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笑了起来,“是啊,他杀妖是为了济世,是为了救人,所以他没错。我们活该被封在这金轮之中,受那万劫不复之苦。哈哈哈……”
他虽是大笑,但那笑声凄怆。随他笑声,无数精魂悲鸣,煞气愈强,厚重压抑。
商千华轻叹一声:“睚眦,你神识恢复之时,便破解了金轮的咒法,不仅是你,这金轮之中的所有魂魄都能来去自如。为何不归地府,再行造化
?尔等虽有罪孽,却受不可超生之刑,想必地府会酌情处理。”
“归地府?转世投胎么?”睚眦冷笑,“真可惜,小王心中早已没有这般念头。”他抬眸,望向了褚闰生,“我也要让他尝尝,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
“睚眦必报,果不其然。”商千华摇了摇头,“既不愿转世,我便赐尔等魂飞魄散罢。”
睚眦闻言,锁眉,“雷将,你别忘了,我等不是魔物。”
商千华点了头,“今日不是,他日难说。”
睚眦见她如此,冷冷笑道:“擅自行雷,毁魂灭魄,你不怕承负?不怕失了仙籍,灭了道行?”
商千华淡然道:“这金轮循邪法炼制,拘魂索魄,扰乱轮回。尔等本是苦主,却弃了轮回,以妖力祸害天下。此事错综复杂,对错难分。凡人无力管,地府不便管,若我雷将还坐视不理,岂不枉顾了无辜生灵。我今日以雷电灭却一切,的确算不得正义,却不失为一个解决之法。他日承负,我一人承担,绝无怨言。”
听得这番话,睚眦不禁回想起百年之前,西海之上,那孤身阻挡万千水族的仙家。何其相似的两人?不算正义,毫无道理,却义无反顾。何为天道?何为义理?不正如他当年所言:世间万物,弱肉强食,胜者为道……他想到这里,生了凄苦笑意。
“天道贵生,无量度人。”商千华念罢,抬起手来。掌上紫青双珠旋绕,牵出电光隐隐,她朗声,喝道,“九霄八荒,诸魔降伏!雷殛!”
双珠猛然相撞,刹那之间,雷声轰鸣,震耳欲聋。电光如练,交织成网。这番景象,于那朗朗晴空之下,竟是壮烈无比。那战意骁勇,可令众生拜服。
方才那些凄厉嘶嚎的精魂,竟都现出了恐惧之色,纷纷仓惶闪避。
褚闰生不可自抑地轻颤起来,心底的恐惧如此清晰。雷电,乃天地之间至强之力,即便他元神已开,也绝不是雷将的对手。他召商千华前来,本是为了牵制对手,伺机带走金轮,召回幻火。本料定了以雷将的身份,她断不会对金轮下杀手。没想到,事情竟演化至此……莫非今日,他只能眼看着万千精魂覆灭无形,金轮毁在雷电之下?
他努力止住颤抖,思考着对策。忽见一支羽箭激射而出,直袭向了商千华。商千华察觉到那攻击,却纹丝不动。那羽箭在她身旁数丈之处被雷电击断,颓然落地。
射箭之人,正是徐秀白。他执着弓箭,冲入了雷电交织的网中。
睚眦见状,慌忙道:“弟弟,别过来!”
徐秀白瞪他一眼,道:“住口!谁是你弟弟!”他转过头去,冷声道,“你若有事,我无法向盟主交代,如此而已……”
见他闯入,商千华缓了雷电,轻念一声:“天纲缠缚。”
话音落时,万千丝线涌入雷网之中,将徐秀白绑缚了起来。她轻轻一提,徐秀白被拖出了雷阵,缚在了半空之中。
“商千华!你放开我!”徐秀白怒吼。
商千华看他一眼,神色之中再无笑意。她一语不发,又望向了地面上的睚眦,继续施法。
褚闰生看着眼前的景象,心绪紊乱,半分也无法冷静,又何谈思考对策。他不禁举步上前,喃喃自语:“不行……不该是如此……”
这时,有人一把拉住了他。褚闰生转头,见拉他的人,正是张惟。
张惟满脸疑惑,开口道:“师侄,你这是做什么?”
褚闰生只是望着他,却不知如何回答。
张惟静静看着他,又望向了睚眦一方。雷电之中,精魂悲恸,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问道:“师侄,莫非这些精魂中,有你相识之人?”
褚闰生微微一惊,不置可否。
张惟却微笑了起来,道:“这样我就明白了……”他松开拉着褚闰生的手,仿佛自语般道,“所以,我问你金轮之事,你诸多搪塞。所以,池玄才会破我道坛,放出金轮……”
他轻叹一声,笑道,“被拘在金轮中的魂魄,大多失了本性,惟剩煞气怨恨,难免祸害世人。难道是因为我常把‘降妖伏魔’放在嘴上,你们才不敢如实相告?我在你们眼中,便是如此不近人情之人么?”
褚闰生听他这么说,只得尴尬笑笑。
张惟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或许我有办法解救这些魂魄……”
这句话,让褚闰生惊讶不已。
张惟不再理会他,上前了几步,朗声对商千华道:“仙子且慢!”
商千华闻声,低头望向了张惟。
张惟抱拳行礼,道:“天道贵生,这些魂魄尚有解救之法。还请仙子暂缓雷殛,容我一试。”
商千华微微思忖,收了雷电。
张惟提起手中笔来,在手腕轻轻上一划。这一划竟破开了血肉,鲜血顺着笔尖洒了出来。
“血箓灵符?”商千华认出那术法,道。
张惟将那染血之笔捏在手中,慢慢走向了那万千精魂,口念道:“血箓封精鬼,灵符镇妖邪。”他念罢,提笔而书。鲜血凝为云篆文字,浮在空中,将那些精魂包围了起来。
褚闰生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稍稍放了心。他看着张惟的背影,不竟心生了笑意。张惟既是与池玄一起长大,受那至清罡气影响,又岂会是冷酷之人呢?老成精明,不过表象。那骨子里的厚道单纯,他怕是自己都没发现。
褚闰生的笑意刚展开,忽然又敛住了。元神一开,
他便知道了很多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血箓灵符,乃舍己之技……
……
但说此时,客栈之内,池玄与姜希对峙,两人未曾出手,却已僵持了半个时辰之久。
绛云站在池玄身后,暗暗为那罡气赞叹。没错,便是这样的罡气了。昔日,聚窟岛上,她找他寻仇,便被这罡气阻挡。坚如盾墙,不可侵犯。她偷笑着,看了姜希一眼。就凭这妖精,根本没办法突破罡气,真是自不量力。
姜希察觉绛云的笑意,也察觉了力量的悬殊。眼前之人,不过二十上下,何以有如此道行。难道今日,他要无功而返?他望向绛云,心头百感交集。虽知道没有取胜之机,却不愿退让半步。
忽然,池玄咳嗽了起来。
绛云一惊,不禁担心起来,正要询问。他却无力地跪□去,咳得愈发厉害了。空气中,隐隐有了血腥味。绛云的心口猛地一紧,忙蹲□去,扶着他。
然而,她的手尚未触及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她满心不解,惶惑无措。这才察觉,方才他咳嗽之时,罡气之壁已然瓦解无踪。姜希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挥出镰风,直袭而来。便是池玄这一推,让她避开了风刃。下一瞬,她便看见,风刃划过池玄的胸口,鲜血飞溅而起,染得她眼前一片猩红。
空气中的血腥味,呛得她无法呼吸,扰乱她的思绪。她看着池玄倒地,听到姜希嘲讽道:“你道行虽高,可惜这凡人的身子不经用啊。”
池玄的咳嗽未止,竟呛出了鲜血来。
姜希踱步,走到他面前。“下次转世,记得选个好身子。”他笑着说完,抬手,欲行杀招。
那一瞬间,周遭红光漫延,迷人视线。一股浓烈妖气盘踞四周,带出杀意森冷。
姜希体内的妖气竟被引动,一时间心内狂躁,不可自抑。他转头,就见绛云站直了身子,冷冷望着他。
“你敢伤他……”绛云开口,语气之中满含杀意,叫人心寒,“你竟敢伤他……”
姜希努力稳住躁动的心绪,严阵以待。
绛云手上指甲暴长,化为了利爪。她纵身而上,狠狠挥爪,攻向姜希。
姜希的妖力全然不受控制,无力相抗。他只得跃起,勉强避开。
绛云的攻势不收,利爪牵出五道红光,红光所及之物,无不被切开。刹那的功夫,客房的屋顶崩坏,墙壁碎裂。巨响引来了客栈之中的人,只是,他们只是稍稍靠近,双瞳便被妖气染红,皆变得暴戾狂躁。他们互相叫嚣推搡,不一会儿,竟混战起来。
姜希见状,眉峰紧锁。天犬现世,必有兵戈。这妖兽的妖气,可引动万物杀念,凡天犬踏足之地,必然众生灭绝。世上
能克制这妖气的,少之又少。
他抬眸,看着面前那神色冰冷的少女,竟觉得有些恐惧。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仙家驯养的没了牙的小狗,如今看来,是那仙家封住了她的妖性才对。比起这妖兽,那个仙家,怕是更厉害百倍……
绛云见姜希生了惶恐之色,冷笑起来,“原来,你也会怕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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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狐狸:绛云MM,你终于暴走了……
绛云:=皿=########
那只:莫不是……狂犬病发作?
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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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我对不起大家啊!单位组织演讲朗诵比赛,我不仅悲摧地被选中去演讲,还要兼职主持人……我每天都很努力地写主持稿……吐血……
[池玄:学我……]
咳咳,还有就是,我突然发现,现在的闰生弟弟好陌生,我不知道他会干什么。我一度怀疑,我的人物崩了……汗汗汗~~~
[闰生:……]
不过!没跑出大纲还是万幸~~~我会努力的!
下面继续保持2~3日一更的速度。那么,为什么不日更呢?因为……因为其实我还是有抽空写另一篇文的……
[那只:借口!]
咳咳,下期预告!!!
张高功如何吃便当……
[张惟:我等这个便当很久了……饿死我了……]
[那只:……]
[狐狸:ORZ……]
旧识 [四] ...
在那森冽的妖气之下,姜希只觉体内妖力横冲直撞,血脉仿佛要沸腾起来一般,莫名的杀意自心底燃起,让他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绛云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利爪,道:“清风所化的妖精,撕开来会流血么?”
她说话之时,周身妖气愈发厚重。房内摆设的几盆花草耐不住妖气,早已枯朽。周遭混战的众人,也渐渐被那妖气扼断了呼吸,倒地挣扎起来。
姜希皱眉望着绛云,知道不宜再战,但心中的不甘叫他无法抽身离去。
绛云正要攻击,却听梁宜斥道:“笨丫头!还不住手!”
绛云闻言,攻势一缓。她皱眉,不满道:“拦我干嘛?你跟他也有仇,我替你杀了他,岂不大好?”
“你杀他我才不拦你,这儿其他人可是无辜的。不造杀孽,不惹是非。这句话,你忘了?”梁宜道。
绛云沉默。空气中的血腥味涌进她的肺腑,让她的愤怒无法消褪一分。妖气随她的愤怒流窜,不受控制。
这时,池玄起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绛云一愣,回头望着他。
池玄的气息凌乱,脸色苍白如纸。神色已是疲惫不堪,应是勉强聚了力气,才站起身来。
绛云心头一颤,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够了……”池玄开口,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两个字来。
绛云目光微微往下,就见鲜血已染透他的衣衫,顺着衣角往下滴。那殷红之色,染进了她的瞳孔,让她的模样愈发妖冶。她带着怒气,道:“不够!”
池玄的手指微微扣紧,又重复了一遍:“够了。”
绛云望着他,只觉一股清透的罡气顺着手腕,渗进脉络,蔓延全身。渐渐熄了她心底的怒火……
池玄见状,知道她已无碍。心神一松,便再无力支持,往下倒去。
绛云伸手,抱他在怀里。她扶他坐下,沉声道:“你不痛么?”
池玄望她一眼,道:“痛。”
绛云听得这句回答,心中隐隐不满起来,嗔怪道:“既然痛,就不要勉强来拦我啊。”
池玄垂眸,“尚有余力,不算勉强。”
绛云听罢,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这句话到底是说他平安无事,还是说她的妖力不足为惧呢?她现在,该高兴,还是生气?她眉头紧锁,满脸茫然,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
“丫头……”梁宜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你先看看周围的情势再想他的事吧。”
绛云闻言,回过神来。此时,周遭妖气已渐渐消褪,方才被险被妖气扼杀的众人得以喘息。姜希也已稳下了真气,不复方才的仓惶。
绛云正要起身应对,却听梁宜道:“丫头,此事
因我而起,你便让我来解决吧。”
绛云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
此刻,姜希已然恢复,正要再行攻击。待他再看向绛云时,却隐隐察觉了异样。面前的少女,再无方才的妖冶凶狠,反倒透出了一股沉静肃穆之气。
她抬手,道:“兵魂招来!”
一颗明珠凭空而现,浮在了她的掌心。她握住明珠,轻轻一挥,珠子化作了拂尘,抖落点点金光。她将拂尘一挥,金光遍撒,被那光辉触及之人,无不沉沉睡去。
姜希见状,不禁唤道:“梁宜?”
“‘阴魂不散’四个字,形容你就再恰当不过了。”她开口,道。
姜希的神色中欣喜异常,“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我并非避而不见,只是寄宿于他人之身,不便现身罢了。”她回答。
“你为何会被困在这天犬身上?可是有人对你不利?”姜希追问。
“你这是关心我?”她问道。
姜希点头,“自然。”
她忽然笑了出来,“既然知道我被困,肉身被伤,我亦不可幸免。方才说要毁这天犬肉身的人,又是谁?”
姜希哑口。
“呵呵,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我还是挺了解你的。”她笑着说道,“妖孽就是妖孽,何为关心,你恐怕到死都学不会。”
姜希沉默片刻,开口道:“只要你记起来……”
“三十年前我便说过了,你等不到那一天。”她冷冷回答。
“为什么你不愿记起来?你是湘儿!若你记起来,就不会恨我!”姜希语带悲愤,如是道。
她听罢,笑得讥嘲,“三十年前我也说过了,我不是阮湘。”
“你是!无论你转世多少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你!”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来,道,“只要你吞下它,便能想起前世种种。湘儿,这一世,我能让你长生不死,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她的眼神之中刹那有了厌烦,“你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若我一生都不愿意想起,你便杀了我,再寻我的来世么?”
姜希摇头,“不……”
她不加理会,继续悠然道:“有时候想想,我还真该谢谢你。若不是你这般痴狂,我也不会拜入上清门下,学得定魂咒法。”她踱了几步,“姜希,我是梁宜。而且,永远都是梁宜。你要想见阮湘,唯有杀了我,……”她扬眉一笑,“我看,你怕是没这个能耐了。”她拂尘一抖,万千金光纷飞。
姜希忙旋身闪避,躲开那些金光。
“命魂拘索,七魄封禁……”
听她念起这段话,姜希面露戚色,轻叹一声,瞬间化作了清风,消散无踪。
她笑着摇头,眼神之中,满是不屑
。她静待片刻,确定姜希不会回返,举步走到了池玄面前。
此时,池玄的伤势更重。他本就受了风寒,高烧未退。如今更受外伤。其中痛楚,不言而喻。
她蹲□来,抬手替他把脉。片刻之后,她开口道:“你时日无多。”
池玄轻轻咳了几声,无力道:“我知道。”
“修道之人,看淡生死,并不奇怪。不过……”她顿了顿,道,“如此短暂,当真无悔?”
池玄淡然道:“不算短。”
她笑得温柔,手中拂尘一抖,金光如线,蔓延开来。片刻之后,金光缚着一只麻雀回返。
她手捏着那只麻雀,道:“取这只鸟儿的命魂加注你身,就可止你痛楚,增你阳寿。若施法得当,想要长命百岁,倒也不难。这与凡人杀生吃肉并无不同。只要你点头,我便为你施法。”
池玄看了她手中的雀鸟一眼,沉默不语。
“先前你不也曾受那‘徐秀白’的医治。他愈你伤口,用得是麟脂。不杀麒麟,何来麟脂?莫非,背着你杀就可,当着你的面就不可?”她摸了摸那麻雀的小脑袋,笑道,“池玄,你也是如此虚伪之人么?”
池玄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指松开,麻雀扑腾了一下翅膀,仓惶飞走。
“我并不戒荤腥,只是更喜欢吃素。我也不戒杀,只是没遇上想杀的人……”池玄开口,语气波澜不惊,“高功若愿意为我续命,我欣然从之。可如今,高功不过是试探我罢了。”
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道:“以前只知道你说话刻薄,没想到这性子还挺讨人喜欢的嘛。嘻嘻,你放心,用这丫头的身子,我使不出那般高深的咒法。还是先去看普通的大夫,再看看要不要给你熬碗猪肝汤吧。”
她说完,轻轻将手中拂尘一抖。拂尘化作点点金光,飘然消失。她阖起双眸,待再睁开时,眸中全是忧虑。
两人对望良久,却是无语。
周遭昏睡的众人陆续醒转过来。受方才咒法的影响,众人皆感昏聩,全然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何事。待意识到眼前的事态,纷纷惊愕。客栈中的其他人也不明就里,惊呼妖邪作祟。一番忙乱后,才安定了下来,请来了大夫,替众人诊视。
……
却说,数十里之外,高山之顶上,煞气森森,骇得百鸟惊飞,兽群奔突。晴空朗郎,雷电交织,更勾勒出一副诡异天象,叫人不寒而栗。
张惟以血画符,正在做法。
商千华看着那血色云篆排布开来,引动封印,不禁开口道:“度化这万千精魂,的确是大功德。但‘血箓灵符’需耗费自身性命,你还是三思为好。”
张惟颔首,笑道:“多谢仙子关心。不过,此事与功德无关,不过是‘当仁不让’罢了。”
商千华闻言,“这……”
“力所能及,总要一试。”张惟说罢,继续施法。
听到这句话,褚闰生却有些惊讶。他曾听一个人说过同样的话。不久之前,他曾劝过池玄,不要再管幻火的事。那时,池玄也是这样答他。
于是,他便又忆起张惟与他对弈时说过的话来:……争强好胜,难免作茧自缚。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我一直想着要与池玄一较高下。却忘了,成为高功的那一日起,我就该以本派兴衰为念,师门荣辱为重……
池玄曾出手,破张惟的道坛,营救幻火。虽未成功,但此事对张惟来说,平时并非如他口中说得那般轻巧。所以,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功德,更不是什么当仁不让。他自始至终,只想要证明些什么。
褚闰生苦笑。这般心绪,他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然而,元神一开,他反倒明白了许多。不甘不服、既敬且畏,他知道,只要那人存在于世,他便不得安宁……胜过他,一次也好,说不定就能化解这些莫名的情绪。
他思索之时,张惟已写下无数云篆。那血红文字悬浮于空,环绕成圈,排布为阵,将睚眦与一众精魂围困起来。
睚眦见状,怒道:“区区一介凡人,凭这雕虫小技,也想困我?!”
张惟并不应他,闭目凝神,手掐起青灵诀。一瞬间,血字绽光,灵气满盈。精魂受那灵气所迫,无不挣扎。煞气与灵气交缠相斗,互不相让。
商千华见此情景,飞身落地。她一掌抵在张惟的后背,将真气渡给他,嘱道:“我替你护住心脉。小心煞气,切莫勉强。”
张惟并不应答,只是点了点头。
睚眦只觉周遭的压迫愈强,灵气炽盛,渐渐让他神识湮灭。心头,不甘和恨意纠缠,让他死命保有最后的几分清明。他抬起手来,掌心出现了一枚白净晶莹的砗磲珠子。
他将珠子捻在指间,对准了张惟和商千华,激射而出。
“血箓灵符”之阵尚未完成,这珠子竟破出了灵气的障壁。珠子搅动水气,凝聚成流,缠向了张惟和商千华。
商千华见状,掌中双珠飞旋而起,生出一道雷电,击碎了那珠子。
众人刚放下心来,却见数十精魂竟从阵中涌出。原来,那砗磲珠子将那“血箓灵符”之阵破了一个小口,为精魂开了通路,水流之击不过障眼之法。
商千华皱眉,对张惟道:“既然阵法已破,便是它们命数该亡。趁你性命未伤,收法吧。”
张惟此时已有了疲惫之色,额角也隐隐挂着汗水。他
摇头,道:“还未到收法之时……”他言罢,提笔蘸血,凭空而画。瞬间,无数殷红长纂破土而出,红幡飞扬,于那“血箓灵符”之外,又布下了一层道坛。精魂又被第二重道坛所困,无处可逃。
只是,这一番布阵,张惟却困在了“血箓灵符”和道坛之间,置身于无数精魂之中。这般情状之下,商千华虽有行雷之力,却也难以出手。
张惟立在阵中,众妖精魂无处可逃,便皆盘踞在他身边。精魂虽无形,但那煞气却有如利刃,刺入肌骨,痛彻五内。他强忍那煞气之伤,专心做法。
阵外,褚闰生看着这般情形,心情愈发纠结。若是他还是先前的“褚闰生”,既无能力,便也不会有这般困恼。可如今,他知道如何唤回幻火,知道如何将精魂煞气压制化为己用,更知道如何破除“血箓灵符”……可是,照商千华方才的态度来看,她决不会任由他拘魂索魄。若不能引渡这万千精魂,她便会以雷电将金轮击毁,灭却因果。如果现在出手阻止张惟,便是将幻火推上了绝路。可若不阻止,照眼前的局势来看,张惟非死即伤。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要怎么选才是正确的?
这时,他忽然忆起了什么。冰冷的霜华之中,有人曾笑着对他说:……那红毛小子是你师弟,你护着他理所当然。这世上,哪有放着亲友不管,反护着旁人的道理?……
只是想起这些话,他的心便安定了下来。是啊,哪有放着亲友不管,反护着旁人的道理……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看下去。
张惟做法又过片刻,漫天血字聚合起来,灵力如网渐渐收紧。精魂无不被那股力量压迫,聚拢向了一处。
睚眦只觉所有精魂都冲他压来,厚重异常,最后一丝神识也无力支撑,破碎开来。他意识消失之时,望见了阵外被缚的徐秀白。他勉强挤出笑意,最后唤了一声:“弟弟……”
骤然之间,血字凝聚,光华耀目。待光芒褪尽,道坛之中,惟余了一环金轮。细看之时,轮身之上,烙上了殷红血箓。精魂的煞气,竟是半分也感觉不到了。
张惟这才放松下来,握住了手腕上的伤口,大口地喘息。他望着面前的金轮,略有些得意地笑笑,自语般道:“我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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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啊,广昭/池玄童鞋,你是多少人心中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