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情景,褚闰生终于想明白了。当日段无错将卯符留在他们身边,他也曾质疑这番举动。如今想来,卯符炼制金丹,全身的血液都是药液,留她在侧,自然无惧病痛。再来,若是真遇上危险,卯符被牵连之下,请何彩绫相助,必然惠及他们。
他想起那句“听师傅的没错”,不禁生了笑意。真的,每一步都算准了……
他休息了片刻,待药液流遍全身,解去痛楚后,便下了床。虽说何彩绫无意寻仇,但此处并非久留之地,何况,池玄和幻火都受了伤……
他推门出去,没走多远,就见绛云蹲在一间房间前,抱着膝盖抽泣。
他看看四周,思忖了一下,含笑走了上去。他蹲下身来,拍了拍绛云的肩膀,道:“喂,你蹲着做什么?不会又是守门吧?”
绛云抬头,看到他时,哭得愈加伤心。她哽咽着,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因为你什么?”褚闰生笑问。
“幻火是因为我才变得那样的……他让我取金丹……我……我不肯……然后,我还背叛你……”绛云哭着,说得语无伦次。
褚闰生叹口气,“啊……绛云妹妹,我真的不明白你说什么啊……”他伸手,拉着绛云起身,又指指她身后的房间,“这间谁住?”
绛云老实回答:“幻火……”
“那正好,一起进去看看他吧。”
绛云听到这句话,猛地摇起头来。
“你怕什么,不是有我在么?”褚闰生开口,劝道。
“不行……”绛云摇头,“他……”想起先前那番可怖景象,绛云不禁全身颤抖起来。
褚闰生微微皱眉,刚想再说什么。这时,池玄的声音响起:
“她受煞气影响,一时间止不了恐惧,你别逼她了。”
褚闰生转头,堆了满脸笑容,道:“师兄看来没什么大碍了,太好了。”他意识到自己正拉着绛云,便顺势将她往池玄身旁一送,道,“若是害怕,待在师兄身旁最好不过。”
他也不等那二人说话,自顾自转身,一把推开了幻火的房门,朗声道:“幻火,吃饭了!”
让褚闰生讶异的是,幻火早已起身。他静静站在窗边,看着自己的双手。察觉到有人进来,他慢慢转过头来,待看到褚闰生。他的眉峰轻轻一皱,眼睛里闪过一抹敌意。
褚闰生自然注意到了那抹敌意,他有些不解,却也不去深究。他含笑走到幻火身边,道:“睡了一觉,清醒了没?差点被你吓死!要请我吃压惊饭的啊!”
幻火望着他,表情有些麻木。他又移了视线,看了看池玄和绛云。
褚闰生见状,隐觉异样。
这时,幻火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透了三分邪气,竟有些陌生。褚闰生正疑惑,却听幻火唤了一声:“褚师兄。”
这呼唤,再熟悉不过。只是,今时今日,褚闰生的心底竟生了一股寒意,久久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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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闰生虽觉得幻火有些奇怪,但也没再多想。他想了想,开口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他说完,正要拉着众人离开,却见一个小老头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褚闰生认得他,正是何彩绫的十二使符之一:子符。
子符看到众人,嘿嘿一笑,道:“诸位要走,也得先向主人家辞行啊。我家主人出门办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还请诸位稍等。”
平时若是听到这种话,幻火必然先他一步,怒斥子符。可现在,他偏偏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几人之后,神色轻松。让褚闰生愈发觉得奇怪。
这时,池玄开口,对子符道:“我若想走,你拦不了。”
子符眯着眼睛,打量了池玄一番,“哦,你就是那个天生罡气护身的小子啊。呵呵,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要离开这座宅子可不容易哟。”子符笑道,“不妨告诉你,这宅子是依奇门遁甲之术布局。再加上我和其他几个使符,要困住你们,绰绰有余。”
褚闰生心想,何彩绫不是拐弯抹角的人,若是有心为难,先前就不会出手相救。如今救都救了,却把他们困在宅中,一定另有原因。他含笑开口,问子符道:“要是你家主人一直不回来,岂不是要我们在这儿住一辈子?”
子符望向他,笑道:“小子,你这是套我话啊?行呵,我告诉你。卯符已经将童无念的下落告知主人,主人现在就去杀他。以主人的道行,不会太久的。呵呵。”
听到这话,褚闰生皱眉,“她去杀童高功?!”
“是啊。”子符叹口气,“‘太上圣盟’之中,多是些没法力的凡人,遇到大事,还要主人出马。唉……”
褚闰生自然无心听他多说,只是转了身,对其他人几人道:“我们快走。”
子符见状,敛了笑意。“小子,你何苦非要与我们作对。‘太上圣盟’和‘上清派’的纠葛,你又知道多少。你何以认定‘上清派’的人不该杀?再说了,就凭你们,去了又能如何?你虽是上清弟子,可入门还不到半年,若一时冲动,赔了性命,划算么?你涉世未深,不明白其中利害。我劝你领了我家主人的好意,乖乖呆在这儿吧。”
褚闰生笑了笑,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对,我入门没多久,连那几个高功的名字都还记不全呢。不过,认识一个算一个,既然认识,就不能不管。”
子符听罢,笑了起来,“那你也认识我家主人哪。日后主人有事,你是不是也会如此?”
褚闰生被这么一问,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声:“是。”
子符略微思忖,道:“好,就冲你这个‘是’,我告诉你如何出这宅子。”子符转身,“宅中布下了阵法,要想出去,就得找到阵眼,将其破坏。此阵有两个阵眼,分别由我和午符看守。你们就试试看吧……”子符抬手指指天空,“救人如救火,时间有限哪。”
子符说完,化作一道白光,消失无踪。
褚闰生见状,思忖了片刻,转身对池玄道:“呃,师兄,我擅作主张,你不会生气吧?”
池玄摇头,“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褚闰生抓抓头发,厚着脸皮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兵分两路,去找阵眼……”他看着众人,心中盘算了一番。四人之中,认真算起来,数他最弱。若要实力相当,就得挑最强的人与他同组。首选,自然是有梁高功附身的绛云。只是,幻火平素对池玄十分惧怕,若是让他们一起,恐有不妥。
他算完,笑道:“这样吧。我与师兄一队。绛云妹妹就与幻火一队。”
绛云闻言,皱眉道:“闰生哥哥,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
褚闰生笑了笑,正要说什么打发她的念头。却又察觉了古怪。平日,若是这样安排,绛云和幻火必定不满,更会互相争抢,要与他一队。可如今,绛云还是老样子,幻火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莫非,他无意之间,得罪这个师弟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不再多想,对绛云笑道:“听话。照我说的做。”他又想到什么,补了一句,“梁高功,他们交给你了。”
他说完,看了池玄一眼,转身离开。池玄会意,跟了上去。
绛云虽不甘心,但也不再多做纠缠。她转身,看了看幻火,道:“我们也去找吧。”
幻火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我倒是觉得在这里挺好的。褚师兄的道行还浅,出去又能如何?要是为了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岂不是影响修仙大业?”
绛云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所以,我们什么也别做,怎么样?”幻火含笑,劝道。
“那不行。”绛云皱眉,“怕闰生哥哥有事,尽力保护就行了。再说了,主人是主人,闰生哥哥是闰生哥哥。若是今天童高功有什么不测,他必定抱憾终生,还谈什么修仙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幻火哑口,有些不悦地望着她。但那神色稍纵即逝,他垂眸笑道:“对。协……”他生涩地打住,又道,“我依你就是。”
绛云心觉异样,便凑上前去,伸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你怎么说话怪怪的?”
幻火一惊,拍开她的手,微微生了怒气。
“凶什么?”绛云不满,“碰一下会死啊?哼。不跟你计较,找阵眼要紧。”她四下环顾,这宅子里蝶舞莺飞,桃红柳绿,更有浅浅白烟缭绕,当真是美不胜收。不过,这番景致,倒是有几分眼熟。
绛云寻思道:“又是障眼法?”她虽是妖兽,又有仙家道行,但要看破着障眼法,却还欠火候。她低头想了想,忽然忆起了什么。她伸出手来,摊掌笑道:“日出东方,天下昭明!”
她掌上瞬间绽出光华,光华消尽之时,一面宝镜浮在她掌心。正是法宝:七曜昭明镜。她执镜一照,宅中镜色徐徐变化,竟现出萋萋芳草,幽幽小径。小径的尽头,灵气炽盛,必有玄机。
绛云转头,对幻火道:“我看就是这条路,我们走吧。”
幻火的眼神却停在了那镜子之上,他面带笑意,道了一声:“好法宝。”
绛云并未细听他的话,自顾自迈步向前。
幻火却站定了步子,回头看了方才褚闰生离去的方向。他垂手,轻念几句,一滴水珠自他指间滴落,渗入地下。他眼中藏着冰冷笑意,眼见那水滴在土下涌动,追着褚闰生二人而去,这才跟上了绛云的步伐。
……
此时,褚闰生和池玄二人走到了一处庭院。要说识破幻术,褚闰生自然是不敢与池玄相比。池玄并不与褚闰生商量,只是径自行走。褚闰生也不多问,欣然跟从。
虽说这宅院七拐八弯,花木如障,但池玄却视若无物,每走一步都淡然如常。待到这处庭院,他停下,低头看着地面。褚闰生不禁笑道:“师兄,这儿就是阵眼?太容易了吧?”
池玄摇头,道:“这儿方便打斗。”
“打斗?打什么?”褚闰生不解。
正在此时,无数小蛇从地底钻出,蛇体纠缠,红信吞吐,竟有千百之多。
褚闰生跳开几步,避开那些蛇,惊道:“是巳符?!”
池玄应道:“不是。”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些蛇缠绕立起,乃至一人之高,倏忽之间,化作了一个妖娆美女。但见那美人肤腻如脂,眉眼含媚,柳腰纤纤。更叫人愕然的,是她浑身上下,不着丝缕,唯有数条蟒蛇缠绕遮盖。这番姿态,男人见了,自然血脉贲张,不能自已。
褚闰生不禁移开视线,稳住心神。他望了池玄一眼,就见他神色平静,完全不为所动,不禁心中暗暗道了一声“厉害”。
那蛇女微微一笑,纵身扑了上来。
褚闰生尴尬万分,这蛇女不偏不倚,就是扑向他。他侧身避开,正要反击,却又意识到,这蛇女身无寸缕,他要是碰了,岂不是……
他正纠结之时,池玄出手,一把扼住了蛇妖的后颈。
蛇妖的头颅忽然扭转,一双媚眼直视着池玄。而后,顿生惊恐。
池玄只觉得手中一滑,那蛇妖竟已滑出了他的钳制。蛇妖退至一旁,匍匐在地,露出森森獠牙,冲那二人嘶吼了一声,继而又冲向褚闰生。
褚闰生不禁暗暗叫苦。这蛇妖分明是冲他而来,莫不是他真的天生吸引妖精?
他正欲避开,池玄却挡在了他身前,起青灵诀。一瞬之间,罡气覆盖四周,辟祟除邪。蛇妖惊恐退后,却不甘放弃,她仰头,吐出一口青液来。
褚闰生见状,踏步上前,双掌交叠,喝道:“铁障诀!”
那青液被无形的障壁弹开,溅落四处。但见那些花木,触及青液之时,无不枯朽,地上泥土,沾那青液,也化作了灰白。若是人身,碰上了这东西,怕是九死一生了。看来,对方是当真有杀心。
褚闰生皱了眉头,朗声道:“姑娘,你要杀我,也跟我说说因由。要不,告诉我谁派你来的也行啊。”
那蛇妖依旧匍匐在地,狠狠盯着褚闰生,就是不发一语。
褚闰生有些无奈,正要与池玄商量,心底却生起一个念头来:妖孽作祟,为害世人,何不斩之?
他微惊。却觉那念头愈发强烈,化作一句:何不斩之?
那一瞬间,他只觉心头燥热,气血浮动。再抬眸,眼前那蛇妖早已不是美女之形。也不知怎的,如今那蛇妖在他眼底不过是千百条蛇体缠绕,依稀可见妖气氤氲,缓缓溢出。他这才明白,妖物以形惑人,不过是障眼之法。池玄之所以不为所动,怕是一早看到了这般光景。
他只觉体内隐有一道真气,蕴于丹田,遍行四肢。只片刻功夫,他便觉力道充盈,无所畏惧起来。
何不斩之?
心底,这个念头炽烈如火,灼得他胸口发烫。他眼前,忽然浮出了一片白烟,白烟之后,是妖魔层层,杀气深重。妖魔的眸中,无不含着彻骨恨意,无边怨憎,正同这蛇妖一般。他不知自己是惧是喜,只是,心底的念头叫嚣起来,无法按捺。
何不斩之?
池玄察觉异样,刚要询问。褚闰生却突然纵身一跃,攻向了那蛇妖。
蛇妖见状,竟生了一丝欣喜。她抬起身来,伸出手臂。瞬间,她手臂化作两条蟒蛇,张血盆大口,咬向了褚闰生。
褚闰生腾身半空,无从闪避。又无兵器防身,无以相抗。池玄正要上前相助,却见他身形一闪,竟在刹那之间,到了那蛇妖的背后。
蛇妖大惊,扭转了头颅,本缠绕在颈项之上的蟒蛇飞扑出去,攻向了褚闰生。
只是,又是那眨眼的功夫,他已消失无踪,转而出现在蛇妖的头顶。
蛇妖抬头,正欲攻击。却听褚闰生道了一句:“天道诛尔,莫怨莫念。”
不知怎的,那蛇妖被这句话震住,竟是难以动弹。褚闰生起掌,拍向了那妖精的天灵盖。
就在此时,池玄纵身而来,一把握住了褚闰生的手腕。
褚闰生的眼底浸满了快意,被人一阻,那快意化了不满。却也是那时,他的脑海里竟有了片刻茫然。
池玄拖着他落地,站稳了身形。
褚闰生望着他,就觉心中的燥热慢慢冷却下来,只是,他心底茫然,竟不知如何反应。
池玄握着褚闰生手腕的手上加了几分力道,说话的语气却依然平淡:“它并非生灵,无谓枉杀。”
褚闰生看了一眼那蛇妖。所见的,又变回了妖冶女子。他努力稳下心神,点了点头。
池玄这才松开了手,他转头,望向那蛇妖。蛇妖的神色依然惊惧,但与池玄四目相交之时,惊惧全消。她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池玄身边,笑得痴然。
池玄开口,道:“去你该去的地方罢。”
那蛇妖微微惊讶,片刻之后,却释然微笑。她身上,千万条蛇纷纷落地,没入泥土。不消多时,便只剩了一缕幽青的精魂。
精魂绕着池玄盘桓几圈,似是依恋,既而冲向了天宇,消失无踪。
褚闰生看着这一幕,竟分不清自己的感受。原来这妖物早已死去,不过是借体还魂罢了。只是,眼见那妖魂升天,他却有了三分不悦……
“找阵眼吧。”池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是道。
褚闰生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
睚眦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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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云执镜,沿那小径走了片刻,就见前方天色诡异,忽明忽暗,更有凛凛寒风,令人生畏。
绛云定睛一看,就见那寒风贴地旋转,搅得沙尘纷飞,卷起漩涡来。其形如眼,隐含神力。
“这一定就是阵眼了!”绛云转头,对幻火道。
幻火却一脸的若有所思,听到绛云说话,他才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嗯。”
绛云并未注意,只是迈步上前,走向了阵眼。
未待她靠近,一道冷风扑面而来,迫得她闭了眼。待她再睁眼时,就见面前出现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约莫二十上下,浓眉大眼,红衣金冠,颇有贵气。他垂手而立,开口道:“妖兽止步。此处阵眼由我看守,还不速速退开。”
绛云望了手中的宝镜一眼,就见镜中映出的,是一块马形白玉。她了然道:“原来你是午符。阵眼我已经找到了,该让我们出去了吧?”
午符微微颔首,“赢了我再说。”
他话音落时,已然消失无踪。绛云大惊,下一瞬,却被一掌击在了肩头。她忍着痛楚,正要退开,却又被挡住了去路。她心中愈发惊慌,忙将指甲化为利爪,胡乱一挥。
冷风疏忽一闪,午符站在几尺之外。他开口,道:“妖兽,你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计算之内,根本毫无胜算。乖乖认输,留在宅内吧。”
绛云忍着肩上痛楚,怒道:“休想!”她说完,迅攻而上。
午符摇了摇头。下一刻,他身形消失。绛云攻击一滞,正茫然。忽然,午符出现在她身侧,起手就是一掌。绛云反应及时,利爪狠狠一挥。忽然,她的手腕被一把握住。绛云愈发惊讶,方才还在她右侧的午符竟突然到了她的左侧。她抽手,正要再攻。午符又一次消失,转瞬之间,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午符的手指轻轻抵在绛云的后颈,绛云只觉一阵冰凉,激得她汗毛直立。
绛云满心不甘,却又毫无办法。难道真如午符所言,她的每一个举动,他都了若指掌?若是如此,就真的没有胜算了!
“早说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午符道,“别再做无用之功了。”
绛云心头焦急,也不知如何是好。惊惶之间,就见幻火悠然地站在一旁,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心中愤怒,喊道:“圈圈,你太不讲义气了!竟然不帮我!”
幻火闻言,抬头笑道:“既然赢不了,还有什么好斗的?”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破圈!”绛云怒骂。
幻火依旧带着笑意,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他身子猛地一颤,几欲跪地。一瞬之间,他竟已全身湿透,发梢衣角都滴下水来。他咬了咬牙,站稳身子,道了一声:“竟能弹回我的术法……”
“圈圈,你到底在做什么啊?”绛云看得不解至极。
幻火站稳身子,拭了拭脸上的水,忽然转了身,说了一句:“我回去休息了。”
绛云怒不可遏,也顾不上身后午符挟制,吼道:“破圈!你再说一遍!”
幻火回头,轻蔑地看她一眼,“再说几遍都行。要破阵眼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现在回去休息。”
绛云正要发作,却听粱宜的声音悠然响起:“丫头,别忙着跟他斗气。先解决了这使符。”
绛云压下怒气,暗自思忖:不是有定魂封魄之法么?早就该用了!
粱宜笑道:“你也知道是定魂封魄之法啊,使符无形无相,自然没有魂魄,你让我封什么?不过,丫头啊,那宝镜在你手里,真是暴殄天物了。”
“你又是什么意思啊?!”绛云不禁怒吼了一句。
午符看着这怪异情状,心中早已生疑。他冷声,问了一句:“妖兽,你到底走是不走?”
绛云还未回答,就听粱宜道:“丫头,将你的宝镜抛上天去。”
绛云虽有不解,却立刻照做。她腾手出来,将“七曜昭明镜”一抛,口念道:“日出东方,天下昭明!”
一瞬之间,宝镜华光四溅。午符未料得她有这般行动,被那光芒眩了双眼,钳制一松。绛云立刻闪到一边,但同前几次一样,午符出现在她身侧,出手攻击。绛云勉强闪避,刚定神,却看见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竟然有两个午符。
宝镜华光之下,绛云清清楚楚地看见,两个身着红衣,头戴金冠的男子。不仅相貌一般无二,甚至连高矮胖瘦都一模一样。一个就站在她身侧,另一个,就在方才挟制她的位置上。
粱宜轻笑,道:“丫头,老样子,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绛云颔首,开口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天下卜卦算命之人,就算有幸洞悉天机,也无非是明白大势或先察福祸。哪有将别人行动计算在握的?”她顿了顿,道,“什么计算下一步,不过是惑敌之计。午乃阴阳相交之相,一符二身,所会的,不过是隐身之法。你二人一人隐身,一人伏击。得手之后,再行交换。引人错觉,以为你真是步步算准。不过,这雕虫小技,骗得了我的双眼,又怎骗得过这面宝镜呢?”
午符二人对望一眼,又看了看天空中的“七曜昭明镜”。
“这是仙家法宝,非比寻常。”绛云伸手一招,宝镜重回掌上,“不仅能识破万物真形,更能照见前世……”她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幻火一眼。
幻火听到这句话,眉头一皱,望向了绛云手中的镜子。
绛云手托宝镜,问午符道:“你的伎俩已经被我识破了,还要继续么?”
午符二人中一人道:“即便识破,你也不一定有赢我们的能耐。”
另一人接道:“即便赢了我们,你也动不了这阵眼分毫。”
绛云皱眉,正思忖,却又应着粱宜的吩咐,说道:“如此狂妄,今日我不破此阵,岂不是颜面尽失?”
午符二人察觉了什么,一人开口,问道:“你不是方才的那只妖兽,你是谁?”
绛云笑了笑,回答:“我乃上清派华阳观高功,粱宜。”
……
但说,褚闰生和池玄走了片刻之后,就看见了一片假山。山石嶙峋,流水淙淙,更饰奇花异草,虽是人造,却若天成。
假山之上,坐着一个老头儿,正翘着脚,哼着小曲儿。这老头儿自是子符无疑。
池玄见状,正要上前,褚闰生却伸手拦着他,笑道:“师兄,这次交给我!”他说完,脚踮山石,腾身而上,待到山顶,他一脚横扫,攻向了子符。子符伸手,轻轻一挡,起手出掌。褚闰生收腿,翻身一跃,避开那一掌,继而双掌下拍,击向子符的肩头。
子符一个翻滚,跳下假山,背手而立,笑道:“几日不见,身手见长啊。”
褚闰生在假山上站定,蹲下身来,俯视着子符,道:“我记得你对我说,下次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不练练怎么行?”
子符笑嘻嘻地开口:“好小子……”他看了池玄一眼,“你们两个联手,我哪来的胜算。”他叹口气,又道,“上清派的弟子果然有点本事,这么快就能找到阵眼。我也没心思跟你们斗,你们要是有办法破阵眼,我乐得放行。”
子符说完,走到一旁的山石上坐下,继续翘着腿哼小曲。
褚闰生看这架势,翻身下了假山,道:“这就是看扁我们破不了阵眼了?”
子符笑而不答。
褚闰生看了看四下,目光最后停在了假山上。他想了想,出声念道:“世间万象,皆为虚影。开我心眼,洞察真形。”
话音落时,他眼前的假山已化作虚无,流水旋转,聚成漩涡,俨然如眼。
褚闰生上前凝气在掌,击向了那阵眼。然而,流水受力散开,疏忽凝聚,全然无事。他叹口气,转头对池玄道:“这个我不拿手,师兄,你来吧。”
池玄微微颔首,上前几步,起诀念道:“厚土载物,坚实胜虚。吞邪化咒,灭妖除祟。”
地上泥土闻得这番咒令,聚集而来,掩向阵眼。一瞬之间,水流被泥土湮灭,阵眼骤然消失。
然而,一旁的子符却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般道:“土能克水,水多土流……”
池玄听罢,抬眸再看那阵眼。就见水流湍急,冲开泥土。土被冲稀,随水流转,重化阵眼。他只是略微思忖,便起咒,又道:“天元海神,滄伯虎母。流暘降災,木金火土。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