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几次才明白?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他是池玄,不是你口中的广昭!”梁宜的语气怒极。
绛云被训得有些生气,“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就是广昭!是杀了我全族的凶手!我怎会弄错!”
梁宜静默片刻,道:“真不该开你的妖性……好了,他现在快死了,你报了仇了,高兴没?”
“死……”绛云仔细看看池玄。但见他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也褪去了血色。肩膀处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来,染红他半身衣衫,更随雨水流淌下地。绛云见状,信了几分,她皱眉,“不行!他这样是死于疾病,不是被我所杀……怎么办?”
梁宜叹了口气,“带他回去找段无错。”
绛云不悦,“我才不要!”
“那你先带他找个地方避雨。”
绛云起身,看了看四周,继而一把抓住池玄的衣领,拖了便走。
“蠢丫头!不准用拖的!给我扶着他走!”梁宜怒道。
绛云一惊,喊道:“凶什么啊!”她不情不愿地蹲身,扶起了池玄,慢慢往前走。
约莫走了一刻功夫,许是受了血腥味的吸引,林中响起了绵绵狼嚎,由远及近。不消片刻,周围就出现了数十只狼来。
绛云微微眯起眼睛,“怎么,想吃他?试试啊。”她周身妖气森森,那些狼群被妖气所慑,无不惊骇。纷纷夹起尾巴,低声哀吼。
绛云笑了笑,“哼,知道怕就好。借你们巢穴用用,还不带路!”
狼群闻言,乖乖地带起路来。
在山林之中,有一处溪涧。溪旁树木森郁,岩石陡峭。狼群的巢穴,便在溪旁的洞穴之中。
绛云扶着池玄走进去,目光扫过洞内的群狼,迫于威慑,狼群让开了一块空地,聚在洞穴一角,警戒。
绛云满意地笑笑,刚要把池玄扔下。就听梁宜又开口:“不准扔!先找块松软干燥之地,再把他慢慢放下!”
绛云不满,道:“妖妇!你忍你很久了!你跟我说话客气点!”
“好啊,那你扔啊,他死了我可不管。”
绛云无奈,只得照她的话做。她找了一处堆满干草的地方,轻轻地把池玄放下。然后,一脸茫然地站在一边。
“你这蠢丫头,我不说,你还真不知道怎么做啊?”梁宜的声音无奈至极,“唉……”
“我又不是人!我怎么知道怎么做才能救人啊!”绛云不悦。
“好了好了,你先生火,然后打水。”
绛云闻言,刚要做法点火。梁宜的声音又起,道:“哪有你这么点火的?唉,算了,我说什么,你照着做!”
绛云忍气吞声,忙碌了许久,总算垒起了火堆,打回了清水。
“好了,你褪下他的衣服,替他把伤口清洗干净。”梁宜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疲惫,说道。
绛云也不回嘴,默默照做。待她解开池玄的衣服,却不禁震惊。除却他肩上的伤口,他身上还有多处淤青,衬着斑驳血色,触目惊心。绛云不是凡人,却也知道这伤势非同一般。
“糟了,定是方才被蟒蛇缠绕,内伤出血……丫头,他恐怕……”梁宜语气凝重,如是道。
“他不会死吧?”绛云不禁紧张起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尽人事了……丫头,把你的手放上他的额头。”梁宜道。
绛云照做。他的额头冰冷,让她不自禁地收了收手。
“跟我念……”
绛云照着梁宜所言,念道:“三魂招引,七魄重开。护命固本,神形不衰!”
语罢,一道灵光环绕而生,隐入池玄体内。一瞬间,清透灵气从池玄身上溢出,漫延开来。
“护身罡气?!”绛云下意识地退开,但那罡气扩散开来,范围之大,避无可避。她只觉那罡气渗入体内,缓缓在血脉中流淌。一瞬之间,她那不知名的躁狂和满腹的杀念,皆消失无踪,空余了安宁平和。
她的脑海清明起来,再想自己方才做过的事,不禁后怕。她收回手来,看着池玄。想起他曾数次救她,分明是对她有恩。她也早已下定决心,先报恩,再报仇。为何会将他伤至如此?
梁宜的声音响起,“我已替他引魂增力。能不能撑不下去,就看造化了……”
绛云想了想,起身,“那我还是带他回去吧!”她说完,刚要化形,却使不出半分力量来。她惊愕万分:“怎么回事?”
梁宜叹道:“你先前妖力全开,方才被他的罡气突然扼断,一开一制,暂时使不出来了。真是劫数……”
“那怎么办?”绛云不禁惊惶,“我……我没想杀他……”
“好了好了,替他把伤口清洗干净,再包扎起来,先止血再说。”
绛云点点头,她轻轻跪在池玄身边,撕下一片衣衫,笨手笨脚地替他清洗伤口。清水换过数次,血却止不住。绛云用布按着他肩膀上的伤口,看着鲜血不断从自己的指缝里溢出,心中焦急不堪。她不自觉地加了一分力道,继而便听见他低低呻吟了一声。她一惊,放松了力道,唤了一声:“广昭?”
他紧锁着眉头,毫无反应。
绛云看着他,想起什么来。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带着疑惑唤道:“池玄?”
他眉睫微动,竟应了一声,“嗯……”
不知怎的,绛云心底一阵悸动。他不是广昭,他是池玄。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这道理了。面前的这个人,并没有杀她全族,也不是她的仇敌。他真的是另外一个人……
绛云愧疚无比,她轻轻握着他手腕,唤道:“池玄。”
池玄被那声音唤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见他醒来。绛云欣喜无比,又唤了一声,“池玄!”
池玄看到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
绛云连忙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想杀你!对不起!”
池玄静静看着她,用微弱的声音,道:“我知道。”
绛云笑了起来,“那你千万不要死啊!我现在明白了,你不是广昭,我下次不会找你报仇了。你给我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池玄平淡道:“是生是死,又岂是我能控制的?”
绛云不满,“你什么意思啊?我都道歉了啊!”
池玄也不知如何答她,只得沉默。他目光一移,就发现自己衣衫尽褪。他苍白的脸颊泛起一抹血色,神情之中带了尴尬。
绛云察觉到他的目光,带着得意道:“我帮你洗的伤口!”
池玄抬眸,看着她,道:“……谢谢……我有点冷……”
“冷?”绛云闻言,看了看四周,衣服还是湿的。她现在又不能化形,怎么办?这时,她注意到了洞穴一角的狼群。她起身,大步走过去,抓起一条狼,努力拖过来,放在池玄身边。一条不够,她又往返几次,将那些生着厚实毛皮的野兽围在了池玄周围。临末,她还抱起几只幼狼,放在了他身上。
“怎么样?还冷么?”她手里抱着一只幼狼,认真地问道。
池玄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了一丝笑意,“不冷。”
绛云笑着道:“那就好!”
池玄不再开口。他微微侧头,看着自己身旁的那几只野狼,继而轻轻伸手,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受他的罡气影响,这几只野兽皆是一副温驯姿态。被他抚触之时,更发出低低喉音,似是舒适非常。
绛云等了很久,都没听他再开口。她凑近一点,带着疑惑问道:“……嗯,你是不是睡着了?”
池玄静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只怕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怕死啊?”绛云歪着脑袋,问道。
“我不怕死……”池玄回答,“我只是不明白,为何要活这一世……”他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只是……有些不甘心……”
绛云想了想,道:“呃……因为你前世元神尽毁,今生注定仙缘淡薄。所以,老天就想着法子让你修不了仙。你这一世,患病也好,受伤也好——当然现在这伤是我弄的——不过,总的来说,就是老天不想让你成仙……”
池玄听罢,淡淡一笑,道:“可我不想修仙哪。”
绛云看他笑,却觉得伤心起来。是啊,既然他本就不想修仙,老天为何还要多设磨难,阻他修仙?为什么不让他做个凡人,好好活下去呢?
她想着想着,竟替他不平起来。但她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对。她沉默许久,认真地开口,道:“你睡吧,我叫醒你。”
池玄望着她,沉默。
“你放心,我守着,有什么事就叫醒你!”绛云拍了拍胸口,笑道。
池玄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放下心来,他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朦胧之间,他听她自言自语,嘟哝道:“啊?烘干衣服?怎么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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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雨势渐大。风声飒飒,扰人心烦。
池玄一直浅睡,听得风雨渐大,他缓缓转醒,一睁眼,便看见了绛云的脸。
绛云就跪在他身旁,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见他醒来,她满脸笑意,道:“我正要叫醒你!你看!”
她摊开手给池玄看。她的手里,捧着一大把的野果子,野莓、桑葚,满满地堆在一起。
“吃吗?”绛云被雨水淋得湿透,头发上还沾着树叶,样子狼狈不堪。但她却依然带着得意,满脸明朗的笑容。
池玄点了点头,刚要抬手,却觉一阵刺骨疼痛,四肢全然无法使力。
见他迟迟没举动,绛云将野果放在膝上,拨弄了一会儿,挑了颗红润诱人的桑葚,凑到了他唇边。
池玄微微惊讶,他抬眸看了绛云一眼。就见她一脸无邪笑容,眼神里全是期待。他只得张口,将那颗野果含进嘴里。
绛云笑着,正要再挑一颗,却注意到自己手上沾染的野果汁。她也不多想,将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吮了吮。
看到她这般举动,池玄忽然觉得尴尬。这时,绛云忽然皱眉,道:“好酸……骗人!难吃死了!”
梁宜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呵呵,桑葚当然是挑紫黑的吃,你自己要挑那颗红的,怎么能怪我?”
绛云不满,“那我摘的时候你不跟我说!”
旁人看来,她不过是自言自语。但池玄知道她定是与附身的梁宜说话,并不惊讶,倒是暗暗觉得有趣。
绛云吵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她伸出手,凑近池玄,诚恳道:“吐出来吧。”
“咽下去了。”池玄道。
“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咽得下去?”绛云惊讶。
“一般人都咽得下去。”池玄回答。
“哦,这样啊……”绛云恍然大悟,“那我觉得难吃是因为我不是人啰?”
“傻子。”梁宜的声音含笑响起。
绛云闻言,怒道:“干嘛说我傻?!”
听到这句,池玄不禁笑了出来。绛云见状,不满至极,“你也笑我傻?”她低头,拿起一颗红色的桑葚,“哼,不信这颗你也咽得下去!”
池玄刚要开口说什么,绛云却一手撑在他腰侧,一手拿着桑葚,满脸杀气地附身逼近他。池玄大惊,却又无力挣扎,一时间乱了方寸。
正在这时,洞内的狼群忽然骚动起来,群狼皆露出獠牙,对着洞外嘶吼。
只听洞外响起一个轻蔑的男声,“天还没黑呢,姑娘。”
绛云跳了起来,清喝一声:“什么人!”
一个男子慢慢走进洞内。但见他背短弓,佩匕首,皮革护臂,一副猎户装扮。他约莫二十五六,与那粗狂穿着相异,他生得白净清秀,俊逸不凡。
群狼见他,摆出了威慑之姿,却没有一只敢上前攻击。
男子却不在意,他的目光轻轻扫过狼群,继而对绛云道:“我只是避雨,姑娘继续。”
“继续什么啊!你什么意思!”绛云生气道。她正想教训教训这个人,却又忆起自己妖力尚未恢复。虽有不甘,却还是努力忍下了。
那男子也不客气,他径直走到火堆旁,解下行囊,席地坐下,烤起火来。
绛云忍着不满,刚想转身不理此人,就发现自己方才跳起,膝上的野果落了一地。她立刻蹲身,捡起野果,小心翼翼地吹掉灰尘。
“吃那些东西怎么会饱。”那男子开口,继而从行囊中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抛给了绛云。
绛云接住,解开一看,一个烤兔腿赫然入目。她不禁惊呼一声:“你杀生!”
男子满脸鄙夷,“废话!想吃肉哪有不杀生的?爱吃不吃,啰嗦什么。”
绛云皱眉,转身看了池玄一眼,放低声音,问道:“这个……你吃吗?”
池玄摇了摇头,“不吃。”
听到这番对话,那男子起身,笑道:“哦,原来你们认识,是两情相悦啊。”
“什么两情相悦啊?”绛云不甚明白,愈发不满。
男子举步走到池玄身边,刚要开口说什么,待看到池玄身上的伤口,他戏谑的神色一扫而空。他单膝跪地,刚要替池玄把脉。手指触及他手腕的一刻,却不自觉地一缩,“罡气?”他皱眉,定了定神,才重新按上了池玄的手腕。
“气血耗得太厉害了……”那男子开口,“看伤口,莫非是被天犬所伤?我听说,天犬一族已被灭族,你是在哪遇上那妖畜的?”
绛云听到这番话,跳脚道:“什么妖畜啊!我又不是故意伤他的,我已经过歉了,而且很努力地在补偿他啊!”
那男子被她的话惊到,好半天,他笑了出来,对池玄道:“你的罡气真厉害,我竟然辨不出她身上的妖气。”
池玄道:“你心有杂念,并非是因为我的罡气才疏忽。”
“也是。不过任谁在这荒郊野外,看上方才那一出活色生香的戏码,都得有杂念不是?”男子笑道。
池玄这才注意道,不仅自己身无片缕,绛云为了替他包扎伤口,身上的衣衫也撕得乱七八糟。这副样子,的确引人遐想。
那男子不再调笑,他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小瓷盒来。盒盖一开,一股浓烈的芬芳便漫延开来。但见那盒中装着白脂,隐隐泛着柔光。他伸手蘸上那白脂,道:“遇上我算你运气好。”他说完,将那白脂抹在了池玄的伤口上。
绛云站在他背后,有些怀疑地看着。出人意料的是,伤口一沾上那白脂,瞬间便愈合了起来。
“哗……”绛云惊讶,“这是什么东西啊?”
男子涂抹完毕,合上了瓷罐,笑道:“麟脂。”
“麟脂?麒麟的?”绛云惊讶非常。
男子点头,他伸手撩起衣襟,露出腰上的一道伤疤,笑道:“杀它费了我好一番功夫,这伤口就是麟爪所赐。”
绛云惊呆了。麒麟……麒麟是神兽啊?!他竟然杀麟取脂?
那男子拉好衣服,一副不以为然之态。他又走回包裹旁,拿出几株见所未见的草药,又取出药臼和药杵,从水囊中倒出清水,捣起药来。他边做边道:“小兄弟,你气血两虚,服药之后,须得好好调养。”他又想到什么,笑道,“若你执意吃素,那就是玩命了。”
“习惯了。”池玄平淡回答。
“别告诉我你是修仙的啊……只有傻子才修仙。”那男子轻蔑说完,取了一个小碗,盛了捣好的药汤,递给了绛云,道,“喏,给你机会,去补偿他吧。”
绛云本想反驳他的“傻子才修仙”,但听到他的吩咐,就硬生生地把话咽下去了。她接过那碗药,闻了闻。既然方才的麟脂有奇效,这药应该不是骗人的。也罢,至少不是杀生来的。她扶起池玄,万般小心地让他喝下药,然后满脸紧张地等着看结果。
果然,药汤咽下不过多时,他身上的淤血就开始化去。片刻之后,伤痕尽消,除却那斑斑血迹仍在,再无半分受过伤的痕迹。
绛云惊讶不已,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池玄开口,对那男子道:“多谢。”
男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日行一善,不必客气。”他捡块干净的地方躺下,枕着自己的手臂,闭上眼睛,说了一句,“我睡了,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啊?!你什么意思?!”绛云跳起来,跺着脚又吼了一次。
那男子不再搭理她,自顾自睡起觉来。
绛云无奈,只得悻悻在池玄身边跪坐下来,生闷气。
池玄看了看她,伸手替她拿掉头发上的树叶,道:“他有口无心,你生气也没用。”
绛云甩了甩头,抖落了树叶。她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刚要说什么,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池玄见状,道:“你现在妖力全失,与凡人无异。不必守着我了,去火堆边烤干衣服,休息一下。”
绛云吸吸鼻子,认认真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他的确是没事了,才慢慢移到了火堆旁。
正如池玄所说,她失去妖力之后,体力也大不如前,方才为了摘野果跑遍了山岭,如今她已是四肢酸软,睡意浓重了。她努力撑着,不让自己睡着,直到听见梁宜的声音含笑响起:
“睡吧。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绛云放下心来,那一刻,睡意席卷。她慢慢入了梦乡,这是她几百年来第一次做梦。梦里,她回到了凤麟洲。洲上白眼缭绕,花叶纷飞,空气里都是馥郁的香……
待到绛云醒来,天色已然大黑。雨早已停了,月光如霜,铺了几道在洞内,清丽非常。
绛云揉揉眼睛,一转头,却发现池玄原先躺的地方只剩下几只幼狼簇拥而眠,哪还有他的踪影。她慌忙起身,在洞内转了一圈。找不到他,她不禁焦急。她忙跑出洞外,四下找寻。
雨过之后,山岭中遍是青草泥土的清香。初初破土的青草,怯怯含苞的花朵,依依飞扬的柳丝……皓月之下,如诗如画。绛云却无心欣赏,她跑着,循着混在四周淡薄的罡气,找她要找的人。
狼穴洞口的溪涧蜿蜒流淌,在地势低处聚成了一泓浅潭。绛云跑到潭边的时候,不期然地找到了池玄。他就站在及腰的潭水中,沐在一片清辉之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愣在了原地,无法再前进一步。
他似乎并未察觉她来,他垂着眼睫,掬水清洗身上的血污。他身形清瘦,但因修道习武之故,并无瘦弱之感。月光之下,他的肤色愈发白净,似是蒙了薄薄的一层霜。他长发不束,湿湿地拢向一侧,几缕发丝落在肩膀,却似墨画一般。
清水从他指缝中溢出,缠着他的手臂,依依不舍地流淌至手肘。绛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水可以落得这么慢。每一滴,都看得那么清楚。入水的每一次跃起,激起的每一片涟漪,都如此安静缓慢,就像是故意不让人错过似的。
忽然,水声一停,池玄抬眸,望向了岸上的绛云。
绛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收住了心神。她不自觉地惊叫一声,退开老远。这么一退,到教她发现,原来,这潭水边,并非只有她一个看客。
这山岭之中,野狼山猫,松鼠獐子,雀鸟蛇虫……但凡生灵,都聚在这浅潭周围。那潭中游鱼更是环绕在他身侧,乐怡悠游。
难道,是护身罡气的缘故?绛云恍然大悟。对嘛!“一旦接受,则会沉迷”。她不过是和这群野兽一般,一时痴迷。她想到这里,清清嗓子,故作镇定道:“你在这里啊,害我好找。”
池玄低头,刻意不看她。他走到潭边,拿起放在石上的衣服,站在水里穿。
绛云见状,抬起头,看月亮。
池玄穿着完毕,走上岸,说道:“回去吧。”
绛云望向他,不满道:“我好不容易烘干的衣服,你又弄湿了。”
池玄平静回答:“我洗过一次了。”
他原本的青衫被血染过,即便洗过,那血色不消,如今已化了暗紫。斑斑驳驳,万分古怪。
绛云皱眉,暗自嘟哝:“原来要洗啊……”
绛云正反省,却听树木丛中一阵骚动。她循声望去,就见几只山犬蹿了出来。她并未多想,挡在了池玄身前,大喝一声:“想干嘛?”
山犬一惊,后退几步。但很快,它们便被罡气吸引,摇着尾巴,靠了过来。
绛云立刻觉得自己傻。对啊,她自己妖力全失,池玄却又罡气护身,她担心什么啊?
忽然,一道金红火光划破夜色,直接攻向了绛云。
绛云敏捷地跳开,满脸怒火,“谁啊!暗算我!”
继而,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笨狗!我可找到你了!你竟敢对主人不敬!看我怎么教训你!”
绛云皱眉,看着从林中走出来的那红发少年。
“哼!破圈!我是对不起主人,但是,轮不到你教训我!”绛云道。
幻火的怒意清晰地染在眼睛里,他咬牙,道:“好!今日你我就决了胜负,分个高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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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火的怒意清晰地染在眼睛里,他咬牙,道:“好!今日你我就决了胜负,分个高低!”
绛云也不示弱,上前道:“来呀,怕你不成!”
幻火也不客气,周身火焰一旋,卷向了绛云。绛云提劲,想要跃起,可她妖力全失,不过蹦了三尺来高。她心中郁闷,只得看着那火焰迫近。
这时,池玄纵身过来,挡在了绛云身前。他将手上残余的水滴,轻轻往前一洒。瞬间,水滴变为水柱,熄灭了奔涌而来的火焰。
“池玄师兄……”幻火怯怯收了火焰,皱眉道,“她伤了你,你还护着她?”
池玄上前一步,“她无心之过。”
见他上前,幻火退了几步,面露惧色。幻火看看绛云,又看看池玄,道:“……那、那算了……”
绛云闻言,满脸疑惑地从池玄身后探出脑袋来,道:“圈圈,你在害怕啊?”
幻火一皱眉,怒道:“笨狗!你胡说什么,我……”他看看池玄,“我不是怕,我是敬畏师兄!”
池玄开口,道:“世人大凡惧怕我的护身罡气,你无需找借口掩饰。”
“就是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我也怕,不过现在不怕了。”绛云道,“如若抗拒,便生畏惧。一旦接受,则会沉迷……”绛云说着,笑望了池玄一眼,“对吧?”
池玄点点头,平淡地应了一声,“对。”
幻火的神色尴尬,也不知如何应对。正在这时,树丛之中又窜出几条山犬,众人微惊之时,就见褚闰生跑了出来。
看到池玄和绛云,褚闰生本来绷紧的脸色瞬时有了笑意。
“师兄!”他笑着唤了一声,几步跑到池玄身边。看到池玄那身染满血迹的湿衣,他急切道,“师兄,你的伤……”
“没事了。”池玄回答,继而转身,看了身后的绛云一眼。
褚闰生抬眸,目光触及绛云的时候,笑意不自然地收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绛云看到他,直觉想跑,她还没迈出步子,就被池玄抓住了手腕。
“你没有话要说么?”池玄微微用力,将绛云拉倒了褚闰生面前。
绛云尴尬万分,她压低脑袋,低声道:“呃……我……我先前不是故意冲撞你……你原谅吧,主人……”
褚闰生闻言。心头又生了阴郁,先前在何彩绫宅中她说过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在她心里,始终把他当作“主人”。直到今日,她对他,也只是主仆之情么?他想到这里,轻轻一笑,道:“我不是你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