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泽一时哑口。
“说起来,我本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还不都是你告诉我的。”聂双又道。
桓泽笑着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他说罢,盘膝坐下,又道,“看来只能等人来救我们了。”
聂双见他不再想开放魔种的事,心上一宽。她收起针来,也盘膝坐下,问道:“要我帮你渡真气么?”她伸手,拍了拍地上的岩石,“这里既是夜蛭体内,待我吸了他的真气给你!”
桓泽听到她那句话,正要开口拒绝。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顿生了惊惧之色。他起身,一把拉起聂双的手,道:“绝对不行!”
聂双被他吓到了,“怎么了?”
“绝对不要用万灵通性!”桓泽道,“夜蛭就是在等你这么做!”
聂双依旧不解,桓泽紧皱着眉头,解释道:“一旦你将自身调为魔性,他就能将令主内丹植入你体内!”
聂双这才恍然大悟。没错,只有她使用万灵通性心法之时,才能完全纳化那颗内丹。原来,这就是夜蛭迟迟没有出手的理由!
正当此时,夜蛭阴森的笑声响了起来,“真可惜啊……竟然被你们发觉了……”
一听这个声音,那一众儿童又哭叫起来,惊恐万状。桓泽将聂双拉到了身后,紧张戒备。只见岩壁之上,缓缓浮出了一具鬼面来。那鬼面双目泛光,笑容诡异,在岩壁上移动起来。
“淬火焕剑!”桓泽举起长剑,出声令道。刹时间火光灼烁,燃上剑锋。他猛然挥剑,甩出熔铁,直袭那鬼面而去。
那鬼面倏忽一闪,避开了所有的攻击。炽热熔铁击中了岩石,起了一片“嘶嘶”之响。青烟骤起,迷人视线。待烟尘散去,就见岩石依然刚硬,不过添了几道划痕。
“呵呵,剑侍啊,这样的攻击可伤不了我呢。何不开放魔种,我们再来好好斗一斗?”夜蛭开口,讥讽道。
桓泽眉头紧皱,心中忧虑。耳畔,孩童的哭喊之声愈发悲恐,扰他心神。
“不敢么?怕自己动了魔性,反伤了心爱之人?”夜蛭的声音里带了揶揄,“真是奇事啊……昔日殛天府中豢养千百美人,从未见你沾染,如今竟能为了保护她,连性命都不顾了……”
聂双听到这句话,心头感触莫名。她看着那具鬼面,娇笑道:“夜蛭,我看你也不敢伤我呀,莫非也爱上我了?”
夜蛭大笑起来,“哈哈哈,聂姑娘这般美貌,又如此知情识趣,哪个男人不动心。姑娘啊,你可曾想过,若纳化了令主的内丹,你便是殛天府的新主人。殛天的教众,都是你的仆人,我等身心自然只属于姑娘一人……”
听他这番说辞,聂双不屑地笑了笑,她拉着桓泽的手,带着骄傲道:“我有他就够。其余的怕是消受不起。”
桓泽心上一动,转头望着她。她迎上他的目光,嫣然一笑。那一刻,两人都定了心。诸多猜忌疑问,终究烟消云散。
“好。情深意重,让人羡慕啊……”夜蛭道,“看来多说无益了。我就看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话音一落,四周的岩石忽然动了起来,岩壁聚拢,穹顶压下,原本宽阔的洞穴愈缩愈小。一众孩童见此情状,无不大哭大喊。
桓泽咬了咬牙,对聂双道:“这样下去不行。我开放魔种,你带孩子们走!”
聂双虽然担心他,但此刻情况紧急,不容再想了。她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剑侍三思啊。”夜蛭笑得欢愉,“如此狭小的空间,你的火焰一起,谁能逃过?”
桓泽一怔,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此刻,洞穴已缩至一丈方圆,所有的孩子挤成了一团,聚到了他们身边。在这样下去,只怕所有人都会被压成肉酱,可正如夜蛭所言,他魔种一开,聂双兴许还能抵御,但这些孩童绝对无法躲开火焰。原来,让他们找到这些孩童,也是计算之中!
夜蛭的鬼面在岩壁上来回移动,笑声愈发猖狂,“聂姑娘,使用万灵通性,兴许能吸尽我的真气,停下岩壁。这是唯一的生机,你何不试试?”
聂双眼看四周岩壁不断压近,横起了长棍,权作抵御。听了夜蛭的这句话,她心中忐忑,不禁有些失神。事到如今,要她跟桓泽一起死在此地,她也无怨。但这些孩童何其无辜?难道只有万灵通性,才是唯一的生机么?
她正苦思时,岩壁愈近。那具鬼面倏忽一动,赫然出现在她眼前,那双青幽的眼睛正对她的眼睛。恐惧,一瞬而生,让她的后背发凉。她正要应对,却听一声怪响,正是金属扭曲之声。循声看时,她的长棍竟已被岩壁生生压弯。
“聂姑娘,还要犹豫吗?”夜蛭笑着,低低问道。
聂双脑海一空,竟有了片刻茫然。这时,桓泽起剑,狠狠刺入了那鬼面的眼中。夜蛭的笑声顿时被扼断,化作了悲呼惨叫。聂双见状,又惊又喜。莫非,这鬼面就是夜蛭的要害?
“夜蛭,你靠得太近了!”桓泽开口,冷冷嘲笑。
只见那长剑完全没入了鬼面的眼中,只余了一截剑柄在外。火焰渗入,将那鬼面灼得通红。
“区区火焰杀不了我的!”夜蛭凄厉吼道。随之,岩壁愈发紧压。
眼见如此,聂双忽然灵机一动。她取出一枚冰火渎魂针来,对准鬼面的另一只眼睛射了出去。一瞬之间,那被火焰灼红的鬼面变作了青碧,寒气森森,从鬼面的口中溢出。
“这是……这是什么?”夜蛭的声音颤抖不已,惊恐问道。
“冰火渎魂针的‘寒苍’,你该认识才对。”聂双道。
鬼面在岩壁上飞快地移动起来,一时在头顶,倏忽又到了脚下。夜蛭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惊恐,连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针……这针不可能……”
然而,他再也没能说完他的话。凄厉的哀嚎伴随着细小的崩碎声回响四周,那具鬼面骤然碎裂,压迫的岩壁也停了下来。
“这是……”桓泽也惊讶不已。
“好险……”聂双松了口气,笑道,“万绮门开山的时候,我见过工匠碎石。先以烈火焚烧,再浇上冷水,岩石就会变得松脆。没想到,今日还能这样……”她拿出另一根针来,“这冰火渎魂针倒是挺厉害的嘛。”
桓泽听罢,不禁也笑了出来。他靠上岩壁,长长地吁了口气,“还真是歪打正着。那鬼面正是夜蛭的本体,换了别处,那针也没有用处。”
聂双又看了一眼那碎裂的鬼面,竟有些后怕。她定了定神,将自己的那被压弯的长棍拔了出来,道:“夜蛭既然死了,这钢岩也一定失了威力,我试试砸开!”
“嗯,我来。”桓泽从她手中拿过棍子,狠狠砸向了岩壁。
但听一声闷响,岩壁崩碎,裂缝之中,透进了一道阳光……
二十五
岩石碎开,笼罩两人的,是炎夏灼热的日光。那闷热的空气,如今呼吸起来竟是如此清新甘甜。桓泽将破口凿大一些,让聂双先到了外头,而后将那些孩童一一递出,自己方才出来。置身在外的那一刻,他终于脱了力,坐倒在了地上。
阳光之下,聂双才看清,他的伤势不轻,原本只浸透肩膀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半身衣衫。因为失血,他的脸色苍白。额角的汗珠顺着他清俊的脸颊滑下,滴落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聂双上前,抬手用衣袖替他拭去脸上的汗水,关切问道:“还好吧?”
桓泽抬眸看了看她,浅笑着点了点头。聂双见他不言语,便知道他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她满心担忧,正想帮他调息,却听呼唤声远远传来,正是云碧和青琅一行。他们本来被魔障困了法力,见桓泽和聂双被困石中,虽有相救之心,却无能为力,只好四下寻找入内的通道。后来,也不知为何,魔障解开。众人又听得轰鸣哀嚎,循声赶来,便看到了脱困的二人。
云碧和青琅飞奔上来,一把拉住了聂双,哭得说不出话来。千影阁的众弟子随后跟了上来,看到桓泽的伤势,众人忙上前来,嘘寒问暖。
这时,身后的岩山又发出了数声怪响。那些松脆的岩石纷纷碎裂开来,化作了沙砾覆盖而下。众人忙扶着聂双和桓泽,抱起那些孩童,躲避了开来。烟尘席卷,遮天蔽日。平地之上,赫然多了一座沙丘。
众人见状,皆知那妖魔已死,不由得都笑了起来。他们初初下山,从未遇见真正的敌手,如今能挫败这样厉害的妖魔,岂有不高兴的道理。何况,还救下了这么多孩童,实在是令人振奋。
而此刻,经历了如此恐怖之事的孩童们,早已疲惫不堪,好几个都昏睡了过去。众人正想着要将孩童们送回家,就见一大群村民拿着农具赶来,正是这些孩子的父母。孩童们见了自己的父母,无不欢喜。村民们见孩子无恙,又看到那平地而起的沙丘和一身狼狈的众人,已猜出了一二。等众人自报了家门,村民们皆伏地跪拜,千恩万谢。众人将村民扶起,少不得说几句客套话。村民感激不尽,又请众人去村中歇息。众人早已劳累,又兼盛情难却,便欣然应允。
待到村中,村民便将那妖怪掳劫孩童,九嶽仙人仗义相救的事添油加醋地告知了所有人。一时间,群情沸腾,无人不感激拜服。村民们倾尽全力,备下美酒佳肴,热情款待众人。九嶽仙盟的弟子都讲究清心静修,哪里见过这般场面,自然新鲜好奇。加之都是年轻人,片刻之后,便放开了怀,纵情欢闹起来。
桓泽因伤势之故,一到村中便径直去休息了。聂双满心担忧,便也早早离席。想起他尚未饮食,她问村人要了清粥小菜,又取了万绮门特制的伤药,去了他的房间。
她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就听桓泽的声音响起,应她道:“门没锁,进来吧。”
他还没睡……聂双心中微微一喜,推门走了进去。
桓泽坐在床上,正上伤药。见她进来,一时有些尴尬。他披上外衣,起身道:“师姐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师兄……”
“师兄?呵呵,你的那几个师兄现在都喝得东倒西歪的……”聂双关上房门,将食物放在了桌上,走到了他身旁。她扬眉,冲他笑道,“怎么,我不能来么?”
桓泽笑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师姐这么关心我。”
“还好吧。”聂双看了看他的气色,心内稍安,又问道,“不是在上药么?我帮你。”
桓泽看着她,稍稍犹豫。
聂双见他如此,凑上前去,笑得妩媚,“怎么,害羞了?我又不是没看过……”
桓泽听到这句话,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失笑道:“就没句正经的。”他说着,重又在床上坐下,褪下了外衣,道,“有劳师姐了。”
聂双笑着摸了摸额头,在他身后坐下。她取出伤药,在指上蘸了一些,正要涂抹时,却生了一丝惊讶。果然如他所说,他体内的魔种,加快了伤势的痊愈。那道伤口早已收敛,也不再流血了。她带着笑容,轻轻将伤药抹上去,道:“疼就说。”
桓泽点了点头,算作应答。聂双的手指轻柔,如羽毛抚过。伤药带出丝丝凉意,将痛楚缓解。她离得那样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肌肤,引得他心头微颤。他迟疑片刻,开口问道:“师姐,你先前说的话,是认真的么?”
“哪句话?”聂双涂抹完毕,收起了伤药,取了一旁的绷带,替他包扎。
桓泽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有我就够了……这句,是认真的么?”
聂双的动作不自然地停了下来。心上的悸动,无法自抑。这句话,虽是真心实意,但被这样认真地问起,却让她有些羞怯。
见她迟迟不答,桓泽转过身来,握住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次:“是认真的么?”
聂双只觉一股热流涌上了脸颊,让她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她将心头的颤动按下,轻声问他:“你呢?夜蛭说的话,是真的么?”
桓泽叹口气,垂眸道:“我连命都不要了,你还这样问我。是要多伤人?”
“你不是也在问我么?”聂双轻轻拿开他的手,皱起了眉头,“你心里还是觉得我轻浮水性,所以才问的,对不对?”
桓泽伸手掩了她的口,沉声道:“是我错,我不该那样说你。你要是生我的气,我认了。但不准再提起那四个字……”
笑意,不由自主。聂双轻轻拿开他的手,道:“我的确生你的气……你说我伤人,可你不也一样。你知道么,那天你砸的那杯茶不是给千峰师伯的……”
桓泽有些疑惑,“不是?”
“嗯。”聂双不自觉地湿了眼眶,笑道,“我是准备给你的,好让你说出心里话呀。”
桓泽微微一怔,笑了出来。他握起她的手,抱怨道:“谁让你用那些不入流的东西的。好好问我,我就说了啊……”
“那我现在好好问你,你怎么不答?”聂双问道。
桓泽笑着,将她拉近一些,道:“好。这一次,我们都好好答。不过,是我先问的,你先答我。”
聂双的眸中水色粼粼,竟说不出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明明高兴,可偏偏又忍不住眼泪。她深深吸了口气,颤着声音道:“有你就够了……除你之外,我谁都不要……”
“嗯。”桓泽点了点头,继而轻轻将她圈进了怀里。他的声音沉缓,响起在她耳畔,“夜蛭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没对一个姑娘这样动心。你要我怎样都行,所以……”他顿了顿,语气中生了幽怨,竟似在撒娇一般,“所以,不准辜负我……”
聂双听了这番话,心中欢喜难当。她埋首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传来令人安心的节奏,娇怯回答:“好。”
桓泽抱紧她一分,笑道:“那你记得要告诉你的师妹们。免得她们又拿出什么古怪的东西来对付我。”
聂双抬头,望着他,狡黠笑道:“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你也知道,只怕没对付到你,反倒便宜了你!”
桓泽听了这话,一把捏起了她的后颈,笑骂道:“你满脑子到底想什么呢!”
聂双拉住他的手腕,滑出他的钳制,笑道:“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啰!”
桓泽一把将她拉回怀里,“还说!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你才行!”
聂双见他如此,又生坏心。她索性往他怀里一躺,娇声道:“好哥哥,我知道错了,随你处置,你下手可轻些呀。”
这一闹,让桓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挑了挑眉,道:“趁我受伤故意说这种话。有本事等我好了,你再这样试试!”
“呀,好怕呀!”聂双笑道,“看来要找千峰师伯救我才行!”
“还敢提我师父?!”桓泽皱着眉头,伸手掐她的腰。
聂双惊叫一声,慌忙躲闪。两人闹了片刻,方才停了下来。念及他的伤势,聂双不敢再闹。她端过粥来,看着他吃下,继而扶他躺下休息。她做完这些,正要离开,却又被桓泽拉住。
“怎么了?”聂双蹲下身去,问道。
桓泽深深望着她,道:“没什么……多看你一眼。”
聂双红了脸,笑道:“我有那么好看么?”
桓泽点了点头,“有啊。”
聂双心头一动,倾身凑前,在他眉间落了一吻。她红着脸,柔声道:“睡吧。明早我来找你。”
“嗯。”桓泽笑着,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聂双起身出了房间,轻轻拉上了门。她停了一会儿,才举步回自己的房间。快要满溢的幸福,让她的笑容久久停留。夏夜,萤火飞舞,虫鸣如歌,一切看来都那么美好……
她正欢欣之时,忽见一对夫妇抱着一个孩童急急跑了过来,看到她,两人又喜又急,“噗通”一声就在她身前跪了下来。
“仙子!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吧!”那位父亲将怀中的孩子捧起,急切道。
聂双微惊,低头看时,就见那个孩子正是先前夜蛭掳去的孩童之一。此刻,他神情痛苦,呻吟不断。一股黑气盘踞在他眉宇之间,让他的脸色发暗。她伸手,探上他的脉搏,随即便笑了起来,道:“无妨,只是吸入了邪魔妖气罢了。”她抱起了那孩童,又道,“待我替他施了法就好了。”
夫妇一听,大喜过望。两人忙磕了头,连声道谢。
聂双笑着让他们起身,抱着那孩童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扶那孩子坐稳,解开他的上衣,而后盘膝坐下,出掌贴上了他的肌肤。
想这邪魔之气,说严重不严重,但也不可小觑。孩童稚嫩,若是以寻常的祛邪之法,未免太过激烈。用万灵通性心法吸出魔气,是最妥当不过了。她定心凝神,引动内息,轻声念道:
“万灵通性,诸气纳合。”
话音一落,孩童身上陡然有黑气溢出。黑气顺着她的手掌,缓缓渗入她的身体。
区区这点魔气,真是不值一提。她噙着笑容,如此思忖。正当一切都无比顺利的时候,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道从那孩子的身上涌出,不由分说地冲进了她的体内。她一惊,急要收手,但却已经迟了。那股未知的力量已潜入了血脉,纠缠在经络之间。她只觉心口钝痛,神识动荡,竟无法控制自己。
疼痛,模糊了视线,让眼前的事物都朦胧了起来。依稀之间,她看见那孩子站了起来,转身冲她微笑。可怕的是,那孩子的脸竟如陈年的漆般,开始一片片地磕落。
幽幽青光,从他的眸中射出。那张鬼面,再熟悉不过……
二十六
那是一种万分诡异的气息。如空明如镜的湖面,突遇了一粒石子。似洁白无暇的宣纸,乍染了一点墨汁。霎时间,空明镜破,无瑕纸污。万象皆变,不复初始。那一刻,万物都感觉到这股气息,恐惧不安,引起不自然的寂静。
震动,撞进了心里,让桓泽猛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何其熟悉的感觉,心脉为之颤动,血液为之激越,通身的燥热,似要将他焚尽一般。
魔障?!
他咬牙,强制自己保持清醒。待心神稍安,他吃力地起了身,推门走了出去。
此刻,其他人也察觉了异样,纷纷出门来看。本来已有几分醉意的九嶽弟子都已完全清醒,欢喜放纵之心荡然无存。正当众人寻找这力量的来源之时,忽听笑声响起,极尽猖狂。
桓泽认出那声音,不禁心惊。还不等他多想,只听一声巨响,一间房屋瞬间被震碎,化作齑粉飘散。在那一片烟尘中出现的人,再熟悉不过。
“大师姐!”云碧和青琅见到那人,忍不住出声唤道。
出现的人,正是聂双。听到呼唤声,她转过头来,笑望着云碧和青琅二人。这一望,却让云碧和青琅骇在了原地。眼前的聂双,虽然还是原来的样貌,却如此陌生。撩人的妖娆,艳极的妩媚,让她全身上下都透着逼人的锐气。原本春水般的眸子,此刻却似寒冰一般,凛凛透着杀意。那神情,说不尽的邪肆狂妄、不可一世……
云碧和青琅正恐惧之时,却见她身形一晃,竟倏忽间到了她们的面前。两人惊愕不已,竟忘了应对。眼看这般情势,桓泽纵身挡在了云碧和青琅之前,架下了聂双的攻击。
聂双看到他,唇角勾起一丝邪笑,开口道:“炎狼,你敢挡本座?”
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唤起了那早已淡忘的畏惧和胆怯。
桓泽瞬间明白了过来,他看着眼前的人,颤着声音道:“令主……”
聂双放声大笑,手腕一抬,按上了桓泽的头顶,而后狠狠摁下。那股力道何等之强,竟迫得桓泽低头跪倒。
“见到本座,竟不低头……”聂双俯身低头,在他耳畔轻轻道,“怎么,忘记规矩了么,炎狼?要不要本座帮你想起来?”她说完,一脚将他踢开。
这一踢用足了力气,绝无半分顾忌。桓泽结实地捱了那一击,身子飞出数丈,撞在了砖墙上。疼痛,如此清晰,让他微微有些失神。还不等他站起,聂双又瞬间到了他的身前,一脚踩上了他的肩膀。
“谁准你起来的?”聂双带着残酷笑意,娇声问他。
说话间,她脚上用力,狠狠碾着他的伤口,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染透衣衫。痛楚,让他低低呻吟了一声。她的脸上顿生一抹快意,脚上的力道愈发放肆。他终是无法压抑,喊出了声来。
“真好听……”她的声音有如叹息,带着无比的满足。
云碧和青琅一行见状,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众人取了兵器在手,慌忙想要上前解救。
桓泽察觉众人的行动,竭力喊道:“别过来!”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聂双含笑抬手,对着那一行人击出了一掌。魔障之下,众人本就无法使用仙法,岂能抵抗?转眼间,劲力扫过,所有人都被击倒在地,动弹不得。聂双正要下杀手,却被桓泽抱住了手。
聂双脸色一沉,幽幽问道:“怎么了,想救他们?他们是你什么人?”
桓泽望着她,满目哀色,说不出话来。
聂双愈发不悦,她甩开他的钳制。顺势出爪,扼住了他的咽喉,“要本座在你脖子上开个口子,助你说话么?”
桓泽伸手握着她的手腕,艰难地开口,道:“求……令主……放过他们……”
听他这句话,聂双冷笑:“你可知道,他们是九嶽弟子?”
不等桓泽回答,一旁忽然传来了幽幽怪笑,道:“启禀令主,您的剑侍早已转投千影阁门下,这些人可都是他的同门呢……”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阴影里,沙砾飞旋,岩石翻动。一个瘦小的身影半跪,那副可怖的鬼面,正是夜蛭无疑。
果然是他,他还没死!桓泽心头又怒又急,只恨自己大意。
“为什么呢?”聂双忽然凑近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背叛我?我对你不好么?啊?”她说着,手上的力道重了一分,厉声嘶吼,“为什么背叛我!”
桓泽只觉一阵窒息,让他的脑海微微空白。但下一刻,她的手忽然放松。他猛地呛回一口气,倒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起来。
聂双显然有些疑惑,她看着自己的手,眉头紧皱。那原本可以掐断咽喉的力道不知被什么打住,手臂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似在反抗她的控制。她目露不屑,起掌便要断臂。
夜蛭忙上前来,阻下了她的举动,恭敬道:“令主稍安勿躁。这具身子的主人恋慕剑侍,您刚刚夺舍,难免为其影响。待属下动手……”
聂双听了这话,看了看自己的手,放声笑了出来。她俯视着桓泽,道:“炎狼,真可惜啊。这女人吞下了本座的内丹,已被本座夺舍……”她弯下腰去,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你喜欢这女人?呵呵,你若肯乖乖顺从本座,本座会让你得到这身子的……”
桓泽只觉心疼如绞,悲愤终究压过了恐惧,他红着双目,冲她吼道:“滚出去……从她身体里滚出去!”
聂双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空余下让人心骇的冰冷。她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落在了他的颈项,缓缓游移。
“炎狼啊……你的第一步路,是本座扶的。学会的第一招剑式,是本座教的……你得到的一切,都是本座给的!”她咆哮了起来,“本座现在就把一切都取回来!”她说完,扬手起掌。
桓泽望着她,全无畏惧。眉宇间的平静,透着傲然。
那一掌,迟迟没有劈下。片刻之后,她叹了一声,缓缓站起了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