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常寿看着我,很无奈的,“我命中注定要和你的命连在一起,若是你死了,要不我再找你来,要不一起没有来生。”
“你!你也有可能没有来生?”我吃惊。
“我要好好修行。”常寿收了我手上的碗筷,“练得好就会化解这个劫数。师公说的,师公是半仙,你不用怕。等师父找到师公就好了。”
“你师公哪里去了?”半仙?神仙都有出错的时候!
“闭关。因为你,师公折损了修行。”
“在哪里闭关?”
“师公留下朱砂紫气,师父找去了。”
汗啊!凭张太虚的功力找朱砂紫气?万一再有个人给上个封印呢?
我想哭。
我抱着做到一半的针线跟在常寿后面。
“你站着干嘛?”常寿洗干净了锅碗。
我悲愤莫名:“你家的师公师父肯定是骗子。如今都跑了,留下你这个傻子!”
“莫要含血喷人!”常寿生气了,“你早在上一世就该化为灰烬,若不是雍亲王苦苦相求师公又怎会保你?不识好歹!”
“你师父不会回来了。傻瓜!”
常寿气得大叫:“若不是为你,师公怎会折损修为?”
“为我为我!你怎知是为我!”
“你是玉宁!”
“我不是玉宁!我是苏小曼!”
“你额上有师公的朱砂封印!”
“又怎知不是你师父的法术!”
“无知女子!无知无知!”常寿大吼。
“这封印害我吐血不止!”
“是旁人下的封印害你吐血!”
“未吃你师父丹药前,我不可说出身世,一有男子碰我双唇我便吐血不止,额头刺痛耳边有万人诵经。可一吃了你的丹药便好,可见你们都是些淫邪的道士!”
“师公绝不会下此封印,师公的封印是保你真元的!那是旁人下的法咒!”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将针线扔到地上,蹲在地上掩面痛苦。
常寿推推我,我抬头看他,继续嚎啕。
“先吃了丹药,然后再哭。”他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倒了两颗紫金丹给我。
我看着他,不愿吃药。吃了这药我就是云宁!我就是玉宁!
一笔糊涂账的玉宁!
“我同你一样。”常寿说道,“我也每天吃丹药。如不吃,体内阴气发作,疼痛难忍。”
我止住哭泣:“怎么一样?都说我是玉宁,可是我并不记得。记不得我该还谁的恩,记不得我该承谁的情。可他们新账旧账都要同我一并算上!”
“你只要记得活下去,不记得的就忘却。一切自有缘法。”常寿将药塞到我手上,“如不是为你,师公不会收下我,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这就是缘法。”
比我有智慧。
常寿说得不错,如今只有先生存,没有了性命,恩怨情仇都是枉然。
我吃下丹药。
“你去弄点菜来。不知能活多久,我要吃好一点。”
常寿叹气:“我只会煮粥。”
“我会!”
我会努力的活下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我很努力的怀着微弱的希望认真的过着这死水一般的生活。
常寿的平静感染了我。
胤禛只会在我需要药引的时候来。也就是说每隔九天我会见他一次,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吸血鬼。
真是令人难堪的处境。
欲壑难填,心生怨恨的时候,我会对自己说,比起常寿苏小曼要幸福得多。看人家常寿多么理智。
最起码我现在不必强颜欢笑,不必担心被卖去接客,不必担心被打板子,不必以奴婢自称。而且吃得很饱。
胤禛对于我,并没有太多形式上的要求。并且他称呼我苏小曼。
我反而会去猜测他同玉宁的往事。
时间大把,我太无聊。
我的脸上开始养出一点肉来。气色也很红润。
我又长高了一些,因为我觉得常寿好像比一开始矮了,自然他是不会矮的,那么便是我长高了。
我和胤禛没有过多的交谈。
从何谈起?
总是在等待。等待张太虚带回的消息,希望是好的消息,当然也有五成的可能是坏的。
不过,他还是没有回来。
常寿说师父最多两个月便会回转。
我一生中最漫长的两个月刚刚过去了一半。
天气开始炎热。
其实老早就很热了,不过我那时身子虚,总是觉得冷而已。
我起了个大早,趁常寿炼丹的时候,把院子里的大荷花缸洗干净,注满井水。
常寿对催花辣手苏小曼表示强烈抗议,我把做好的道袍拿给他。
“原来的太旧,这个送你。”
常寿叹气:“多谢。花长得好好的,何苦惹它?”
“长得再好总是要谢的。我要这缸有用。”
傍晚的时候常寿知道荷花缸的用处了。
晒了一天的水,居然有点烫,我在里面游泳兼洗澡。当然是穿着衣服的。
常寿急得直跺脚。
“非礼勿视。回你的炼丹房去。”我趴在荷花缸的缸沿对他说道。
常寿叹气:“院子周围有人看守。”
哦,原来胤禛派了眼线在院子四周。
不过我穿着衣服,也没有什么打紧。而且烧水太累,利用太阳能,多么环保。
晚上胤禛就来了。
我吃了丹药刚要上床,门就被敲响了。
胤禛说道:“小曼,是我。”
我放他进来。
“今日好像不用喝那种药?”我心中纳闷。
“我的用场只得这一种?”胤禛坐到小圆桌旁边,指着门外对我说道,“外面的食盒拎进来。”
我取了食盒,合上门。
将食盒盖子打开,我哇的一声:“哈密瓜!”
已经切成薄片闪着肉黄色光泽的瓜肉香味扑鼻。
“多谢多谢!”我兴奋的往嘴巴里面塞,“可惜只得一点。”
“半只瓜还嫌少?吃多了仔细胃痛。你若喜欢,明日再带些给你。”
我连连点头。
吃完了,打了老大一个饱嗝。
胤禛看住我笑:“贪吃成性!”
缅怀故人?你是认得我两世不错,可我识得你不过一月有余。我转身去脸盆那里洗手擦脸,没有接他的话。
“布料用得到快,做成了什么?”胤禛指着我放在矮柜上的半匹布说道。
“替常寿做了道袍。”我坐到他对面。
“你俩年纪相当,难怪要好。”
话中有话,我回道:“我不过谢他的照料。没有旁的意思。”
他的脸上波澜不惊:“既没有旁的意思,何必回护得如此之快。”
“我无意触怒王爷,却也不想连累无辜。”因为一切都是来自你的施舍,所以便可以随意勘查?所以便可以任意侮辱?
胤禛忽然笑道:“本王对你的细心照料,你又当如何回报?”
看,看,很快便以恩人自居。浊气上涌,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恩公要小曼如何报答?只可惜苏小曼命不长久,恩公精明一世做得却是桩蚀本买卖。”
胤禛三两步跨到我面前,气息不稳语气暴躁:“你到会替我盘算,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回报?以身相许如何?”
“恩公家中娇妻美妾成群,以身相许只怕污了恩公的双眼。”
他一把将我扯起身,眼前一花我已被他扔在床上。
“好好好。”他连连说好,冷笑道,“如今竟出息了,露天沐浴的狐媚手段尽数用在旁人身上,怎么不怕污了我的双眼?”
我翻身要跑,却被他牢牢锁住,重新押回床上。
我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因为他的施舍态度刺痛了我,所以我就愚蠢的触怒他。结果倒霉的仍旧是自己。
我搏不过他,整个人被他钉在床上动不了分毫。
他的气息焦躁暴怒,我被压得连气都出不了,遑论言语挣扎了。
胤禛狠狠的咬住我的脖子。
“胤禛,胤禛。饶我。”我艰难的挤出破碎的声音。
眼泪成群结队的往外涌。
他终于松口,扳住我的脸一遍一遍问我:“十四也这样亲你?是不是?是不是?”
我摇头,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滑到耳朵里滑到脖子里,又热又烫。
“你记不得我,你记得他?你喜欢他?是不是?是不是?”
“都不记得!”我拉他的手,“你掐得太紧,我不能吸气了!”
胤禛松开掐住我脖子的右手,大力的擦拭我的眼泪,我的面皮被他擦得生疼,只有忍住眼泪。
他盯住我半晌:“忘记也好。不记得了,我们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
“小曼,好不好?”胤禛目光灼灼。
我只有说:“好。”
他松开我,脱了鞋,重新躺倒我身边。
我喉咙一紧。他的重新来过指的是这个?
胤禛搂住我。
很热的天,他身上出了大汗,我也浑身粘腻。
两个湿哒哒的人抱做一团。确切的说是他紧紧的圈住我。我不敢动弹,隔一会儿听见他均匀的呼吸。
我轻轻拿开他圈住我的胳膊,然后往里面睡一点,俩个人靠在一起实在太热。
胤禛的额头上流下大颗的汗珠。
他的眉间有淡淡的竖纹,想必是常常蹙眉的缘故。即便是睡着了,这也是一张严肃的面孔。严肃到叫人忘记了他其实还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我拿手帕替他擦了汗。
是我不理智不清醒辨不清事实,还是他太强势?强势到叫我崩溃?
他的心里似乎藏着无穷的怨恨,似火山似的灼伤了我。
我转身,不去看他。
胤禛长臂一捞,紧紧的将我锁进胸口。
我闭上眼睛。
胤禛轻轻的说:“重新来过。”
重头来过,可以吗?
更隔蓬山一万重
隔天院子里面多了笔墨纸砚。
好似从天而降。其实不然,我知道四周有胤禛的眼线。
这感觉非常奇怪。
何必提醒我需要时时仰人鼻息的尴尬处境?
想叫我练成才女?我知我不是那块料。
将笔墨收了,我自去做我的针线。
我替自己做了舒适的衣服。横竖不用见客,天又这样的热,一切以舒适为主。可是也没有过分的设计,没有敢多露一块肌肤,脖子上面有发青的掐痕,我不愿自讨苦吃。
一件套头的青布衣,一条宽敞的青布裤。很合身,于是又照着做了一套。
我甚至学着打浆糊做鞋底。
日子很容易就打发过去。
到了要他的血做药引的日子,胤禛准时到来。他令我站在旁边看他用刀在左手腕上面放血。
胤禛一定要我看,他含着笑目光灼热:“这样才记得住,不会忘掉。”
是是是,形状惨烈,我看得浑身肉痛,如何忘得掉。
这男人是要我记住他的恩情。刻骨铭心,不准我忘记。
太强势的男人。
可惜我不是三从四德教出来的女子,我会心生抵触。
喝药的时候,腥气扑鼻,救命的药不能嫌弃。
胤禛令我替他包扎。
“爷的精血都被你吸干了。”
“那你的福晋们岂不是要怨我。”
“咦,这个你也懂?”
“略懂。”我想我忘记了他没有看过金城武版本的诸葛亮。
他目光转深,难辨喜怒。我连忙摇头:“没有人教我。”
“哦?无师自通。”
眼神更加深沉。
“我们那里这是学术,男女皆知。”我立即撇清。
“有伤风化。”他下了论断。
我只有点头表示赞同:“风气如此,身不由己。”
他看住我冷笑,我似乎有愈描愈黑之嫌。
“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包扎完结,我立刻收拾桌子。我很忙,很忙。
“取纸笔来。”胤禛说道。
到柜子里面拿了他空投的东西,给他铺好,然后磨墨。
“你来写。”他看住我。
“我?”我笑道,“我的字难看得很。”因为你喜欢,或者玉宁喜欢,所以一定要我也喜欢?
“写来看看。”
“很难看,写得又慢,何苦拿我取笑?”重新来过?我倒是想,可是你又怎么放得下?
“不会笑你。尽管写来。”胤禛将笔舔了墨交给我。
我看看他,忽然想起那首惹祸上身的《水调歌头》。
于是认真的写道: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待我写完,胤禛很慢的说道:“你喜欢这首词?”
“不,”我看他脸上的表情,“我想或许玉宁喜欢。”
“不必试探我,我不会将你杖毙。”胤禛抬头看住我,神情复杂,“我与他们不同。”
“唱给你听?”我问他。
胤禛点头。
“我不知原来如何唱。”
“你喜欢怎样唱都好。”
我轻轻的唱给他听。
唱完了我问他:“是否失望?”
“小曼,我说过,重新来过。”胤禛拉我坐到他身边,握住我的右手。“我教你练字。”
“为何?”
“修身养性。”
我摇头:“我不爱练字。如果你喜欢我练字,那么练也无妨。只是你会失望。”
他笑:“那么你爱什么?”
我想一想回答:“唱曲儿。”
“那是风尘女子的营生。”
看,已经着手改造我,先是改变我的爱好,然后是改变我的思想,再然后,我便没有自我。
我故意笑得很轻松:“那么我爱做女红。”
胤禛吸一口气。
忍耐我很久?我脱口而出:“忍耐我很久?觉得我和玉宁好似云泥之别?你心中已有模板,务必要我向上靠拢。不,我一辈子也学不会。我知道玉宁从前的模样,我变不成那样。”
胤禛伸出右手按住我的头。
又要来掐我?平生最恨伏低做小,却偏偏处处受人钳制。
“你可选一貌似玉宁的女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自幼便告知她名叫玉宁。长大之后必定包君满意!”
“那岂不似我的孙女。”胤禛忽然笑,“你这样都好似我的女儿,再挑一个小的我如何下得了手?”
“你府中女眷年纪小的不计其数,何必故作清高惺惺作态?”唇齿好似不受我控制。
“你亦是我的女眷,故此必须惺惺作态。”胤禛笑着摸我的头,“金屋藏娇。”
“我不是你的陈阿娇!”我甩开他的手。
胤禛站起身,冷下脸:“别动。”
冷硬的气场叫我闭嘴。
他的左手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右手则从我的头脸开始捏。“让我摸摸看,嗯?哪里藏了一块反骨?很大的反骨,嗯?在这儿?还是在这儿?”
又痛又痒,我拼命挣扎。
胤禛咬我的脖子:“我的左手不能用力,有刀口。”
打他的伤口有失道义,可是他并不放过我。我气得把头埋在他胸口:“我难过。”我低低的哭。
“咦?”他圈住我,看我的脸。“这样就哭?脾气这样倔,又臭又硬的,同原来一模一样。”
“随你说。”我非常气闷,他想怎样就怎样,将我随意的搓扁揉圆。
“好,不说。不一样,你是苏小曼。”胤禛把我的脸按在他胸口,“如何,满意了?”
我推他,胤禛松开我。
他取了笔写道:
来是空言去绝踪
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
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
麝香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
更隔蓬山一万重。
他低低的念给我听。我受不住他的目光,别开头。
“我认得字。”我故意说道。
“小曼。”胤禛说道,“他们在你身上使的毒辣手段,总有一天我会替你还给他们。”
我摇头:“我不喜欢争意气。何况…”
“何况什么?”
“我没有好话,我只有实话。”
“我要听你的实话。”
“你们争来争去,争得一个意气,赌得一个不服气。我便是那筹码。也许还有别的筹码。”他的目光转冷,我说不下去。
胤禛失望的看着我:“原来你这样看我。”
我低头去看他写得那幅字。
胤禛将笔扔在地上。
他大步的走出去。
我没有后悔,我没有要去追他的心思,我说的我的心里话,我不吐不快。
天竟热成这样。
我竟热得发抖。
我没有安全感,我不要为谁改变,我没有错。可是,我觉得世界太过静默。
唯有胤禛
早上我去厨房盛粥喝。
常寿看我一眼:“你不是最嫌弃这个。”
可是我今日没有心情另外开伙。我回答他:“我高兴。”
常寿叹气,离我远远的。
我承认我有点心浮气躁。
胤禛的背后是整个雍王府,他是若干女人的丈夫,若干孩子的父亲,他最爱的人是玉宁。
苏小曼只是一个替代品。他从我的身上看玉宁的影子。
对于感情我有底线,我不愿意做替代品。
我的骄傲让我不能妥协。
他的款款深情,他的愤怒,他的嫉妒,并不是为我展现。
我并不是妒忌,我对他没有多余的感情,他并非良配,我也不是伏低做小的人,这些我一早知道。可是症结在于胤禛要我回应。他的一切付出他都要我回应。没有感同深受,我如何回应?
并且我质疑他对玉宁的感情。
也许我是个狷介的女人。
可是我不爱他,我不肯做出牺牲。
也许等到他厌烦,他就会放弃我,他的付出得不到回报,一定会放弃我吧。
那么我便会化为乌有了。
理智叫我妥协,可是,我并不是个好演员。而且精明如他,一定会分辨出感情的真伪。他的骄傲不会允许我的欺瞒。如若欺瞒,我的下场一定更惨。
我叹气,看看剩下的半碗粥,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把碗搁在灶台上,我回屋子去了。
常寿叫住我:“早上的丹药。”
他很敬业。
我对他说:“你一定会修成正果。”
常寿不理我。
我当着他的面吃下药。我对他说道:“你放心,连渣子我都一并咽下去。”
常寿叹气。
我忽然觉得目眩,一阵热流从小腹蹿出。低头一看,热流顺着裤脚流出,鲜红的血液一直漫到鞋面子上。
常寿的目光也盯住我的鞋子。
我俩的目光对视。我尴尬的领悟,这是这具身体的初潮,重返青春期还真是挺难堪的。
常寿张大嘴巴。
吓到他了。我只好解释:“你别怕,女孩子都是这样。”
他的嘴巴一时好像合不拢。我只有消失。
快步走了几步,常寿追了出来。
他跑到我面前,惊魂未定:“你,你,你,是葵水?”
还挺懂的。我点头。
“第一次来?”
“小鬼!你怎么知道?”我推开这只小色鬼,“让开!”
常寿紧紧的抓住我的手,他在发抖。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你吓成这样?”我不知如何劝慰他,“这个没有什么好怕的。女孩子都会这样。我没事。”
“无量寿佛,无量寿佛。”常寿一直在抖。“师公的封印破了,血流不止,血流不止。”
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问他:“你是说,我会流血不止?”
常寿点头,点头,拼命点头。
“丹药,快给我丹药。”我对他吼。
“没用,没用。”常寿的面孔血色尽失,“葵水初至封印必破,真元受损血流不止。”
“那我怎么办?”这就是我的死法?血流而尽?不,不,我捉住常寿的肩膀,“你师父有没有说有什么法子?”
常寿摇头:“就怕这个,师父一直想早点找到你。”
又一阵热流涌出。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转为黑暗。
我知道我一睁开眼睛就会看见胤禛。
他果然坐在我身边。
我的嗓子很干,我用尽了力气也只有微弱的声音:“胤禛。”
他立刻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热很湿。胤禛俯身看住我:“小曼。”
他的眼窝很深,脸上油油的,又似乎是汗。
“小曼。”胤禛把嘴唇印在我的额头上面,很烫的嘴唇。
“我冷。”我说道。
胤禛替我掖紧被子,他皱着眉头:“肚子饿吗?想吃什么?”
我摇了一下被他握住的左手食指。
“我叫人炖了清蒸肉,还有烤鸭。”
我再度摇动我的手指。
“你不是最想吃肉?嗯?吃一点,好不好?”胤禛的声音很温柔。
“我是不是快死了?”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进耳朵里。
“怎么会!”胤禛对我笑,“张太虚就快回来了。顺子昨儿才回了信的,不在今日便是明天。”
我扭动僵硬的腿。
胤禛的手探到被子里面。他的眉毛纠结在一起。
胤禛将我连被子一起抱起来,床上垫着的被子上满是鲜血,我看得头晕。这些都是我流的血?我的血管是否已经干涸?
胤禛抽掉脏被子,慢慢的把我平放在床上。
我搂住他的脖子。我大声的哭,我拉他的脸贴住我的脸,我不住的哭。
胤禛说:“没事,没事,再等一等。”
“胤禛,我不要死,你救我,你救我,你要救我。”我紧紧的搂住他,“救我,胤禛,救我。”
我害怕,我不要死,我不要化为乌有。我害怕!
胤禛擦我的泪,他认真的一遍又一遍的擦。
“小曼,我不会让你死。我有办法的。你信我。”胤禛的大拇指按住我的眼睛,“不准哭,留着力气,我陪你等,你不会有事。”
“常寿说封印一破就会流血不止。胤禛,我怕。”我的身体越来越冷,这是临死的征兆吗?我怯懦,我恐惧。
胤禛松开手指,他的眼睛对着我的眼睛,黝黑的眼睛、镇定的眼睛,胤禛说:“玉宁临终时便知自己没有来世,她对我说她要活,我答应她。爱新觉罗胤禛一诺千金,我替她找到转世,再带她的转世回来。不论如何,但凡爱新觉罗胤禛曾经应允过你的承诺便一定会做到。你忘记了不打紧,我仍旧记得。小曼,不要怕,一切有我。”
“胤禛。”我把他的手按在我的脸上。“我信,我信你,胤禛,我只有你。”
他躺在我身边,他紧紧的抱住我。
我觉得镇定,我信他,我信他的一诺千金,虽然全部忘记,可是我忽然记得这种感觉。
生死挣扎,陪着我的唯有胤禛,只有胤禛。
身体越来越冷,等待我的是冷酷的黑暗。
但是我知道,我有胤禛。
人生自是有情痴
我是在胤禛的咆哮声中苏醒的。
我已不能言语,亦不能有动作。眼皮很重无论怎样都睁不开,只是勉强能够听见声音。
“你师父死了?那么玉宁怎么办?”
张太虚说道:“王爷息怒,家师已经得道,并非故去。”
“玉宁怎么办?怎么办?你说!”重物落地,乒乒乓乓。
“贫道斗胆,”张太虚重重的跪下,“请王爷息怒!”
“她若死了,本王要你们统统都去得道!”
“并不是无法可解。先师当年曾对贫道说过,除出万不得已,不得动用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