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段无错笑了起来,道:“张高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能以这符纸监视我徒儿?”
符纸的蝴蝶忽然出了声,“段高功,你方才也给了咒枣。很公平,不是么?”
段无错摸摸胡子,道:“张高功,老头儿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么排挤池玄了。”
符纸无言,默默飞舞。
段无错摇了摇头,“上善若水,柔弱不争。这个境界,太难了。”
符纸盘桓片刻,飞舞离开了。
绛云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她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山洞。看来,现在就只能等了……
弈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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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闰生被硬推进洞,心中虽然不满,但片刻之后,也不计较了。池玄和幻火入内之后,三人便开始往洞深处走去。
褚闰生走在最后,幻火就走在中间,步伐缓慢,踉跄蹒跚。那种样子,仿若初学走路的孩童一般。褚闰生知道,若是上前搀扶,便是折辱了他。这样跟着,才是上策。
三人愈行,洞内愈黑,片刻后便伸手不见五指。洞内水声清幽,不时有水滴落下,渗进衣裳。地上也愈发湿滑,难以前行。幻火和褚闰生都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唯独池玄全不在意,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步调。
褚闰生察觉池玄走远,只得出声唤他。“我说,池玄师兄,偶尔也照顾下我们这两个师弟吧。”
池玄闻言,便折了回来。
褚闰生听见他折返,便拉起幻火,循声走近他身边。带着笑意,道:“师兄,这地方你很熟么?”
池玄道:“我第一次来。”
“不是说弟子入门都要进洞试炼。师兄既然曾……”褚闰生想了想,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池玄却自己接道:“我自幼被华阳观主收养,尚未行过入门之礼,自然也没受过试炼。”
“你没入门?”褚闰生惊讶,“那他们说你是华阳观首席弟子。”
“误解罢了。”池玄回答。
他话音刚落,众人忽觉眼前一亮。方才一片漆黑的洞穴,忽然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这才看清,这洞中石壁嶙峋,潭水清澈,而今,那万千璀璨星光,染得波光粼粼,玄美绝伦。
褚闰生还来不及赞叹。忽见面前的潭水中莲花盛放,一方棋盘缓缓浮起,悬在了水面之上。
张惟就坐在潭水的另一边,笑望着眼前的三人。他身后,生着一片藤蔓。那藤蔓碧绿可人,蔓上结了无数果实。那果实说来奇怪,颗颗都有鸡蛋般大小,通体透明,烁烁闪光。想必,就是先前那几位高功提过的“灵珠”了。
褚闰生抱拳行礼,尊道:“张高功。”
张惟回了礼,笑道:“平素,在这黑暗中寻路,也是入门弟子最基础的试炼。你们方才走了一段,感觉如何?”
褚闰生见池玄和幻火都不接话,只好继续回话,“弟子庆幸不用过这第一关。还望张高功手下留情。”
张惟点头,“我既然答应了段高功,自然不会太为难你们。一关定输赢。你们就与我下盘棋吧。” 他看了一眼潭水上悬着的棋盘,笑道,“全盘太麻烦,半盘吧。”他说完,轻轻挥袖。那方棋盘顿时缺了一半。“你们先。”他话音一落,一盒黑子就出现在了褚闰生一行的眼前。
下棋?褚闰生无奈地对其他二人道:“我不会。”
幻火闻言,微有惊讶。但很快,他便明白过来,他摇摇头,开口道:“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会不会下棋是其次……”池玄看着那潭水中的棋盘,说道。
褚闰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棋盘悬在潭上,离岸一丈有余。说要下棋,也得先摸到棋盘才行。啧,这个张高功口上说不会为难他们,出得题可真够刁钻的。这隔水下棋,比方才那黑暗中寻路分明不是一个难度,怎么看也不是用来考验入门弟子的。想到这里,褚闰生满心无奈地望向了池玄。
“还不下子么?”张惟笑道,“试炼午时结束,若无胜负,我只能让诸位离开华阳观了。”
褚闰生抓抓头,算了,还是入乾元观吧。
这时,池玄拿起那盒棋子,一跃而起。只见,他脚下轻踏莲花,身姿灵动无比,瞬间便到了棋盘之前。他起手落子,黑棋在棋盘上发出了一声好听的清响。
张惟依然坐在对岸,他应看不见棋盘,但却一副了然之态。他手指轻轻一点,一枚白子紧贴黑子落下。
池玄行子,夹。
张惟行子反夹,继而笑道:“池玄,你这样跟我下棋,不累么?回岸上休息一下吧。”他说完,衣袖一挥。潭上莲花瞬间化为几张符纸,沉入了水中。
池玄借着最后的力道,一跃而起,踏在了棋盘之上。下了一子,尖。
张惟见状,皱了皱眉头,口中轻念几句。忽然间,周边的光芒如练,直袭向了池玄。池玄只得避开,他的脚离开棋盘的瞬间。张惟伸手一收,棋盘提高数尺。池玄见状,用尽力气旋身,落在了岸边。
褚闰生本已坐在了地上,一副旁观的架势。如今见到池玄被逼退,他不禁起身皱眉。他曾在华阳观大殿中听这张高功说过,要会会池玄的护身罡气云云。可如今的试炼,分明是不想与池玄近战。这般刁难,胜之不武。
幻火见到池玄回来,立刻上前,拿过了那盒棋子。
“我试试。”他说完,上前一步,念道:“八方风聚,九霄巽生。”他念完,旋风四起,绕在他的周身。他脚下轻轻一点,已顺风浮起。他一跃而上,到了棋盘之前。他看了看棋局,下子,打吃。
张惟含笑,道:“原来都是带艺入门。那我也不必太客气了。”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凭空出现无数蝴蝶,纷纷扬扬地聚向了幻火身边。
那些蝴蝶虽然不会伤人,但迷人视线,扰人行动。幻火伸手,却怎么也挥不开那些蝴蝶,别说下子,连看清棋盘都难。他心中生怒,口念了火罩咒。火生之时,万蝶俱燃,化为了灰烬。他正暗自高兴,火焰却一瞬熄灭。他只觉全身的力气都似被火焰烧尽了一般,身体一下子失了平衡,往潭水中落去。这紧急关头,池玄纵身而起,一把接住了幻火,将他拉回了岸边。
幻火大口喘着气,疲惫不堪。池玄接过那盒棋子,正要再下。褚闰生却开口,道:“池玄师兄,坐下歇歇吧。”
池玄回头,看着他。
褚闰生满脸笑意,他走到潭水边,仰头看了看那方棋盘。他早就听说过,下棋最讲究计算。如今,他们连棋局都看不到,光是这般够着棋盘,就已经拼尽了全力,何谈算棋。这么下去,必输无疑。输倒是小事,可输得不服,又是另一回事了。
褚闰生抬眸,望向了池玄,压低声音笑道:“我既不会下棋,又不懂仙术。幻火大病初愈,身子虚弱。所以,池玄师兄你一开始就想着自己一人应付,对吧?”
“对。”池玄如是回答。
褚闰生满脸无奈,“可是师兄却忘记了,自己在华阳观里得罪了不少人。这张高功从头到尾,都是针对你。”
池玄沉默。
“他不会让你赢的。”褚闰生笑着,说道,“这盘棋,我来下比较好。”
“你?”
褚闰生笑着从怀里掏出那颗咒枣,咬了一小口,边嚼边道:“他怎么也得给我师傅几分面子不是?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打到水里。”
他吃着吃着,忽觉丹田生出一股热气,遍行血脉。全身突然充满了力气,再无疲惫饥饿之感。他笑了笑,吞下剩下的咒枣。对一旁的幻火道:“吃枣子吧。”
幻火虽然不解,但却立刻照做。待咽下枣肉之后,他方才的脱力之感完全消失,他迅速站了起来,喜上眉梢。
“看起来你没事了。”褚闰生笑道,“来,在那儿做面镜子吧。”他指着正对着棋盘的洞顶,说道。
幻火点头,伸手指向那处,说道:“玄水生幽泽,晰晰若明镜。”
只见,潭水升起聚在了那一处,化为了水镜一面。镜面之上,映出了棋盘上的战局。
张惟看到那面水镜,轻浅一笑,挥了挥袖。那水镜瞬间分崩,不复存在。幻火皱眉,心中不悦,正欲再行法术,却被褚闰生拦住。
褚闰生笑道:“一次一次来,别浪费法力。”他转头,又对池玄道,“师兄,下一步下哪里?”
“放他的刚下的白子旁边就行。”池玄说道。
“哦。”褚闰生点头,他拿起棋盒,道:“麻烦师兄送我过去。”
池玄看着他,沉默片刻后,道:“交给你了。”他说完,手托上褚闰生的后背,用力一送。
褚闰生借力,腾空而起,他学着方才池玄的样子,脚踏上了棋盘,稳住身形。而后俯身,下了一子。
张惟看着棋盘上的褚闰生,微微皱起了眉头,正要抬手阻挠。却听褚闰生喊道:“张高功,我可不是什么首席弟子,带艺入门,您千万手下留情啊。”
张惟听罢,收了手,他看着站在棋盘上身姿摇晃的褚闰生,静静思忖片刻,笑了起来。他伸手一指,下了一子。
“幻火,镜子。”褚闰生喊道。
幻火闻言,立刻再行法术。水镜成形之时,无数蝴蝶又聚拢过来,挡住了镜面。池玄见状,伸手入潭,掬起一捧清水。他口中轻吟几句,将水抛向了上空。水珠飞溅,冲开了那群蝴蝶。他看了一眼镜面,道:“扳。”
“扳?”褚闰生捻着棋子,无奈至极,“不明白啊!”
“刚才那枚黑子的左上。”池玄说道。
褚闰生闻言,立刻下子。
如此一来二往,一个时辰之后,棋盘的一半都布满了棋子。褚闰生早已无处落脚,只得以单手撑住,倒立在棋盘上。他心中暗暗叫苦,就算吃了那颗枣子,用这样的姿势,也撑不了多久啊。
张惟手捻白子,笑道:“法术方面,诸位天赋异禀。可这弈棋之道,需时间锤炼。这般的棋力,怎能赢我。”
对岸,幻火和池玄对抗张惟的法术,已是疲惫不堪。池玄拿出了方才的那颗咒枣,略微思忖,递给了幻火。幻火看着那颗枣子,却迟迟不接。他满心畏怯,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张惟笑了起来,“怎么?还不下子么?”
池玄站起身子,走到潭水边,抬头看着水镜中的棋局。黑子早已被白子压制,毫无反击之力。以他的棋力,就算勉强下子,恐怕也……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咒枣。时间万般咒力,到了他身上,皆化虚无。就算这枣子只是增力之效,对他,怕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只是,事到如今,只有试一试了。
他想到这里,吞下了手中的枣子。一瞬之间,一股温热之息盈满全身,说是增力消疲,却又不止如此。这力量并非来自咒枣,而是来自体外。他忽觉脑中一片混沌,有什么东西被咒力牵引了过来,扰乱他的神识。
幻火见池玄有异,正要上前探视,忽觉一股清净之气扩散开来,将他逼退了数步。
“护身罡气?”幻火自语。
池玄闭目,规整内息,想稳住这躁动之力。无奈,那护身罡气四溢蔓延,全不受制。
对岸的张惟也起了身,关注着眼前的景象。
褚闰生正苦苦支撑,却不防那股力量轻扫而过。他心中一震,手腕一松,落进了潭水中。
“褚师兄!”幻火不禁惊呼。
池玄闻声,睁眼,却见眼前的景象诡异非凡。他眼前的,不是仙人洞,而是苍茫大海。海水漆黑如墨,暗藏杀机无数,似曾相识。他不知为何,心中只想着:入水。
一旁的幻火正欲下水,却听“扑通”一声,再不见池玄的身影。
……
潭水之下,冰冷漆黑。褚闰生不知怎的,竟生了恐惧。他自小贪玩,嬉水游泳都是长项,但如今,他却害怕。他的脑海里,翻覆着诡异的景象。漆黑的深水,狰狞的眼睛,刺鼻的血腥味……他究竟是何时,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恐惧之间,已忘了如何举动。窒息之感,让他渐渐无力起来。这时,方才那股清透的灵气迫入水中,祛开黑暗。这种感觉,又比那恐惧熟稔百倍。他恍惚之间,眼前,又出现了那一片白烟。
白烟袅袅,朦胧之间,他看得见一方棋盘。棋盘上落满黑白棋子,他分明不懂下棋,却能看明白这局棋,白子势弱,黑子险胜。听得见,有人用平静淡然的声音说道:仙君好棋艺,本座甘拜下风。
他努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容时,眼前却又回复了一片黑暗。黑暗之中,有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把拉住了他。
池玄……他不禁心生笑意。下一瞬,他被托出了水面。空气涌进胸腔的一刻,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池玄努力将褚闰生带到了岸边,自己也不住地喘息着。
幻火看着这二人,心中急切,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张惟见状,正要过岸查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半分的法力。周遭,依然充盈着那清净的灵气,遏制了所有的咒法。
这时,褚闰生站了起来,他平复了呼吸,慢慢走到水边。抬头,看着洞顶的那面水镜。不知为何,此刻,那镜中的棋局,竟是如此简单明晰。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甚至,知道如何取胜。
“张高功……”褚闰生开口,说道,“下全盘吧……”
张惟不悦,道:“你说什么?”
褚闰生微笑,道:“下全盘,你还有三分胜算。”
张惟看着对岸的褚闰生,心中竟忐忑起来。
……
亲恩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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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云留在仙人洞口等了大半日,心中焦急非常,她不停地在洞口踱步,时不时探头向里张望。一旁,段无错坐在突起的岩石上,一派悠然。他口中哼着小曲儿,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打着节奏。
“小猫儿,你过来。”段无错突然开口,对猫儿道。
绛云闻言,心中不悦,扭开头,不理他。
“小猫儿,你并非凡物,为何到此啊?”段无错摸了摸胡须,如是道。
听到这句话,绛云微惊,直直地瞪着段无错。
段无错一脸笑意,从岩石上跳下来,背着手一颠一颠地走到猫儿面前,正要说什么,却见褚闰生一行从洞中走了出来。褚闰生和池玄都是全身湿透,幻火的样子极为疲惫,由那二人驾着行走。三人虽然狼狈,但神情却很欢愉。段无错一眼看到三人手中握着的宝珠,笑着点了点头。
绛云一蹦三跳地凑了上去,蹭着褚闰生的腿。褚闰生看到猫儿,笑道:“你一直在等啊?”
猫儿甜腻地叫唤几声,似是回应。
段无错开口,道:“你们都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我待会儿来找你们。”他说完,举步入洞。
褚闰生看着他入洞,也不询问。回头便笑道:“好饿啊,回去换衣服吃饭!”
幻火一听吃饭二字,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绛云听到这话,拔腿就跑,一溜烟就没了影。片刻后,一匹骏马奔驰而来,停在了三人面前。
褚闰生看着面前的马匹,忍俊不禁,“啊,来得可真及时。”他转头,冲幻火道,“快上马吧。”
马儿闻言,后退数步,怒视着幻火。
幻火回瞪一眼,道:“瞪什么,我才不稀罕!”他放柔语气,道,“主……咳……褚师兄,还是你骑吧。”
马儿喜滋滋地往前几步,伏下了身子。
褚闰生见状,带了一抹狡黠笑意,又道:“池玄师兄,你累了吧,要不要……”
马儿猛地就跳了起来,后退几丈,如临大敌。
池玄轻叹一声,对褚闰生道:“别闹了,快骑吧。”
褚闰生笑道:“那不行,既然是师兄弟,自然福祸同享。何况,我还是伤得最轻的那个……”
马儿听到这句话,跺起脚来,继而一扭头,跑远了。
褚闰生万般不解地望着马匹离去的方向,片刻后,就见那马儿拖着一辆马车冲了过来。他不禁愣了愣,心里的感觉说不清楚。他慢慢走到马儿身旁,摸了摸马脖子,低声笑道:“傻瓜。”
绛云心中不满,扭过了头。什么傻瓜。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谁都想的出来的好吧!幸好她还会一点点化物换形的本事,要不然,还真被主人难倒啊!
“山路上没法行车。”池玄的声音不期然地响起,当头就浇了绛云一盆冷水。
幻火笑了起来,幸灾乐祸道:“果然是傻瓜。”
绛云扭头看看马车,又看看崎岖的山路,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褚闰生却道:“也不会啊,顶多就是颠簸点啊。”
马儿一下子高兴起来,得意非凡。
幻火见状,改口道:“褚师兄说的有道理。”
“那就上车吧。”
“好。”
池玄看着面前诡异的发展,平淡道:“我走路。”
“师兄,别那么冷淡嘛,过来坐车呀。”褚闰生笑着走上去,搀池玄的手。
池玄敏捷避开,道:“无福消受,你们自便。”
“别呀,人家一番好意。”褚闰生仍不放弃,全然无视马儿在一旁拼命摇头。
幻火看着马儿的举动,轻声笑道:“原来你也怕啊……”他说完,拖着疲惫地身子,上前,帮着褚闰生劝道,“池玄师兄,上车吧。”
一时间,三人一马在洞口闹成一片,那欢笑声传入了洞内,听在段无错的耳朵里,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有趣,还真是有趣。”他边说边走,洞内深切的黑暗,似乎完全阻不了他的行动。
片刻后,他便来到了那片潭水前。四周,星光烁烁,一如先前。潭水上悬着一方棋盘,黑白两子摆满了一盘,在星光下熠熠生辉。张惟浮在潭水上,紧紧皱眉,看着这一盘棋局。
“张高功,我这个徒儿如何呀?”段无错开口,说道。
“他到底是什么人?”张惟抬头,道。
“普通人。”段无错笑答。
“普通人?那就是你的咒枣有问题了。”张惟纵身一跃,到了段无错身前,道。
“张高功,看来你输得很不甘心啊。”段无错笑道。
张惟叹了口气,道:“昨夜我遣使符试探他们,就知道池玄的修为尚在我之上。输在道法上,我无话可说。可这局棋……”
段无错抬眸,瞥了那棋局一眼,继而也皱了眉头。“黑子……”
“是你收的那宝贝徒儿。”张惟笑了笑,“这样的棋力,茅山上下,怕是无一人能与他对局。他当真是十八岁?”
段无错沉默片刻,道:“咒枣上施的,是‘引魂咒’。”
张惟微惊,“段高功,这是禁咒。”
段无错举步,踏水而行,到了棋盘之前,“‘引魂咒’能引天、地二魂之力加身,受了此咒,不仅能消疲增力,更能引出前世之能。”
“如若前世是棋中圣手,你徒儿有这般能耐,倒也不稀奇。”
“呵呵,张高功,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段无错抓起了一把棋子,掂在掌中,“我曾为这新收的徒儿算过前世今生,两局皆毁。”
“命可算,即可改。”
“对。”段高功松开手指,棋子纷纷落下,激起圈圈涟漪,“命可算,即可改。不可算,就是已成定数……有生之年,我竟又遇上这样一个人。”
张惟垂眸,久久沉默。许久之后,他换了话题,道:“对了,既然是‘引魂咒’,池玄的护身罡气,就是前世已有。两个徒儿都是大有来头,我看你是没本事教了。”
“哎,不教他们修仙,可以教他们做人嘛。”段无错走回岸边,“我这就回去教他们尊师重道。”
张惟挥了挥袖,熄了洞中的星光,“好啊,记得教他们,看到我的时候,要主动叫‘高功’。”
段无错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漆黑的洞中回荡,久久不散。
……
过了试炼,就算是正式入门了。第二日,段无错将褚闰生一行叫到了一处凉亭,传授起道法来。只是,他东拉西扯说了半日,就是不到正题。褚闰生越听越无奈,一转头,就见幻火正认真研究着一串不知名的野果,池玄则闭目打坐,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褚闰生更加无奈,他四下看看,就见不远处的松树上,蹲着那只额前有撮红毛的小猫儿。他不禁笑了出来。就在这时,一枚小石头砸到了他的头上。
“哇!”他叫了一声,捂头,哀怨地看着段无错,“师傅,你太狠了吧?”
“让你不专心!”段无错手捻着小石,训道。
“又不是我一个人不专心,师傅,你这是偏爱还是偏心啊?”褚闰生揉着脑袋,不满。
段无错闻言,手中两颗石头飞出,打向了幻火和池玄的脑袋。
幻火察觉什么,一皱眉,周身火焰盘旋,震开了那颗小石。池玄睁眼,迅速抬手,接住了那枚石头。褚闰生见状,愣住了。
“看看,我不打你打谁?”段无错笑道。
褚闰生无奈至极,抬眸,就见树上那只猫儿已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段无错,看姿势,似乎是愤怒非常。他低头笑笑,不说话了。
段无错回头,看了看树上那只猫儿,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你们在这里好好想想我刚才教的东西吧。”
“啊?”褚闰生惊讶不已,“师傅,您什么都没教吧?”
“我教了。我教了你们修道要专心。好好记住,下次不要再犯。”段无错起身,背着手,哼着小曲儿就离开了。
褚闰生起身,走了几步,“哇,这样也行?”
段无错伸出手,挥了挥,不再应答。
“作孽啊,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师傅。”褚闰生苦笑着说道。他转身,看着全然不在意的幻火和池玄,也不知道该抱怨什么了。他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树上的猫儿笑道:“下来玩吧。”
猫儿听到这句,几下就蹿到了地上,绕着他转。
褚闰生抱起猫儿,正要说什么,忽见一个身穿绿袄的小女娃儿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绛云一眼认出这女娃儿就是不久前她在客房附近见过的那个,那木木然的眼睛,毫无表情的面容,怎么也不可能忘记的。
那女娃儿一看到绛云所化的猫儿,脸上有了僵硬的笑容。她伸出手臂,开口:“咪咪……”
褚闰生见状,蹲低身子,笑道:“你也喜欢猫咪?给……”他正要把猫儿递给那女娃儿,猫儿却拼命挣扎,离开了他的怀抱,跳到了一旁。猫儿露出獠牙,对着女娃儿沉声低吼,以示威胁。
褚闰生有些不解。眼前的女娃儿虽然有些奇怪,可也不至于如此吧?
那女娃儿完全不怕猫儿的威胁,她继续上前,伸着手叫道:“咪咪。”
绛云满心愤怒。即便不用宝镜,她也闻得出来,这娃不过是具尸体。要不是碍着主人,她早已化出真形,撕它个千片万片。如今,这东西到了主人面前,莫不是有心加害?
她正想着,那女娃又逼近了几步。她正琢磨怎么对付,却觉一股清透灵气靠近。护身罡气?她一抬头,果真看见了池玄。她一闪神,却不防被那女娃儿一把抱了起来。女娃儿抱着猫儿,贴着自己的脸,轻轻蹭着,神情里有了一丝温暖。
绛云欲哭无泪,正欲挣脱。这时,池玄已走到了那女娃儿的身旁。女娃儿察觉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猫儿,抬头,痴痴望着池玄。忽然,这女娃儿笑了起来,那笑容天真烂漫,全然没有方才的木然。
绛云眨眨眼睛,不明白。
池玄低头,静静看着这女娃儿,他思忖了片刻,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女娃儿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咯咯笑了起来。
绛云在那一刻,清楚地看见池玄的脸上有了一丝哀愁。她更加不解,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