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
“替姑娘的真元找到暂时寄居的转世,而后再带姑娘的真元回来,于先师而言已是极致。常寿仅是姑娘的引路人。如今姑娘的葵水一至,封印便破,则幻术尽灭。姑娘的真元早该幻灭,强求至今已属不易…”
“够了!”胤禛怒吼,“本王要你何用?”
“王爷请容贫道详禀。”
“有无法子拣要紧的说!”
“是。唯今之计,便是借寿。”
“向谁去借?”
“天命所归的天子。”
“满口胡言!”胤禛大吼,声音忽又转低,“你指皇阿玛?他如何肯借?你又如何借得?”
“非也。”张太虚压低嗓子,“先师曾为王爷卜过一个‘万’字命,王爷是否记得?”
“你指——我?”
“王爷虽贵不可言,然,借寿之后,必定有所折损。故,师父曾言,若非万不得已不可出此下策。”张太虚重重的磕头,“玉宁虽好,然蕙质兰心的姣好女子又何止玉宁一人?事到如今,王爷对姑娘已是仁至义尽。时过境迁,如今的情劫于王爷不过过眼烟云,请王爷放眼天下,切莫误了大业!”
胤禛淡淡的说道:“想必你已见了戴铎。戴铎必是对你晓以利害了。”
胤禛声音转淡,我便知无望。命该如此,强求不得。
胤禛轻抚我的眼角,他吻我的额头。
说再见了,是吗?胤禛,你要对我说再见了。
胤禛在我耳边说道:“但凡爱新觉罗胤禛曾经应允过你的承诺便一定会做到。”
“张太虚,”胤禛喝道,“立刻借寿!不得私藏半分!”
张太虚大惊:“王爷!”
“快!”
“王爷!对王爷折损极大。”
“你师父不是卜的万字命?难道他是诓骗本王?”
“王爷恕罪,便是天子,不过百年,借给玉宁,王爷的雄图大业又待如何?”
胤禛抱起我,将我紧紧的搂在怀中。“百年?我已三十六岁,剩下的六十四年一人一半。”他的手指拂过我的鼻孔,“张太虚,莫要啰嗦,快!”
“借寿之法贫道未曾试过,王爷,王爷定有折损哪——”
“本王令你速去做法!”
“王爷——”
也许是胤禛在发抖,也许是我。我觉得全世界都在抖动,黑暗吞噬了我。
意识苏醒的时候,眼睛仍旧不能睁开。
只有手指可以挪动一点。
胤禛的声音立刻响起:“小曼?你醒了?”
是,他的手握住我的手。
“王爷,已经成了。王爷,这里有贫道和常寿。顺子催了三次,府中必有要事。”
“小曼,你等着我。”胤禛吻了我的鬓角,松开手。
我想拉住他,可惜不能够。
“好生照料。”
“王爷放心。王爷记得服食丹药,仓促间只得这两粒,常寿后日能炼成丹药,到时,王爷记得派人来取。”
“后日我来取。照料好小曼。”
“是。”
胤禛走了。
张太虚喂了我若干次药,有丹药有汤药。
一切都是混沌的。
在大片的黑暗的梦境中,我念了无数首情诗。
等到我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觉得嘴巴很苦。
张太虚说道:“无量寿佛。”
“道长,我睡了几日?”
“自借寿之日算起,已有七日。”张太虚问道,“姑娘能否自行坐起?”
我尝试着坐起身,靠到床上。头一下晕得很。
张太虚递了丹药给我。
我接过了,吞下去。
然后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我的手抖得很,没有力气。
“得罪了。”张太虚捧着碗喂我吃药。
我轻声说道:“多谢。”
“我令常寿去取些汤水。姑娘稍等片刻。”张太虚只出去一刻便回来。
我有些气虚,耳朵也哄哄的。
张太虚叹息道:“贫道本不应多嘴,姑娘几经生死全仗王爷相救,如今王爷以阳寿相赠,望姑娘莫要辜负了王爷。当年皇上以秽乱宫廷离间皇子定罪姑娘,且令人打散姑娘真元,若不是王爷…”
“张太虚,你去替本王取丹药。”
胤禛冷冷的说道:“本王的事无需他人多言。”
张太虚退出去。
胤禛走近我,对我笑:“气色大好了。”
我低低的说:“胤禛,抱我。”
他笑,坐到床边,然后搂住我。
我把头靠住他的脖子,没有力气,只有借一点力。
“秽乱宫廷?我竟那样?”我问他。
“不是。”他顿一下,“你是苏小曼,我们说好重新来过的,你不记得了?”
“胤禛,我怕。”我的泪一颗一颗的滴在他的肩膀上面。我怕我承受不起你的恩情,我怕我爱上你,我怕我失去自我,我怕我不是你要的那个我。
“纠缠到如今,怕也只得纠缠下去。”胤禛吻吻我的头发。
“是。”我轻轻的喊他的名字,“胤禛。胤禛。”
他应道:“在这儿。”
“小曼,你身上都馊了,”他低低的笑,“难得我竟不嫌弃。”
我也笑。
“胤禛,我如何回报?”我把泪印在他的脖子上。
“我们慢慢的想,日子还长,是不是?”胤禛轻轻的咬我的脖子。
“是。”我闭上眼睛。
“胤禛。”
“嗯。”
“我唱一支歌给你听。”
“好。”

一切皆有代价

头晕渐渐的好了。
我也可以自己下床了。
这里只有张太虚和常寿两个男人,生活琐事多有不便,我必须快一点好起来。
病后的第一次洗澡,我花了很长时间,而且没有洗干净。头发粘腻,皮肤上的污垢好似永远擦不干净。气力有限,我只能做到这样。胡乱的擦了身子穿上衣服,然后挨到房间里面倒头就睡。
至于我留下的洗澡水,也只有厚颜的等待张太虚和常寿去处理了。
睡醒了,看见桌子上摆着一碗粥。
当然还有丹药。
我希望看见胤禛,可惜不能够。他很忙。
我有好几天没有见他了,不知道他的身体怎样。
已经开始牵肠挂肚患得患失了,我忍不住嘲笑自己。
天已经完全黑了。
时间于我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我同社会脱节。
讨厌空虚的感觉,无所事事,没有依托。
身体略好点精神就会按捺不住,心生欲望,真是麻烦。
其实身子并没有大好,连捧碗都颇为费力,更不必谈做针线,或者说去练字了。
明日我应当找张太虚谈谈,失血过多似乎应当吃补品的吧,每顿给我吃粥我要猴年马月才能恢复?
然后我就不争气的睡着了。
第二天的早上,常寿将我叫醒。
每日三顿,顿顿是药。
我谢了他,头晕目眩的吞了丹药。
常寿摆好粥便走了。
又是粥!
再嫌弃也只有吃下去,除非我想饿死。生命来之不易容不得我的半点糟蹋。
然后是洗漱。
是哪个哲人说过的,灵魂是身体的奴隶,必需时时服侍周到?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铜镜里面,我的下巴很尖,脸只得一只巴掌大小。
面色也苍白得很。
头发打了无数个小结,梳了半天才梳通,我费力的将一头乱发草草的绑成一条辫子。
再然后我决定去找张太虚。
我委婉的表达了我要求进补的意愿。
张太虚沉吟半晌。
“姑娘说得本没有错。然而,那是常人的进补。”
“道长是指我异于常人?”
“正是。”张太虚说道,“姑娘这几日将就着清粥,等身子大好了,也只可食素。”
“为着修行?”我扶着椅子坐下。
“无关修行,而是姑娘只可食素,若不然,性命有危。”
“这便是活下来的代价?”我恍然,“控制口欲,可是这样?”
“王爷虽借三十二年阳寿给姑娘,然姑娘仍旧要保重。”张太虚仰头看向房梁。 “只要姑娘保养得宜,…”
张太虚欲言又止。
“道长但讲无妨。”
“不但要忌口,房中之事也不…”
“张太虚!”门外传来大喝。
我扭头,胤禛一头大汗的冲了进来。
张太虚道一声无量寿佛。
胤禛携着热浪拥我起来。
我仰头看他。
胤禛一额头的汗,他对我笑:“你今日气色很好。”
我想我懂得张太虚的话,是要我控制一切欲望,所有的欲望都不可以。虽然我并没有想到我和胤禛的那一层,可是。
胤禛扶着我出了房间,我靠在他的胸口。
胤禛说:“前些日子来看你,你都睡下了。常寿说你上午是醒着的,今日得空便来看你。”
我在庭院站定。
胤禛也站住。
我看他的眼睛,胤禛笑道:“手冰凉的,可是要我陪你晒太阳?”
“你都是汗。我们去屋里坐会儿。”
胤禛半搂着我进了我的屋子。
我去拧了手巾,递给他。胤禛只看着我笑。
我把手巾按在他的脑门上,捂住他的眼睛。
胤禛拉我坐下。
我不肯坐到他腿上,拉张凳子挨着他坐下。
“想什么?”胤禛将手巾放到桌子上。
我用右手托住头:“我想起很久以前我看的一个故事。”
“哦?说来听听。”
“一个书生遇见一个道士。道士说书生有仙骨,要和书生一同炼长生不老的丹药。书生答应了。道士说无论书生遇到何人遇到何事都不可出声,只乖乖的做哑巴便大功告成。若是挨不住开了口便前功尽弃。书生立即被牛头马面锁去地府,判官问他姓名,他不出声,判官大怒令小鬼将他推进油锅。疼痛万分,书生也不吭声。然后便被打去投胎,托成女婴,出生便无啼哭。一直长到花容月貌成了大姑娘,书生牢记道士的交代,从不发出一点声音。期间经历无数劫难他也强忍悲痛无声无息。然后他嫁了人,夫妻恩爱。然后他生子,生产时痛入骨髓他亦咬牙坚持。夫君疼爱他,怜惜他的美貌,并不嫌弃他是哑巴。直至他的儿子长到五岁,一日夫君对他发怒,要他说话。书生咬紧牙关,夫君将他怀中小儿夺来掼在地上。书生痛呼一声‘儿啊’!”
胤禛握住我的手。我对他笑道:“这时火光四起。道士大叫‘可惜了!可惜了!原本已要炼成仙丹,却是功亏一篑!’书生才知原来都是幻影,原来都是梦中。”
“打哪里看来这些?”胤禛说道,“你病着,莫要胡思乱想。”
“我原先早忘了这故事,不知为何今日便想起来了。那书生万般忍耐为着长生,挨到最后没有忍住便万事皆空了。从前替他惋惜,如今想想,他还是好的,还可以继续做他的书生。”我把脸贴在胤禛的手上,“胤禛,倒是你,忙到最后,我这样,又如何?”
“我总有法子替你找到来生。”胤禛将我拉入怀中。“有胤禛的转世,便有你的。”
我把脸闷在他胸口:“我不愿做你的负累。胤禛,不要让你的承诺绊住你。我只会拖累你。”
胤禛低低的说道:“没有你,日子只是煎熬。”
我仰头看着胤禛,他笑:“一把年纪了,说这些,惹你发笑。”
“并不。胤禛,你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光。”
胤禛的鼻子靠住我的鼻子。他说道:“你会嫌我老。从前,啊,不说从前。”
“我从前说你老?”我皱皱鼻子,“一定是你气我,我才会说你老的吧。”
胤禛搂住我,紧紧的。
虽然痛,觉得窒息,可是觉得快乐。
胤禛说:“这里往来多有不便,明日替你搬个好去处。”
“哪里?”
胤禛松开我,将我抱坐到桌子上。
“圆明园。”胤禛说道,“张太虚和常寿一并去,我替你另取了名字,叫做王定乾。”
我明白,因为我的身份特殊,故此将我扮成道士。
“那岂不是要穿道袍?”我有点纠结,很难看的,“我没有道袍。”
“已替你备了。”胤禛笑,“三日后銮驾回京,你搬去我那里,我也省心。”
“胤禛,”我用手指点他的眼袋,“你要多休息,眼圈都黑了。”
“又来嫌我!”胤禛捉住我的手。
“胤禛,”我垂下眼睛,“张太虚说的我不能…”
胤禛捏我的脸:“只要你活着,已经足够。”
是啊,强求到如今,已是不易。
我叹气:“我是替你不值。”
胤禛笑着咬我的脖子。
唯有笑闹可以解忧。

又如何

来接我的是一辆马车。
目的地是圆明园。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甚至没有拉开帘子向外看。
我知道我的处境,知道胤禛对我的安排。
无非是从一个院子转到另一个院子。或者说是从一个笼子装到另一个笼子。
之后便是令人窒息的漫长等待。
等待张太虚找到转世的方法,等待我的身体复原,等待胤禛来看我。
为着安全起见,也必定不会允许我随意走动。
我所能够看见的不过是一块院子上方的天空。
张太虚是个沉默的人,常寿也不多话,是以一路无言。
马车停下的时候,顺子掀开布帘。
张太虚和常寿下了车,我坐在最里面,自然最后一个下去。
果然,迎接我的是一个小小的院子。
我站在院子门口想了很久,脑中却是一片茫然。
顺子小声说道:“姑娘,请。”
我一身的道士打扮,说不出的怪异。
张太虚和常寿已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进了自己的屋子了。
顺子将我引到东厢房。他陪着笑:“这是姑娘的屋子,一应用具都备齐了。姑娘若缺什么,只管吩咐便是。”
“多谢你。”
“姑娘身子虚,王爷嘱咐姑娘安心静养。这园子旷得很,姑娘莫要走失了。”
我竟然未卜先知。
我点头:“知道了,我呆在这院子里就是了。”
“姑娘请歇息,奴才告退。”
顺子替我掩上门。
我打开柜子,里面折叠着四五套道袍并内衣布袜子若干。下层的柜子里面摆着两匹青布两匹蓝布,另有针线若干。
床前踏板上青布鞋三双。
木架子上摆着铜盆两只,木盆一只。床旁边的布帘后,马桶一只。
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全。
梳妆台上只有皂角一盒。
小圆桌上茶具一套。
我咳嗽一声,声音很大,刺得我心头隐隐的疼。
这便是胤禛借给我的三十二年阳寿?如此冷清没有人气毫无希望的三十二年。
我知我不该索要更多,我应当心生感激,可是我只是觉得万念俱灰。
我不敢再想。
我躺在床上,我睡不着,我看着帐子顶,我看窗外,很漫长的一个上午居然也被我挨过了。
中午常寿来敲门,送来了丹药还有午饭。
不再是清粥。是一碗莲子百合汤并四个窝窝头,另有腌制的红油萝卜一小碟。
我怀疑的看常寿,然后立刻明白。这当然不是常寿的手笔。我们的饮食自然是有专门的厨子照应。
老规矩,常寿一定要亲眼看着我把药吃下去。
我吞下丹药,故意把嘴巴张大给常寿看。
他叹气:“吃完了,把托盘送到院子门口的小屋里,你若要什么,写了字条也放那里。”
我埋头吃饭,常寿慢吞吞的走了。
为着减少动静,我们几乎是空手过来的。想必炼丹炉之类的东西这里早就备全了。
这顿饭我吃了很久,横竖无事,索性慢慢的吃,直至吃得一滴不剩。
我得对自己负责,我不能虐待我自己。
身体健康也是一天,身体不适也是一天,没有人代替我疼痛,没有人代替我难过,陪着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异常的寂寞。
走到书桌边,铺了纸,反复的抚平宣纸,拿镇纸压好。又慢慢的磨了墨,挑一支笔,蘸了墨,思量半晌,写道:细盐一罐,胰子一块,琵琶一把。
待墨迹干了,将纸叠好,放在托盘里面,我推了门,一时不能适应刺目的阳光。
闭了眼睛,靠在门框上休息一会儿,这才往院门走去。
院门旁边的确有间小屋子,没有门。
走进去才发现,这屋子小得很,墙上有扇窗子,更确切的说这扇小窗子其实是两扇木门,窗子下是一张桌子。
我把托盘放到桌子上,顺手推窗子,没有推开,外面落了锁。
我疾步奔向院门,院门外同样落了锁。
明晃晃的阳光几乎将我刺穿。
我一咬牙,去到正堂。
常寿正在炼丹。
“张太虚人呢?”
“师父出去挑药材了。”常寿满额的汗,“你脸色难看得很。”
是,常寿素来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张太虚又怎么可能同我们关在一起。
我跌坐在草垫子上。
常寿走过来看我:“你最好去睡会儿。”
“你师父不住这里?”我问他。
“是。”常寿点头。
“哦。”果然。
常寿拉了草垫子坐到我旁边:“你去歇着,再出事师父会揭了我的皮。”
“再出事?再出事就是没命了,是不是?”也许是麻木了,我的心里并没有产生剧烈的恐慌。
“唔,”常寿思索片刻,点头,“应当是这样。”
“你怕我死掉。我死了便会连累你。”
“你多活些时日我可以多多修行。”常寿认真的说道。
“若是修行到最后仍旧没有来世呢?岂不是白费功夫?再过三十年死同现在死又有什么不同?”
“师公师父费尽心血保住你的真元,王爷又肯借寿给你,这是多大的福泽?你若不肯活下去,天都不会容你!”这个十二岁的男孩子激动得脸都红了。
连他都怨我不珍惜生命。连他都在谴责我。
我忍不住大笑:“我欠尽人情,若不肯好好活着便天理不容,可是这样?”
常寿大力点头。
“常寿,你想要有来世,对吗?”
常寿想一想:“是,可这要看我的缘法。”
“所以你自愿修行,自愿过这样的生活,你无怨,是吗?”
“是。”
“若是你修到最后仍旧没有来世呢?”
“并未到最后!”常寿涨红脸。
“若是你修的来世同这一世一样,仍旧要修行,那么纵然多活一百年又怎样?”
“修行本不该计较这些!”常寿沉默半晌道。
“若是真的同我说的一样,你便会怨恨。便会后悔。”
常寿瞪我。
“我在妖言惑众?”我笑,“我不该扰你清修。你慢慢修行,妖女走了。”
“你后悔了?”
常寿在我身后问我。
“不,我并不是后悔。”我走到院子中间,仰头看天边刺目的云彩。
我只是痛恨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一直被迫接受。
我的命运被安排妥当,却没有人来问我到底要什么。
胤禛照料了我的一切,唯独忘了问我是否愿意。
我忍不住笑起来。
多么像没有心肝的坏女人?
男主角为了我牺牲良多,我却毫不感恩!
胤禛,我不是不感恩,不是不知道你的付出,可是我的意愿你想过没有。这样行尸走肉的生活,即便我再过一万年,又如何?
你算到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我的灵魂。
我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灵魂。
也许是我不够爱你。
所以我拒绝被囚禁。

未央

月色很好,我却想不出浪漫的词句来形容晚上的风光。
张太虚没有回来。常寿早早的睡了。
没有梯子我便把凳子搬到围墙边,然后顺着凳子爬坐到围墙上。
有风,有月亮,却没有美酒,真是无趣得很。
坐到屁股硌得疼了,我仍然没有睡意。
寂寞,万分的寂寞。
我慢慢的站起来,也许可以尝试在围墙上跳凳舞。
远处传来马蹄声。
我扭头。
一人一马,疾驰到院门外停下。
我听见开锁的声音。
然后门被推开。
然后门被合上。
是——仔细的辨认,是胤禛!
他疾步迈向我的屋子。
我站在院墙上看着他。
屋子里点了灯,房门敞开,胤禛大惊:“小曼?”
“我在这里。”
我忽然发现我渴望听见他的声音。
胤禛转身,仰头,看见我:“你怎么上去了?胡闹!”
他三两步跳到院墙边的凳子上。
“把手给我。快下来。”
“我在透气。”他一额头的汗。我忍不住咽下所有怨言,“你竟这么怕热。”
“我抱你下来。”胤禛抓住我的手。
我用力拉他的手:“上面凉快些。胤禛,上来,陪陪我。”
我笑着跟他拔河。
他仰头看我,皱眉:“别胡闹。”
“陪我疯。”我笑着掐他的鼻子,胤禛猛地拉我,我尖叫,掉到他的怀里。
“要疯?嗯?”胤禛横着夹住我走向房间。
“快放我下来,好疼啊。”我笑着抱住他的胳膊。
“怎样放?这样?”胤禛慢慢将我放低。
“不要。”我的头快要碰到地面了。
胤禛提着我走进房间,反脚踢上门。
“乖乖的,放我下来,我害怕。”我笑着讨饶。
胤禛把我提高一点:“你不是要疯?”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准胡闹!”我大叫。头部充血啊,我受不了啦!
“嫌我老了?”胤禛冷哼。将我猛地向上一抛,我尖叫,胤禛紧紧的抱住我,我悬在空中,只有死死的搂住他的头。
胤禛灼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他狠狠的咬我的脖子,一口又一口。
“别。”我推他。“别,胤禛。”
“嫌我老?”他的汗弄得我一头一脸。
“脏死了,快去洗脸。”我又疼又痒,“快松手!”
“我处处惹你嫌弃。”胤禛把头抵住我的胸口,“爷偏不松手。”
胤禛把我压倒床上。
他忽然安静下来。
我轻轻的叫他:“胤禛。”
“嗯。”
“累了?”
“嗯。”
“睡一会儿。”
他起身脱了鞋子,我也脱了鞋子。两人并排躺好。
我趴在床上看他,额头上面很多的汗。
“你内火重,淌这么多汗,难怪瘦。”
胤禛闭着眼:“累了好几天了。刚从宫里出来。”
“皇上回来了。”
“是。”
我翻身下床。胤禛拉住我的手。
“我替你去打手巾来擦汗。”
他松开我。
我打了井水来,放到床边的矮柜上面。坐到床沿,拧了一条凉手巾按到胤禛的眼睛上面。
他慢慢的舒一口气。
我打了七八次手巾,可是胤禛的汗像永远擦不完似的。
“你今晚还走吗?”
胤禛睁开眼睛:“赶我走?”
真是个多心的人。
“若不走就解开衣服,穿这样多不淌汗才怪。”
他看着我,爬起身:“你替我脱。”
“竟这样累?”我刮他的鼻子。
胤禛只定定的看我,我叹气,只有动手。
我问他:“请问主子爷,是否要全部脱掉?”
“没眼力的,没见爷热的慌?”胤禛笑着捏我的鼻子。“粗手笨脚的,爷自己来。”
胤禛留了小褂,我替他擦了脖子。
“你也来睡。”胤禛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