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突然,一名妇人冲了过来,一把拉起了那女娃儿,然后,伸手就甩了池玄一巴掌。“你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池玄默默站起,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那女娃儿渐渐苏醒过来。
妇人怒极,高声喊道:“不准再碰她!”她说完,拉着女娃儿,哄道,“小翠,我们走。”
女娃儿依依不舍地看着池玄,试图挣脱妇人的手。但渐渐的,她的神情又恢复了原本的麻木,她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跟着那妇人离开了。
褚闰生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池玄微微发青的脸颊,忍不住开口问道:“池玄师兄,你……你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池玄摸了摸脸颊,抬眸看着褚闰生,语气平淡,“她不是活人。下次见她,离她远些。”
“哎?”褚闰生惊讶。怎么他老是遇上这种东西?上次是伥鬼,这次又是什么啊?
“褚师兄莫怕,下次再见她,我烧了她。”幻火上前一步,认真道。
褚闰生正想着该不该说谢谢,就听池玄道:“不能烧。”
“为什么?”幻火不满。
“……”池玄思忖了一会儿,道,“亲恩不断,咒法不消,你烧也没用。”
褚闰生虽然不太明白,但想想方才那妇人的样子,也能领会几分。他见幻火还想细问,便扯开话题,道:“啊呀,我看到有只野兔跑过去。不如抓住它烤来吃吧!”
幻火听到“吃”字,眼神里有了异样的光彩。他满怀期待地望着褚闰生,问道:“野兔?好吃么?”
“当然好吃!”褚闰生一把拉起他,“快走快走,不然追不上了!”
绛云听到这番对白,怒火中烧。在茅山这种清修之地,竟然要抓野兔烤来吃?!明目张胆的杀生啊!!!她气得跺脚,正要往前追。却又察觉,池玄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绛云见他眼神中,依然带着方才的一抹哀愁,不禁有些奇怪。但她很快便不再去想,迈步追褚闰生和幻火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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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见过那诡异的小女娃儿之后,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这女娃儿常常往华阳观跑。每次来,都是木木然的样子,不说话也不惹事,只是老追着绛云化成的猫儿。
绛云心里厌恶,但也不好发作,只好每天躲着藏着。可是,那女娃儿就是能找到她。每次找到,这女娃儿就伸手要抱她。几次下来,她倒也懒得挣扎了,索性就任由那娃儿抱着玩。
一日清晨,那女娃儿照旧来了。抱着猫儿,安安静静地坐在门槛上。虽然不是活物,但被人抱在怀里晒太阳,倒也是挺舒服的。绛云懒懒地眯着眼睛,听着那女娃儿咿咿呀呀地说听不懂的话。她心里寻思,再过一会儿,这女娃儿的娘亲就要来寻了吧。
这时,池玄推门出来,险些把这女娃儿撞倒。池玄有些惊讶,急忙伸手扶她。
女娃儿看到他,眼神里渐渐有了光彩,笑容也明丽起来。她放下猫儿,自己站了起来,抬头望着他。
池玄的神色有些尴尬,他绕开这小女娃儿,往前走了几步。女娃儿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袂。
池玄转身,开口道:“不想死就别靠近我。”
女娃儿依旧痴痴笑着,拉着他的衣袂不放。
“小翠!”这时,那妇人奔了过来。看到池玄时,面色惨白。她拉过自己的女儿,颤着声音叫骂道:“为什么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女儿!你是修道之人,为什么要害她!你会有报应的!”
池玄静静地听她骂,神情平静如昔。
那女娃儿似是不知事态,依然伸着手,冲着池玄微笑。忽然,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她的眼睛圆睁,依旧直直地望着池玄。笑容,就这样僵在她的脸上。
妇人见状,惊恐地唤道:“小翠!小翠!”她转头,悲愤地看了池玄一眼,然后抱起了女娃儿,慌忙跑远了。
绛云见池玄站着不动,又看看四下无人,开口道:“这女娃儿死了?”
池玄看着猫儿,点了点头。
绛云瞪大了眼睛,“你做的?”
池玄静默了一会儿,又点了头。
“你果然冷血无情,她很喜欢你呀。”绛云说道。
池玄回答:“那不是喜欢。”
“那是什么?”绛云追问。
池玄听到这句话,走上了几步,蹲了下来,伸手抚上了绛云的头顶。绛云怎料得到他突然这般举动,竟忘了逃开。
“什么感觉?”池玄开口,如此问道。
绛云正想着“可怕”。可是,心中的感觉,却不是如此。她记得这感觉,不久之前,在山洞中,她化身天犬让他倚着入睡之时,也曾感受过。清净、安泰,那通透的灵力渗入了身体,涤去所有烦恼,化解诸般怨恨。那种舒适,让她完全放松下来。
“你已经不害怕了吧。”池玄的声音,近在耳畔。
绛云回过神来,大惊。的确,她真的不害怕了。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再害怕的……那种让人畏惧的罡气,何时变得如此美好?
“如若抗拒,便生畏惧。一旦接受,则会沉迷。”池玄平静地说完。
广昭的护身罡气,原来是这样子的么?绛云又想起了褚闰生说过的话:我倒觉得,离他越近,心里就越平静。
原来,他早就接受了……可是,现在还不如以前呢!以前虽然畏惧,至少还有报仇的斗志。如今,她却觉得心底一片安宁,什么邪念都没了。这,这可怎么办?!
“那孩子,只是沉迷罢了。”池玄说完,拿开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离开的瞬间,绛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依依不舍。她对自己的反应恼恨非常,她开始恼恨的时候,便又察觉了什么。原来,只要离开一点,就不会被罡气影响了!该恨的还是能恨,该恼的还是能恼!她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靠近他了!
绛云退开几步,道:“那也用不着杀她吧!”
池玄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世间咒法,皆化虚无。”他站了起来,道,“你也别靠我太近,会现真身的。”
“啊?!那你还摸我!”绛云跳开老远,怒道。
池玄闻言,道:“对不起。”
绛云正要继续发作,褚闰生却走了出来。他伸个懒腰,道:“大清早的,好吵啊。池玄师兄,是你呀……”他四下看看,“我刚才好像听到女人的声音。”
“嗯。”池玄应了一声,“我先走了。”
褚闰生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走远,继而转头对一旁的猫儿说道:“真是冷淡啊,对吧,猫咪?”
绛云死命点头。
褚闰生见状,笑意更甚。这时,他注意到了什么。他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捡起了一张纸符。就见纸符上潦草地画着一只猫,写着看不懂的文字。
“什么东西……”褚闰生自语。
忽然,有人从他手中一把拿过了那张纸符。他大惊,一抬头,就见段无错笑眯眯地看着他。
“师傅,你走路不带声的啊,什么功夫,教我吧。”褚闰生笑了笑,说道。
“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当然什么都教你。”段无错边说,边收起了那张纸符。
褚闰生起身,不满道:“既然是师傅,怎么抢徒儿的东西?”
段无错叹口气,说道:“好徒儿,师傅是为你好。这事儿,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妙啊。”
褚闰生听完这话,知道这纸符之中大有蹊跷,不免有些好奇。但他还是点头,笑道:“谨尊师命。”
段无错满意地点头,说道:“他们都起来了么,我今天教你们怎么用‘兵魂珠’。”
“兵魂珠?仙人洞里拿到的那颗宝珠?”褚闰生说道。
“是啊。”段无错点了点头,“那可是好东西,‘兵魂珠’能吸取你的道行,化为最称手的兵刃。”
“这么厉害?”褚闰生惊奇道。
“当然了。”段无错点头,“实话告诉你,乾元观施观主的‘九音琵琶’,还有薛宏都的‘晦明双剑’都是‘兵魂珠’所化。”
褚闰生闻言,笑得愉悦,“这倒稀奇,不知道,我的兵刃会是什么呢?”
绛云在一旁听着这些话,心想着:不会又出现一个圈圈吧?
这个念头困扰她一日,待到段无错传授那三人“兵魂珠”修炼之法时,她还忍不住观察起幻火的神态来。果然,幻火的样子相当不满,眉头始终紧皱。她不知怎么的,有些幸灾乐祸。
当日半夜,绛云趴在门口,正半寐半醒。幻火偷偷摸摸地走了出来,推了推她。
“干嘛?”绛云小声抱怨。
幻火从怀里拿出了一颗晶亮的珠子,一脸不满地说道:“你替我把这颗珠子扔了,越远越好!”
绛云看了那珠子一眼,“兵魂珠?难道是主人的那颗?”
幻火点了点头。
“你好大的胆子啊!敢偷主人的东西!”绛云起身,怒道。
“那又怎样?”幻火怨恨地看着那颗“兵魂珠”,“我才是主人的兵器!怎能让这颗破珠子抢了我的位置!”
“你现在变成人了,哪里还是什么兵器!”绛云嘲讽道。
“我不管!你替我扔了它!”幻火道。
“要去你自己去!”绛云扭开脑袋。
“我初化人形,行动不便,走不了多远……”幻火的声音里满是不甘,“喂,你到底帮不帮我?”
绛云瞪着他看,不答话。
幻火想了想,威胁道:“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劝主人这辈子都不用坐骑!”
“哇!你怎么这么恶毒啊!”绛云大惊。
幻火皱着眉头,递上了那颗“兵魂珠”。
绛云瞪着那颗珠子,心想:也是,被人替代是挺难过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
她一口咬起那颗珠子,看了幻火一眼,轻快地跑开了。
幻火这才露出了笑意,起身回了房。
绛云咬着那颗珠子跑了一会儿,她看看四周的黑暗,寻思着把这珠子扔哪儿才合适。茅山虽大,但若有心要找,也不难找到。看样子,要更远一点才行。对了,大海。若是抛进大海,肯定是找不着的。她看看天色,以原形往返的话,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速去速回!她想到这里,正欲化出原形,忽然,察觉到有人接近。
她转头,就看见了那名妇人。周围虽是一片漆黑,但绛云却看得真切,这妇人的眼里满是泪水,发丝凌乱,面容憔悴。想必是为了女儿的事伤心所致。看到猫儿,这妇人伸出了手,喃喃道:“咪咪……乖……”
绛云不禁想起,那女娃儿也是这般,缠着要玩。虽然不是活物,但也没有半分邪念。只因为太过靠近广昭……不,是池玄……就被破了咒法,重归了尸体,倒也挺可怜的。她心中生了几分同情,便不跑也不避。
妇人一把抱起了猫儿,抱进怀里,边哭边道:“小翠……娘的好孩子……小翠……”
绛云满心无奈,正想着安慰一下便脱身。忽然,这妇人伸手,一把扼住了猫儿的咽喉。
绛云猝不及防,被按倒在地,口中的“兵魂珠”滚落到了一旁。只见,那妇人神色狰狞,眼睛瞪得老大,口中不断念着女儿的名字。
妇人的手上又加了一分力道,满目都是杀机。
绛云惊讶不已,这般的举动当然伤不了她,可是,这妇人为何突然如此?管他呢,凡人本来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她想到这里,正欲挣脱。忽然,一股力量从四方涌来,一下子震了她的心魄,她猝不及防,竟昏了过去。
妇人见状,颤颤地松开了手。
“夫人,我早就说过了,要活捉。”有人从一旁走了出来。细看时,正是华阳观五位高功之一。她身形削瘦,脸颊深陷,泛着青黑之气。她慢慢走到妇人身旁,抱起了那昏过去的猫儿。她察觉什么,说道,“夫人,你运气不错,这猫儿并非凡物,若能取其命魂,你女儿或许能长命百岁。”
“梁高功,此话当真?”妇人满脸感动。
“这命魂不一般,不可轻易施法。你随我回去,先布道坛再说。”那梁姓高功如是道。
“好,好。”妇人忙不迭应道。
梁高功点点头,又注意到了地上的那颗“兵魂珠”。她捡起珠子,端详片刻,便将珠子收入了怀中。
……
第二日一早,弟子房内便传出了一声惊呼。
“哇!有贼!”褚闰生翻着自己的衣物,大喊大叫。
池玄看着他,道:“你丢了什么?”
“兵魂珠!”褚闰生下床,四下找寻着,“真奇怪,我明明放在枕边的!”
池玄听罢,也帮着找寻起来。
幻火站在一旁,看到这番情形,便也帮忙翻找起来。
弟子房并不大,东西也不多,三人寻了一刻功夫,就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
“什么贼啊,偷什么不好偷‘兵魂珠’,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啊……”褚闰生一脸哀怨。
幻火后退几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若有外人出入,我们三人不可能都没察觉。”池玄说道。
褚闰生闻言,想到了什么,他推开房门,开口就道:“猫儿,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他的话说道一半就打住了。原本日日都在门口的那只小猫,今天偏偏不在。他满心疑惑地走了出去,四下看看,却怎么也找不到猫儿的踪影。
“奇怪……”褚闰生皱了皱眉头。
池玄也走到了门外,“她不在?”
“嗯。”褚闰生抓抓头,“不会是它吧……”
“不是。”幻火开口,喊了一声。
褚闰生和池玄同时回头,看着幻火。
幻火眼神闪烁,支吾道:“我……我看她不像……”
三人正苦苦思索之时,段无错悠闲地踱步走来,笑道:“哟,你们三个知道我要来,这是列队迎接哪?”
褚闰生看到他,立刻迎了上去,道:“师傅,你来得正好。我的‘兵魂珠’不见了,你快给我算算掉哪儿了!”
段无错听到这番话,笑眯眯地说道:“这还用我算?不是早说了么,‘兵魂珠’吸收你的道行,沾染你的灵气,要找它还不容易。”
“师傅,这话你昨天可没告诉过我。”褚闰生笑道。
“是么,那肯定是我忘了。”段无错道,“来来来,师傅这就教你。你只需闭目凝神,心中静思,应该就能感觉到它了。”
褚闰生闭目,片刻后睁眼笑道:“真的!”
“嗯。”段无错点头,“等日子长了,你只需唤它一声,它便回返。现在还不行,老老实实去找吧。”
“好!”褚闰生点了点头,“离这儿不远,我马上回来!”
他说完,轻快地跑开了。
幻火看着这番情形,皱起了眉头,低声自语道:“笨小狗,让你丢远点,怎么会‘不远’啊……”他说着,就见池玄转头看着他,似是听见了什么。
“呃……我也跟去看看!”幻火急忙说道,继而追了上去。
池玄思忖片刻,也跟了上去。
段无错站在原地,满脸无奈,“啊呀呀,怎么都走了,那我教谁啊……”他摇了摇头,又起了兴致,掐指一算。这一算,让他皱起了眉头。他松开手指,急忙跟上了那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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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云醒来之时,就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道坛之中,依然是小猫之形。也不知是被何种道法所制,动弹不得。她努力扭头,看了看四周,但见这道坛内外三层,立竹制长短纂,结青黑绳,挂三十二幡。坛外,青烟袅袅,咒文声声。
她依稀想起昨夜的事来。这么一想,她心中怒意顿生。她乃妖兽天犬,更侍奉普煞仙君座下,修仙百年。凡人无知,竟敢困她于道坛之内,引咒做法?她怒不可遏,现了獠牙利爪,身形也变化起来。
道坛之中,忽生狂风,震得纂摇幡飞。坛外作法的,正是华阳观高功之一的梁宜。那名妇人立在一旁,怯怯地看着眼前的发展。梁宜见狂风彪猛,不慌不忙地将手中拂尘一抖,一道金光冲入道坛,止了狂风。
绛云正拼命挣脱束缚,却见一道金光冲入,化为牢笼,罩上了她的身。她心中懊恼非常,若不是昨夜见那妇人,生了无谓的怜悯之心,她岂能如此大意被困于此?她不禁狂躁起来,自入茅山以来,她一直谨记不惹是非、不犯杀孽,老老实实地守着褚闰生,伴他修仙。可若今日她若命丧于此,还谈什么终生守护,不离左右?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解了变身咒法。瞬间,道坛之中红光冲天,那光辉璀璨耀目,如骄阳坠地。待那光芒消尽,道坛已损毁一半,一头赤红巨犬出现在众人眼前。巨犬仰天而哮,声含怒气,直透云霄。
妇人胆小,见到这般情状,已是双腿发软,颤颤地往下瘫。
梁宜一把拉住她,说道:“我不是早说了么,你抓的猫儿并非凡物。得了它的命魂,你女儿便能复生,还不继续念咒。”
妇人闻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娃儿。那女娃儿双目已合,神色安然,一如沉睡。妇人不再多想,闭目念起咒来。
“大胆凡人,我念你们是修道之人,多番忍让,你们竟得寸进尺?!”绛云见状,怒道。
梁宜理了理拂尘,看它一眼,“我本当你是魑魅精怪,原来是妖兽天犬。看方才瑞光四溢,想必你受过仙家恩泽,更是非同凡响。”
“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便会既往不咎?”绛云微微低头,看着梁宜,道。
梁宜上前几步,微笑道:“我取过万千命魂,唯独妖兽无缘得见,今日正好拿你一试。”
“找死!”绛云听罢,一步上前,一口咬向了梁宜。
梁宜纵身一跃,竟浮在了空中。她俯视着身下那赤红巨犬,拂尘一抖,念道:“命魂拘索,七魄封禁。力魄!”
她话音一落,拂尘抖落一片金光,洒向了绛云。一瞬之间,绛云竟觉全身脱力,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地上。
梁宜轻轻踩上一支长纂,立稳身姿,开口道:“不过如此。”
绛云咬牙,站起了身子,长啸一声,狂风四起,旋聚成飙,袭向了梁宜。
梁宜抬手一挥,拂尘化万千丝线,编制成网,挡下了那狂风。这时,绛云拼尽力气,一跃而上,趁她新力未生之际,一口咬了过去。梁宜躲闪不及,被生生撕下一条手臂来。
绛云落地,身形微微趔趄。她吐出那只手臂,唾出了一口血腥,道:“知道厉害了吧!哼!”
梁宜淡淡一笑,似是不痛不痒。她手一招,那截断臂竟飞回了她手中。她握着断臂,道:“你被仙家驯养,连妖性都失了啊……”她顿了顿,道,“该咬断我的咽喉才是啊。”
绛云跺脚,骂道:“凡人果然不识好歹!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梁宜轻轻咳嗽了起来,有气无力道:“命魂拘索,七魄封禁。中枢魄……”
绛云并未听清她的话,正欲再行攻击,几道金光却从她脚下升腾而起,她的全身忽然一僵,再无法行动半步。
“气魄。”梁宜又道。
金光绕上绛云的脖子,她只觉得喉头一紧,半分挣扎的力气也没了。
梁宜从纂上跃下,落在了绛云面前。
绛云狠狠瞪着她,低低嘶吼。
梁宜慢慢迈步,靠近了绛云。她伸出手,刚要触上绛云,忽然,一道红光闪过,瞬间刺入了她的心脏。梁宜低头,就见那道红光乃是一根犬鬃,她笑了笑,道:“不愧是妖兽……”梁宜说完,软软倒在了地上。
绛云心中已是愤怒无比,也顾不得自己犯了杀孽。她抬眸,望向了那名妇人。
妇人见到这般发展,早已吓得失魂落魄。
绛云艰难地抗衡那金光封咒,向前迈了一步,冷声道:“想取我命魂?”
妇人泪流满面,惶恐地摇着头。
那是许久未曾经历的感受了,口中微腥的血气,让血液如同沸腾了一般,引得全身一阵阵燥热。绛云的双目泛着幽碧,全身都笼在了刺目的红光里。
妇人已然瘫倒在地,她颤抖着,往后退。
“怎么怕成这样……”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妇人闻声,脸色苍白地回头。只见那本来已死去的女娃儿竟坐了起来,正淡淡微笑着。
“小翠……”妇人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惧,她一把拉住那女娃儿的手,唤道。
女娃儿摇摇头,继而抬眸看了绛云一眼。
绛云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看了看地上梁宜的尸体,又望向了那小女娃儿。“换个身体我就不敢杀你了么!”绛云吼了一声,纵身扑了上去。
小女娃儿手一挥,道:“命魂拘索,七魄封禁。天冲魄!”
绛云的脑海里忽然“轰”的一声,继而一片空白。这时,骚动引来了华阳观中的弟子。众人看见眼前情状,无不惊愕。眼见妖兽要攻击那对母女,弟子们取了符咒,抛向前去。符咒入空,化为精钢锁链,将绛云牢牢束缚。
“梁高功!这畜生杀了梁高功!”有弟子看到梁宜的尸体,叫喊起来。一时间,群情激奋。弟子们纷纷取了兵器,准备杀敌。
褚闰生赶到之时,就看见了这番惨烈景象。被锁链束缚的巨犬似乎失了心智,狂乱地袭击靠近的人。它拼力嘶吼,利爪刨着地面,扬起纷纷泥尘。周遭的华阳观弟子皆出全力,一意斩杀妖孽。
褚闰生认得这头巨犬,他也不知为何,心头一紧,竟冲上前去。
有弟子见他过来,急忙拦住了他:“师弟,别过去,危险!”
褚闰生急切道:“它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这孽畜乃是妖兽天犬,它狂性大发,已杀了梁高功!师弟,你快去请薛高功……”
“我……”褚闰生心中着急,哪里肯走。他望着那拼命挣扎的巨犬,努力思索着。
忽然,一条锁链绷断,天犬一个尴尬,待站稳之时,已脱身而出。众弟子见状,纷纷退避。
正当天犬欲行攻击时,两道剑光飞旋而来,直击向它。天犬竟毫无反应,更不避让。眼看那剑光就要刺入,褚闰生不禁大喊了一声:“闪开!”
天犬全身一震,继而望向了他。那一瞬间,剑光已至,避无可避。
褚闰生忽然觉得心口一滞,神识顿灭。待他回神之时,竟发现自己漂浮半空,挡在了那只巨犬身前,那两道剑光就在眼前。他抬手,那两道剑光消退,双剑瞬间被震飞。
薛宏都飞身而来,接住双剑,冷冷地看着他。
这时,幻火和池玄赶到。看到这般情状,幻火大惊失色,轻声道:“普煞仙君……主人?”
褚闰生看了看自己的手,却见自己不过是红光所化的幻影。他低头,就见自己的肉身倒在地上,身边围着池玄和幻火。他大惑不解,惊愕万分之时,却听那巨犬开口,哑着嗓子唤道:“主……人……”
那个声音万分熟悉,曾有个少女,也是这般唤他,哭着告诉他:主人,您是凤麟洲上普煞仙君,我本是妖兽天犬,吞了您一口血肉,化了这人身!……我会好好守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了,永远都不会……”
“何方妖物,报上名来!”薛宏都看着那红光聚化的幻影,厉声道。
褚闰生不知该不该回答,又该如何回答。恍惚之间,他自觉幻影就要消失,便开口,轻声道:“快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