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领命!”
邪王身故,这件事在京城中,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各处。
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竟然慢慢飘下了柳絮般的雪花。天地一片苍白,树林中徐徐而过的冷风,好似在当空悲鸣。
冷月身上的狐裘已经脱下,盖在封柒夜布满箭矢的身上,高高如刺的箭矢将狐裘衬托的奥凸不平。而身上的男子,却从这一刻起,再没有睁开过那双冷峻的眸子。
冷月身着淡薄的衣裙,哀莫大于心死,看着那张如同沉睡过去的俊彦,曾经的一切都在眼前回荡。
初相见,他的冷冽,他的傲人。
初交心,他的温柔,他的缱绻。
如今再回首,竟然成为她这一生最宝贵的回忆和珍藏。封柒夜,你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甚至在这之前,连一句道别都没留给我。
“丫头,人死不能复生,你放心,父皇一定会查明真相,不会让夜儿白白含冤的!”封远脚步不稳的走到冷月身边,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早就知道她是夜儿选择的女子,却从未料到她竟用情至此。
冷月神色微微一闪,转眸看着封远,竟是嫣然一笑:“父皇,送我们回府吧!”
“来人…”
封远一声令下,匆忙凑出来的侍卫,已经抬着准备好的担架,将封柒夜小心翼翼的安置在上面,随后双双看着冷月,在她踉跄的起身后,才慢慢的跟着她。
锦流年见此,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封远点点头,便转身随着冷月而去。一时间,这场突如其来的狩猎,也因此而落下句点。
至于那道空白圣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人问津,以至于当再次出现的时候,整个封夙因此而风起云涌。
封远旋即也离开了围场森林,皇后卓青柔见他步伐紊乱,旋即看了一眼对面的卓青天和封亦晗,三人心照不宣的交会视线后,便纷纷散去。
“老五,你方才可见到皇弟身上的箭矢?你说到底谁这么狠心,竟然让他死的如此惨烈!”封亦晗转眸看着脸色不佳的封凌霄。
闻声,封凌霄凛冽一笑:“这事恐怕只能问他自己了!毕竟他身上所中,全部是他自己的箭矢,如果是有心人为之,看来是做足了功夫的!”
封亦晗和卓青天对此不置可否,随后卓青天状似无意的说道:“哎,若不是咱们三个一起狩猎,恐怕这件事就要惹人怀疑了!”
*
邪王在狩猎中不幸枉死,这件事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成为了京城中人人见面闲聊的谈资。当冷月和封柒夜回到府邸的时候,整个邪王府充斥在一片哀悼之中。
沉闷冷肃的气氛中,龙修一双赤血的眸子看着自己追随的主子,转身奔出大厅,一拳又一拳狠狠的打在庭院外的树干之上。
就连龙晴,也是低声啜泣,却又担心的看着冷月,整个王府的上空,如同坍塌的房顶,一片凝重破败的气氛萦绕。
闻声而至的,还有水梦华和柳媚如等后院女子,当见到被安置在前厅的封柒夜时,纷纷倒地冷气的后退。
柳媚如双手捂着嘴,一双眸子内挂满了惊恐。看到眼前浑身都被血色染透的王爷,吧嗒吧嗒的掉下了眼泪。
而水梦华却是比她还要激动,猛地上前扑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道:“王爷,王爷你怎么了。你醒醒啊王爷!”
虽是哭喊着,但一旁嫌恶的龙晴,仍旧看到了她对血腥味蹙眉皱鼻的厌恶神色。王爷是他们兄妹二人长久以来的信念支撑,如今信念被毁,她自然不用过多顾及。
上前一把就拉开了水梦华,哽咽了一下,才强硬的说道:“华夫人就不必惺惺作态了。如今王爷身故,各位夫人哪来的回哪去吧!”
龙晴说着,就担忧的瞬了一眼始终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的冷月。如果她能痛哭出声,或者哭喊痛苦,她都不会这样担心。
正因为她从回府后,就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才让龙晴心底生出悲凉。
“你放开我!王爷,王爷…”水梦华推搡着龙晴,眼底却是挂着悲伤,她好不容易找到这样一棵大树栖身,如今树倒猢狲散,难道她真的又要以浪迹天涯为生?!
“王爷怎么死的?贺兰冷月,你说啊,王爷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是个扫把星,自从你来了王府,整个府邸就永无宁日,现在你满意了吗?”水梦华忽然间将矛头指向冷月,看着冷月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底生出畅快。但一想到自己的靠山倒了,又忍不住想找她的麻烦。
如果不是她出现,王府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华姐姐说的对,王妃你到底说啊!王爷明明是和你出府的,现在他变成这样,看来肯定是和你有关!”柳媚如从惊惧中回神,下一刻就走到水梦华的身侧,面色不善的看着冷月,似乎将封柒夜的死,全部怪责在她的身上。
“是啊!华姐姐和如姐姐说的没错,当初你没来的时候,整个王府都相安无事。但你扪心自问,自从你来了之后,王府整日不得安宁,难怪侯爷不疼爱你,又你这样的扫把星女儿,换谁都会视而不见的!”
其他女子闻声一拥而上,瞬时将椅子中的冷月包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将所有的原因全部怪在冷月身上。
龙晴见此,维护冷月心切,冲到冷月身前,将她护在身后,脸颊闪过阴冷,对着一众女子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身后的冷月低沉绵绵的语气,幽幽响起:“你们说完了吗?说完就滚出去,不要打扰他休息!”
冷月一双水眸毫无波澜,在龙晴回身看着她的时候,水梦华等人也恰好望进了她那双死寂的瞳睐中。
黑幽的眸子没有一点杂质,如黑曜石一样纯粹的色泽。宛若深渊的瞳孔,仿佛有一条毒蛇盘踞,透着漆黑凝重的光芒,深深望去令人心寒。
“贺兰冷月,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就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你所起,你害死了王爷,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你还不如去死!”水梦华说话越来越恶毒,如果不是她的出现,王爷不会忽然间对她如此冷淡。
“没错,这一切,始作俑者就是你!”
柳媚如虽然痛苦,但却不如水梦华那般明显。甚至都没有流泪,只是看着冷月的时候,妖娆的眸子里闪过得意。
“看来,你们想陪着他一起睡觉吗?”面对诸多女子的挑衅和刁难,冷月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反而展露笑颜,而越是这样悲怆的场面,她的笑靥如花看起来就越发渗人。
一时间还没明白冷月话中深意的女子,当看到她缓缓起身,竟然单手猛地拔出封柒夜身上的一支长箭,对准水梦华等人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笑了:“想不想尝尝这滋味?”
水梦华和柳媚如等人,见此都倒吸一口气,纷纷后退着。特别是门扉灌入阴冷的凛风,吹起冷月腮边的长发时,让她看起来如罗刹般狰狞。
明明是那张熟悉的脸孔,但现在落入其他女子眼中,却骇人的可怖。
“如果不想死,还不滚!”龙晴趁着强风忽然灌入的时候,猛地对着众多女子低吼了一声。配合着冷月的神色,瞬时就让水梦华和柳媚如等人,晦涩的看了看地上的封柒夜,又忍不住防备的看着冷月,终究她们还是有些害怕,步步后退的被龙晴逼出了大厅。
沉寂的厅内,龙晴红着双眸,看着一群四散离开的女子,终于嘲讽一笑。旋即回身,当看到冷月正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擦着封柒夜脸颊上的血迹时,心疼的移开了视线。
“王妃,属下来吧!”沉默片刻,龙晴上前就要接过冷月手中的丝巾,然而还没触及到,就被她躲了开去。
冷月抬眸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龙晴,道:“你去打点热水来,我要给他擦洗一下!”
“王妃…”
“去吧!”
龙晴狠狠闭目,挡住那即将话落出的汹涌热泪,死者已矣,可生者又要如何活。
踏出前厅,龙晴视线企及的地方,是龙修正跪在树下,血肉模糊的双拳还在捶打着树干。见此,龙晴箭步冲上去,抱住龙修的手臂,低声呜咽:“哥…”
龙修性子沉闷,本就不善言谈。悲伤难抑的他,始终紧闭的双眸,还是话落了一地清泪,“爷,不该是这样!”
沙哑隐忍的嗓音,让龙晴一下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哥,怎么会这样。爷是天之骄子,怎么会这样!”
“是我的错!今晨爷不让我跟着,早知道我就算死也要跟在他身边保护,是我的错!”说着,龙修再一次狠狠的捶着树干,手上的疼痛,根本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龙晴狠狠拉住龙修,抽泣的说道:“哥,我们怎么办?我们以后怎么办?现在王妃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王府从今后该怎么办?”
闻声,龙修身体一震,痛苦的表情倏地被阴鸷所取代:“你放心,我一定要查出幕后凶手,我不会让王爷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我要报仇!”
“哥…”
龙晴低声的啜泣,龙修抬起麻木的手臂,抱着她声音凛冽:“我会保护好你们的!王爷过世,恐怕有很多人都准备对王府动手,接下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王妃。我不会让王爷的心血被他们夺去的!”
“哥,我担心的是王妃,她现在…”
*
皇宫内院,凤栖宫
“舅舅,大功告成,可喜可贺!”

第120章 章 百二零:烟消云散

“舅舅,大功告成,可喜可贺!”
封亦晗妖孽的俊脸上,挂满了冷笑。望着身侧的卓青天,语气略显激动。
上首的卓青柔,眸子在封亦晗和卓青天身上来回穿梭一瞬,忽然间眸色大亮:“晗儿,难不成他的死,是你们…”
话虽然说得隐晦,但卓青柔看到封亦晗脸上忽而闪过的邪笑,以及卓青天胸有成竹的神色,一时有些惊心和激动。继续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都没和本宫商量?”
“母后,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容易下手!正因为你当时并不知情,所以在森林中,你所表现出的惊慌才会那般真实!其实这件事儿臣和舅舅也是谋划了许久,不然又怎么会突然间参加围场狩猎!”
封亦晗话音落下,卓青柔便蹙眉,“真的是你们所为?本宫正奇怪,为何这根本不适合打猎的冬日,皇上竟然会一反常态,举行宫内围场狩猎,难不成这也是你们两个给皇上吹的耳边风?”
“母后多虑了,这事儿臣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说起来还是舅舅的心思细腻,他方回朝几日,这段时间又都住在宫内,所以闲暇之余他和父皇常常闲聊,这一来二去,舅舅的建议也就被父皇所采纳!如今父皇体虚堪忧,这头脑似是也没之前那般清明了!”说着,封亦晗就看向了卓青天,脸颊上闪过了势在必得。
如今心头大患封柒夜已经除去,那么下一步就是身在军营中的老五了。他就不信,如果整个封夙皇朝的所有王爷都不幸罹难,那皇位必然非他莫属。
“你们太冲动了!这事索性是成功了,若是这其中万一发生了意外,你们两个让本宫怎么办?谋划了这么久,你们就不能再等等嘛?”卓青柔不满的看着封亦晗,至少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和大哥联手暗度陈仓,而她却对这些一无所知,心中难免不忿。
闻言,卓青天忽地朗盛笑道:“不管怎么样,这不是已经大功告成了!如今封柒夜已经死了,那接下来咱们就可以全无后顾之忧的动手了!对了,那道空白圣旨哪去了?”卓青天狐疑的看着卓青柔,他可是始终都惦记着那道圣旨,空白圣旨在手,那就相当于有一道绝佳的保命符。
“还说呢!封柒夜在老皇上心里的地位你们难道不清楚吗?当年洛妃死了之后,这都快二十年的光景了,他竟然再没chong幸过任何一个后宫妃子!这些年来,他就抱着对洛妃的怀念,将本宫等人全部置之不理!现在封柒夜死了,他受的打击恐怕要比洛妃当初还要严重。现在这个时间去询问空白圣旨的下落,岂不是惹人怀疑!依本宫看,此事最好等着封柒夜的后事办完,找个机会再询问吧!况且,今日这事,你们三个不是也没分出胜负吗?”
卓青柔说的话在理,封亦晗和卓青天闻言便没再多说。三个人相互看了看对方,旋即安静的凤栖宫内,几人的脸上都扬起了得意的冷笑。
*
翌日 早朝
清一反之前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惯例,封远整个人如同沐浴在阴森恐怖的沼泽始终,龙颜震怒的望着下面胆战心惊的百官,单手大力的拍在身前的龙案上,“说!昨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侍卫统领,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侍卫统领闻声战战兢兢的走出队列,手执玉笏,望着上首的封远,吞吞吐吐的说道:“回…回皇上,还请圣上多给下官一些时日,这…昨日围场下官分明已经安排了京都尉全然保护,但…邪王这件事,的确蹊跷,所以…”
嘭的一声,封远一把将桌上的奏折狠狠砸在了侍卫统领的脸上,喘着粗气怒骂道:“混账!什么叫蹊跷?围场多年来都有人把守,昨日就他们四人进了丛林,你给朕解释解释,京都尉近百人,都在干什么!邪王身中数箭,到底是何人所为?京都尉中难道没有一人察觉到吗?”
“回皇上,正因如此,下官才说此事蹊跷。如今邪王被带回王府,下官昨日匆匆一瞥,发觉邪王身上中的箭,全部都是邪王自己用来打猎的。而其他两位王爷和镇远将军,他们的箭矢都射中了野物。”侍卫统领将昨日发觉的诡异之处说了出来,瞬时,封远再次震怒:“真是荒谬!难不成你的意思,是邪王自杀身亡的吗?你这个侍卫统领,看来朕太纵容你们了!皇宫安危都掌握在你们手中,如今出了事你竟敢如此搪塞朕?来人,拖出去杖刑!”
“皇上,皇上请息怒。下官并非此意,皇上…”
侍卫统领立时跪在地上,惊惧的望着封远,然而龙威震天,同样金口玉言。所有大臣都屏息以对,亲眼看着封夙大内京都尉的首席统领,就这样被狼狈的拖出了金銮殿。
“丞相,此事你有和看法?”
封远脸上余怒未消,旋即就转眸看着百官之手的丞相,语意略显生冷。这一举动,令不少官员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罪责就落在自己头上。
毕竟,邪王在狩猎中不幸中箭而亡,这事确实来的突然,又无从下手追查。
被点名询问,丞相不卑不亢的迈步走出,站在龙案下首,颔首说道:“皇上,依老臣看,不如派贤王或墨王进行追查。毕竟当时在森林之中,京都尉只是负责周边保护,林中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他人并不知晓,而若是令贤王等人查证,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话音落下,一半的大臣便开始交头接耳,有对丞相的建议点头称赞的,还有一部分却显得不是很赞同。
“哦?丞相此言倒是颇有几分道理!”说话的封远,没人察觉到他浑浊的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旋即,丞相身后的御史大夫和太尉,纷纷上前:“皇上,臣等认为丞相大人的建议确实可行,一来贤王素以贤德著称,邪王身为其皇弟,贤王也必定会尽心查探事情真相!”
封远望着下面百官中,已经有一半的大臣开始连连点头,冷冷的觑着,沉默半饷后,开口:“侯爷,你认为呢!”
贺兰绝闻声侧步而出,镇定的神色似乎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担忧,自若的说道:“皇上,老臣认为让贤王调查也不无可行,但老臣建议,也可让墨王从旁协助!邪王身为皇子,在皇家范围内遭杀惨死,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尽快查明,老臣唯恐会有人从中作乱。如若有贤王和墨王相互辅佐,真相也许指日可待!”
丞相侧目看着斜后方的贺兰绝,听到他的话,几不可察的蹙眉,旋即在他话音出口,便连忙抱拳:“皇上,老臣认为,有贤王便可行事!墨王如今身在军营,若是将此事加诸给墨王,怕是会影响军心!”
“是啊,老臣等赞同丞相的提议!”
一时间,半数以上的大臣全部一边倒的支持丞相,至于贺兰绝,由于平日里他的独来独往,此刻倒是显得有些孤军奋战的意味。
百官纷纷看向上首的封远,等着他来定夺。那双浑浊不堪的眸子中,昏黄一片,令人无法参透其真实想法。
忽然间,“皇上,老臣认为,贺兰侯爷所说确有其道理!毕竟贤王为人贤德,若是调查之中遇到任何事情,恐遭人为难。但墨王身为军中统帅,手腕霸气,如此一静一动,双双配合调查,实则更加有效!”
说这话的人,是朝廷中鲜少出头的沈太傅沈忠良!曾经他身为几位王爷的太傅师傅,为人虽古板,但是对很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
况且,此事他这样说,虽然引的别人侧目,却并未多家怀疑。毕竟沈太傅和贺兰绝,不论什么时候,官员都未见过他们有任何接触。
“皇上…”
丞相闻声开口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封远无情打断:“好了!此事就按照侯爷和太傅所言!传令下去,即日起让贤王和墨王一同调查此事,朕要尽快知道结果!还有,宫内京都尉,每人杖责一百,侍卫首领朕择日重新任命!”
“臣等遵旨!”
*
一夕间,风云变幻!
邪王府,封柒夜的尸身已经被冷月拔去了碍眼的箭矢。此时放置在正厅的中堂内,偌大的奠字,临空放在正对门扉的墙壁上。
冷月一身素白长裙,头上不点任何珠翠,一张俏脸赛雪苍白。美目深邃清冷,仿佛一眼望不到边的空寂深海。而越是这样平波不惊的样子,却越让人感觉到她的哀祭。
望着面前厅内站满的人,冷月唇齿轻笑:“都来了!”
冉钰、沈落依、锦流年、锦席城等人,分别站在封柒夜的棺椁边,每个人的神色都充斥着痛心和不敢置信,此时纷纷面对着冷月,有口难言。
“小月,你别太伤心了!柒夜他…”冉钰和冷月算是比较熟稔,但偏偏看到冷月这样子,他竟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说了两句,就哽咽无法出声。
他们得到这样的消息时,全都不敢相信。再三确定,直到此刻亲眼看到封柒夜毫无血色的脸颊,平静的躺在棺椁中,才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为何他们竟没有得到一点风声,冉钰自责的认为,是他最近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冉家店铺生意中,才会导致好友就这样突然离世。
沈落依双手紧紧攥着,压抑的情绪和悲愤的神色,根本不知该如何表达。
几个男子的情绪都没有过多外露,但是冷月依旧能够看得出他们的压抑和沉痛。面对封柒夜生前的好友,冷月面色平静的摇头:“生死有命!这也许就是他的命数!”
“冷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柒夜走了,那你…”锦流年深沉的看着冷月,他是亲眼目睹了一切的人,回想起冷月在围场中的表现,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柒夜的离开,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但是活着的人要如何继续!
冷月闻声侧目:“打算?”声音低柔的重复了一句,旋即冷月失笑出声:“我虽不知他生前所隐忍的究竟是什么,但你们身为他多年的好友,总归要比我了解!所以,我的打算,自然是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冷月?!”锦流年和冉钰同时惊呼,面面相觑后,冉钰眸子流转几分,低声说道:“你可知柒夜要的是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举步维艰,处处受到皇后的牵制!他所做的一起,还有他的隐忍,并非是简单的目的!”
“我知道!”冷月挑眉自若的望着冉钰,旋即语出惊人:“他备受牵制,又遭歼/人陷害,若是不踏上高位,如何对得起皇上和封夙百姓!他要的,我帮他得来!”
“你…你知道了?”
冉钰的惊讶和小心试探,在冷月眼底却是凉薄的一笑:“皇权帝位,是父皇寄予他的厚望!大太子死后,皇上一直没有册立储君,你们几个都是他并肩的伙伴,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为何要争夺皇位!不是吗?”
“可是冷月,你有没有想过,柒夜隐忍多年,足以证明这件事并非那般简单!如今你一个女子,如何…”
锦流年开口提醒,却唤不回冷月的回头。
起身站在棺椁边,冷月垂眸看着里面冰冷的俊彦,杀伐决断:“我会让你们看到,即便是一块墓碑,我也要让他君临天下!”
这样的话,出自一个女子之口,本就显得啼笑皆非。但是锦流年等人,睇着冷月绝非玩笑的表情,虽然心中仍有怀疑,却也无法阻拦。
因为,不久的将来,封夙确实因她一个女子,天下皆乱!
“我帮你!”
沉默肃穆灵堂中,锦流年忽地开口,表情上带着决然,沁凉的眸子认真专注。
冉钰侧目看着锦流年,随后垂眸思忖,再次扬起俊脸的时候,也沁着暖心的笑:“我冉钰也是!”
沈落依不乏震惊的打量着冉钰和锦流年,旋即语气沉闷的说道:“爹今日早朝回府后,听闻皇上已经派了贤王和墨王一起查明此事!”
“查?人死了,还有查的必要吗?”
冷月默然的讪笑,令几人看着她眉宇颦蹙。“那总不能让柒夜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吧!”冉钰开口反驳,换来的却是冷月更加沁冷的眸光,“他的死,必定是人为!跑不出就是那几个人,更何况就算查下去,你们以为背后的人就不会做手脚么?所以,死了就是死了。”
冷月这样淡然冷静的态度,终于让沈落依有些忍不住,开口呛声:“贺兰冷月,不管怎么说,柒夜生前对你都是仁至义尽!他现在遭受不白之冤,你怎么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眼下我认为给柒夜报仇才是真的,至于你所说的什么放手一搏,又有什么用?难道将来你真的要让一块墓碑坐在龙椅上吗?”
“落依!”冉钰和锦流年同时开口唤了他一句,而沈落依的表情依旧是瞪着冷月愤恨难平。
没人比锦流年更加了解冷月心中的苦楚,特别是那双全部隐藏在潋滟眸子中的情绪,他自认能够读懂,沈落依这样的话,无非是在冷月千疮百孔的心上再狠狠插了一刀。
“呵!报仇?沈公子,不如你来告诉我,这仇要怎么报?假如这件事就是贤王所为,你告诉我,你怎么报仇?单凭皇后和卓家的背景,就能甩出你沈家几条街!究竟是我冠冕堂皇,还是你想的太简单?你们都是他的好友,难道不清楚现在皇宫几乎被架空?卓青天回朝,你们以为单单是看病?卓家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贤王对皇位虎视眈眈,卓家根基错综复杂,如若当面与这两大权利对抗,沈公子认为有几成的把握?”
冷月将如今京城皇宫的形势分析的淋漓尽致,沈落依愣愣的看着她,却根本无力反驳。他不否认,这些的确是事实。
但是好友身故,他也不可能光想着如何篡位,却不给他一个说法。
似是看出了沈落依的不解和怀疑,冷月继续说道:“你认为,我有那个野心去争权逐利么?我想要的,不过是有他便是家!他死的不明不白,沈公子难道认为我还有心思霍乱天下?我要做的,只是完成亡夫的遗愿!挡路者,我不介意与之为敌!”冷月并未将话说得太过冷冽,只不过看着沈落依对自己的怀疑,她心生悲凉也只能以这样的言语来遮掩无力承受的哀伤。
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都要心痛难抑,但事实已成定局,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冷月,想必落依他不是这个意思,眼下我们要先把柒夜的后事处理了,接下来你要做的,我肯定会帮你!”冉钰忍不住出面圆场,在柒夜的棺椁前,发生这样的争执,恐怕也不是他想见的。
冷月眸子闪烁了一瞬,伸出纤细的指尖,沿着棺椁边缘慢慢落在封柒夜的脸颊上,那双干涩的眸子,专注而深情。
“你们先回吧,我想和他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