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铎一怔,他想了一会儿慢慢的说道:“戴某本是要给苏姑娘一点体面的,不想姑娘却是如此市井如此无赖!遇上不辨是非的苏姑娘真是王爷命里的劫难。”
我紧紧的握着刀。无论如何,我也要拼一拼,胤禛给我生命不是要我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的!
“苏姑娘,你可知这园子里面闹出动静来,于王爷是万分不利。姑娘忍心将王爷逼迫到尴尬的境地?废太子党同八贝勒正愁揪不到王爷的小辫子呢,姑娘何必做傻事?”戴铎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把刀,修长锋利,姑娘用它必定痛快。姑娘,反手一刺,成全王爷一生的清誉,雍亲王终生都会记得姑娘的舍生取义!”
我握紧刀子不发一言,只用双眼狠狠的盯住戴铎。
不,我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搏。
否则我死不瞑目!
“既然苏姑娘一意孤行,戴某只有得罪了!”戴铎对我抱拳,“顺子!”
顺子冲了进来:“戴先生,有何吩咐!”
戴铎的右手指向我:“顺子,如今是你为王爷尽忠的时候了!”
顺子对着戴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王爷就托付给戴先生了!”
好一个死士!我却无暇发出赞赏。人高马大的顺子步步逼近:“苏姑娘,多有得罪!”
“王爷对我怎样顺子你最是清楚,今日你们杀了我,王爷怎能承受?顺子,你要想清楚!”我厉声说道。
“王爷痴迷太深便是大劫!今日了结了你,才能救得王爷!”顺子自腰间摸出绳子,“戴先生,您回避吧。”
戴铎提步向门口走去。
我焦急万分,迫不得已向顺子挥出刀子。顺子扣住我的右手,将刀子取下。情急之下,我想到了韦小宝那种下三滥的猴子摘什么的招式。我就势抱住顺子,顺子没有料到我会抱住他,整个人一呆。我立即对准他的命根子猛踢三腿。
顺子一把将我推开。我失去平衡后退几步,砰地撞上墙角的柜子,胸口一阵剧痛,嘴里立时喷出大口鲜血。
顺子闷哼着蜷缩在地上,走至门口的戴铎立刻回头去扶顺子。
我忍住疼痛向房门跑去。
顺子大叫:“拦住她!”
戴铎冲过来抓我,门框离我还有半米。
忽然听见常寿的吼声:“闪开,蹲下!”
我下意识地躲到左边,抱头蹲下。
戴铎发出嚎叫。
常寿泼了戴铎一盆红通通的木炭
常寿叫道:“门外有马。快跑!”
我立刻夺路而逃。
顺子又发出吼叫,是怒吼还是嚎叫我已无法分辨。
门外拴着两匹马。
我费力解开一匹,揪住马鞍子爬了上去。
顺子已经追了出来。
我连忙夹了马肚子,又使劲儿的伸长手臂去打马屁股。马长啸着跑开了。
我不知如何驾驭马,只能紧紧的夹住马肚子,死死的抱着马脖子。马狂躁的奔跑着。
身后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惊慌失措中一匹马迎面冲来,我猛抬头,马上的男子向我叫道:“松开手,坐直了!”
是神仙给我看的那张面孔!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
我放开双手,勉强坐直身子。
两马错身而过,男子长臂一伸将我捞了过去。我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襟。这样算是安全了吗?
男子笑道:“你这样害怕,我们还是下去吧。”
他停了马,抱着我跳下去。顺子翻身下马,向我奔来。
我立刻要逃,男子拉住我:“莫急!”
顺子扑通跪下:“奴才顺子见过十三爷!”
男子笑着看我:“你便是王定乾道长?”
“啊——”我慢一拍点头,“是,我是王定乾。”
“顺子,爷有事请教你们道长,前面带路。”胤祥笑着对我说,“走吧,王道长。”
我的双腿抖如筛糠,将手心的冷汗尽数擦到衣服上,我努力的跟上胤祥的步伐。
顺子垂着头走在右侧引路。
我始终走在胤祥的左手边。我对顺子有莫大的恐惧,我怕他随时扑过来杀死我。
通往小院的路竟这样漫长。然后我看见了倒在院子里的常寿。
“常寿!”我扑上去摸他的鼻息。有气!
常寿睁开眼睛,原本青紫了额角的面孔上又添了新伤。他的右腮帮子肿得发亮。
“小曼,你快跑。”常寿嘶哑的说道,“快跑。”
我放声痛哭。
顺子扶着戴铎跪在胤祥面前。
胤祥对他挥挥手:“我不理四哥的家事。”
戴铎叹息:“十三爷。”
“瞧瞧你,烫成这样,斯文何在?”胤祥说道,“戴先生素来聪慧,如何干出这等蠢事?需知四哥总归是主子,不是人人都能替主子做主的。”
“戴某惭愧。”
“去吧。”胤祥说道,“找人来收拾干净了,四哥见了会怒。”
顺子和戴铎走开了。
胤祥蹲到我和常寿身边。
“这会儿哭什么?哭给我看有什么用?回头哭给四哥看是正经。”
我又羞又气,只得抽泣着咬住牙齿。
胤祥又去看常寿:“你替她卦卜倒是卜得准。你有没有卜到自己今日有此一劫?”
常寿摇头。“我没有替自己卜。”
“哦?为何单替她卜?”胤祥问道。
“她昨日有险,我便替她卜。”常寿皱着眉头站起来。
“王道长,这个小道长替你卜了卦,说你今日必有大难。四哥要务缠身,便托了我这个闲人来救你。我原是不信,却不料这个小道长卜得真是准。”胤祥和常寿一道去炼丹房,“四哥自诩第一闲人,我却比他还闲。小道长,你是如何卜卦的,教教我,如何?”
常寿说道:“只要诚心占卜必定准的。”
我极度的缺乏安全感,故此紧紧的跟住他俩进了炼丹房。
到了房里,我拉了草垫子缩到炼丹炉旁边。
胤祥好笑的看着我:“你竟这样怕冷?”
唯有这热度能够安抚我。
胤禛,胤祥,常寿,都是我的贵人。
我却是连一句谢谢也说不出。我浑身冰冷,冻得发抖,我靠着火热的炼丹炉,睡去。
临睡前,听见胤祥的笑声。

求不得,放不下

我醒来时便感到了胤禛的气息。
是,我睡在他的怀里。
然后身体的疲倦与酸痛同时跟我打招呼。我忍不住扭动身子。
胤禛亲吻我的额头:“小曼。”
“嗯。”我轻轻推他,“松松手,我浑身都酸了。”
胤禛将我扶坐起来。我这才发觉我俩躺在昏暗的马车里面,这颠簸的马车要将我送到哪里?
“给你换个住处。”胤禛替我撩开散落在面颊上的发丝,“胤祥那里清静些。”
又要分开了。
“小曼。”胤禛轻轻唤我,“常寿不便同来,丹药我会给你送来。”
是要将我藏起来的,常寿跟来目标太大,这个道理我懂。
“委屈你了。”胤禛捏我的下巴,“小曼,小曼。”
我勉强对他笑一笑。
胤禛说道:“戴铎和顺子…”
我对他说道:“他俩一片忠心,并没有错。我原是你的累赘,胤禛,不要怪他们。”
胤禛沉默半晌:“我没能护你周全。”
“胤禛,”我抓住他温暖有力的双手,“你对我足够的好,我不是面人儿,我应该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自己。发生这件事你也料想不到,再说,十三爷不是救了我吗?还有常寿,这都是你替我种的善缘。”
胤禛握紧我的手:“小曼,你暂且忍耐。”
我笑起来:“胤禛,你要忍耐才是真的。我,最起码,我知道我大约还要等多久。”
胤禛捏我的耳朵:“不准你说的,忘记了?”
我把头蹭到他胸口:“是,我不说。胤禛,我不说。我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胤禛,那样你就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听见胤禛浓重的鼻息。他紧紧的抱着我。
“戴铎说十四把我的卖身契送给你了。你把我藏起来,会不会给十三爷惹麻烦?苏小曼没了,若是有人追问下落,你怎么办?”
“从此便没有苏小曼了。”胤禛回答。
我这样算不算诈死?
“那你们叫我什么?”我摸摸鼻子,“难道我真的要当一辈子王定乾道长?”
“小曼。”胤禛叹气。
马车似乎转弯了。
我撩开窗帘。又是从后院进门。
我忍不住笑。
胤禛凑过来看:“何事惹你发笑?”
“自打我来了这里就没有进过正门,看来我是注定要偷偷摸摸的过一辈子了。”
胤禛皱眉。
我喜欢看他板着脸的样子,哎真是的,爱好奇特。
“胤禛,你是不是觉得我烦?贪心不足?”我故意哽咽的说道。
胤禛大力的将我拉进怀里。
哎呀,我的鼻子。
“小曼,我必不负你!”胤禛郑重承诺。
我闷笑着在他怀里抖动。胤禛要看我的脸,我把脸紧紧的贴住他的胸口硬是不给他看,胤禛急道:“小曼别哭。”
我抖得更加厉害。
胤禛的手探到我的脸上。
我咬他一口,然后扑到他的肩膀上搂住他的脖子:“胤禛,我也不会负你!”
胤禛摸到我的眼睛,松口气:“磨人精。”
“胤禛,我一直以为自己不爱你,”胤禛静静的听,我说道,“可是在戴铎要我自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爱你,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胤禛爱的女人应当是最勇敢的,我必须活着。胤禛,我爱你。谢谢你爱我。”
胤禛猛吸一口气。
马车外忽然传来笑声。我大吃一惊。
胤禛长叹一口气:“下车吧。”
赶车的竟然是——胤祥?
胤祥穿一身蓑衣,戴一顶草帽。他站在马车下对着我俩大笑。
我的面孔一下滚烫,幸好天色已经转黑了。
“十三,她面皮薄,你赶紧带路吧。”胤禛跳下马车,转身抱我下来。
我的脸面啊,我的第一次表白啊——
“你俩声音那样大,我想听不见也难。”胤祥摘了草帽,脱了蓑衣,把行头都放到旧马车上,“四哥,人我领走了,行头留给你穿。走吧,王道长。”
我紧张的握住胤禛的手。
胤祥再度大笑。
胤禛笑着摇头:“小曼,我送你进去。”
胤祥在前面领路,我发现他的腿有点跛。早上的时候我倒是没有发现他的腿脚不便,大概我那时太紧张了吧。
胤祥点了蜡烛。
“放心住下吧,平日里我这儿连只鸟也不愿飞来。”胤祥说道,“这小院在我府里,和府里连着的院门我锁了,钥匙只有我才有。刚才进来的那个门,钥匙给你。”胤祥把钥匙放到桌子上。
“今儿仓促,以后再慢慢添置东西吧。我去拿些吃食来。”胤祥走到门口又回头,“四哥,你得早些回去。”
胤禛点头。
胤祥替我们关上门。
胤禛举起烛台四处看看:“这原是十三的书房,倒还干净。他府里人不杂,倒还安全。只是要委屈你了。十三不便派人照料你起居。”
我对他笑一笑:“那也没什么,横竖我也没事。这院子里也有厨房灶具。”
胤禛答道:“都有。你要什么和十三说,他平日都在府里。”
胤祥敲敲门。
胤禛说道:“进来吧。”
胤祥提了食盒同一铜壶的热水进来。
“我去前面照应一下。四哥,过两柱香的功夫我再来。”
胤禛插上门。
我打开食盒,是窝窝头还有油拌萝卜干。我倒了两杯开水:“过来吃吧。”
胤禛说道:“我不饿,你吃吧。”
我的肚子却是很饿了,中午没有吃饭嘛。胤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中午的丹药拿水化了给你喂过了,晚上的你先吃了。”
我倒了两粒吃下去。
“张太虚给你配药方去了,等他回来,你的身子就大好了。”胤禛说道,“回头给你带只狗来,你也有个伴。”
“是,不然我夜里害怕。”胤禛的面色忽然惨痛。
我只得笑着说道:“我哄你呢,我的胆子最大了,你别怕。”
胤禛起身去床边,我看着他,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匕首。胤禛坐到我身边:“给你防身的。”
我放下窝头去接匕首。
胤禛忽然贴住我的耳朵小声说道:“十三只知你是苏小曼王定乾,其余的不要说。”
我一下消化不了他的讯息,怔一下,点头。
胤禛坐好了,将匕首放到桌子上:“小曼,若是有人对你说我最宠爱别人,你如何想?”
“我没有想过。”
胤禛对我微笑:“但凡别人能看见的宠,便不是爱。”
啊,我点头:“你预备将万千宠爱赏赐给某个女人了?”
“替你挡一挡。”胤禛认真的说道。
我把手上的油擦到他的袖子上:“是,都是为我,你颠鸾倒凤的快活,都是为了我。”
“小曼——”他又露出那种惨痛的神情。
好,好,好,我不能抵挡。“横竖别叫我瞧见。”
“若是有人对你说,你只记住我对你说的。”胤禛捏我的耳朵。
“遵命,我只当他们都在放屁,行了吧?”
胤祥又来敲门。
胤禛扑过来咬我的脖子,又是这招!
我忍住痛,不能叫胤祥再笑我了!
反正我身上出了汗,又酸又臭,随他吧!
胤禛开了门,胤祥问我:“道长,一起去送送?”
我笑着对胤禛挥挥手。
胤禛对我笑,然后走了。
我走到门口,关上门。
已经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
求又求不得,放又放不下,如此这般最是磨人。胤禛,胤禛。我轻轻叹息。

雪夜

不多久,胤禛给我送来了两只狗。
胤禛很喜欢狗,他把两只刚断奶的小狗包在怀里带来给我。我立即视若珍宝。
两个小东西很娇弱,喂养它们费了我很多的力气。时间便自然的被消磨掉了。
我自己也觉得好笑,当初上学时花的功夫全部白费了。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个寓言故事,故事说一个人学了屠龙的本领,可惜学成归来却找不到龙来屠。我现在的情形便是这样。大学里我学的是金融,没事的时候还跑去学过计算机编程,杂七杂八的也考了不少的证书。要是早知道我会到胤禛这里来当宅女,当年我就应该痛痛快快的玩个够。
等到小黑和卷毛活蹦乱跳的时候,北京下了第一场雪。
早晨天还是灰蒙蒙的,但很快的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到了晚上的时候,满世界都是白色的,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缩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我刚吃下晚饭,胤祥便来了。他给我带来了两袋子木炭。
“这里不好烧炕,湿气大,给你再加个火盆子。”胤祥坐到凳子上揉腿。
我知道他的情形并不好。虽然没有如野史所说的被圈禁十年,可是不受皇宠不得重用是真的。胤禛约莫接济过胤祥,是以我估计胤祥的日子一定不算风光。
快要过年了,到了康熙五十三年,我扳扳指头算一算,还剩下八年的日子要挨。
胤祥问我:“数什么呢?”
“啊,没有。”我转身去开门,“我去拿个铜盆子来生火。”
小黑和卷毛围着我的腿直打转,就是不敢跨过门槛。我把两个家伙拎进去,关上门。
好大的凉气啊。风一吹耳朵就僵了,鼻子也疼。我快步跑到厨房,拿了铜盆和铁架子就往回跑。
胤祥接过铁架子,摆稳了,我把铜盆搁在上头。
胤祥笑着说:“哪里就冻成这样了?你看你跳来跳去的,又是跺脚又是搓手的,我府里就把你冻成这样了?”
“不碍您府上的事儿,我原就是个冷骨头,经不得凉气。”
胤祥端了原先的火盆子过来:“搭把手!”
我拿起了地上的木头把手的铁勺子,帮着胤祥把烧着的木炭弄到空盆子里面。
“成了。”胤祥把火盆子放好,然后接过我手上的勺子,把袋子里面的木炭加到两只火盆子里面。
我把高铁架子支到一只火盆上面,然后把小水壶挂好。
“天冷,喝杯热茶再走。”
“好啊。”胤祥拍拍手,从怀里取了一包肉干出来。
小黑和卷毛立即就哼哼起来,围着胤祥死命的摇尾巴。
“把肉干放到怀里干嘛,怪脏的。”我拧了手巾给胤祥,“擦擦手吧。”
“不擦了,弄脏了没得你嫌弃我。”胤祥把肉干放到地上。小黑和卷毛扑上去就咬。
“没事儿,这个是胤禛用的。你四哥不会嫌你。”我把手巾塞到胤祥手里。
胤祥笑一笑,接了过去。
“没几天就过年了,三十晚上我们要进宫去。你想吃什么早些告诉我,我好替你准备。”
“客随主便,只要是素的就好。”小水壶冒起了白气,我替胤祥倒了一杯茶,“生姜红茶,喝了暖身子的。”
“道长嫂子,你真修行啊。”胤祥捧了杯子捂着手,“色戒都破了,还吃什么素啊。你看你瘦成这样,要多吃点肉!”
我尴尬得很,又不便解释,只得说道:“什么色戒不色戒的,我又不是和尚!”
胤祥看着我笑,我随口说道:“吃素也方便,平日里多摆些米面我这里,十天半个月的都不用麻烦到您。”
“四哥怕被人看出动静来。不然也不必这样小心。倒是叫你吃苦了。”胤祥搁下茶杯,“许久没见四哥对女人这么上心了。”胤祥的声音转低。
我猜他是想起了玉宁。我故意笑道:“可恨你四哥扰了我的清修,可见凡是被他看中的女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胤祥笑起来:“说起话来竟这样老,你才几岁的人?”
“二十四了!你说老不老?”胤祥笑着摇头,看吧,我说实话反倒没人相信,“十四爷没有再添什么乱子吧。”胤禛不方便常来,再说,他也不会跟我说烦心事。
“四哥没说自然就是没有。我的消息也不比你灵通。”胤祥站起身,“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门一打开冷风就往骨头里面钻,我送他到门口:“您慢点,仔细路上滑。”
不料小黑和卷毛从里面窜出来缠住胤祥,胤祥脚下一滑跌在地上。
我心里一紧,赶快跑到胤祥跟前蹲下:“摔伤了吗?快把手给我!”
胤祥想自己爬起来,没有成功。我拼了老命才把他架起来,回到屋子里时,俩人都喘着粗气。
胤祥靠坐在我的床边,我拿了凳子,把他的腿放上去。
“哪里疼?”
胤祥额角都是汗:“右膝盖。”
我把他的靴子脱了,将右腿的裤子卷上去,右膝盖已经肿了。
“都肿了。怎么办?”我手足无措的望着胤祥。
胤祥咬着牙:“帮我把靴子穿好。”
我赶紧给他把裤子理好,靴子穿上。
胤祥对我说道:“扶我出去。”他的脸色难看的很,我的心一横:“我叫人来抬你!”
“疯了你,叫什么人?少罗嗦,扶我出去!”胤祥把凳子踢开。“过来!”
“你的腿!”我一着急眼泪就要出来。
“过来!”胤祥捶床,“你想疼死我啊!”
我只得过去扶他。胤祥撑着我的肩膀一步一步往前挪,我拖累了他,是我拖累了他。
到了院门口,胤祥开了锁:“你快回屋,早点灭了灯。”因为怕火光惹人注目,平日里胤祥只准我点一只小蜡烛。这会儿,他还是记着这个。
“这儿没人,我再往前送送你。”我抓住他的胳膊,“这么大的雪,我再送你一段路。”
胤祥扒开我的手,把我推了进去,然后锁了门。
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我扒着门缝往外看,胤祥一颠一颠的往前挪,然后他脚下一滑再次摔倒在地上。我咬住手指,胤祥,对不起。
漫天的飞雪。
胤祥慢慢的向前爬。

 

爱别离

已有四天没有见到胤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他的腿原有旧疾。
我心里异常愁苦,却没有法子探知他的消息。
整日的枯坐在屋子里面,书也看不进,针线也做不动。
门被敲响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我的脑袋停顿了很久才意识到是胤禛来了。
我打开门,胤禛丢下食盒紧紧的搂住我。
“赶紧关门。”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刺骨得很。
小黑和卷毛缩在我脚边低吠。
“竟然不认得爷了?”胤禛笑着从食盒里面取了肉干喂它俩。
俩个没骨气的立即就摇尾巴了。
“十三爷怎么样了?”胤禛解了厚氅放到椅子上面,我倒了杯热姜汤给他捂手。
“情形还好。”胤禛吻我的额头。“只是要多修养。”
“胤禛,我觉得…”他激动的神情感染了我,久别重逢,煞风景的话我只有仔细收好,“我拖累了十三爷。”
“没有这样的事,小曼,不要胡思乱想。”胤禛抱起我,“又瘦了,脸只剩一点大。”
“还有几天过年?”我把头伏在胤禛的肩膀上面,他领子上镶的毛弄得我的鼻子痒痒的,“过年你该忙了。”
“忙得都是些俗例,”胤禛抱我坐到火盆边,“十三说你这儿得添木炭。这两天我就给你送来。你把后院门的钥匙给我,夜里风大我自己开门。”
“你什么时候来?”
胤禛笑着捏我的鼻子,我拍掉他的手:“不是想你,我都是夜里出去倒恭桶的。钥匙给你,你要来晚了,我这里还不得臭死。”
胤禛握住我的辫子:“小曼。”
我害怕他这样的神情,故此说道:“十三爷的腿伤怕是要修养很久吧,平日里他对我照顾有加,此刻我却是不能回报的。”
“来日方长,十三的情咱们日后慢慢的还。”胤禛把下巴搁在我的脑袋上。“小曼,叫你受苦了。”
“我倒不觉得苦,只是觉得闷。”我拿指甲刮他的下巴,“好像坐牢一样。”
小黑和卷毛吃完了肉干,跑过来摇尾巴。
“去,一边蹲着。”我拿脚尖踢它们。俩个家伙呜呜的蹲到墙角去了。
“过年给你置办点什么好呢?”胤禛抱着我轻轻的晃,“小曼想要什么?”
“想要健康,不再吃药;想要吃肉,不用吃素;想要出去玩,”我有学有样的咬他的脖子,正对着我嘛,一点都不费力,“想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胤禛拉开我,他盯着我的面孔看,神情不辨喜怒。我嘻嘻的笑:“咦,你在怕羞?不准装嫩!今年你添了几个儿子几个闺女,老实给爷交代!”
胤禛仍旧没有反应。
“平日里最喜欢谁服侍你啊?快点从实招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胤禛低头吻我,两个人的唇轻轻的碰在一起。
我笑了:“张太虚不是说禁止这个?”
胤禛微微叹气:“这个不妨。”
“哦。”我老实不客气的咬他,“疼不疼?”
胤禛皱眉:“怎么不疼?”
“您老人家也知道疼?”我捏他的耳朵,“您以前咬我的时候也没见手软啊!”
“这么会记仇?嗯?”胤禛的鼻子抵住我的鼻子,“小曼,你要的,我都给你记住了。日后慢慢的给你添置。”
“哦?这么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把两只手塞进他的脖子里面取暖。
“下回我再给你带点书来。”胤禛说道。“你那字也得练一练,写得难看,不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