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意都能做到如此,杨大官人好本事。”聂双忽远又近,含笑夸赞。杨彪咽了咽口水,已是心痒难耐。聂双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过,这花木园林什么的,看多了也无趣。我听说做生意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知杨大官人可有什么新鲜玩意,让我看看眼?”
杨彪的脸色一变,笑容里转而染了阴沉。他望着聂双,压低声音道:“我的确是有几样稀罕玩意,只怕姑娘胆小,不敢看。”
聂双移到他身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愈发妩媚,“那就看看我会不会吓到啊。”
杨彪怔了怔,继而哈哈大笑。他抓起聂双的手,边摸边道:“美人儿若有这心,我便带你去看上一看!”
他的手微微出汗,那黏腻之感让聂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她依旧不动声色,含笑应他。于是,杨彪乐颠颠地搀着她,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屋。还未等进门,聂双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这味道,她记得清楚。难道这里头……
她正想着,杨彪推开了门,又搂上她的腰,道:“美人儿,千万别吓着了啊。”
他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愈发难过。她轻轻拿开他的手,道:“哎呀,若真那么可怕,大官人可要保护我呀。”
杨彪点着头,“那当然,岂能让美人儿受惊呢。”他说着,领着聂双进去。一时间,幽暗的房间里无数双青碧的眼睛亮起,低低兽鸣,起落回荡。片刻之后,那吠叫之声愈发躁狂,如开闸洪水,涌入耳中。
果然是……聂双看着那一群植了魔种的怪犬,眉头轻轻一皱。
杨彪见她如此,笑了起来,出声对那群怪犬道:“畜生!还不安静些!”
众犬听他这一声,狂吠渐停,变做了低低呜咽。但那一双双眼睛却还直直盯着聂双。
莫非它们认得她?聂双意识到此事,忙故作惊吓,道:“好可怕,这是什么呀!”她说着,捂上眼睛,慌乱地跑到了门外。
杨彪忙赶上来,安慰道:“美人儿莫怕,它们都被关着呢,伤不了人。”
聂双一脸惶恐,双眸盈盈含泪:“它们到底是什么怪物呀?”
杨彪故作神秘地一笑,问他道:“美人儿,你可听过‘魔种’?”
聂双摇摇头。
杨彪道:“那魔种就是妖魔的内丹,如果把这玩意植入体内,不仅能得无边法力,还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聂双心中不屑。什么破烂东西,吹得神乎其神的。
杨彪又道:“不过,魔种此物不是谁都能纳化的,若是体质不合,就会被邪魔之气反噬,发生异变。”
“莫非,那些就是?”聂双指了指那小屋,明知故问。
杨彪点点头,却不往下说了。他复又拉起了聂双的手,道:“如今稀奇玩意也看过了,我们去别处逛逛如何?”他说着,拉着聂双就走。
聂双回头,又看了那屋子一眼。只见妖犬,那些怪物又在哪儿?如今既然来了,索性一查到底。她挽上杨彪的手臂,低低问道:“杨大官人怎会有魔种的?”
杨彪笑笑,不答话。
聂双嗔道:“说来听听嘛。”
杨彪眉毛轻挑,轻声笑道:“美人儿,这些事问多了可就不好了。”
“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聂双皱眉,“我看分明是杨大官人卖关子,故意吊我胃口。”
杨彪听她这番话,笑得欢畅。此时,两人走到了一处小亭,亭内早已置下了香茶糕点。他拉着聂双坐下,道:“实不相瞒,这些魔种乃是我的一位生意朋友所赠……”他端起一杯茶,递给聂双。
聂双接过茶,问道:“哪位朋友,这么有本事?”
杨彪端茶喝了一口,笑道:“殛天府。”
聂双听得这三个字,已是意料之中。但她依旧皱眉,道:“殛天府又是什么?”
“呵呵,这殛天府可了不得。里头能人无数,当年风光之时,连九嶽仙盟都要忌惮几分。我机缘巧合,与殛天府令主相识,大家一起做了几笔生意。”杨彪叹口气,“可惜啊,殛天府时运不佳,数年前被江湖人士合力剿灭。不过……”
“不过什么?”聂双追问。
杨彪故意卖着关子,“先喝茶吧。”
聂双只得低头,轻轻揭开了茶碗盖。芬芳香气,沁人心脾。她看着那茶汤,心中思忖:这么急着叫她喝,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若是不喝,怕就听不到接下去的事了。倒不如……她淡淡一笑,啜了一口茶汤,暂不咽下。
杨彪见她喝了茶,笑意愈发奸邪。他坐近她一些,道:“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殛天府余众正策划东山再起。前几日,还盗走了千影阁的‘封灵玉’……”他说到此处,话语一顿,“美人儿可是为此而来?”
聂双一惊,只得沉默。
杨彪笑道:“奇怪我为何会知道么?”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了半截衣袖,凑近鼻子边深深一嗅,“不仅我的小狗儿们认得姑娘,我也认得呢。”
聂双微惊,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昨日那身衣裳。难道,一开始就被认出来了?
杨彪搂上她的肩膀,道:“我猜猜,你是千影阁的弟子?或是火辰教?莫不是极乐林?”聂双心知不妙,正想反击时,却觉一阵昏眩。杨彪笑道,“呵呵,美人儿,你方才喝的茶里混了和乐香,你现在可没办法了吧。”
和乐香?!莫非那股香气是……等等,若是混在茶水中,那她嘴里的这口茶应该也有效用。如今四下无人,他又靠的这么近,不如嘴对嘴渡给他,他必不防备!她想到这里,正要实施,可看见杨彪那肥厚的嘴唇,她心头一阵厌恶。
根本不可能做到!
她放弃了这个打算,索性将一口茶水喷到了他脸上。杨彪一惊,怒气顿生,“不识抬举!”他说着,将桌子一推。只听一声轰隆之响,整个亭子竟缓缓下降,转眼间便沉入了地下。
腐烂血腥之气扑鼻而来,聂双定神,就见身处之地竟似囚牢。昏暗灯火之中,刀剑森寒,微微反光。低低哭泣声夹杂着怪物嘶鸣,不绝于耳。她抬眸四顾,就见四周散落着无数残肢断臂,躯干脏腑,看起来皆是女身。而后,她便看见了一众被铁链捆绑的女子,最大的不过二十,最小的竟不满十岁。每一个都是赤身露体,披头散发。更有身子残缺,面目全非者。看起来即凄惨又可怖。
“美人儿,今日你逃不了的。”杨彪说着,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你放心,我最讨厌强迫人了。药力一发作,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快活了,就替你植上魔种。看看你们九嶽仙盟,是不是真的与众不同。”
原来,那些怪物是被植了魔种的女子?!聂双怒气骤生,眼看他步步逼近,她强引真气,护住心神。
“哈哈,没用的。这和乐香连妖魔都能制住,何况是你?”杨彪甩下衣服,逼近她,“就算不用这和乐香,你也奈何不了我。还多亏了夜蛭给我的‘魔骨轮’。魔障之内,你又能有什么作为?”杨彪说着,抓上了聂双的肩膀。
“夜蛭?”聂双听得这名字,惊讶不已。
“美人儿认识夜蛭,莫非就是来这儿打听他的下落的?”杨彪说着,双手已经不安分的动了起来,“我知道他在哪儿,呵呵……”
聂双心中害怕,但却没有半分退缩之意。知道她是九嶽仙盟之人,还敢带她入宅,想来正是世人所说食色性也。纵然洪水猛兽,也制不住他色胆包天。她思罢,皱眉含泪,一边伸手无力地推他,一边哀声求救。
杨彪闻声,情致愈发高涨,口中话语急促断续,“美人儿,如今还有谁来救你?九嶽仙盟竟派了你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来查探,实在是太冒险了……”
聂双的衣服被扯开了一些,露出了白润的肩膀。她低低哭着,不停求饶。
杨彪双目泛红,喘着粗气,嘴唇往她脖子上贴来,含糊不清地道,“……你不是想知道夜蛭的下落么……迟啦……他早带着封灵玉,往黑棘岭去啦……”
黑棘岭?
聂双听到这个词,心神一定,双手抚上了杨彪的胸口。见她如此举动,杨彪只当是药力发作,心中欢喜不已。然而,她的声音一沉,喝道:“万灵通性,诸气纳合!”
一时间,杨彪只觉脑海一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潜进了体内,抽吸他所有的力量。他并非修炼之人,更无功夫底子,如何经得起这般攻击。闷哼了一声,昏了过去。
聂双定了定神,站起身来,狠狠踢了他一脚,道:“给我记清楚了,我是万绮门的弟子!”

十一

聂双平复了心神,转身准备解救那些女子。她还未走出几步,就觉昏眩愈发严重,四肢也渐渐使不上力气了。她脚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一股燥热之气自血脉中生出,燎过全身。
好厉害的和乐香……她暗暗赞叹。
她强撑着意识,又站了起来。本来吸纳了灵气就能强化内丹,抵御各种毒瘴,但这杨彪不过是凡人,纵然吸了也毫无用处。一想到自己曾一度将自身灵气与他交通,她便一阵恶心。她扶着墙壁,慢慢走向了那些被锁住的女子。墙壁之上满是厚厚的血污,让每一次触摸都变得黏腻无比。
好不容易走到一名女子身前,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力打开锁链。她正忧虑时,却听“咔”的一声,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周遭瞬时抖震了起来。她回头,就见杨彪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趴在地上,手拉着一条锁链。他满脸杀气,嘶声吼道:“贱人!去死吧!”
只见这地室的一堵墙壁骤然升起,数个黑影从墙后窜了出来。聂双定睛看时,那些黑影正是那些丑陋怪物,其中还有一只瞎了一个眼睛。
糟糕,魔障之下,她根本无法使用道法。总不见得用万灵通性吸纳这些家伙的灵气吧?何况……
她想着想着,脑海愈发昏沉,意识溃散,已不容她自制。
正在此时,地室之中,忽生火光灼灼。只听剑风四起,那一众怪物在一瞬间被利器穿透,倒地而死。
聂双抬眸,看到来者时,心中欢喜难当。
桓泽!
桓泽不知从何处出现,手握长剑,站在了地室之中。让人惊奇的是,他手中的长剑竟与平日大不相同。精钢剑身被火焰烧得通红,熔化的铁水滴滴坠地,溅起点点火光。
“是你……”杨彪大惊失色,“你怎么进来的?!”
“杨大官人的几条暗道着实让人好找。”桓泽冷冷说着,长剑轻挥,步步逼近。
杨彪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又拉动了一根锁链。另一堵墙也升了起来,更多的怪物涌出,扑向了桓泽。只见长剑引火光如练,灼灼赫赫。他只轻挥一剑,便将那些怪物尽数诛杀。
杨彪愈发惶恐,他已退到了墙边,无处可躲。他颤着声音,道:“不可能,魔障之下,你不可能还保持神智……怎么会……”
桓泽却只冷冷一笑,并不回答。
眼看他近前,杨彪贴着墙,一边移动一边哀求:“别杀我……只要你不杀我,什么都好说!”正在此时,他忽然被一双手臂扼住了咽喉。回头看时,抓他的人竟是一个被锁在墙角的女子。她的脖子上系着粗重的铁链,容貌早已毁尽,半边身子也已残缺,森白脊骨暴露于外,甚是渗人。她张口,嘶吼一声,咬上了杨彪的咽喉。一口细密尖锐的獠牙根根刺入,痛的杨彪惨叫起来。血气蔓延之时,周遭其他的女子也都躁动了起来,纷纷伸出手往杨彪的方向,竭力想要挣脱束缚。一时间,凄厉喊叫,震耳欲聋,场面恐怖至极。
聂双被这情景吓到了,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不过片刻,杨彪就被那些少女的利齿生生撕碎,一命呜呼。
桓泽皱眉,轻轻一叹。他放下长剑,走到聂双身前。见她衣衫不整,脸色惊惶,他蹲下身来,柔声道:“抱歉,来迟了。师姐可有受伤?”
聂双摇了摇头,身体的无力让她说不出话来。
桓泽见她如此,也不多问,伸手将她抱了起来。靠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她忽觉一阵安适。诸多恐惧担忧之心,顷刻消除。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埋首在他颈窝。感觉到她肌肤的燥热,桓泽微微皱眉。莫非是……他不再多想,举步离开。
“慢着……”聂双开口,声音微弱无力,“那些女孩子……”
“她们被魔种反噬,已经与死无异了。”桓泽的声音带着些许惆怅,如是应她。
聂双心里一沉,再不言语。
桓泽抱着她往来时的暗道走去,待出了那地室,他转身,低声令道:“劫火,焚!”话音一落,留在室内的那把长剑瞬间爆出火焰,在地室中燃烧起来。他不再多看,疾步离开。
暗道的出口,是一片山岩。光滑陡峭,寸草不生。岩下,是一片碎石滩,汇着一泓池水。池水不深,也无鱼虾。此地偏僻,平日也甚少有人来。桓泽走出暗道,飞身下了山岩,径直走到池水边。他将聂双放下,伸手掬了些清水,轻轻拍在了她的脸上。
凉意,让聂双稍稍清醒,她望着桓泽,道:“我……问他……夜……岭……”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夹杂着轻促的呼吸。
桓泽紧皱着眉头,用袖子替她擦着脸上的水,道:“师姐,你中了和乐香。此香不会致命,撑过去就好……”
聂双点点头,胸口的燥热让她觉得有些窒息。她吃力地抬起手,将衣襟拉开一些。
见她如此,桓泽移开了眼神,心中生出恼怒来。他开口,责备道:“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么?就算你要救人,也先告诉我一声。这样莽撞,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聂双的意识昏沉,那些话听来不过是嗡嗡噪音。她无力坐直,身子摇晃着往前倒,靠上了桓泽的胸口。
燥热,让她难受无比。肌肤被灼得发烫,连呼吸亦滚热起来。她只觉意识一分分的下沉,不知要堕往何处。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仿佛他是汪洋海中的浮木一般。她已完全无法思考,最后的清醒都被那燎身的火焰烧尽。意识模糊之际,感觉却变得无比敏锐。呼吸、声音、心跳……都变得清晰无比。他肌肤上的温度,微凉,竟是如此舒适。她贴着他的颈项,轻轻磨蹭。双手轻扯着他的衣衫,不自觉地想要接触得更多……
桓泽身子一僵,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推开,急切道:“师姐,你清醒一点!”
此刻,聂双的双眼朦胧,如蒙着一层雾霭。雪白的肌肤因为药性变得通红,香汗滑过,带出旖旎春情。她全身绵软,如风中的柳枝,无力自持。她看着他说话,却听不清他的声音。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引出奇怪的冲动。
怎么就有那么多话说呢?她的脑海,这个念头轻轻闪过。而后,她倾身靠前,用唇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起来。他的唇舌,竟是如此柔软甘甜,引她不断趋近。然而,还不等她索取跟多,她的身子轻飘飘地浮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覆顶的冰凉……
……
聂双醒来的时候,就见满天星斗,熠熠闪光。她花了些时间,才理清头绪。先前喝了奇怪的茶,然后被带进了地室,吸了那个胖男人的灵气,接着是怪物,最后桓泽来了……
她想明白的时候,猛地坐起身来。身上的盖毯滑落,她才发现自己竟是一/丝/不/挂。她惨叫一声,拉起盖毯,紧紧抱在胸口。
“师姐总算醒了。”
桓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让她又是一惊。她僵硬地转头,就见桓泽坐在一旁,正打理着火堆。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情况,颤声问道:“你……我……我们莫非……”
“没有‘莫非’。”桓泽起身,走到她面前,沉着脸道,“我把你抛进了池里。你衣服都湿透了,才帮你换下。”
“抛进池里?!”聂双大惊。此刻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该介意的应该是他替她换下了衣服。
“不然如何?”桓泽反问。
聂双也不知自己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她尴尬了半日,说不出话来。
桓泽见她无话,便转身走到一旁,道:“我刚才回客栈把行李都拿来了,你先换上衣服吧。”他说着,从她的行李中取出了一件衣衫,递过去。
聂双正满心不甘,见他递衣服过来,她赌气道:“我不要穿这件。”
桓泽无语,又换了一件,递给她。
“这一件也不要。”聂双不屑道。
桓泽叹口气,将一整包行李拿过来放在她身边,“自己挑。”说罢,他冷着脸坐到火堆旁,再不开口。
聂双忿忿地从包里拿出一件衣衫,然后对他喊道:“我要换衣服!你不准看!”
桓泽闻言,漠然背过身去。
聂双站起身来,忽然又觉得一阵眩晕,她稳住身子,揉了揉头。看到自己的手臂,她微微有些失神。肌肤尚未褪去红色,依旧燥热。她渐渐想起先前的事来,想起自己如何抱着他,扯他的衣裳,而后,用唇堵着他的话……
一股热流瞬间窜上了脸,她看了桓泽的背影一眼,顿觉羞愧难当,简直无地自容。她匆匆换上衣服,又跑去池边洗了几把脸。池水中,倒映着她羞红的脸,愈发让她尴尬。
慢着,何必害羞?反正又没怎么样。再说了,要是被他发现她在害羞,岂不是先输了一成?
她想到这里,定了定心,擦干脸上的水,站起身来。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桓泽背后,俯身笑道:“师弟……你当真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桓泽一震,不悦道:“那种情况,有兴趣的是禽兽吧?”
这句话,竟让聂双有些高兴。她强压着这个古怪的念头,继续调侃道:“哎呀,好冷淡……”
桓泽忽然站了起来,转身直视着她,斥道:“这些杂事,不要再提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儿家,遇到杨彪那种人,若吃了亏怎么办?我知道你道行高,万灵通性心法也厉害非常,但这样冒险,你想过后果没有?救人没错,可犯不着把自己赔上。你答应过我,凡事听我安排。有事的时候,能不能先想到我?若告诉我一声,也不会弄到这般田地!”
这般责备,让聂双有些怔忡。她长这么大,除了万壑,从来没有人训过她。她看着他的神情,心头愧意渐生。她垂眸,低低道:“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
听她这么说,桓泽也训不下去了。他叹口气,望向了一边。
聂双看他一眼,开口道:“好啦,我都道过歉啦。”她笑着,又道,“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就不会再生我的气了。”
桓泽不解。
聂双扬眉,得意道:“夜蛭带着封灵玉去了黑棘岭。”
桓泽闻言,脸色一变。“你如何知道?”
“用美人计套出来的呀。”聂双捧着自己的脸,娇笑道。
桓泽看着她,一时失语。
聂双叹口气,上前拉着他的手腕,边摇边道:“好师弟,我好饿,我要吃东西……”
这般举动,让桓泽再没有了跟她生气的心。他无奈一叹,转身找食物去了……

十二

不消片刻,桓泽回返。四周荒僻,他少不得又回了一次镇上。所幸天黑了不久,还有不少店家经营。他想着聂双吃不惯山下饮食,便只买了一些清素糕点。等他回返之时,就见聂双拿着铜镜,正仔细地画眉。
见他回来,聂双忙道:“你总算回来了,快过来帮我捧着镜子。”
桓泽有些无奈,但还是安静照做。他离开的功夫,她已经梳完了头发,施了脂粉,火光之下,愈发明艳动人。
聂双细细勾完眉角,笑问道:“怎么样?”
桓泽放下镜子,道:“此地无人,师姐何须费心?”
“你不是人么?”聂双娇笑着,轻轻抬了抬他的手腕,“举着,还没画完呢。”说完,她放下眉笔,又取了一盒胭脂在手,用尾指轻蘸一些,抹上了唇。
桓泽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唇上,胭脂染过,让她的嘴唇娇艳如含苞的桃杏。察觉他的目光,聂双暗暗一笑。她推开铜镜,欺身靠近他,笑问道:“好看么?”说话间,不给他躲避的机会,她抬手,用尾指轻轻在他嘴唇上一抹。
桓泽一惊,忙伸手擦自己的嘴唇。脂粉香气,顺着口鼻不由分说地沁进身体,让他不自觉地红了脸。他皱着眉来,当即就抛下了铜镜,起身去池边清洗。
聂双笑得开怀,她走过去,嗔道:“真是不解风情。”
桓泽起身,怒道:“师姐自重!”
聂双见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不禁有些尴尬。以他以往的态度,不该是这样啊。她还记得第一次撩拨他时,他可是干脆利落地反击了。可自下山以后,他渐渐改了态度,对她的挑逗一概回避。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也不好问他,便轻了轻嗓子,道:“哼。自重就自重。”她说完,转身去吃东西。
她看着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糕点,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我们为什么不回客栈?”
桓泽整理了一下心绪,方才答她:“杨彪身死,地室着火,官府很快就会怀疑我们。我去镇上买东西都是冒险。”
“怕什么官府呀。”聂双不屑。
“杨彪是普通人,跟殛天府也不过是生意来往,九嶽仙盟也不曾动他。如今他虽非你我所杀,也无谓多添麻烦。”桓泽道。
“呸。他做的那些事够他死十几回了。”聂双说着,又想起什么,问他道,“对了,你是怎么怎么找到他的地室的?”
桓泽听到这个问题,神色微微有些黯淡,他在火堆旁坐下,道:“昔日他与殛天府交好,殛天府也常送些女孩子给他,每次都走暗道……”
聂双听得此话,表情一变,“你送过?”
桓泽沉默着,点了点头。
想起地室中那些女子凄惨的模样,聂双心头怒意顿生,“你可知道他将魔种植入她们体内?”
桓泽依旧不开口,点了点头。
“你……”聂双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他以前是殛天府的人,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即便曾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可既然改邪归正,又怎么好再骂他什么呢。
桓泽叹了一声,道:“我儿时被植入魔种,由殛天府养大。你说我残忍无情,我也认了。只不过……”他抬眸,看了聂双一眼,神情之中隐隐带着哀伤,“从来都没人告诉过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聂双心上一沉,不免惆怅。她望着他,问道:“那为什么会入千影阁?”
提到此事,桓泽的脸上生了笑意,“三年之前,九嶽仙盟联合江湖各派剿灭殛天府。我当时是令主身旁的剑侍。”他说到此处,又解释道,“所谓剑侍,就是替令主持剑之人,一共五人,地位等同于坛主。——那日,我奉令主之命,守在前山峡谷。此处易守难攻,九嶽弟子迟迟无法攻克。而后,师父便做先锋,孤身杀入……”
他拨了拨火堆,声音平和安然,“你也知道吧,能将魔种完全纳化,便能获得强大力量。我虽年轻,在殛天府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可师父击败我,只用了三招。我当时心想反正必死无疑,不如与他同归于尽,于是便催化魔种,将全身魔力推至巅峰。可即便是我这样纳化魔种之人,一旦将魔性完全开放,也会丧失神智,发生异变。到了最后关头,我害怕了……”他说到这里,露了一丝无奈,“虽然早就不是普通人了,可是,我不想变成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