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聂双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却不明白他的用意。
桓泽望着她,肃然道:“师姐,若是你的话,一定能完全纳化魔种……”
十五
“师姐,若是你的话,一定能完全纳化魔种……”
聂双稍稍思忖,问道:“你是说,夜蛭想用我试验魔种?”
“八九不离十。”桓泽回答。
聂双不屑,道:“我与他是敌非友。完全纳化魔种之后,我力量大增,对他有何好处?”
“你也看到了,魔障之下,魔种会被引动。只要施用得当,加以控制也不难。”桓泽说着,拉起了聂双的手,迈步往回走,“总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
聂双低了低头,看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心绪莫明。他孤身犯险,不惜性命也要夺回封灵玉,如今却为了她的安危而放弃。在他的心里,她到底被摆在哪个位置?很重要么?她止不住地想着,任他拉着自己走。要去哪里,已完全不重要了……
片刻之后,桓泽忽然止步,静静站定。
“怎么了?”聂双靠近他,问了一句。
“我们并未深入,应该早就到出口了……”桓泽说着,拔出一支废剑,也不施法,直直扔了出去。倏忽之间,长剑竟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被周遭的瘴气融化了一般。桓泽皱了皱眉,转身伸手。只见那长剑不知从何处飞了回来,正被他接住。
“是森罗迷阵。”桓泽放下长剑,道。
聂双虽未听过这种阵法,但看方才的情况,也知道此阵必是厉害非常。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如今仙法被制,御气飞天也很勉强,难道他们真的走不出去了?
“对不起……”桓泽开口,说出了这句话来。
“啊?”聂双满心茫然。
桓泽转过身来看着她,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聂双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哟,下山的时候不是还说‘师姐若有长短,可不怪我’,如今跟我道歉,又算哪一桩?担心我?”她噙着轻佻的笑意,半开玩笑地问道,“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她的揶揄之意太过明显,让桓泽有些无言。他静静看着她,试图在她的神色中找到哪怕一点的认真。片刻之后,他终是放弃,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含笑反问:“师姐想听哪种回答?”
这次,轮到聂双无言。她避开他的目光,轻叹一声,道:“唉,开个玩笑嘛,好无趣的男人。”她说完,定了定心,看看四下,转而笑道,“看来你现在是无计可施了,不怕,师姐保护你!”
桓泽无奈一叹,道:“先出这迷阵再说吧。”他正色,沉思,“若能破除魔障,就好办了……”
提起此事,聂双想起那日在杨彪地室中的事来,“说到魔障,你可知道‘魔骨轮’是什么东西?”
桓泽皱眉,“你从哪里听说这个东西的?”
聂双便把杨彪说过的话一一告诉了桓泽,桓泽听罢,皱眉道:“难怪。他一介凡人,宅中怎会有魔障,原来是魔骨轮……”他顿了顿,方才解释道,“顾名思义,这魔骨轮是妖魔之骨所制,镌上咒令,再以魔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而成。通身邪气,自成魔障,比一般的魔物还厉害些。不过魔骨难求,在殛天府中也是珍贵无比……”
“竟连这样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看来那夜蛭真如你所说,是想以封灵玉为饵,引九嶽弟子送死呢。”聂双道。
“这样倒好。”桓泽松了口气,“魔骨轮是死物,总比妖魔好对付多了。只要毁掉魔骨轮,就能破除魔障,走出迷阵。”他说到此处,转头看着那唯一的道路。魔骨轮应该同夜蛭在一处,而这条路,直通夜蛭的藏身处。他的目光愈发凝重。瘴气荆棘,都退避在道路两侧。此路愈是宽阔平坦,就愈是让人畏惧,无疑是陷阱……
聂双察觉他的想法,执棍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索性拼上一拼!”
桓泽看着她,点了点头,“不过,都要听我的。”
“好。听你的。”聂双答得轻巧。
两人不再多言,迈步上路。
一路而去,倒也没有遇上什么阻挠。那些鹰鹫荆棘都似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石殿。高墙巍峨,飞檐翘角,也有几分峻格。但身在此地,那墙壁之上爬满荆棘,檐角上更是鹰鹫满布,一双双青碧妖目湛湛反光,甚是阴森。风过,曳动檐下铁马,一时间,喑哑的叮啷声不绝于耳,听来更是空寂荒渺。
“找到魔骨轮,毁去魔障,仙术一恢复就走,切莫纠缠。”桓泽开口,说出此话。
“知道了。”聂双压下自己的怯意,朗声回答。她执棍上前,傲然一笑,“我来开路!”言罢,她长棍一挥,对着殿门猛力劈下。只听“轰”的一声,那堵石门裂作两半,重重倒下。檐上鹰鹫被刹那惊起,飞旋嚎叫。
聂双回头,冲桓泽笑了笑,“师弟,跟上。”
桓泽却依旧一脸正色。他执剑在手,令道:“淬火焕剑!”火光起时,他毫不犹豫地剑掷了出去,喝道,“千光剑影!”
火光没入门内的那一刻,嘶吼顿起,骇人心神。聂双回头看时,就见残火将门内的黑暗照亮,数十怪物便潜伏在后,却都被这一击所杀。
桓泽换了一柄剑,缓步走了上来,对聂双道:“师姐,跟上。”
聂双知道自己经验尚浅,再不敢跟桓泽较劲,老老实实地跟在了他身后。
石殿之内,道路错杂,加之光线幽暗,并不好走。但桓泽显然没有寻路的意思,他手执长剑,也不管敌人强弱,一概使出最强的招数,直摧得墙倒壁裂,硬生生地开出了一条路走。聂双跟在他身后,连零星的小妖都不曾遇上。她暗暗赞叹,却又担心。魔障之内,他要控制自己已是不易。才调息不久,这样猛力战斗,真的不要紧么?
她满心思虑,正要劝阻,前方的墙壁却又被他轰开,一间五丈见方的房间赫然眼前,房内灯火通明,别无家什,唯有一环巨轮立在房间中央。细看时,那巨轮正是白骨造就,隐隐黑气盘在轮身,透着别样的邪煞。
“这就是魔骨轮?”聂双惊道。
桓泽微微喘着气,点了点头,他举剑,正要将巨轮毁去,却不想手中的剑已到极限,钢铁熔尽,火焰顿时消失。而他早已用尽所有的废剑,再无武器。正当此时,地下忽然蹿出数只怪物,嘶吼着袭来。聂双执棍挥舞,引劲风刚猛,将怪物震开。但魔障之下,她的道行大打折扣,怪物们并未受伤,整了姿势,又要再攻。聂双轻轻一笑,伸手撑地,轻喝道:“缠!”
随她命令,地面松动,泥土显露。黑色荆棘破土而出,扭动缠绕,将那些怪物牢牢缚住。怪物们挣脱不得,只能低低哀鸣。
“好。竟连魔物也能操控,姑娘的万灵通性果然不可限量!”夜蛭的声音在周遭响起,回荡开来。
聂双站直了身子,笑道:“所以你要当心呀,我可是特地来吸魔骨轮的力量的。”
夜蛭笑了起来,“哈哈哈,姑娘真是风趣。姑娘若有此意,何必麻烦,我自有好东西给姑娘……”
他话未说完,桓泽挥手,将掌中的剑柄扔向了墙角。微光一闪,剑柄落地,墙角之中缓缓现出了一个佝偻的身形。只见那人不过三尺来高,通身漆黑,瘦小干枯。脸上一副鬼面,遮了原本的容貌。
“好久不见,夜蛭……”桓泽开口,冷冷招呼。
夜蛭依旧笑着,俯身捡起了剑柄。“哎呀,堂堂剑侍,竟然连兵器都没了。想当年在令主身侧,是何等威风啊……”他说着,手腕一翻,隐去那段剑柄,复又拿出了一把长剑,抛给了桓泽。
桓泽看也不看便接在手中。那一刻,桓泽的身姿轻轻一震。聂双看得真切,忧虑顿生。再看那长剑,又不禁赞叹起来。
好剑!三尺锋刃,赤红如血。火色浅埋,勾勒出菱纹剑脉,熠熠生辉。
“炽火殛天,烈焰焚世。这柄炽烈,终是握在你的手上才合衬……”夜蛭走上几步,笑道,“剑侍啊,你我才是伙伴,为何弃了荣耀,甘为仙家鹰犬?魔劫一到,殛天再立。你我便能重返昔日之辉,傲视天下。”
桓泽并不接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剑,轻轻抚过剑身。火光,跟随着他的手指缓缓流动,在剑尖迸出了一星火花。
聂双见状,不禁开口唤他:“桓泽!”
桓泽回头,望向了她。他的双目泛着如剑身一般的火色,灼灼迫人。
聂双心上惊骇,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旁的魔骨轮。莫非,是魔种被引动了?她正担忧之时,却见他身子一晃,跪倒了下去。她忙上前,道:“你没事吧?”
桓泽的神色痛苦至极,他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喘息。
伏魔钉?聂双愈发着急。现在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呵呵,此处是魔障最强的地方,很痛苦吧?剑侍啊,何需抗拒,回我这边来吧。”夜蛭劝道。
聂双听了此话,愤怒不已,她正要反驳,却听桓泽开口,轻声唤她:“师姐……”
听他这声称呼,聂双欢喜不已。
桓泽轻轻握上了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塞了一样东西。她不解,低头一看,就见那是一段熏香。她正要细辨,却听桓泽道:“别闻。是和乐香……”
聂双忙合拢手指,惊讶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要拔出伏魔钉……”桓泽的眼神坚定无比,话语之中没有半分迟疑,“我会拖住夜蛭,你找机会毁了魔骨轮。”
“可……”
聂双还未说话,就被打断。桓泽忍着痛楚,站起身来,背对着她道:“魔性一开,我只有片刻清醒,若我失控要伤你,你就用此香。”
聂双忽然想起,杨彪似乎说过,这和乐香厉害非常,连魔物也能制住。这香,难道是从她的行李里取出来的?可是……
她满心忧虑,正想阻止他,却听金石落地之声细细响起。寸许的金钉,带着血色,滚落在一旁。眼前之人,瞬间被火焰吞没……
十六
聂双曾想过很多种桓泽魔化后的样子,但眼前所见,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他的全身被火焰包裹,烈火由赤红而至纯青,烧透肌骨,每一根发丝都被火焰灼红。刹那功夫,他仿佛与手中的长剑化作了一体,赤金流转,光华耀目。举动之间,火屑迸落,明灭翩飞。火焰燎过,周遭的空气微微震动,热浪层层涌来,让人窒息。
夜蛭见状,怪笑一声,纵身扑来。桓泽执剑迎上,聚力斩下。一击即中,夜蛭却丝毫没有损伤。他怪笑着,挥拳击向了桓泽的胸口。令人诧异的是,夜蛭瘦小的手在将要击中的那一刻,忽然暴大了数倍。那拳头有如磨盘,厚重坚硬。桓泽退身,避开那一击,随即抬手挥剑。剑身熔铁甩出,化作千支小剑,齐齐攻向了夜蛭。如此攻势之下,夜蛭却依旧不躲,反倒挺身迎了上来。只听一阵金石交响,眨眼间,夜蛭的身形竟也开始变大。细看时,那竟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千万块刚坚岩石,好似拔地起了一座石山。鬼面就悬在山顶,青幽之光从双目中绽出,愈显阴森。
“剑侍啊,就看看你的炽烈,能不能破我的钢岩!”夜蛭言罢,巨拳挥下,直压向了桓泽的头顶。
桓泽立定,起剑一横,竟将那一拳挡了下来。他脚下施力,伸臂一撑,剑身火焰迸出,缠上石臂,卷向那鬼面去。
夜蛭低吼一声,收拳挥臂,将那些火焰熄去。复又起双掌,狠狠拍下。桓泽脚下一踮,纵身跃起,一剑刺向了鬼面。夜蛭忙将双手挡在面前,十指合拢,欲将桓泽抓在手中。桓泽悬空翻身,长剑一劈,火光百道又化作小剑,击向前去。但那钢岩坚硬无比,火剑威猛,却无法突破半分。
聂双何曾见过这般激烈的打斗,一时看呆了。何等迅猛,又是何等狠辣,招数之间,全无防守,只有一心诛敌的决绝。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激动,她只觉全身发热,血脉几近沸腾。
她深深吐息几次,安下自己的心神,继而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她望向了一旁的魔骨轮,一棍击去。巨响过后,一股力道反冲而来,震得她手腕发麻,那魔骨轮竟丝毫无损。
她暗暗一惊,正要再击,却见周围的岩石动了起来,片刻间化成了人形,围攻而来。
土傀?聂双想起这个名词,眉头一皱。她只得先放下魔骨轮,起棍抗击。这些岩石本是从夜蛭身上崩落,坚硬无比,聂双击倒几只之后,便觉手腕发痛,有些力不从心了。她退到墙边,正想着唤出荆棘来,忽然间,火光一闪,无数小剑击下,将剩余的土傀全部击溃。
桓泽?
聂双心上一喜,抬头望去。出手替她解围的,自然是桓泽无疑。火焰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面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他一语不发,继续与夜蛭缠斗。
他还未失去控制。——想到这里,聂双心中愈发宽慰,紧张担忧之情也减了几分。她重又回到魔骨轮旁,着手摧毁。
然而,她试了数次,那魔骨轮依旧完好。她压下心中的急躁,静思对策。这魔族之物,果然不可小觑。她又无法使用仙法,力道大打折扣。如何是好?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战局,桓泽和夜蛭仍在激战,两人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上风。长此下去,对他们自然不利。
她苦思之时,忽然想起了昨夜桓泽说过的话:
“……我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受了你的仙宗真气,说不定死得更快。”
他身具魔种,不能受仙宗真气。也就是说,这魔物之力,与仙家之法是相克的?她想到此处,放下长棍,伸手撑在魔骨轮上,引动万灵通性心法,将自身真气调至纯净,而后打入了轮中。
只见那魔骨轮猛地颤动起来,轮身所镌文字明灭生光。只听细细的一声“咔”,轮身之上,现出了一道裂纹。
聂双收手,复又起棍,狠狠一击。那魔骨轮经不住这一击,碎做了千万片。碎片落地,释出森浓黑气,失了威灵。那压制着仙法的魔障随之解除,聂双只觉身上一阵畅快,内息流转,行遍百脉。她满心欢喜,正要叫桓泽离开,却见桓泽的动作有了片刻迟钝,便在那个空隙,夜蛭一掌压下,将桓泽摁在了地上。
“怎么,还想恢复?”夜蛭阴森笑道,“你就这么想做个凡人?”
桓泽动弹不得,竟无法反抗。
“我本想留你一命,一起振兴殛天,看来是没必要了。”夜蛭叹了一声,手上用力。迫得桓泽呻吟了一声。
聂双见状,双手翻花,令道:“万绮罗天!”绯色绽开,如万道红绫翩飞,瞬间缠住了夜蛭的手。聂双双手一抬,红光扬起,硬生生将夜蛭的手吊了起来。
桓泽解脱,纵身闪到了一旁。他重重喘息,竭力想将魔力收去。
“姑娘好厉害。”夜蛭的目光移到了聂双身上,幽幽赞叹,“果然姑娘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哼!想在我身上植魔种?做梦!”聂双斥道。
“呵呵,那些污秽的东西,岂能用在姑娘的身上?”夜蛭手臂一挥,断去红光,怪笑道,“我殛天府令主的内丹,一定很适合姑娘……”
一旁的桓泽听到这句话,本已消退的火焰复又燃起,灼得他的双目湛湛生辉。“令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惊愕。
“对,令主……”夜蛭道,“你唯一的主人。他的肉身虽被毁去,但内丹尚存。我一直在寻找能纳化这颗内丹的人……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夜蛭说着,巨掌合拢,对着聂双罩了下去。
聂双躲闪不及,正想拼力抵抗,桓泽却纵身赶到,手上长剑一挥,生生将那钢岩手腕斩断。夜蛭退了一步,惊讶道:“怎么会……”
聂双心上一喜,但一看到桓泽的模样,她却连半分欢喜的念头都没了。他周身的火焰已化作赤黑之色,升腾的热气,扭曲他的身姿。火焰竟如流水一般,滴滴落下,汇在他的脚边。
“哈哈哈,开放魔种?连我都做不到的事,你以为你可以么!”夜蛭说罢,身上的钢岩涌向手臂,重又变作了双掌,拍向了桓泽。
桓泽一语不发,挥剑再起。那剑锋之锐,已非先前可比。一击之下,夜蛭双臂皆断,连胸口的钢岩都碎裂了开来。这时,一点明光自他胸口透出,吸引了聂双的视线。
封灵玉!
没错,魔障之下,魔种会被引动,无法自持。夜蛭也是殛天府之人,也具魔种,为何却安然无恙?原来,是这封灵玉的缘故!封灵玉至洁至净,亦有克制魔煞之能。但较起伏魔钉来,这封灵玉不知温和多少。夜蛭便是以封灵玉稳定自己的心神,再用魔障控制其他的魔物!
这时,桓泽又起一剑,直击夜蛭的胸口。聂双只恐他毁了封灵玉,忙出声喊道:“不可以!”
桓泽闻声,身子一顿。夜蛭见机,重又化回原先那瘦小之姿,倏忽潜入了地下,消失了踪影。聂双皱眉,正想用万绮罗天咒法将夜蛭找出来,桓泽却转过了身来,直直望着她。聂双心头生出莫名惊惧,小心地唤他一声:“桓泽。”
桓泽显然已听不见她的呼唤,执剑攻了上来。
聂双哪里敢与他对战,只有仓惶闪避的份。但他的动作迅捷无比,她几次都是险险避过。她心上着急,又想起要用他给的和乐香。可如今的情况,怎么用?
先制住他!聂双打定主意,伸手令道:“万绮罗天!”
红光蔓延,缠上桓泽的手脚,却被他身周的火焰瞬间烧毁。这般举动,愈发激怒桓泽,他长剑一挥,引无数小剑,封死了聂双的行动。眼见自己无处可避,他又紧近在咫尺,聂双心一横,将那一截和乐香掷了出去。
桓泽本来就没有丝毫防守之意,见她扔出东西来,也不闪避。那截熏香落在他的胸口,瞬间被火焰烧尽,腾起了一缕香烟。
聂双见状,忙闭了气,掩住自己的口鼻。
香气沁入,桓泽的动作骤然僵住。他颤抖着,退了几步。转眼间,他身上的火焰颓然熄灭,掌中的长剑落了地。
“师姐……”他虚弱地说了一声,软软倒下。
聂双忙伸手扶住他,这才发现,他的肌肤滚烫无比,竟有些灼手。她还来不及多想,忽听嘶吼之声四起,似有无数怪物正向这里而来。想来是魔骨轮毁去,夜蛭又逃窜无踪,这些怪物无人控制。
先前为毁魔骨轮,聂双已耗费了真气,后来又勉强使出了万绮罗天的咒法,消耗过大,如何能再战。加上桓泽这般情状,根本无法施为。
聂双强压下自己的惊惧,看了看四下,就见一扇小门虚掩。她不再多想,努力拖起桓泽,躲进门内。这原来是大堂旁的一间石室,胡乱堆着些装饰器皿。聂双扶桓泽躺下,将门阖起,再用长棍闩住。她匆匆念了咒文,施在棍上,将入口封死。做完这些,她回到桓泽身旁,看他的情况。
他眉峰紧皱,喘息不定。不知是因为火焰还是和乐香,他全身通红,浮着薄汗。聂双这才发现,火焰烧去了他的衣衫,他此刻正是一/丝/不/挂。她瞬间羞红了脸,忙在一旁找了块帷帐,抖去灰尘,盖在了他身上。
布料掀起的凉风,让桓泽稍稍醒了醒神,他睁开双眼,望着聂双,道:“师姐……我……没伤到你吧……”
聂双在他身旁坐下,摇了摇头。
“那就好……”桓泽笑了笑,又合上了眼睛。
聂双见他不停吞咽,似是干渴。可此处滴水皆无,如何是好?她满心担忧,伸手轻轻覆上的他的额头,替他拭着汗水,柔声问道:“难受么?”
她手心的凉意,让桓泽一阵舒适,他睁眼,笑望着她道:“师姐也中过和乐香……难道……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聂双脸颊一红。可恶,竟然旧事重提!啧,她中了和乐香之后,神智模糊,根本记不清什么。为什么他却好像还很清醒?难道是定力的差别?
她心中不甘,手指轻轻抚下,笑道:“啊,果然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你了。先前扒光我的衣服,如今可也被我看光了吧。”
她的手指恶作剧般地停在他的喉结,轻轻抚摸。
灼热让他的肌肤无比敏感,这般抚触,带出隐隐痛楚。他皱了眉,虚弱地反抗一声:“师姐自重……”
“呵呵,怎么了,怕我看哪?”聂双的手指复又往下,落到他的锁骨,“别害羞嘛,身材不错哦。要腹肌有腹肌,要锁骨有锁骨。”
桓泽不禁笑了出来,满脸都是无奈:“师姐你……”
“我什么?”聂双凑近他,笑问。
桓泽吃力的抬起手来,一把抓住她不老实的手,紧握在掌中,不容她再动。
聂双见他如此,狡黠一笑,道:“我还有一只手!”
桓泽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骂她,道:“胡闹!”
“偏胡闹!有本事你跳起来打我呀!”聂双笑道。
“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
“哦,我不是英雄啊。顶多是英雌。”
“你……”
一时间,两人皆忘了身处危险之地,笑闹了起来。直至嘶吼声和撞门的震动,将所有的欢悦碎去。聂双收了嬉笑之心,看着石门,脸上的神色无比凝重。门外的撞击何等猛烈,震得石室微微动摇。她的心里无比清楚,那些怪物破门,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桓泽强撑着,坐起了身来,拉着她的手,按上自己的心口。
聂双望着他,强笑道:“怎么,改变心意,准备随我处置了?”
桓泽的神色却严肃无比,全无半分戏谑之心,他望着她,认真道:“用万灵通性取我的真气……你一个人的话,一定可以突围……”
他肌肤的灼热,烫进了掌心,让她心口生痛。她皱眉,不悦道:“我说了,要走一起走。”
“你答应过要听我的。”桓泽的声音有些无力,语气却坚定无比。
“不听!”
“再这样下去,你我都会死在这里……别再跟我争了……”桓泽劝道。
聂双沉默下来,只觉心口愈发痛了起来。她伸手,一把抱住了他。若是在这里分开,就再也见不到了。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跟他说,可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
“我不走……”
桓泽怔了怔,心中的感受前所未有。他伸手,轻轻拥着她,再也无法多说什么。为何到了此刻,竟会觉得,就这样两个人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这时,石室猛然一阵,闩门的长棍到了极限,被生生崩断。一大群怪物涌了进来,直扑向他二人。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的心头都只想着如何护住对方。眼看怪物逼近,剑光千道,骤然而生。绯色飞旋,如绫似缎。刹那之间,那一众怪物皆作了飞灰。连哀嚎都未能发出,便消失无踪。
聂双和桓泽惊讶不已,忙看向了门外。
两个身形,一个挺拔,一个娉婷。那形貌姿容,两人再熟悉不过。
“师父!”
十七
“师父!”
来者正是千峰和万壑。
看到聂双,万壑疾步走了进来,出声道:“双儿,有没有受伤?”她说话间一把拉起了聂双的手,细细端详她,丝毫没有把旁边的桓泽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