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一切,顺应天命吧。
我扑腾着手脚,身子却不断下沉,越来越多的河水被我咽入口中。


第13卷

玉枕纱橱凉初透(7)

突然,我听到水面一阵巨响,随后,我已然抽搐的身子被人捞起,转瞬间就靠近了水面。
“哗”一声,重见天日。
我快要晕厥过去了,眼睛更是睁不开。
但是我强撑着,强撑着睁开眼,扫过眼前的景象,从惊恐跪地的淑妃,瑟瑟发抖的翠儿、碧落,远处急急奔来的流云,最后定格在眼前穿着蓝色金绒丝袄的男人——
“静白……”我的声音很轻很轻,随即我就晕厥了过去,再也听不到身前男子的呼唤。
*
醒来时,我眯着眼,看着窗外的天空,天色微白。
胸口有火辣辣的闷疼,我忍不住轻咳,却惊动了伏在我身边的女子。
“娘娘醒啦!”碧落惊叫着,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冷卿!”流云第一个冲进来,却傻傻地站在门口,不知该说什么。
“皇上……”我开口,声音沙哑而破碎,透着掩不住的悲凉,“孩子没了,是不是?”
“冷卿,孩子往后还会有……”他过来,拥住我冰冷的身子,将头埋在我的肩上,泪湿衣襟,“你要先好好养身子……”
“皇上要如何处理淑妃……”我将头靠在他肩上,与其冰冷至极,眼中也透出冰凉的寒光。
“谋害皇嗣,当是该杀的大罪,一切但凭冷卿决定……”他抬起眼,看着我的眼睛,两行清泪又一次滑下他的脸颊。
我没有泪,一滴泪也没有,冷静的黑眸紧盯着他,缓缓地说:“臣妾要,亲眼看着她死。”
*
“咿呀”一声,地牢的大门开了。
我踏着红面绣金鸳鸯小鞋,一身华贵紫衣宫装,云髻高绾,耳畔是密密麻麻的琉璃流苏。
“参见淑华娘娘——”地牢内的侍卫因为我的到来统统换成内监,齐齐下拜。
“免礼。”我双手微抬,让他们起来。
“娘娘这边请。”知道我这次的来意,一个内侍过来替我引路。
“嗯。”轻应一声,我跟上他的脚步。

玉枕纱橱凉初透(8)

我手中拖着一只青玉托盘,上面放着毒酒、白绫和匕首,看在云太后的份上,流云给了她最后一点尊严,不仅赐死的阵仗出奇的华丽,而且对外宣称是因病暴毙。
原本这个盘子不需要由我来托,今日我也可以乘辇过来,但是我却亲自捧着走了过来。也许是因为内心的歉疚吧,她罪不至死,却因为这次的事情提前死去了。
她罪不至死,因为我根本没有怀孕。小产流血,一切都是药物致使的假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灭掉淑妃。
她并不聪明,却权倾后宫,为了语庄和香缳,我必须灭掉她。
“娘娘,到了。”那名内侍打开一件牢房的门,转身对我说。
“嗯,劳烦你了。”我点点头,对他说,“我和淑妃娘娘还有些体己话要说,能否请公公略作回避。”
那名内侍未露出惊讶的神色,之后立刻敛下神色,退了出去。
不怪他会如此惊讶,哪有人会有体己话和自己的杀子仇人说的。
“冷梓璃,本宫没有什么话可对你说的!”一个沧桑的声音传过来,饱含着怒意。
“可是淑妃娘娘,我有话对你说。”我妩媚一笑,轻轻地坐在翠儿搬来的椅子上,笑着开口。
“你滚,要死就快死,本宫不怕你!”她暴怒起来,绑住手脚的铁链被她挣得咣咣作响。
“淑妃,你知道吗?”我微笑着,对着她说,“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怀孕。”
“你——说——什——么——”淑妃不敢置信地龇牙咧嘴,随后狂吼起来,“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啪!”一声,我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冷笑着说:“别做梦了,你以为皇上会见你吗?”
“你,你竟敢打本宫!”淑妃显然快气炸了,疯狂地挣扎着。
“你那日让玉心打我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三十七个巴掌,来日我一定加倍还给你。”我平静地说着,轻轻把玩着青玉扳指。

玉枕纱橱凉初透(9)

“淑妃啊……你知不知道,当年的墨香缳去哪了?”我笑着,轻轻靠在她耳边,语气轻松带笑,“那个令皇上魂牵梦萦的女子,如今就站在你面前啊!八年前我就赢了你,皇上这一生的爱人,只有我墨香缳一个!”
“墨香缳,你该死!”淑妃狂吼着,努力地想靠近我。
我知道这句话彻底地打击到她了,露出胜利的微笑,转过身取回托盘,抽出其中的白绫。
“本宫要选毒酒!”淑妃叫嚣着,不断摇晃着头颅,不愿让我将白绫套在她的颈子上。
“本宫要选毒酒,你——”她的话语在我的手收紧的瞬间终止,不断挣扎着,要脱离我的钳制。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我不断对自己说着,手越抽越紧,看着身前女人的脸逐渐变青,最后长长地伸出可怖的舌头,彻底断了气。
“呼——”长舒一口气,我瘫软下来,翠儿默默地扶住我的身子,替我擦去不知何时已经满面的泪。
要恨,就恨个彻底吧!一切的罪孽,都有我来承受吧!
“主子,走吧,看着晦气。”翠儿看着淑妃的尸体,摇摇头,对我说。
“嗯。”我轻应一声,被她搀着离开。
离开地牢,走在回宫的路上,我突然淡淡问道,“翠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主子这又是何苦呢吗,主子的意思奴婢明白,奴婢怎么会这么想您。”翠儿摇摇头,泪水从她的眼眶跌落,“淑妃,不过也只是个痴情的女子罢了。主子到她死的那一刻,都没让她放弃爱皇上的选择。”
“你明白,原来你明白,你明白就好……”我笑了,泪水涟漪不停,却笑得很开心。
终于,还是有人懂我,还是有人知道我的意思。
*
回到宫里,我就察觉秉阳宫的气氛不对。
“娘娘,皇上在里头。”小路子悄悄凑上来,低低地说。
“嗯。”我轻应,有不好的预感。

玉枕纱橱凉初透(10)

回到宫里,我就察觉秉阳宫的气氛不对。
“娘娘,皇上在里头。”小路子悄悄凑上来,低低地说。
“嗯。”我轻应,有不好的预感。
走入内室,我看到流云坐在黑木椅上,满脸的戾气。
“臣妾参见皇上。”我轻轻下拜,心中微微有些忐忑。难道,我对淑妃说的话传出去了?!
“你这贱人——”流云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朝我扔来。
我躲也没躲,直直看着那茶杯飞向我,重重甩到我的额头上,霎时,我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不知道臣妾做了什么,让皇上这么大的火气。”我淡淡地说着,对于蜿蜒而下的眼红液体视若无睹,明澈的双眼紧紧盯着他。
“你还问你做了什么——说,你跟科鲁舍尔是什么关系?!”他大声疾问着,语气狂暴无比。
我微微一愣,原来是这件事,芊芊素手微微收紧,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没有波澜:“沧浪王子对皇上说了什么吗?”
“他对朕说——他!想!要!你!”流云变得暴怒起来,疯狂地冲我大吼。
那就好,还好他没有说出我们的过去,否则一切都完了。
我了然地一笑,感受到头上涓涓而出的温热液体,微笑着问:“皇上可愿意听臣妾解释?”
“你说。”他微微冷静下来,气愤难忍地一撩袍子,坐回主位。
“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臣妾初遇皇上时,曾告诉皇上,臣妾有一位意中之人。”我缓缓说着,看着他渐渐地变了脸色,“如皇上所想,臣妾的意中人就是这位沧浪太子。”
“皇上若是对沧浪国有所调查,就知道,这位遗落民间多年的太子殿下自从回宫后就开始找一名叫做子离的女子。”
“原来他是你的——不行!你已经是朕的女人了,你绝不能离开朕!”他面上一凛,冲下来握住我的肩膀,用力瞪着我说。

玉枕纱橱凉初透(11)

“皇上可知,当初臣妾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找您时,您对臣妾的谅解与温和,让臣妾如何感动?皇上可知,当您让臣妾承幸时,嘴里却叫着其他女子的名字,臣妾又有多么心碎?皇上可知,当臣妾身怀子嗣,进退两难时,您不顾自身名声,挺身相助,臣妾有多心动?皇上可知,当臣妾死里逃生,提出恶毒的要求时,您的体贴与默许,让臣妾有多欣慰?”我慢慢地说着,看着他不断变换着脸色。
“一点一滴,一分一秒,我的心慢慢地离开曾经,向你飞过来,可是如今,你却给了我这样的打击,这样的误解,让我情何以堪?”我的眼中蓄满了泪,莹光闪烁,楚楚可怜,“既然皇上早知臣妾曾有意中之人,又不愿谅解,当初又何苦碰了臣妾!后宫三千佳丽,难道不够皇上你享用的么?难道非要伤透了臣妾的心,皇上才甘心么?”
后面几句话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我知道这么说很冒险,他是九五之尊,怎么能容妃子冒犯?但是他对我的特殊,让我有信心冒险去赌。
“冷卿……”他想拥住我,不想我却退开了一步。
泪珠大滴大滴掉落下来,在天鹅绒的布料上溅开,额上狰狞而下的血液也在我的衣服上染开,我咬着唇:“我虽然伤心,最后却还是心甘情愿去做你心中那个女子的替身,为你放弃平静的生活,涉身后宫,过刀口舔血的生活,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给我一点温柔,一点真心,难道这点奢望都无法实现吗?”
“嘘……她是没有人能代替的,真没有把你当作她的替身,朕对你还是有心的。”他轻轻拉近我,将我揽入他的怀中,轻拍着我的背,“原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些解释……只要你的心是朕的,即使你并非完璧,朕也不在乎……只要你在朕身边……”
“皇上,臣妾有些头晕……”我喃喃道,感到头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冒着血液,失血过多让我有些头晕,软弱地靠在他的怀中。

玉枕纱橱凉初透(12)

“你的伤!”他这才醒悟过来,抱着我大吼着,“太医,来人哪,快传太医!”
*
“冷卿,你醒了?”我才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流云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一夜未去吗?
晨间明媚的阳光照得我眼睛发疼,我皱着眉,对他说:“皇上,莫误了早朝?”
“冷卿忘了?如今沧浪客访我朝,早不早朝不碍事的。”他笑着说道,轻拍我的脸,“还疼吗?”
又是相似的问话,还记得当日我一身喜服,站在光下等他归来。转瞬间物是人非,问话的男人已经换了主。
“臣妾不疼了。”轻轻回答,我垂下眼帘,感受到他的拘谨,已经对他的意图猜出几分,“皇上想让臣妾亲自去拒绝沧浪太子,对吗?”
“冷卿,你不要多想,朕只是想他这番痴情也是可怜,不若让他趁早断了念头……”他忙絮絮说着,唯恐我多想。
罢了,不过还是信不过我,我去就是了。
“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臣妾一定办好。”我低着头,轻轻说着。
“好……那朕陪冷卿。”他说着笑了,伸手环上我的腰。
*
秉阳宫里,流云端坐在主位上,我穿着锦衣华服,侧身靠坐在他身旁。
“沧浪太子觐见——”门口的小太监突然尖着嗓子宣。
随后,我看到一双宝蓝色的暖靴踏入殿中,随后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依旧是阴柔的脸,温和的五官,唯一与我记忆中不同的,是他原本乌黑的眼眸变成了紫色。
沧浪国的皇族,男子到二十五,女子到十八,眼睛即会变成紫色,这也是沧浪皇族鉴别皇室血统是否纯正的方法。
“库鲁舍尔?温路参见盛平皇上。”他微微躬身行礼,缓缓地说。
他的五官没变,流云竟然没有发现他就是秦静白,想来是他从前不曾召静白就医的缘故。
“沧浪王子请免礼。”流云抱拳回礼,却不曾起身。

玉枕纱橱凉初透(13)

“谢皇上,不知皇上召我来,所谓——”他抬起头,视线定格在我脸上,很慢很慢地吐出二字,“……子离?”
“臣妾冷氏梓璃,见过沧浪太子。”我轻轻站起身,对他一福。
“子离……真的是你?”他激动起来,欲要冲过来,却硬生生收住了脚步。
我缓缓走下殿位旁的台阶,走到离他稍近些的地方,却始终与他保持距离。
“臣妾确实是梓璃。”我缓缓回答,面无表情地说,“臣妾与太子有一段露水姻缘,却机缘巧合,最终两相离,却蒙皇上不齐,入封为妃。既然太子在这里,臣妾就挑明了话说,臣妾已经嫁与皇上,愿对他一生钟情,请太子不要再来打扰臣妾,免得影响了臣妾与皇上的感情。”
静白,你好傻,你以为靠沧浪国的兵力,能和中原大泫相争吗?能和司徒流云相争吗?司徒流云是不会在乎我一个女人,但是他绝不会允许别国的王子将他的妃带走!
求求你,就算是为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因为我不想看你死,不想看你的国家灭亡。
“子离,我只想要你,伴我一生……”静白无法听到我内心所想,对着我单膝下跪,冲我伸出那宽大的手掌。
还是那一句,永远都是那一句。
他黑色的短发在微风中轻扬,深紫色的眸子直直注视着我。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对我说,把手给他,把手给他……
可惜这春日微风醉不了我,我缩在长长袍袖中的手缓缓收紧,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臣妾对太子如今尚是礼劝,但若是太子您再固执下去,就休怪臣妾不顾先前情分,撕破脸不认人!”
看着他缓缓变得无神的双眼,慢慢下垂的手掌,此时我多想用力抓住,告诉他我有多爱他。可是我还是听从了理智,追述着:“太子一表人才,不求没有人疼惜,臣妾在此恭祝您能尽快重觅良缘。”
他的手随着我的话尾颓然垂下,跪在地上的伟岸身躯微微发颤。

玉枕纱橱凉初透(14)

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用力转身,快步离开。
每一步我都走的无比艰难,脸上不断有泪水落下,滴落在青石地砖上。
我的心很痛。
但是,我只能承受,只能选择承受。
我走的很快,但这短短的路程我却觉得长得像一生,我回到那个男人面前,那个穿着金色龙袍的男人面前,明亮的金黄色刺痛了我的眼,我却将手搁在他的掌心,和他微微相视一笑。
这就是命,就像我先前说的,命中注定。
“科鲁舍尔,看在朕的爱妃今天让朕如此开心,朕就不杀你了。常新,传朕旨意,沧浪王子意图冒犯朕之爱妃,行径可恨,即日遣送回国,永远不准再次踏入大泫土地!”
我成功了,成功的保住了静白的命——只是,毁了他的心。
我是红颜,也是祸水;我是美人,也是蛇蝎。
静白,你我分离之仇,我会加倍帮你讨回。请你等着。
*
静白走后,我天天都会做噩梦,然后在清晨被吓醒。
“小片,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背叛我?为什么……”静白穿着青衣的身影渐渐离我远去,我拼命地跑啊跑,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静白……我没有……我没有……”我努力想要追上去,却只能看到他离我越来越远,我累极了,感到脚下被人一绊,扑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静白……”
我忍不住将全身缩在一起,泪水流了下来,我低低抽泣着,将脸埋进膝盖里。
“静白——”我尖叫一声,坐起身来,才发现已经是晨间了。
翠儿应声而入,急急地奔过来,抓着我的手问道:“主子,怎么了?”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我惨淡一笑,轻轻拍拍她的手,让她扶我下来梳洗。
“主子,有件事儿,奴婢也是刚刚听到小路子回报,要不主子洗漱完了再听?”翠儿端着水盆进来,一面搅着毛巾一面说。


第14卷

玉枕纱橱凉初透(15)

“什么事儿啊?这就说吧。”我披了件外裳,从她手中接过毛巾,轻轻擦起脸来。
“嗯……”翠儿应声凑过来,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纯嫔有孕了。”
我擦完脸,正端起茶杯准备漱口,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抖,杯子就掉在了地上。
“娘娘,怎么了吗?”碧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以为屋里出了什么事。
我微微扬声,冲门外说:“没事,只是本宫不小心将漱口的茶杯打碎了,你再去端一杯来吧。”
“是,娘娘。”碧落听了我的话,应声而去。
等到确定她走远了,我才缓缓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皇上知道了吗?”
“今儿早上纯嫔出现了晨吐现象,经太医诊断,道是有喜了。她没让太医说出去,想来是防着人弄掉她的肚子。”翠儿小声说着,不时地东张西望着。
“那小路子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我皱着眉,一面摆弄着水中的毛巾,一面问道。
翠儿说着说着,眉头皱了起来,同时眼中一亮:“给那纯嫔诊脉的是吴尚岚太医,他是太后的心腹,说是托了太后的吩咐,来告诉主子您的。”
我和她是同样的反应,摆弄毛巾的手停了,眼睛直直地等着一盆清水,喃喃地说着:“当日我侍寝后不久,就设计了蛇毒香一事,我替太后娘娘吸毒血时,太后曾让吴尚岚给我诊过脉。之后,我就假装怀孕,晋封为妃。想来那时……太后就知道我没有怀孕了。”
“可是,寿娘娘为什么不戳穿主子,还任由您除掉淑妃?”翠儿皱着眉头,一时间不得要领。
“你记不记得,几日前吴尚岚来为我请平安脉,临了反复嘱咐我注意身子。现在她又派吴尚岚来告诉我纯嫔怀孕的消息,想来……”我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心。
“是要您亲手除掉纯嫔,免得夜长梦多。”翠儿点点头,眼儿瞄向我的肚子,轻轻说着,“这个孩子来得及时,可就是娘娘您的护身符啊!”

宁负天下不负卿(1)

“因着孩子死了一个淑妃,难道不就是前车之鉴么!”我皱着眉,指尖轻轻敲击着木质的桌面,“寿太后什么意思,我还真是太猜不透……都是她的孙儿,她又何苦要除去一个?”
“奴婢也猜不透太后娘娘的意思。”翠儿眨着明亮的大眼,眼中闪现迷惑与不解。
“看来……是得去叨扰一下太后了。”我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难解的光芒。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我对着寿太后盈盈下拜,口中莺莺燕啼。
“梓璃啊,起吧,起吧。”太后笑眯眯地说着,轻轻摆手让我起来。
“谢娘娘。”我站起身,顺着她的意思,坐在她身侧的一个秀墩上。
皱了皱眉,我率先问出口:“臣妾愚钝,斗胆探知太后娘娘的意思。”
“你们下去。”太后听了我的话,了然地点点头,让周围的宫人都退下,只留下她身边的嬷嬷。
她轻轻拉过我的手,轻轻拍抚着,眼中满是慈爱:“梓璃啊,哀家向来是将你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今日这事,既然你来问哀家了,哀家也就不瞒你了,哀家确实是要你去除掉纯嫔。”
我一震,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那也是太后您的孙儿啊!”
“这其中的事儿啊……太多了,哀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太后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快得不可思议。
随后,她清清嗓子,再次抬头对我说:“反正,你照着哀家的意思去做,错不得的。”
“这……是。”我知道从太后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梓璃,大泫向来立长不立幼,你千万不可心软,让他人占了先机。”拜别时,太后突然对我说。
“臣妾明白,谨遵太后娘娘旨意。”我微微点头,随即俯身退下。
看来,我又得欠一条命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的。
*
“主子……”别了太后出来,正走在秉阳宫的路上,一直抿唇不语的翠儿突然开口唤我。

宁负天下不负卿(2)

“主子……”别了太后出来,正走在秉阳宫的路上,一直抿唇不语的翠儿突然开口唤我。
“嗯……嗯,什么?”我方从沉思中醒来,抬起头问。
翠儿微微皱眉,一双明眸紧紧盯住我的脸蛋:“主子,奴婢想到太后娘娘要主子灭杀纯嫔的原因了。”
“嗯,说来听听。”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太后这么做的原因,见她这么说,我忙叫她说出想法。
“因为,您的容颜。”翠儿说得充满深意,眼儿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我。
“我的容颜?”我轻轻伸手抚上脸蛋,有些不解地问着。
“主子长的倾城绝世,所以太后娘娘喜欢您。”翠儿突然转开视线,笑着说。
“你真会打趣我……这后宫中貌美似花的女子多了去了,我这张陋颜又算得了什么。”我笑笑,轻轻低下头。
容颜……太后……
似乎,我已经抓到一些头绪了。
*
“吴太医,你看,这是皇上赏给本宫的百子千孙图,本宫在宫里已挂了半月有余了。如今纯嫔有孕,本宫与她素来教好,怎么能不拿些东西去贺她?只是这画卷美是美,却总是欠缺了些什么,本宫想来想去,总觉得这画上该带些香味才是。”秉阳宫里,我端正而坐,一旁的翠儿奉我的命令将一柄画卷递与刚被我叫来的吴尚岚。
我拿着团扇轻轻扇动,浅笑着对吴本宫赏岚说:“吴太医,你替我想想,送同是有孕的纯嫔,本宫该在上面加些什么香料才好呢?”
“请问娘娘,可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吴尚岚不敢轻易回话,只是小心翼翼地问着。
“自然,本宫还会假传圣旨不成?”我面色不改,风轻云淡地交代着弑子之事。
“那老臣就放心了。”吴尚岚说着,小心翼翼地接过画卷,微微鞠了一躬说,“依老臣之见,这百子千孙图若是配香,自当搭配麝香,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我轻轻点头,笑了笑说:“自然好,就依吴太医说的吧,此事本宫就交由你去办了。”

宁负天下不负卿(3)

“臣遵旨,一定替娘娘办好此事。”吴尚岚恭谨地说着,又小心地叮嘱,“这麝香虽然好闻,只恐怕纯嫔娘娘不喜欢,会拂了娘娘您的美意。
见我淡淡一笑,他续道:“老臣将搭配一些香味更加浓郁的香料,将香味掩去。娘娘的身子虽然还不算虚,只是此物实在危险,老臣也会为娘娘适当增加安胎药的计量。”
“嗯,太医想得周到,都按你的意思办吧。”我轻轻打了个哈欠,两个月的身孕让我的除了晨吐,平时也常常困顿。
“娘娘容禀。”吴尚岚没有依我的意思退下,而是微微上前一步,打了个千儿说,“娘娘若要成此事,必须得快些。毕竟胎儿只有一两个月,若是日日行房事,保不准会……而且,胎儿若是长得再大些,就不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