所赠……
他想到这里,忽然明白了许多。那柳未央和叶芙蓉与何彩绫素有渊源,当日他让她们替他打探上清弟子的下落,后来何彩绫与他动手时,也曾说起此事。这两只妖精被囚江边洞窟,她自然是知道的。后来她扬言要杀他,逼他离开。他满心委屈回镇上去时,也是这二人告诉他,李延绡已在镇上布下重兵,更将客栈封锁。如今想来,那两只妖精道行低微,又哪来的本事进镇,遑论得知客栈中的情况?
原来,从头到尾,她不过危言耸听。所作所为,只是逼他回家罢了。
他不由得心头颤动,久久不可自已。先前的不甘委屈,一扫而空。欢喜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他笑了起来,轻声骂了一句:“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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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温暖与馨香让褚闰生生了倦意。自上次负伤至今,他尚未好好休息过,方才又操劳了半日,耗费了法力,更添了疲惫。他安下心神,闭目调息。手臂上的痛楚却渐渐清晰起来,不容他安稳入眠。半梦半醒的恍惚之中,他忽听得几声鸟雀啼鸣。他猛然睁眼,却见夜色尽褪,已是日出时分。他长出了一口气,醒了醒神,忽又察觉何彩绫早已不在他怀中。
他顿生不安,慌忙起身。一时之间竟忘了手上的伤势,以手撑了地,这举动顿时引起剧痛来,让他不由喊出了一声来。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臂,不住地抽着气,暗暗苦笑着想:作孽。血肉之躯不能乱来啊……
他正想着,却听那银铃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敢情我助你开了元神,你只用来挑衅滋事不成?”
听到这句话,他抬头,就见何彩绫已然站在他面前,盈盈含笑。她已洗净了血迹,换上了一身翠绿衣衫,清雅俏丽,自不必说。她曳起裙裾,蹲下身来,轻轻扶上了褚闰生的手臂,扶他坐下。又执起他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揭开包扎。
一番下来,那伤处的血肉与布条粘连,拆开之时,刺痛隐隐。褚闰生只微微皱着眉,既不出声也不缩手,随她摆弄。
何彩绫抬眸,见他如此神情,便笑道:“我刚才的话,你不明白?”
褚闰生望着她,摇了摇头。
“元神开后,你便能闭五感,开天知。”何彩绫重又低下头去,“你且闭了痛觉,不就好了?”
听她这么说,褚闰生抓抓头发,尴尬笑笑,说道:“还能这样啊……”
何彩绫拆尽了包扎,手腕轻转,托出了一碗澄金的药汤来。她把药汤放在地上,一手托着褚闰生的手,一手蘸了药汤,轻轻涂抹。她手指所过之处,伤口瞬间愈合,痛楚全消。
她幽幽道:“就算能闭痛楚,也不能抵御雷锥之伤。拔锥之时,吃了不少苦头吧。”她说罢,抬眸望了他一眼。
褚闰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何彩绫也不多问,轻轻撩起他的袖子,指蘸药汤,沿着他的筋脉轻轻往上推。药液顺着她的指力沁入,解了他手臂的疼痛。
“幸好只是皮肉伤,没事了。”何彩绫放下他的手,如是道。
“多谢仙子。”他笑着答了一声,抬手仔细端详。伤口已全然愈合,完好如初。
何彩绫正要收起药汤,却见他脖子上有一道浅浅伤痕,应是先前被她的利剑所伤。她叹口气,伸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
褚闰生一惊,还未来得及分辨,就觉她的手指已触上了他的脖子,带出一丝微凉。他不禁羞红了脸,努力稳住加快的心跳。
“我要杀你,你还救我,真是不知死活。”何彩绫嘲讽道。
褚闰生闻言,心头竟生了莫名笑意。到了此刻,她还是谎话连篇,不知道是要骗谁啊。他稍加思忖,开口道:“仙女姐姐救我数次,我欠下的人情,下辈子都还不清。仙女姐姐若要杀我,我绝无怨言……”
他顿了顿,挑眉认真道:“若缩一下脖子,我是乌龟。”
何彩绫听得此话,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笑了出来。
见她开怀,他也笑了起来。
晨光之下,芦苇沾着露水,晶莹闪光。周遭一切,皆是温润可爱。
何彩绫忍了笑意,嗔道:“口蜜腹剑,我才不信你。”
褚闰生闻言,连连喊冤。
何彩绫掩嘴笑笑,转而道:“身上可还有伤?一并治了罢。”
听到这句,褚闰生拉紧衣襟,往后缩了缩,道:“没了,不用了。”
“哟,怕什么?”何彩绫笑道,“好,你既不要,我不勉强,自己疼去吧。”她又想到什么,开口道,“你身上带着‘天香祥瑞’吧?”
褚闰生听到这四个字,不由想起她在自己怀中的情形。一时间,有了些许羞怯。他只点了头,不言语。
“那珠子用来熏衣是极好的,可随身带着却不妥。”何彩绫道,“这香气侵肌透骨,日子长了,可就去不了了。你一个男人,有此馨香,想招蜂引蝶不成?”
褚闰生愈发尴尬,他抬手,低头闻了闻。果然,那瑞香之气馥郁芬芳,已遍染肌肤。他皱眉,苦笑道:“现在还能洗掉么?”
“我哪知道,看你带它多久了。”何彩绫说罢,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见她要走,褚闰生忙站起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彩绫见状,笑了笑,道:“听我劝,快回家去吧。天下纷争,你何苦插手。如今茅山也不再是清净之地了,切莫随他们回去。”
褚闰生不解,“仙子此话何解?”
何彩绫垂眸思忖片刻,道:“你入上清派这些时日,可见过掌门?”
褚闰生摇了摇头,“尚未。”
“上清此代掌门俗家姓言,道名‘无铭’,与你师傅是同辈。若论道法,未必厉害。但此人心思细密,颇有野心,与君无惜倒是意气相投。不妨与你实说,此次他遣上清诸弟子下山,明为寻经,实为寻主。”何彩绫道,“如今,天下之势只在宋唐一战。若站对了阵营,他日荣耀显赫,自不必说。但若选错,只怕上清基业毁于一旦。时至今日,你也看到了罢,以上清高功之能,谁不想拉拢利用。”
褚闰生听她这番话,又想起当初君无惜、张惟并那薛、施两观主的遭遇,暗暗点了头。他开口,“掌门的盘算,莫非是等诸位高攻各择阵营,待大势已定,便公开支持将胜的一方?”
何彩绫点头,“应是如此。”她又轻叹一声,“此事虽是情理之中,但终究违背了修道之意。若说与门人知道,恐怕难以成算。如今茅山之上,护顶金光已开,显然是阻人入内。若此时回去,吉凶难料。”
褚闰生忽又想起,段无错早已回了茅山,不禁皱眉道:“师傅他……”
“你师傅没事。”何彩绫含笑回答,“天干地支,互为阴阳。他若有事,我自当知道。”
褚闰生稍稍放下心来,又想起这些错综复杂的算计和阴谋,不由得感慨万分。
何彩绫见状,笑道:“怕了吧。”她抬眸,望着一片清明无际的天空,笑道,“我看你啊,倒是有几分逍遥心性,终是天高海阔才适合你。早些抽身吧……”
褚闰生闻言,凝眸而笑,“那仙子呢?”
何彩绫笑了笑,“我抽什么身?还没玩够呢。”
褚闰生只得无奈笑笑,一时之间,只觉眼前之人比他更身不由己。
何彩绫取出了丑符,轻吹了一口气,一匹白牛赫然出现。她跃上牛背,又笑道:“对了,那施清雯和薛弘都,我是必杀的。你识相的,离他们远些吧。”
褚闰生还想说些什么,白牛已轻跃飞起,消失无踪。
他不免怅然,低了头,自嘲地笑了笑。此时天已大亮,他寻思,若是再不回返,恐怕不妥。他又向着何彩绫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方才举步离开。
……
却说此时,徐秀白缓缓醒转,只觉晨光刺眼,一时头晕目眩,恍惚起来。只听耳畔有人开口,轻唤了他一声:“徐公子。”
徐秀白朦胧之间,就见施清雯跪坐在他身旁。见他醒来,施清雯微笑,道:“醒了就好了。”
徐秀白清醒过来,忙坐起身,四下环顾。
“徐公子?”施清雯不解,询问了一句。
“商……”徐秀白顿了顿,皱眉道,“我怎么在这儿?”
施清雯笑答:“昨夜你受伤昏迷,千华仙子将你送来的。”
听得这句话,徐秀白不悦更甚,眉头愈蹙。
施清雯见状,道:“仙子走时,嘱咐我告诉你一句话。”
徐秀白抬眸,望着施清雯,略带急切地等着她说。
施清雯笑了笑,道:“天道贵生,无量度人。”
徐秀白的神情黯淡下来,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施清雯又道:“不论正邪是非,多行善事总是不错的。实不相瞒,历经昨夜之事,本派弟子多有伤损,公子医术高妙,若能出手相助,本派自然感激不尽。”
徐秀白看她一眼,点了头,轻描淡写道:“好说。”
施清雯笑了笑,起身道了谢,又寒暄了两句,自行离开了。
徐秀白又坐了片刻,压下心中诸般情绪,才缓缓站了起来。想起要替人诊病,他探手入怀,摸那翡翠葫芦。便是这时,他的指尖触到一物,让他心中一震,又惊又喜。
他抽出手来,摊掌细看。掌心的,是一枚线轴,周身通透,莹莹泛光,正是网元天纲。
他不禁笑了笑。又想起方才施清雯转述的那句话来,“天道贵生,无量度人”,一时间,心头又起了微澜。他闭目,握紧线轴,长出了一口气。待平了心绪,他放回线轴,取出翡翠葫芦来,医治伤者去了。
果然如施清雯所言,昨夜之后,上清弟子皆有伤损。他看了看四下,一眼便看见了依旧昏迷不醒的池玄。他也不多想,径步过去。待到了池玄身旁,他眉头紧锁,隐感不详。已是一夜的功夫,池玄的罡气竟丝毫没有恢复。他蹲下身去,探手把脉,指下的脉象却更叫他忧心。
这时,只听绛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道:“他现在如何?”
徐秀白转头望她一眼,叹了一声,道:“我早说他不能操劳,你也不看着点。”
“他想做的事,谁能拦得了?”绛云笑盈盈地说了一句。
听到这番说辞,徐秀白转身,细细打量了绛云一番。但见她眉眼含笑,神色悠然自若,分明不似往常。
“梁宜?”徐秀白惊讶道。
她伸手轻点嘴唇,示意他小声。她走近一些,道:“昨夜若不是你,这小子恐怕性命不保,我先替这丫头谢谢你。”
徐秀白冷哼一声,不搭理她。
她道:“我有话跟你说,你随我来一下吧。”
徐秀白沉默,稍加思忖,才点了点头。
两人走至江边僻静之处,她方才开口:“昨夜之事,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的多了,你指什么?”徐秀白双手环胸,爱理不理道。
她望着他笑,“自然是这丫头的事。昨夜这丫头被酉符将妖性全开,那般凶煞,连我都未曾见过。若我没猜错,这丫头的煞气正与池玄的罡气相克……”
徐秀白听得这番话,也皱眉思索起来。
“先时池玄未病,以他罡气之强,要克制这丫头再容易不过。可如今却恰好颠倒。妖性一物,一旦全开,便如堤坝缺口,即便封补,也不似以往了。我也曾替她开过妖性,即知其中利害,自然有分寸。可那酉符,又岂有这些顾忌。现在她耗尽气力,神识沉眠,也看不出什么来。若她一醒,只怕不可收拾。”
她此说完,便静静看着徐秀白,等他反应。
徐秀白开口,皱眉问道:“这些事情,你告诉我做什么?不是还有个什么闰生哥哥么?”
她闻言,笑了起来,“他昨夜被你拉去,至今未回,我还想问你呢。”她说完,又轻叹了一声,“……恐怕那小子是万万靠不住的……”
“说完了?”徐秀白带了一丝不耐烦,转身要走。
“没说完呢。”她笑道,“如今我在这丫头体内,尚能替她压制妖力。但我肉身被困茅山,横竖还有一个月便要魂归原身,到时候,便要拜托你了。”
她见徐秀白不答话,又道:“你虽是太上圣盟之人,但身为医者,自有一片赤诚。况又无那正邪的计较,比起他人来,更为牢靠。我托你之事也不难……”她顿了顿,认真道,“你只需好好看着这丫头,别让她太靠近池玄就好。”
徐秀白沉默片刻,开口道:“这丫头不明白,难道那小子也不明白么?我看昨夜之时,他已经知道其中利害。只怕到时候乱来的人,不是这丫头。”
“你对付不了雷将,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病人么?”她闻言,戏谑道。
徐秀白微微一愣,随即皱眉,目露怒色。
她笑了笑,又复了严肃,道:“多情深义重也罢,终要活着才有用……惟有活着,才能扭转乾坤,逆天改命。”
徐秀白听得这句话,不由一笑,“怪不得总听人说,上清派华阳观的梁高功不同一般修仙之人,果然不假。”
“见笑了。”她笑着说完,又察觉什么,道,“这丫头快醒了,你先去吧。”
徐秀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

白泽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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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云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站在江边。晃眼的日光,让她有些恍惚,她望着浩渺的江水,自语般问道:“我在这里做什么?”
“呵呵,”梁宜的声音响起,含笑道,“丫头,你忘啦,昨夜你被开了妖性,一时耗尽了力气。我就替你使着这个身子,带你过来洗脸嘛。快洗吧。”
绛云虽有些怀疑,但还是听话地蹲下身去,掬水洗脸。江水微凉,沾上她的肌肤,让她略为清醒。她静静回想着昨夜之事,却只记得她与申符对阵,被白羽包围。之后的事情,半分也想不起来。
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站起身来,四下寻找。
梁宜又笑,道:“别急呀。池玄昨夜受了轻伤,这会儿正在休息,你别去打扰他。”
绛云闻言,皱眉道:“他受伤了?谁伤的?”
梁宜答道:“自然是那地仙的使符。”她顿了顿,又道,“你既洗完了,就找些吃的回去吧。过会儿他醒过来该饿了。”
“嗯。”绛云笑着点了头。她又想到什么,为难道:“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东边有个浅塘,生着一片荷花,你去看看,说不定能挖几个藕。”梁宜笑道。
绛云听得此话,满心欢悦,一蹦三跳地往北去了。行了一刻功夫,果然见一片莲叶田田,荷花娇嫩,淡淡荷香弥漫在空气中,引得彩蝶纷飞,蜻蜓翩舞。绛云自然没有心情看风景,她走进池中,循着梁宜的指引,弯腰摸索起来。
如今才六月光景,荷塘之中,莲藕尚幼,寻了半天都没有合适的。绛云不免有些泄气,她直起身来,刚要皱眉抱怨,忽见水中数条手指般大小的小鱼,倏忽而过。
绛云不假思索地亮了利爪,对着水面一挥。一时间,池水飞溅,叶碎花落。绛云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低头望去。就见几尾小鱼浮了起来,无力再游。池中游鱼受惊,此刻都躲在荷枝交错的隐蔽之处。水面上涟漪微动,竟似挑逗一般。忽然之间,她的心头狂躁,不能自已。脑海之中,惟余一个念头,只愿那些活动的,都止了生息才好……
“绛云!”
突然,梁宜厉声呵斥,惊得绛云回过神来。绛云怯怯地收了利爪,颤声道:“为什么……”
“丫头,稳住心性。”梁宜道。
绛云点点头,深深吸气。这时,空气中的荷香淡去,馥郁芬芳不知从何处而来,随着空气涌进她的肺腑。这香气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地仙何彩绫身上的瑞香。她不禁想起昨夜之事,想起池玄被使符所伤……
她刚稳下的心神瞬间动摇,全身的血气翻腾,如火燎一般。凶煞妖气刹时蔓延,所过之处,荷花枯朽,游鱼毙命。
“绛云妹妹。”
绛云听到这个声音,脑海中忽生了空白,竟恍惚起来。她呆呆开口,唤了一声:“闰生哥哥……”
来者,正是褚闰生。他看了一眼枯朽的荷花,笑盈盈地走到荷池边,伸出手来。
“上来吧。”
绛云犹疑片刻,终是握上了他的手。
褚闰生稍稍用力,将她拉上岸来,继而摇头叹道:“唉,好好地跑到池子里做什么?”
绛云呆呆望着他,“我……我也不知道……”
褚闰生抬手,点上她眉间的朱红,轻轻一推,嗔怪道:“让你糟蹋我买的衣服。”
绛云吃痛,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捂着额头,不满地跺脚道:“做什么!很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