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完,他脚下一滑,摔进了池塘。
绛云大惊,急忙扶起他。
“不是吧……这里怎么有个池塘?”褚闰生狼狈地站起来,伸手擦脸上的泥水。
绛云满心歉意,道:“对不起,我忘记提醒你了……”
“呵呵,反正都湿了,不在乎更彻底点。”褚闰生笑道,“对了,你没遇上什么怪事吧……”他说到一半,就看到了池中不合时宜的荷花,他无奈一笑,改口道,“看来,是遇上了。”
“……”绛云想了想,老实道,“我遇到一个女妖,不过现在已经走了。对了,她说你今天用一颗很贵的珠子打赏了什么卖唱的人,所以,她就来求财。”
“啊?”褚闰生听罢,伸手到怀里摸了摸,“作孽,我给的是珍珠?我还以为是铜钱。”
“铜钱和珍珠差很多啊,闰生哥哥。”绛云歪着脑袋,说道。
褚闰生抓抓头发,笑了笑,“一时大意。算了,反正珍珠也不是我的。”
“我知道,珍珠是那个恶仙的嘛……”绛云说着说着,心头又不悦起来,她随手又折下一支荷花,正要蹂躏。
褚闰生见状,笑着从她手里夺过了那支花,道:“这花儿开得好好的,折它做什么?”
绛云看了看身边的荷花,“只是花啊,不能折么?”
“不是不能……”褚闰生执着那支荷花,笑道,“虽然是妖法变的,但也很好看啊。让它们自己开着吧。这支就算送给我了。”
绛云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上岸吧。”褚闰生向绛云伸出了手,微笑道。
绛云看着那只伸向她的手,犹豫了片刻后,才轻轻握了上去。
褚闰生的手指微微握紧,牵着她上了岸。“既然没事了,我们回去吧。”他开口,笑道。
“可是,那妖精说明天还要来找你呢。”绛云道。
“还来?”褚闰生无奈道,“我还真是招妖精。”
“是啊,我也觉得闰生哥哥很容易被妖怪缠上。”绛云老实说道。
褚闰生笑了起来,“你算不算?”
绛云闻言,微怒:“我怎么能算!我本来就是你的坐骑!”她说完,自觉失言,忙道,“不是……我,我其实是……”
褚闰生却道:“我知道。你是我的驿马,是守在我门口的那只小猫儿,是妖兽天犬……我都知道,所以不用再瞒我。”
绛云带着一丝惊讶,看着他,“……主人……”
“我不是你主人,你也不是我的坐骑。”褚闰生忽然敛了笑意,认真地问她,“如果我永远不变回普煞仙君,你要怎么做?”
绛云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若是你不愿意修仙,那就不修。我会守在你身边,然后,去找你的下一世,其实百八十年的,不是很长,我可以等……”
“若我没有下一世呢?”褚闰生的手指又握紧一分,语气也冷却了一分。
绛云答不上来,只能呆呆地望着他。以往,若是她不回答,他必然自己笑着扯开话题,可这一次,他就那么认真地回望着她,安静地等。
绛云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不知如何是好。
夜雨渐大,带出了丝丝微凉。两人就站在池边,任凭沉默蔓延。
忽然,夜色中传来一声欣喜呼唤。
“褚师兄!”幻火撑着伞一路小跑过来,笑容里带了一丝埋怨,“师兄出门,也不知会一声?雨那么大,怎么也不带伞?”他说着,也没理会绛云,只顾着替褚闰生打伞。
褚闰生松开了绛云的手,笑道:“不是特地来给我送伞的吧?”
“我是担心师兄才出来的。伞是池玄师兄让我拿的,说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幻火回答,他转头,看了绛云一眼,道,“你别拉着褚师兄跟你疯啊,以为都像你那样不生病的么?”
绛云退了几步,怯怯望着他们,不说话。正在这时,她忽然察觉到了一股清净的灵气,一瞬间安抚了她心内的忐忑。她抬眸,望向那力量的来处,如同寻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池玄打着伞,慢慢走了过来。看到那三人,他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师兄,你也来啦。”褚闰生叹口气,“这下我罪过大了。好了,没事了,回去睡觉。”他说完,举步便走。幻火急忙打伞跟上,亦步亦趋。
绛云依然站在原地,满脸惶惑。
池玄看了看她,道:“有我在,那些妖精做不了什么。别追了。”他说完,转身往回走。
绛云见状,急忙追上去,躲进了他的伞下。
池玄开口,道:“雨水对你不算什么。”
绛云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怯意。
池玄见状,替她打着伞,问了一句:“你在怕什么?”
绛云向褚闰生和幻火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低低道:“你知道吗?他从来都没有对我生过气……”
“所以呢?”池玄反问。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惹他生气……怎么办?”绛云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你问我,倒不如问梁宜。”池玄的语气平淡如常。
“她会笑我傻,可你不会。”绛云道。
池玄沉默片刻,只是道:“回去吧。”
绛云跟上他的步子,问道:“再见他,我该怎么办才好?”
池玄道:“你既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当作自己没做错什么吧。”
“啊?”绛云不解。
池玄忽然浅浅了笑了笑,“其实也不是很难……”
绛云望着他,笑着点了头,“嗯。”
……
褚闰生回到客房,换了衣服,盘腿坐在床上,大口叹着气。
幻火见状,关切道:“师兄,怎么了?”
褚闰生自嘲地笑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傻而已。”的确够傻,明明知道她什么也不懂,还强要她回答。她答不上来,才是情理之中。幸好幻火和池玄来得及时,不然他怎么办哪……作孽,待会儿她回来,他该怎么办?
“师兄何出此言?”幻火自然不明白那么多曲折,只是本着关心,道,“师兄聪慧不凡,怎么会傻。”
褚闰生托着腮帮子,笑道:“幻火,我问你,你有没有明明知道没结果,还去做的事?”
幻火想了想,道:“既然没结果,为什么要做?”
“所以啊!”褚闰生一拍大腿,“这还不叫傻么?!算了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是啊,师兄,还是想想怎么找到那些高功吧。”幻火应道。
“唉,那个更不靠谱……”褚闰生又叹了口气,他忽又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幻火,你好像从来都不说自己的事。”
幻火微微皱眉,“我的事没什么可说的。”
褚闰生想起幻火和绛云的渊源,心中稍稍有些滞涩。莫非,他们真的一个是坐骑,一个是法宝?若是如此,祖籍家世就没什么可问的了……他想了想,问道:“幻火,你平时有什么消遣?”
幻火摇头。
“那,有什么想做的事?”
“幻火答过了,师兄忘了?”幻火笑了起来,神色之中,尽是诚挚,“我想守在师兄身边。”
褚闰生有些尴尬,只道:“这也算?呵呵,嗯,有什么朋友么?”
幻火想了想,“笨……绛云勉强算。”
“勉强啊……”褚闰生笑笑,“那讨厌的东西呢?”
幻火神色凝重,道:“既然师兄问了,我就说了……呃,我讨厌池玄师兄。”
“哎?为什么?”
幻火的眼神之中浮起一丝恐惧,“靠他越近,就觉得越不像自己。好像思绪都会被清空一般。”
“池玄师兄这么可怕……”褚闰生话还没说完,池玄就推门走了进来。目光交汇的瞬间,褚闰生顿生无奈,作孽……
池玄却似全不在意,上了铺继续打坐。
褚闰生摸了摸额头,只得装若无其事。
这时,绛云探进头来,笑道:“天色不早了,各位早点休息。”
褚闰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神色之中,甚至有了惊惶。
绛云对上他的眼神,灿然一笑,道:“闰生哥哥,早点睡啊。”她说完,迅速缩回脑袋,关上房门。
褚闰生僵硬了一会儿,不禁笑了出来。是啊,凭她,不会明白的……
绛云背靠着房门,长吁了一口气。她笑了笑,低声自语:“的确不是很难。”
一番忙乱,众人总算安歇了下来。雨下了一夜,第二日也不见小。褚闰生一行起床之后,便在客栈的马厩旁看到了一辆马车。这点事,众人自然心照不宣。众人刚要准备上路,客栈的小二却匆匆忙忙地跑来,带着满脸笑意,道:“诸位客官,别急着走啊,外头有两位姑娘找你们呢!”
绛云闻言,大怒,“臭妖精!竟然真的敢来找我闰生哥哥!”
“哟,姑娘千万别这么说。那两个姑娘虽然是卖唱的,可都是正正经经的。可不是什么妖精。”小二笑着,道。
褚闰生满脸无奈,只得凑近池玄,问了一句:“师兄,要不然,交给你摆平?”
“她们不是来找我的。”池玄波澜不惊地回答。
褚闰生皱眉,哀怨道:“这种时候,竟然如此薄情!”
幻火闻言,忙道:“师兄,我帮你去对付她们!”他说完,风风火火地往外冲。
绛云见状,立刻也跟了过去。
褚闰生无奈至极,只好也跟着去。
池玄身旁的卯符看到这般情形,立刻拉着他的手,撒起娇来,“卯儿要看妖精!卯儿要看嘛!”
她嚷了一会儿,也不等池玄答应,直接就拖着他往外走。
待池玄到客栈大堂内时,幻火和绛云已跟两个女子过了十几招,大堂之内桌翻椅倒,一众旅客都躲到了角落,看起了热闹。
褚闰生哭笑不得地站在堂中,试着阻止。
那两名女子皆是花容月貌,一个身着绿裳,一个身着黄衫。两人看到褚闰生,皆收了手,福身道:“公子有礼。”
绛云和幻火退回褚闰生身边,一左一右护着他。
褚闰生只好笑笑,“有礼有礼。”
身着绿裳的,正是昨夜自称为“柳未央”的女子,她上前一步,笑道:“昨夜对公子多有冒犯,未央向您赔罪。”
“奴家名唤芙蓉,昨日也是见过公子的。”黄衫的女子,自是“叶芙蓉”。她含笑开口,道,“昨夜之事,奴家与姐姐并无伤人之意,还请公子海涵。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褚闰生听到这话,心中茫然。他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心想着:就当演戏算了。他清清嗓子,道:“二位姑娘无须多礼。有什么在下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叶芙蓉的神色里满是欣喜,她取出那颗珍珠,道:“公子的这颗珍珠是彩绫仙子所有吧?”
彩绫仙子?褚闰生自然明白这称号所指之人,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还行公子告知仙子下落!”柳未央上前,急切道。
“我……”褚闰生刚要回绝,却听卯符稚嫩的嗓音在一旁响起:
“哼,你们两只妖精,找我家主人,所为何事?”
叶芙蓉和柳未央听到这话,也不生气,正要应答。待见到卯符之时,却满脸惊惶。两人齐齐跪地,尊道:“参见公主!”
公主?褚闰生大惊,哪来的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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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褚闰生大惊,哪来的公主啊?!
柳未央抬起头来,惊喜交加,“公主果然尚在人世!公主可还认得奴婢?”
卯符松开了握着池玄的手,慢慢走到那两人面前,一改方才的稚气,笑道:“真笨。我不是昔日那位唐室的小公主。她福缘淡薄,早已夭折。我是十二使符的卯符,这副模样,是我家主人造的。”
柳未央闻言,神色微戚,不再多言。
叶芙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原来是仙童,不知仙子现在何处?”
“你们还没答我话呢!”卯符双手插腰,盛气凌人地问道,“找我家主人何事?”
“奴婢想请仙子救人。”柳未央道。
“啊?救人?”卯符皱眉,“救人就去找大夫嘛……”
叶芙蓉谦恭道:“仙童容禀:唐室衰亡,昔日宫中伶人,大多颠沛流离,饱经困苦。奴婢姐妹二人曾受伶人恩惠,故装扮随行。奴婢虽是妖类,但法力低微,平素仅以卖艺维生。至今,已数十年光景。但奴婢二人容颜不衰,周遭凡人心有畏惧,日渐离弃。加之世道多难,战乱连年,如今身边仅余下一人。感其厚谊,奴婢二人尊了一声主人,尽心奉养。但凡人寿命有限,家主人如今已是垂暮老者,又身染恶疾。奴婢二人不得已,才动了妄念,四处敛财求医。昨夜,也是因为见到公子身怀明珠,才贸然出手……”
她说这话时,望了褚闰生一眼。
褚闰生尴尬笑笑,并不出声。
叶芙蓉继续道:“昨夜,听闻公子认识彩绫仙子,奴婢二人才斗胆前来。仙子法力高强,定能医治我家主人。还请仙童念在昔日的情份上,不吝告知。”
卯符听罢,嘟着嘴道:“跟你们有情份的,是那早夭的小公主,又不是我主人。我主人为什么要出手相救啊?何况,生死有命,你们的主人怕是已经到了寿终正寝之时,还救什么呀。”
柳未央和叶芙蓉对望一眼,稍稍沉默了片刻。柳未央开口,道:“昔日仙子在宫中,奴婢二人也曾有幸得见。仙子对公主的怜爱,无人不晓。而后唐室覆亡,公主下落不明,亦有人猜测公主是随仙子修成了大道,遨游海外。因此,方才才将仙童错认……”
她话未说完,卯符便打断道:“看看,你自己都说了,主人对小公主怜爱有加,尚且救不了,又怎么管得了别人?”
柳未央忙道:“但仙子让仙童以公主之姿示人,定是心有旧情。奴婢诚心相求,未必无望。”
叶芙蓉也道:“奴婢二人并无奢求,只求仙子能解主人病痛……即便生死有命,也望主人能安乐仙去。”
卯符听完,甜甜一笑,“诚心相求,未必无望……你们倒是挺了解我家主人的。好吧,就当是看那小公主的面子。”
“仙童肯告知仙子下落?”柳未央惊喜道。
“何需我家主人出手?”卯符伸手指着自己,笑得得意,“我一个就够了。”
柳未央和叶芙蓉听罢,将信将疑,但依然同声道:“多谢仙童!”
两人言罢,起身,侧身伸手,道:“恭请仙童移步。”
忽然,褚闰生拍起手来,“好!演得太好了!”
他一拍手,绛云和幻火也学样照做。周遭本来茫然围观的旅客恍然大悟,纷纷叫起好来。
卯符眨了眨眼睛,一下子笑开了。她凑到褚闰生身边,仰头道:“哥哥,卯儿演得好不好?”
“好!太有天赋了!长大必成大器!”褚闰生夸道。他抬眸,望向了厅中的客人,继而走到一旁,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碗,笑道,“多谢看官捧场,多少打个赏啊。”他说完,在厅内绕了一圈,还真有人给了铜板。
褚闰生端着碗递给柜台后的客栈掌柜,笑道:“掌柜的,对不住啊,演得太入戏了,打烂的东西我赔给你。”他说完,从碗中取出了大半的钱,给了掌柜。自己捏了几个铜板走到了那对姐妹面前。
柳未央和叶芙蓉正满脸不解。褚闰生将那些铜板塞进她们手里,笑着低语了一句:“一个时辰之后,荷花池边。”
他说完,转身对绛云和幻火道:“你们两个不争气的,还不过来搬桌椅!”
绛云和幻火自然老老实实地照做。
柳未央见状,颔首笑道:“公子这出戏定能卖个满堂彩。奴家二人先行告辞了。”
她说完,与叶芙蓉一起行了万福,离开了客栈。
褚闰生长吁一口气。真是的,这年头,做妖精的还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妖精么?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么?唉。
他正暗自抱怨,却听卯符开口,轻声道:“哥哥好狡猾呀,果然不是好人。”
褚闰生看她一眼,并不争辩,只是笑了笑。他走到池玄身边,道:“师兄,这件事挺奇怪的,我们也跟去看看,怎么样?”
池玄道:“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么,何需多此一问?”
他说完,走到厅内,帮忙收拾桌椅。
卯符急忙跟上,缠着他,娇笑道:“跟卯儿去嘛,卯儿很厉害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褚闰生见状,只得抓抓脑袋,干笑了几声。
……
一个时辰之后,褚闰生一行驾着马车,来到了荷花池边。昨夜池中荷花遍开,如今已全部凋谢,竟有了一份深秋的肃杀之感。
柳未央和叶芙蓉已等在池边,见他们前来,福身行礼后,在前领路。
过了池塘,便出了小镇。褚闰生驾着马车,跟着那两姐妹走。说来也怪,无论马车走得快还是慢,那两人始终在车前三尺之处。
妖精就是妖精!褚闰生不禁感慨。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众人便到了一处茅屋。茅屋门口,站着一个老妪。她身材枯瘦,面貌苍老,脸上手上布满寿斑,看上去已有百岁的年纪。虽是满头白发,但仍梳着齐整的髻。衣装虽旧,倒也干净。她手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在雨中,翘首而盼。
“主人,你出来做什么?”叶芙蓉慌忙上前,扶住那老妪,道。
老妪抬起手,虚晃了几下,才握上了叶芙蓉的手臂,“芙蓉啊,你和未央去哪儿了?不是说今日不去卖唱的么?”
褚闰生看到这老妪的举动,才察觉她已是双目失明。
老妪听得马嘶,道:“有客人来?”
“嗯。”柳未央开口,“我和芙蓉找了大夫来,主人快进屋去,让大夫看看。”
老妪笑了笑,叹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治什么啊,别浪费钱了,快请大夫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卯符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笑道:“我倒是挺乐意回去的,可惜了两位姐姐的一番心意了。”
“这位是大夫?”老妪惊讶不已。
“主人,说出来你肯定不信。”叶芙蓉笑道,“这位是彩绫仙子座下的仙童,法力高强!”
“彩绫仙子?”那老妪有些激动,脸上泛出红晕来,“你们找到彩绫仙子了?那公主呢?小王爷呢?珊珊她们呢……”
她着急说话,不想一口气上不来,扼住了她的声音。她剧烈地喘息,全身都像是脱了力,软软往下倒去。
柳未央和叶芙蓉忙扶她进屋坐下,轻轻替她抚背。
不待她们开口,卯符自行走了进去,看了看那老妪,道:“原来是喘逆之症,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病……”她说完,握起老妪的手腕,探了探脉,“双目失明,肌骨萎缩,这些只不过是衰亡之像。她也算得长命了。看来,你们真的很用心地奉养啊。”
柳未央点点头,又道:“还请仙童垂怜。”
“好办。”卯符在房中绕了一圈,取了个茶杯,托在右手中。继而抬起左手,狠狠咬了下去。这一咬,可真是用了力气,只见一股鲜血喷溅出来,煞是骇人。
卯符却满脸轻松,她抬着手腕,让血液流入了杯中。说来也怪,分明是嫣红的血液,待到了杯中,却变成了淡金。待那杯子盛满,卯符收手,舔了舔伤口,又将杯中血液轻轻晃匀。
她将杯子递给了柳未央,道:“分成三份,每份加水一碗。每隔一个时辰服一碗,什么毛病都会好啦!”
褚闰生看着这番情景,不禁想起当日自己在何彩绫的宅院中中了“四神酥”,这女娃儿也曾拿着一碗药汤给他解毒,莫非,也是血液?他想到这里,隐隐觉得有些不适。
柳未央感激万分地接过那碗血液,照办去了。
叶芙蓉扶起老妪,进了内堂。片刻后,她走了出来,开口道:“天雨路滑,诸位要是没有急事,就别赶路了。屋后还有几件干净客房,奴家这就去收拾收拾,诸位好好歇息一下吧。”
褚闰生闻言,立刻点头,“好啊好啊,昨晚折腾了一夜,很困啊。”他说完,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叶芙蓉笑了笑,起身收拾房间去了。
卯符拉起池玄的手,邀功般地笑道:“怎么样?卯儿是不是很厉害?”
“不过是血而已,真有那么大能耐?”绛云不屑。
“嘻嘻,十二使符无形无相,哪里来的血啊。”卯符笑道,“卯儿是炉鼎,金丹内炼。他日金丹炼成,凡人服了可长生不死,肉身飞升。刚才那些只是药渣,不过,治那些小病,绰绰有余。”
绛云听得似懂非懂,却也不问了。
卯符摇着池玄的手臂,笑道:“好哥哥,卯儿的金丹再过不久就能练成了。你拜入我主人门下嘛,说不定主人会把金丹给你,助你脱胎换骨,解你病痛。”
池玄并未多想,答道:“多谢,不必。”
卯符笑着,道:“蝼蚁尚且偷生,哥哥何必为了小小仇怨,放弃了长生不死的机会?”
绛云听到这里,一把拽过了卯符,揪着她的发鬏,道:“他不愿意长生不死,要你多管!不准你缠着他!”
卯符苦着脸,带着哭音道:“不要揪我头发啊……”
褚闰生看着眼前景象,心中暗暗生疑。何彩绫已经是长生不死的地仙,不死金丹对她根本没有用,炼来做什么?当日,卯符是他不小心带出来的,而后,段无错说,何彩绫让卯符留在他们身边……难道,那颗金丹是……
他想到这里,抬眸看了卯符一眼。十二使符,无形无相,若这卯符是用的是那位唐室公主的模样,那其他的符呢?它们又是模仿谁?……他不禁想起了何彩绫说过的话:你知道什么是地仙么?虽有仙才,不悟大道。长生不死,困于人世。除去这一身法力,我也不过是个凡人……
他想得出神,却听幻火唤他:“……师兄?”
他回过神来,“啊?”
幻火一脸担忧,“褚师兄不是说要睡觉么?”
“对!睡觉!这就去!”褚闰生笑着,敷衍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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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师兄弟三人进房休息后,绛云抱着卯符,坐在了门槛上。卯符不情愿地嘟着嘴,叽叽咕咕地低声抱怨。绛云充耳不闻,她揪着卯符的发鬏,下巴搁在她头顶,满脸都是得意。
淅沥春雨,将周遭的景色都晕上了一层墨。在绛云看来,这般的景致未免有些阴郁。想起在凤麟洲上,偶尔下雨,也是明丽晶亮,晃得人眼花。
绛云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丝。这时,她的目光在那片阴暗中找到了一抹艳色。
桑葚?!
她放下卯符,看着不远处的一棵树。树上点点紫红,正是桑葚。她心头一喜,也顾不得下雨,几步跑到了树下。她绕着桑树转了一圈,一跃而起,攀上了一根结实的树杈。她坐稳身形,伸手摘桑葚。她的手指刚触及那红润可爱的果实时,却又收了回来。她想了想,转向了旁边紫黑色的果实。
她摘了几颗放进掌心,挑了一颗,放进了嘴里。熟透的桑葚,甘甜适口。她并不需要饮食,但也为这滋味浅浅微笑。想起自己第一次尝到的酸涩,她的笑意愈盛。她是天犬,本是狂暴粗鄙为性,啖肉噬骨之流,但如今,心底的感受,却细腻得如同雨丝般,润着每一寸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