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错道:“你池玄师兄炼化潜神,看人视物早已脱离肉眼所限。不过,能看出蹊跷不难,要识破真身,他还不够火候。”
“所以他才跟我说讲不明白……”褚闰生轻声自语一句,继而又紧张道,“那你把经文给师兄,岂不是让他身陷险境?”
段无错叹道:“他命中注定有这一劫,不在今日,也在将来。能不能破除,要看他自己。”
褚闰生也顾不上吃馄饨了,他起身,抱怨道:“哪有这样的,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虽说池玄师兄有罡气护身,可那毕竟是使符啊!”
“正是因为是使符,所以才放心啊。”段无错笑道,“你太不了解那使符的主人了,派出申符,证明她无意伤人。”
“你怎么那么了解啊,你跟她认识?”褚闰生皱眉道。
“是啊。”段无错悠然回答。
“哎?”褚闰生惊讶。
“算起来,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段无错的眼神飘渺起来,语气里带了一丝惆怅,“日子过得真快啊。”
褚闰生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只能继续听。
段无错笑了笑,又道:“所以你放心吧。使符之中,申符最会猜测人心,打架杀人什么的,还差火候呢。若是它对上你池玄师兄,顶多也就是吓吓他罢了。”
“吓吓?”褚闰生有些无语。
“若被那心猿猜中了心思,不吓着才怪。嘿嘿,吃点苦头也好……”段无错笑着吃起馄饨来。
怎么听起来像是公报私仇啊……褚闰生又想到什么,问:“那绛……呃,那姑娘呢?申符化身成她的样子,她不会是出事了吧?”
段无错一边喝汤,一边饶有兴致地看褚闰生的反应,许久才道:“不急不急,到了三更天,一切都有分晓。你就在这里,陪为师吃吃馄饨,聊聊天吧。”
不知怎的,褚闰生就是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跟傻瓜似的。他心中愈发郁闷,张口便喊:“老板!再来两碗!”
段无错噗地一声笑出来,喷了半口汤在桌上。他抬头,赞赏道:“好小子,够狠。”
……
但说三更之时,客栈之内,情势混乱。
“去了这护身罡气,你不过就是个普通人。”
绛云一手扼住了池玄的咽喉,一手探入他怀中,摸出了那几页经文。
绛云柳眉微蹙,抱怨道,“我还以为上清弟子有多厉害呢,哼。”
池玄稳了稳心神,左手拇指掐起食指和中指,起了霆诀。一瞬间,电光微闪,绛云只觉得手上一麻。她急急松开池玄,退了几步。
池玄也不多话,纵身上去,欲夺她手中的经文。
绛云旋身避开,转瞬之间便化为一名素衣童子。童子将经文收入怀中,笑道:“我还真想陪你再玩一会儿,可耽误了时辰,家主人要生气的……”
池玄并不理会他,他踏上一步,起剑诀,道:“臻铁化剑,炼钢成刀。同我敌忾,震慑八方。”
他话音一落,客栈之中所有铁器纷纷飞起,化作刀剑,击向了那童子。
童子见状大骇。但那些刀剑却落在他身旁,恰好将他困住,却未伤他分毫。童子不禁失笑,“无谓仁慈。”
池玄收了剑诀,正要上前取回经文。不想,方才一番争斗,声音甚大,惊起了客栈内的住客。
童子轻轻一笑,周身白光忽绽,变作了一个黑瘦肮脏的婆子。待客栈内的人到大堂之时,就见一片刀剑森立,围着一名凄惨的婆子。她泪流不止,口中喃喃哀求:“莫要伤我……婆子只是偷口饭吃……莫要伤我……”
客栈中人看到这般情状,个个都是惊讶非常,十几双眼睛都看着池玄,等他的说法。
池玄却不开口,他皱着眉头,举步上前,抬手取经。
那婆子颤抖起来,往后一退,撞上了那些刀剑。一时间,鲜血飞溅,哀嚎顿起。婆子伏倒地上,哭声减止,再无动静。
客栈内的人,大多是跑惯了江湖的商贾旅客,也是见过世面的。几个胆大的冲上前去,探了探那婆子的鼻息,惊道:“死了!”
众人一片哗然,矛头直指池玄。方才那几个胆大的商人更是将池玄拉住,要送他见官法办。
一直以来,池玄有罡气护身,常人之中,也少有敢近身的。他从未遭遇过这般阵仗,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间竟无措起来。
正在此时,一股金红火焰凭空而生,逼开了众人。只见,幻火不知何时醒转,一身杀气地出现。他皱眉,厉声道:“放开他!”
众人何曾见过这凭空起火的异象,皆是惊恐难言。
幻火上前几步,道:“大胆凡人,识相的统统给我滚!”
听得这句话,众人恍然大悟,大喊着“妖怪”,冲出了客栈。
幻火冷哼一声,怒道:“你们才是妖怪!”他说完,走到池玄身边,怯怯问道,“仙……师兄,你没事吧?”
池玄的额上依然带着冷汗,模样甚是疲惫,他摇摇头,不说话。
幻火忽然察觉了什么,他又靠近了池玄一点,惊讶道:“你的罡气……”
池玄闭目,静静吐息,稳下自己的心神。
幻火看了看客栈中满布的刀剑,疑惑道:“师兄,我睡了多久?这里发生了什么?”
池玄睁眼,却不知从何解释。他转头,望向方才倒地身死的婆子,却见地上空留血迹斑斑,早已没有那婆子的身影。
“褚师兄现在何处?”幻火察觉异样,急切问道。
池玄摇了摇头,径直走到客栈外。此时,不少街坊已被惊起,都出了门,聚在客栈门口看热闹。池玄也不理会,他推开人群,站到路中央,抬头就见一道白光慢慢飞向天宇,往远处去了。
“经文在他手里,我去追。”池玄说完这句话,脚踏禹步,纵身腾空,消失在了夜色里。
幻火不解至极,“什么经文啊?师兄——”他想了想,便也起了风咒,一跃而起,追了上去。
围观众人惊叹不已,也不知是妖是仙,值得啧啧称奇。
……
此时,在街口馄饨摊上闲坐的褚闰生百无聊赖,一抬头,忽见一道白光划过。他心觉异样,道了一声:“师傅?”
段无错本在迷迷糊糊地打盹,听到这声呼喊,他睁眼,慢悠悠地说道:“好徒儿,是时候了……”他站起身子,捶了捶自己的腰,继而从怀中取出了一颗“兵魂珠”来。他伸手将珠子一抛,珠光一闪,化为星盘。
褚闰生就见那星盘愈变愈大,不一会儿,径长已有了一丈上下。星盘不再变大,慢慢下降,浮在了地面一尺之上。
段无错摸摸胡子,跨上了星盘,笑道:“来吧,为师带你去开开眼界。”
褚闰生心中好奇,口中赞叹。他跳上星盘,兴奋不已。
段无错笑着,伸手向前一指,道:“追。”
星盘得令,瞬间飞起,往那白光的方向追去。
……
命劫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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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镇十里之外,是一片山岭,草木繁茂,地势崎岖,鲜有人迹。但这山岭之中,却凭空出现了一处宅院。白墙黑瓦,青砖红柱。院内桃杏妖娆,杨柳娉婷。白烟袅袅绕曲廊,星辉烁烁映清池。
宅院之中,隐隐传出女子笑声,娇媚无比。但见花苑之中,聚着二三十个妙龄女子,轻纱薄绡笼玉体,淡脂轻粉饰朱颜。三分醉意,三分娇憨,或浅吟低唱,或翩翩起舞,好不欢乐。苑中央,置着一方软榻。何彩绫倚在榻上,青丝不束,衣衫半解。她手执着一樽美酒,笑意盈盈,媚眼如丝。
绛云被她抱在怀中,满心愤怒。
何彩绫伸手,摸摸天犬的脑袋,笑道:“小狗儿,你怎么不高兴呢?”
绛云生着气,不理她。
“纵情而活,尽兴而死,也不枉在这世上走过一遭。”何彩绫抬眸,看着眼前的美景佳人,道,“小狗儿,仙道清苦,有何乐趣?做人也好,做妖也罢,若能恣心所欲,便强过神仙百倍。”
明明是地仙,还说这种话,真是莫名其妙。绛云正想要开口反驳,却听梁宜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纵情尽兴,恣心所欲,岂非魔道?”
绛云闻声,心中更加燥怒,心想着:你管她是仙是魔!不是说恢复我的妖性么,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行啊!
梁宜笑答:“我现在附魂在你身上,道法自然逊色。再等一会儿就好。”
绛云不满,但也只能等待。也不知这地仙的使符有没有对主人不利……
忽然,一道白光划破夜色,落进了院中。光芒消失之时,一名素衣童子出现,含笑作揖。
“主人,属下幸不辱命,替您拿来了经文。”童子开口,恭敬道。
何彩绫微笑,伸手一招,四页经文从童子怀中飞出,在她面前排开。
“原来是太平经……”何彩绫的眼中略有不屑,“无趣至极。”她说完,手指一弹,那几页经文飞起,飘然落地。
“申,你可见到那叫‘褚闰生’的小子?”何彩绫坐起身来,笑问。
童子略微思忖,道:“见是见到了。不过,属下觉得,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惑于皮相,拘于五感,不足为惧。”
“惑于皮相?”何彩绫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天犬,“莫不是你的皮相?”
绛云隐隐听出她语气里的戏谑,心中怒不可遏。她努力挣扎,想要脱开那五行绫的束缚。
“闹什么呀,反正经文都拿到了,我放你回去就是。”
何彩绫说完,正要收回五行绫,却听有人清喝一声:“把经文还来!”
何彩绫抬眸,就见夜色之中,有人翩然而降,正是随申符追来的池玄。
看到他,何彩绫柳眉微皱,“又是你。”
池玄见到何彩绫,微微皱眉,“地仙何彩绫……”
这时,那童子往何彩绫身边退了几步,笑道:“启禀主人,属下方才已破了他的护身罡气。”
何彩绫抿唇一笑,对池玄道:“没有罡气护身,也敢追着我的使符来,你不是疯就是傻。”她伸手,向旁边一指,“经文就在那里,想拿,就看你的本事了。”
池玄看见那散落在地的四页经文,也不多说,他纵身上前,欲取经文。忽然,经文周围出现数十条蛇来,盘曲环绕,红信吞吐。池玄收了手,刚要做法驱蛇,那些女子却纷纷围了过来,轻拥拉扯,不让他上前一步。
何彩绫在一边抚掌笑道:“空乏经文,怎比得上软玉温香。”
池玄手掐青灵诀,清喝了一声,那些美人瞬间化作片片桃杏,飞散开来。
何彩绫见状,叹道:“真无趣……”这时,她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她抬头,就见天空中隐隐有一道金红光辉,慢慢移进。
“难得来一次,莫要让旁人打扰了。”何彩绫含笑说罢,伸手一挥。瞬间,天空中出现了一把枣红色的巨伞,化作无形障壁,将整个院落笼罩起来。做完这些,她笑着开口唤了一声,“巳。”
她话音一落,那十几条蛇扭结起来,化作了一名素衣少女。正是十二使符中的巳符。她上前一步,冲池玄微微一笑。瞬间,一条巨蟒凭空出现,将池玄紧紧缠住。
“别让他念咒,也别让他掐诀。”何彩绫放下手中酒樽,起身,说道。
巳点了点头,巨蟒缠紧几分。池玄动弹不得,连手指也动不了分毫。他只觉呼吸滞涩,全然无法开口。
何彩绫慢慢走过去,笑道:“你资质甚佳,若你愿意入我门下,我可饶你一命。”
池玄看她一眼,闭目凝神。一股冷风顿起,丝丝寒意漫延,那巨蟒迅速松开了身子,退到了一旁。
池玄落地,一个翻滚,顺手拿起那四页经文。
“心咒……”何彩绫一笑,“还挺有能耐。戌!”
她话音一落,一头巨犬赫然出现,带着杀意攻向了池玄。池玄勉强闪过,刚站稳,却又被数十条蛇缚住了双脚。他急忙起了铁帐诀,挡住巨犬的攻击。
何彩绫敛了笑意,道:“尔身虽死,灵魂不灭。下一世,兴许能长命百岁,幸福安康。安心去吧。”
绛云看着眼前景象,心中焦急无比。明明有罡气护身的人,何以被逼迫至此?她曾经连靠近他一步都困难啊!她也不知是不甘还是担忧,心思躁动之时,她生了怒意。那怒意如火,燎过全身,灼热,让她微颤起来。
五行绫光华四溅,瞬间松开,飘向了何彩绫。何彩绫伸手接住五行绫,满心疑惑地向后望了一眼。就见方才那被咒法束缚的天犬,此刻全身绽出金红光芒来,那光芒灼目,带着杀意,分明是一股至强妖气。待光芒褪去,就见那红发青眸的少女带着怒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绛云只觉全身有说不出的轻松畅快,仿佛一直被淤塞的心窍都打通了一般。她周身笼着无形妖气,浓烈非常,近处草木,瞬间枯朽。蛇群被那妖气所慑,无不躁狂。
何彩绫皱眉。天犬乃是妖兽,所现之处,必有兵戈。杀气之烈,可引动万物邪念。这天犬本已染了仙气,妖性去了大半,为何突然会变成如此模样?
绛云指尖利爪泛光,也不多话,直冲向了何彩绫。
何彩绫退了一步,轻旋手中的五行绫,绫身闪过隐隐金光,瞬间化作精钢盾墙,将绛云挡下。
绛云却不执意攻击,她踏上那盾墙,纵身一跃,攻向了那头巨犬。巨犬见状,退开几步,避开她的利爪。绛云却不纠缠,她稳了稳身形,继而,攻向了池玄。
池玄微惊,起诀阻挡。但他方才与巨犬相抗,早已耗了体力,只是片刻功夫,、便失了力气。
绛云利爪一挥,青光一闪之间,池玄偏身,避开要害。但肩膀上,依然破开了三道伤口,鲜血飞溅,洒落在地。他踉跄几步,倒在了地上。
绛云笑了起来,道:“广昭,你怎么变得这么弱?”她甩甩利爪上的血迹,转身,“好吧,让我先帮你解决这些人,再与你算灭族之仇!”她说完,周身妖气愈浓,庭院中百花凋零,一片萧条。
何彩绫道:“妖兽,我本无意伤你,你再纠缠,别怪我无情。”
“巳符杀我主人在先,申符盗我主人经文在后,如今,你还敢染指我要杀的人。”绛云举步上前,满脸高傲,“你我早已结下仇怨,现在求饶,太迟了。”
何彩绫冷笑,“求饶?哼,素闻天犬一族早已灭族,我今天就杀了你这漏网之鱼!”
绛云怒道:“住口!”她话音一落,身形倏忽一闪,已到了何彩绫面前。她利爪挥起,那架势,似要将何彩绫撕开一般。
何彩绫手中五行绫翻飞,将那攻击化解于无形。绫身红光一闪,顿化出奔流火焰,卷向了绛云。绛云纵身跃起,避开火焰。此时,一旁的巳符和戌符赶了过来,为主人助阵。
院落中,战况激烈。院外,幻火听着那打斗之声,满心焦急。他方才追着池玄到了此处,眼见池玄入了宅院,正想跟进,却见一把巨伞出现,化作了障壁,将他阻隔在外。也不知这障壁是何物,他用尽办法,却无法突破。他正要再试,却听有人唤他。
“幻火!”
幻火闻声,回头,就见褚闰生一跃而下,惊讶地看着他,道:“幻火,你怎么在这儿?!”
“褚师兄……”幻火也惊讶,“我是追着池玄师兄来的……”
“池玄师兄在里面?!”褚闰生看了看那宅院,出声问道,“师傅,就是这儿?”
这时,一个星盘缓缓飞落,段无错跳下星盘,抬手一挥,那星盘缩成碗口般大小,被他托在了掌中。
“错不了,就是这儿。”段无错上前,伸手摸了摸那无形的障壁,“用弥天伞做障,太小题大做了吧。”他笑着,叹道。
“池玄师兄在里面。”褚闰生担忧道。
“无妨无妨,我算准了,他可安然而退。”段无错笑着说完,忽又觉察什么。他带着疑惑,抬手掐指,算罢,他大惊失色,“命数生变?”
褚闰生不解,“命数生变?”
段无错笑意全无,“怎会如此,他不该遭血光之灾才对啊……”
血光之灾?褚闰生听到这四个字,顿生紧张。池玄身患血证,若是见血,岂非致命?他二话不说,试着要破那障壁。
段无错紧皱着眉头,“事到如今,不快点不行了……好徒儿,让开!”
褚闰生闻言,退了开来,紧张地望着段无错。
段无错深吸一口气,左手托星盘,道:“东君圣临,莩甲开坼。”
一道光芒从星盘之中飞升而起,落入了段无错的右手之中。刹那之间,段无错的周身都被光芒环绕,依稀可见,那光芒化出小篆“甲”字,煌煌夺目。
待那光芒消尽,“甲”字消失,段无错竟化成了一名十八上下的少年。但见他姿容俊挺,英气逼人。右手握一把一丈有余的巨凿,却似毫不费力。
褚闰生和幻火都看傻了眼。若不是身上衣装未变,真叫人不敢相认。
那少年轻轻一笑,道:“不动真格不行啊。”他声音虽变,但语气还是如以往般戏谑悠闲,“徒儿们,就让为师露一手给你们看看,呵呵……”
他说完,舞起手中巨凿,清斥一声:“破甲!”
巨凿触及那无形障壁,碰出绚烂火花。瞬间,就听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那障壁骤然消失,重化作了一把枣红纸伞。
宅院之中,何彩绫心弦一动,微惊道:“天干十玄兵?是他?!”
……
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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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彩绫手一挥,将纸伞接在手中,一脸严峻地看着从院门口走来的人。
段无错将巨凿扛在肩头,右手腕松松地搭在凿柄上,他走进来,抬眸笑道:“何姑娘,好久不见。”
何彩绫看着他,许久才挤出了一丝笑意,“段无错。”她上下打量了段无错一番,道,“四十多年了,你也修得长生不老,真是可喜可贺。”
段无错摇头叹道,“何姑娘高估我了。我不过是将法力存于玄兵之内,取用之时,暂时恢复这年轻身姿。呵呵,我早就是糟老头儿啦,不然你的使符怎会认不出来?”
何彩绫笑了笑,道:“岁月无情……无错,你即是凡人,就该珍惜自己的性命。如今你破我障壁,是要与我为敌?你别忘了,我乃不死之身,凭现在的你,是赢不了我的。”
“记得记得,都记得。”段无错笑道,“我无意与你为敌,那经文,你喜欢就留着吧。不过……”他看了一眼一旁受伤倒地的池玄,“伤我弟子,我不能坐视。”
“哦,他们是你的弟子啊。”何彩绫看了看池玄,又看了看褚闰生和幻火,“早说不就行了,我记住了,以后不招惹他们便是。”
何彩绫话音未落,却听绛云喝道:“哼!恶仙,说什么废话!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刹那之间,利爪闪过一道青光,直迫何彩绫而去。
何彩绫用手中纸伞轻轻一挡,化去那攻击,开口道:“无错,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伤你徒儿的人可不是我,是这只天犬才对。”
听到这句话,褚闰生脸色一变,出声喊道:“绛云!”
绛云的攻势一顿,立定身姿,唤道:“主人。”
褚闰生听到她这声称呼,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上前一步,开口道:“你……你别打了。”
绛云皱眉,跺脚道:“我不依!这恶仙几番对您不利,广昭灭我全族,我偏要杀了他们!”
褚闰生闻言,心中愈发奇怪,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幻火忽然开口,喝道:“放肆!你敢违背主人的命令!”
褚闰生听到这句,更是惊讶。
“违背又如何?!如此不讲理的命令,我偏不听!不过是一口血肉,我还了便是!”绛云语调冰冷,周身戾气愈盛。
“大胆!”幻火伸手一招,引来火焰。那火焰如练,直袭绛云而去。
绛云飞身而起,避开火焰,又纵身而下,利爪刺向了幻火。
“绛云!”褚闰生拉开幻火,迎向绛云的利爪,出声喝道。
绛云猛地一顿,停在了半空。她一皱眉,退开数丈,冷冷地看着褚闰生。
段无错看着面前僵持的局面,无奈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先看看你师兄的伤势。”
褚闰生听到这句,不再与绛云相峙,转身朝池玄走去。
绛云见状,身形一闪,比褚闰生先到了池玄身边。她二话不说,拉起池玄,纵身飞起,消失在了夜色里。
“绛云!”褚闰生大惊,他追上几步,却再无法寻得那二人踪影。他急忙转身,对段无错道,“师傅,他们……”
段无错皱眉,一语不发。
一旁的何彩绫见状,淡淡一笑,“呵呵,凶多吉少啊。那天犬不知怎的复了妖性,我看那小子是死定了。”
“你住口!”褚闰生怒道,“若不是你,事情怎会如此!不过为了几页经文……那几页经文对你,又算什么?!”
何彩绫微惊,“褚闰生,我对你数次手下留情,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才手下留情。算不上什么情份。”褚闰生道。
何彩绫皱紧了眉头,满脸不悦。
段无错上前一步,道:“好徒儿,莫要多言,快追你师兄去。”
褚闰生气极,“怎么追?往哪追?”
段无错神色凝重,他转头,看了看何彩绫。
何彩绫静默片刻,低低开口,道:“戌,去找出那只天犬。”
一旁的巨犬得令,化身为一名素衣少年,颔首应道:“是,主人。”
何彩绫垂眸,道:“无错,后会有期。”她说完,一匹白牛凭空出现,驮起她缓缓飞远。巳符化为白光,赶了上去。申符捡起地上的经文,对着段无错作揖行礼,继而也消失无踪。刹那之间,那华美宅院消失无踪,空留了断壁残垣、杂草树木。
段无错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刹那之间,他又变为了那垂暮老者。他的样子甚是疲劳,右手臂微微颤抖。
他缓了缓气息,道:“戌,麻烦你了。”
那素衣少年点了点头,他清啸一声,唤来山岭之中无数山犬。那些山犬静立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四下散去。
褚闰生心中虽焦急,但如今也只得静待。他走到段无错身边,扶着他,道:“师傅,你还好吧。”
段无错笑了笑,“岁月无情啊……”
褚闰生听他语气沧桑,也不知该如何往下接。段无错离开他的搀扶,慢慢走了几步,抬眸望着夜空,长叹了一声,道:“天命注定,我与她终有一战……难道,真的避不了?”
褚闰生也抬头,心中焦躁愈烈。到底,在哪里……
……
翌日,阴云密布。春风微寒,小雨淅沥,更为天地添一份幽怨。
绛云带着池玄飞行半日,方才落地。此处是一片幽僻山林,杳无人烟。她低头看看池玄,他失血甚久,早已昏迷不醒。她却并未察觉,反而心生不悦,伸手推他,道:“广昭!不准睡!起来跟我决斗!”
得不到回应,她愈发不满,“喂!你别太过分了!想无视我么?!”
这时,梁宜的声音带着怒意响起:“蠢丫头!他昏过去了!”
绛云不屑,“骗人,那么点小伤,又没中要害,哪那么容易昏过去!”
“他罹患血证,伤口无法愈合。如今失血一夜,已是危在旦夕!你这丫头,怎的如此愚笨?”
“血证?”绛云不解,“那是什么?……神仙怎么会患病啊,他好歹也是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