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的心痛么?”褚闰生拉拉她被泥水湿透的衣衫,“这衣服很贵的!”
“哼!什么了不起!你的钱本来就是偷那地仙的!”绛云愈发不满,“我自己变一套穿!”
“别呀别呀。”褚闰生见状,忙笑着劝道,“衣服脏了洗洗就好了。我不说你就是。对了,大家呢?”
绛云拍拍身上的泥水,头也不抬,伸手一指,“那边。”
褚闰生拉起她的手,道:“那我们回去吧。”
“我的藕……”绛云不甘心地被他拖着走。
“这种时节,藕还不能吃呢……”褚闰生笑着劝道,拉她往众人聚集之处去。
却说众上清弟子一夜休整,却发现少了褚闰生。众人心急,已是四处寻找。如今见他回来,皆露了笑容。几个与他相熟的弟子上前,忙着嘘寒问暖。吴亨走在最前,关切道:“褚师弟,你总算回来了?可有受伤?”
褚闰生笑着,只说自己昨夜入水救人,却被江流带远,迷了路,所以才耽搁了。
众人闻言,皆放下了心,说笑起来。
绛云见此情状,站到了一旁。她又惦记起池玄来,正要离开,却又被褚闰生一把拉住。
绛云皱眉,道:“你说你的话,我要去看池玄。”
褚闰生笑道:“我不是拦你啊,我跟你一起去。”他说完,冲一众上清弟子点了点头,拉着绛云找池玄去了。
众人见他如此,自然以为这二人关系非比寻常,一时间都生了忧色,却不知如何是好。吴亨更是紧皱着眉头,忧愁万分。
褚闰生与绛云到了池玄休息之处,就见他依旧沉睡未醒。
绛云心中愈发担忧,刚要靠近探视,却又被一旁照料的徐秀白拦下。
“你干嘛?”绛云等着他,不满。
徐秀白伸手推开她,道:“一边去,别来碍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绛云跺脚,怒道。
徐秀白双手环胸,道:“我刚让他服药睡下,你休来吵。”
“我……我又不吵……”绛云皱眉,委屈道。
“你不吵他,你吵得是我。我医治之时,最烦有人在旁边。”徐秀白道。
“胡说!你前几次治他,我都在,也没见你分心啊。”绛云反驳。
徐秀白闻言,冷哼一声,“还说不吵。声音挺大的呀。”
绛云闻言,慌忙掩口。
褚闰生见状,笑道:“我们只是来看看。既然师兄没事,我们也不打扰。”他拉起绛云,“绛云妹妹,我们先走吧。”
绛云低头,小心地看了池玄一眼,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
褚闰生望了徐秀白一眼,微笑颔首,拉着绛云离开了。
徐秀白目送他二人离去,又回头看了池玄一眼,皱眉叹气。
此时,薛弘都和施清雯得知褚闰生回来,也放了心。吩咐众弟子稍作休息,整理妥当,便起程回茅山。
褚闰生嘱咐了绛云几句,便由她一人待着,着手帮忙。他刚取了昨夜破碎的船板,想做个担架,吴亨走到了他身旁,开口唤了一声:“褚师弟。”
褚闰生抬头,尊道:“师兄有什么吩咐?”
吴亨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事想问你。”
褚闰生点头,“师兄请说。”
吴亨斟酌再三,开了口:“那位绛云姑娘是妖兽天犬……”
褚闰生闻言,刚要解释。吴亨却打断道:“我不是说她不是。昨夜两位观主也说了,她虽是妖兽,但心念纯良,并不害人。我只是想问……”他顿了顿,神色尴尬,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想问,她是不是褚师弟的……心上人……”
褚闰生听得此话,一时也不知怎么答才合适。
吴亨见他沉默,皱眉道:“男婚女嫁是私事,我本来不该过问。可是……”他又露了尴尬之色,迟疑着道,“可是她与池玄师弟关系甚厚,你可知道?”
褚闰生闻言,心生了一丝笑意,却生生忍住。故意皱了眉,等他往下说。
吴亨愈发严肃认真,道:“师弟,别怪我多事,昔日在茅山之上,她与池玄师弟已是非同一般。前些日子在客栈中,我也见他们相处甚好,想必……想必是定了终身了。呃,绛云姑娘虽是花容月貌,但若她心里有人,褚师弟又何必执着。再者,池玄师弟他也算你师兄,如今又是这般境况,你还是……”他不在往下说,只是问了一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褚闰生强忍着不笑出声来,忙不迭地点头:“明白。”他抓抓头发,低头道,“我不过拿她当妹妹看,多关照她些。没别的意思,吴师兄不必担心。”
吴亨闻言,吁了口气。 “对不住了。是我多心。” 他拍了拍褚闰生的肩膀,讪笑着,自行走开了。
褚闰生这才笑了出来。还真是想不到,平常见吴亨对池玄不善,没想到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果然,面上多不合也好,同门之情仍在,兄弟之间,也本该如此。
说来也怪,如今再听见绛云和池玄的事,以往的不适竟一点也察觉不到了。世间之事,也多如此。落花流水,缘生缘灭。想明白了,便放得下。
他想到这里,只觉通身畅快,轻松无比,愈发精神百倍地做起活来。
半日之后,众人启程,顺着江水往东而行。此处人烟罕至,甚是荒僻。行至日落,终不见村落。众人正准备露宿之时,却见不远处树影摇动,隐现檐角,似有人家。
众人走至前方一看,果然有间宅院。只见那宅院之外,是一片池塘。夕阳之下,红莲如火,美不胜收。宅院外墙爬满三角风,绿意深浓,葱郁可爱。大门之上,朱漆斑驳,门上挂着两只灯笼,随风摇曳。
褚闰生看着这宅院,满心疑惑。荒山野岭,哪来的人家?若说是妖精鬼魅所化,却又感觉不到半分妖气,倒是有灵气清透,隐隐环绕。他又猜想是何彩绫,可这宅子与她一贯所好相去甚远……
正当他疑惑之时,却见宅院门开,两个丫掌灯出来,正要点灯笼。见了这么一群人,两人皆是一惊,窃语了几句。
施清雯见状,望了吴亨一眼,颔首示意。
吴亨忙上前去,抱拳行礼道:“二位姑娘,我们乃是茅山上清派的门人,今日途径此处,只想借贵府休息一宿,并无恶意。可否代为通传,感激不尽。”
丫鬟听罢,含笑福身,进了宅院。片刻之后,一位老者拄着桃木拐杖迎了出来,作揖便拜,道:“不知几位大师远道而来,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但见那老者戴纶巾,着鹤氅,眉发皆白,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待吴亨报了施清雯和薛弘都的名号,那老者愈发恭谨。他引众人入宅,更命人设席款待,不在话下。
席间,老者自称姓白,本也在朝为官。但一心慕道,又值天下多乱,索性弃了官,到这深山老岭修行起来。因家境殷实,如今倒也过得悠然自得。今日得见上清派的两位高功,自是满心欢喜。
席后,老者邀施清雯和薛弘都探讨道法,两人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众弟子一日辛苦,各自回房,自不必说。
褚闰生回房之前,信步在这宅中走了一圈。宅中丫鬟见了他,皆是娇笑不已,私语窃窃。褚闰生倒不羞怯,大大方方地走上去,笑尊了“姐姐”,又说了几句闲话,方才离开。
待他回房之时,却是笑容尽褪。方才一番走动,这白家大宅,除了老爷之外,竟无一个男丁。修道之人,要这么多丫鬟作甚?如此看来,即便不是妖类,也绝非善人……
他想到这里,长叹一声。
作孽,他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睡个觉啊……
一骑绝尘
作者:那只狐狸

白泽 [二]

褚闰生进了房,就见桌上摆着琉璃熏盏。盏中盈着清水,盛着数朵合欢花。床上铺着篾席,挂着纱帐。他慢慢走到床前,仰面倒下。心头万千思绪,待他理清。他自然不会忘记,日间在荷塘中所见到的情形历历在目。妖气凶煞,杀意炽烈,那便是妖兽天犬的真形。
如今,酉符将绛云的妖性全开,她体内的仙家之力,已日渐淡漠。他虽能依靠操纵她体内留存的仙家之力,加以控制,但也非长久之计。而且,那一口血肉,必须取出来才行……
一时之间,申符所言,轻响耳畔:
“你心中一直都有杀欲,不过苦苦压抑罢了。你终究是那杀妖得道的‘普煞仙君’转世……”
时至今日,他依旧在“普煞”的局中么?他丢开这般思绪,深深呼吸。瑞香之气,清馨馥郁,盈入胸腔。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琉璃盏,浅浅一笑。他掐指轻弹,熄了盏下烛火。继而抬手,细细闻着那遍布肌肤的香气。“花贼”,盗百花之香者,名不虚传。
眼前,瞬间浮现出一片蒹葭苍苍,晨光温润,那身着绿裙的仙子笑容明丽。
他虽知道绛云之事皆是她一手造成,但却连半分恨意都提不起来,甚至毫无憎恶和责备之心。她的肆无忌惮和任性妄为,现在想来却有些可爱。何需如此辛苦,掩藏真挚与温善?那满口拙劣的谎话,除了自欺,还能骗到谁呢?
他想到这里,竟不由自主地微笑,待察觉自己的笑意,他微微惊愣,坐起身来。
“好端端地想她做什么?”他摸摸额头,自语着抱怨。
然而,凭他如何制止,回忆却如涌泉一般,侵占他的思绪。她的声音,温暖的手指,柔软的发丝,含笑的眸子……每一段场景,都似在眼前。心底竟生了莫名的温柔甘甜,萦绕纠缠。
正在这时,凉风忽起,房中烛火霎时熄灭,惟余轻烟袅袅,盘桓不去。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只见一名少女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夜色之下,轻烟之中,朱唇明眸,薄纱翩舞,如梦似幻。
恍惚之间,那少女身子一软,靠近了褚闰生的怀里。
少女甜美嗓音在他耳畔响起,柔腻婉转地唤着:“公子……”
少女如兰之气,引得他颈上微温。纤指温软,探进他的衣襟,拂过肌肤,带出旖旎暧昧。
他低头微笑,开口道:“又是这样……就没别的手段了么?”
少女柳眉微蹙,娇嗔道:“公子何意?”
褚闰生抬眸,含笑望着她。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他聚力起掌,击向了那少女。
少女防范未及,被击出了门外,倒在地上。她挣扎一番,却无力起身。
褚闰生悠然走出了门外。只见庭院之中,弥漫着淡淡雾气,混着异样甘甜,销魂蚀骨。
果然有诈。他笑容中略有不屑,踱步走到那少女身前,带着戏谑,道:“凭你这样的姿色也敢碰我?再修个一百年吧,妖精!”
他说完,再次起掌,正要击下。忽然,脚下窜出数根枝条来,要缚他双手。他闪身避开,剑诀一挥,那些枝条瞬间断裂,消失无踪。他站稳身形,却发现方才那少女已然不见。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迷雾中响起,道:“真想不到,你我再见,竟会是这般场景。”
褚闰生看着那渐渐清晰的身影,警惕万分。
只见一个白眉白发的老者拄着桃木杖,自雾中而来,正是这宅院的主人。他慈眉善目,笑意温和。
褚闰生却觉他眼神之中,隐含锐利,似是洞悉万事。一时间,也不敢贸然攻击。
老者双手拄杖,上下打量了褚闰生一番,点头笑道:“久违了……普煞仙君。”
褚闰生望着他,隐有疑惑,并不知在何处见过此人。但听他语气口吻,却是相熟。
老者见他疑惑,笑道:“老朽幻化人形,你未曾见过,也难怪认不出。”他拄杖颔首,“老朽并非姓白,而是昆仑之上白泽是也。”
褚闰生听到他自报家门,眉宇之间立现惊愕,脑海之中,诸多回忆一一浮现,骇他心神。
……
但说此时,绛云在房中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先前一进宅中,褚闰生就嘱咐她,千万不可“守门”,免得惹主人家不快。可她又无需睡眠,如今一人待在房内,不免寂寞无聊起来。又想起白日里的种种,愈发心绪烦躁起来。她索性起身,推门出去,却听梁宜的声音响起:
“丫头,都这个时辰了,别去打扰病人。”
绛云闻言,站定了步子,沉默片刻,道:“昨夜,是不是我伤了池玄?”
梁宜笑答:“不是告诉你不是了么?”
“肯定是……”绛云皱眉,“我是笨,但是有些事情还想得明白。如果不是我,为什么你们都阻着我见他。”
“丫头你多心了。”梁宜道,“既然这样,你就去看上一眼吧。”
绛云依旧沉着脸色,沉默着点了点头,往池玄的房间去。
她没走几步,就见着宅院之中白雾忽起。雾中兰麝芬芳,氤氲晕染,慑人心魄。绛云心知有恙,忙开了自己的灵慧魄,稳住心神。她抬眸再看,雾已渐浓,难辨去路。
她心中愈慌,凭着印象疾步往前,到池玄门口时,她也顾不上敲门,推门便入。
只见房中多了三个少女,皆盛妆娇颜,袅娜风流。三人围在池玄的床边,正解他衣衫。
绛云见状,亮出利爪,纵身上前。
那些少女察觉杀气,四散开来。
绛云怒目,瞪了那些少女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池玄。他依旧沉睡,对发生之事并无所知。绛云只见他衣衫零乱,肌肤苍白如霜,肤下血痕隐隐。那原本清透凛然的罡气,微弱得无法察觉。
一时间,心疼愤怒不可自抑,激得她全身轻颤,目露凶光。
“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对他!”她厉声喝道。
那些少女却毫无恐惧之意,只娇笑道:“呀,原来他是姐姐的,那可真是失礼了。”
“好姐姐,这么好的食粮,分我们一口罢。”
绛云闻言,愈发愤怒:“住口!再胡说我就不客气了!”
少女们面面相觑,又笑道:“姐姐不愧是妖兽天犬,护起食来,当真凶悍……”
绛云利爪一挥,一道红光如刃,迫杀而去。少女们慌忙闪避,面露了惊骇之色。
“姐姐,你我才是同类,何必为这人类伤了和气。”少女开口,劝道。
“谁跟你们是同类?!给我滚!”绛云怒道。
“我等也曾听过,姐姐被仙家所制不得自由之事。姐姐好可怜呀,怕是久未尝到血肉的滋味了吧?”
少女说罢,又娇笑起来。
“呸!我乃凤麟洲普煞仙君座下,素来吸风饮露。血肉浊物,我才不吃!”绛云愤愤道。
“不吃,不代表不喜欢吃呀。”少女中有人说道,“好姐姐,快想想吧,那温血甘甜,生肉柔腻,岂是风露能比?待食罢血肉,再吮其骨髓,最是妙不可言……”
绛云本是怒不可遏,听得这番话,竟略有恍惚,心底升起一丝莫名骚动,叫她失神。不知为何,一时之间,口干舌燥起来。
梁宜急道:“绛云!莫听莫想,稳住心神……”
绛云只觉梁宜的声音渐轻,几不可闻。耳畔惟有那少女言语,清晰非常,道:
“况此人素有道行,清净绝伦,更是上品。其血肉滋味,远胜常人。倘若再能吞下他的精元,添寿之余,更长妖力……”
随那话语声声,绛云忽然忆起往事来。金门山上,全族会集,留那未死的猎物玩耍。追逐、撕咬、咀嚼……何等欢愉。血肉入喉,滋润全身。那种滋味,清晰无比,犹在昨日。绛云不自禁地看了池玄一眼。此刻,竟完全看出另一番景象来。那肌肤温热,触手可知。血脉流动,亦可察觉。呼吸脉搏,都撩她心弦,渐而腹内生饥,叫她不自觉地露了利齿。
那些少女见状,都露了笑容,去了怯意。见绛云不举动,那些少女嬉笑着上前,拉起她的手,贴上了池玄的胸口,怂恿道:“人吃牛羊,妖啖凡人,本就合乎天理,姐姐何必苦苦压抑?便由姐姐先动口,余下的再赏我们,如何?”
绛云只觉他起伏呼吸并沉缓心跳,伴着体温一齐自掌心传来,一瞬间撼动她心神。
她不由想起那雨夜,山洞之中,他也是如此重伤昏睡,想起他带着浅淡悲凉,对她说:“我只怕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又想起客栈之中,他垂眸浅笑,让她按上自己的脉搏,道:“你把脉看看。”
更能想起落在唇上的温热,想起他沉声说:“最后一程,我要你在我身边。”
刹那,她的脑海清明起来,放在的躁动消褪大半。此时,梁宜的声音也清楚起来:
“……绛云!”
绛云猛地抽回手来,不住喘息。
身旁,那些少女又道:“姐姐,咬下去罢……”
绛云闭目,努力稳下心神,她颤声道:“小宜……我怕我克制不了,你帮我……”
她话音一落,周身漫出金光隐隐。待她再睁眼之时,方才的妖性全消,眉目之间有了几分傲然笑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我便看看你们的真形!”她抬手,正声道。一把拂尘凭空出现,落在她的掌中。
那三名少女见状,自知不妙,纷纷退开。却听她的声音响起,道:“命魂拘索,七魄封禁!灵慧魄!”
话音落时,拂尘抖落一片金光。少女们被那金光触及,皆是惨叫出声,伏地不起。转眼,少女身形消失,地上惟余了狐狈狍子之流,不堪入目。
她冷哼一声,道:“净是些不入流的妖物……”她忽又察觉什么,转过身去。只见池玄竟已苏醒,正惶惑不解地看着眼前之事。
她含笑,坐上了床沿,伸手替他拉上衣衫,道:“差那么一点,你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呐。”
池玄细细看她,虚弱道:“梁高功?”
她点点头,“乖,休息罢。”她说着,抬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他只觉一股暖流涌进,化去身上痛楚,模糊意识,一时间又昏睡过去。
她轻轻替他盖上被子,又将拂尘一挥。金光如帐,将床铺罩起。待做完这些,她方才起身,踢开那些妖物,往门外去。
……
此刻,宅中雾色更浓,迷人视线。
褚闰生望着眼前的老者,愈发紧张。
那老者笑道:“上次一别,也有几百年之久了罢。没想到仙君又换了一副形容,老朽先前还不敢相认,方才看到仙君手段,才敢确定。”
褚闰生道:“老先生真会说笑,我哪有什么手段,只是寻常一击罢了。”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美人在抱,兰麝魅香,也惟有仙君这般人物,才下得了如此狠手。”
褚闰生闻言,低头笑道:“先生此话,是说我不懂怜香惜玉?”
“不敢不敢。”老者深深吸了口气,道,“天香祥瑞,果然不同寻常。不过,仙君莫怪老朽多言。天干玄兵,地支使符,互为阴阳,相生相辅。此二物的主人,若是同性,必为金兰。若幸而为异,定成夫妻。仙君切莫生了妄念,自讨没趣。”
褚闰生听得这番话,略有不悦,却只笑道:“老先生,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老朽通天下精鬼之事,达万物之情。仙君若有不明白之事,何妨一问?”老者笑道,“还记得,老朽昔年定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天下凡有能找到老朽之人,便可向老朽提三个问题,老朽知无不言。那日,仙君找到老朽,所询之事,老朽至今记得……”
褚闰生皱起眉来,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老者道:“第一,天下可有克制广昭仙君罡气之物?老朽答曰:大荒之地金门山上妖兽天犬。”
“第二,天下可有毁元神而不伤魂魄之法?答曰:定魂咒法。”
“第三,天下可有战胜雷部诸将之法……”
褚闰生心中已是躁动不已,回忆如潮,恍然如梦。
“答曰:惟雷将降雷,不为所伤。”
老者所言,一字字撞入心坎,让褚闰生的眉头愈发皱紧。
老者说罢,含笑望着他,道:“如今,这三件事,仙君可一一做到?”
褚闰生尚未开口答应,却听一旁有人应道:“原来如此。”
他辨出这声音,转头望去,就见绛云手执拂尘,踱步而来。她面带笑意,举止端雅,不似以往。他立刻明白其中奥妙,不禁愈发担忧惶恐。
老者看着那出现之人,也微微皱了眉,不再多言。
“绛云”慢慢走到那二人面前,含笑站定,开口道:“老先生,不知你那不成文的规矩,现在可还有效?我也有些不解谜题,想请老先生解答。”
老者沉默片刻,展眉笑道:“姑娘请说。”
“第一:老先生是如何隐去这宅中妖气?”
老者笑答:“只需在院中四墙贴上《道藏》经文,即可。”
她点点头,又问:“第二,太上圣盟要《道藏》经文何用?”
老者答:“集齐《道藏》于泰山封禅,便可号令天下妖物,得助于九天仙神。”
她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继而道:“第三,如何能得神兽白泽之助?”
老者闻言大笑,“惟明君尔。”
她听罢,点头,“多谢老先生解惑。如今,就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神兽白泽,有些什么能耐罢。”

白泽 [三]

“多谢老先生解惑,如今,就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神兽白泽,有些什么能耐罢。”
老者闻言,笑道:“姑娘,你应该先问问如何打败老朽才是啊。”
他说完,摇头叹了口气。此时,雾色更浓,他的身形模糊,似是消散在了雾中一般。只听他的声音响起,虚幻空灵,只道:“此宅合《道藏》经文之力,布下道坛。若能找到破解之法,自可逃出生天。”
此话说毕,周遭再无声响,安静如鸿蒙初开一般。
“绛云”轻叹了一声,笑道:“大意了啊。”
褚闰生听得这话,却不敢轻易应答。
“绛云”踱了几步,这宅院已是去路难辨,东西莫分了。她含笑,开口道:“普煞仙君,这区区道坛,对您而言,不过雕虫小技吧?”
褚闰生望着她,这才开了口,“我不是普煞。”
“何必否认?”“绛云”踱步到他身边,道,“你放心,这丫头的神识被我压制,你我所言,她半句也听不到的。何不跟我实话实说?”
褚闰生微微皱眉,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普煞。”
“绛云”淡淡一笑,道:“你可知元神为何物?”
褚闰生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只得摇了摇头。
她幽幽道:“元神,乃力量之本源,无形、无质、无识。元神之影,号为魂魄。故而世间凡有魂魄之物,皆可修炼仙道,炼化元神。说是‘炼化’,实为‘回归’。恰似滴水入海,微尘归土。这便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世间万物,终又化一,回归于道。”
她顿了顿,又道:“万物皆有轮回,命魂住胎,化生七魄。赋你神识,令汝有情。人死之后,七魄消亡,今生之事,便如云烟。这区区一世的念想,怎敌得过那‘元神’之力。”
褚闰生听罢,笑着开口,道:“梁高功说得实在玄妙,弟子愚钝,似懂非懂。不过,梁高功话里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一些……”他笑意渐消,道,“无论我怎么抗拒,都会被‘普煞’的元神影响,对不对?”
“绛云”点头,“没错。”她又叹了一声,道,“那种种执念,早已融入元神之中,潜移默化之下,你终有一日不再是你。”
“我不会。”褚闰生皱眉,答道。
“绛云”面露微笑,道:“你现在当然不会。你的‘元神’还未齐呢,对吧?”她说话时,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