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定初没能听见,因为,那堵厚厚的迅速合上的石墙已经将她的人,她的声,全都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中。
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锣打碗的声音,紧接着一记声音传入牢房:“用晚膳了。”
两个粗壮的婆子将一个丝竹编织的篮子从牢门外递了进来。
然后,两人别具深意地瞥了牢房里冷得皆抱在一起得以取暖的主仆俩人。
嘴一撇,冷嗤:“冻死活该,居然敢谋害咱们北襄王,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谁?哼。”
两婆子相互轻声说着什么,笑嘻嘻地转身离去。
清莲本来肚子很饿,可是,想到刚才另外一间密室遍地的尸首,以及爬满粗布衣女人身上的尸虫,除了恶心想吐的感觉外,没半点想进食的欲望。
“小姐,你吃吧。”
她走到牢门边,将竹篮子提了过来,打开了竹盖子,里面的菜肴吓得她手直打哆嗦。
居然是几盘子从未见过的菜品:一盘青炒蛇皮丝,一碗鱼眼,还有一盘炒蜈蚣。
天啊,在小丫头惊叫声中,定初看了婆子们送过来的菜,忽然间,她就有一种想大笑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谁吩咐送过来的,无论是谁,她都想说那人绝对是世间一朵奇葩。
“小姐,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见小姐嘴角漾着醉人的笑痕,清莲不满地嘀咕。
“他们给咱们吃这么恶心的玩意儿,还嫌咱们刚才没遭够罪啊?”
在丫头抱怨间,定初的脑子却在迅速地运作。
知道襄北所有人都巴不得她离开,在她们看来,她就是苏太后送过来的一只祸国殃民的妖孽。
昨儿罚她跪雪地,今儿又把她送大牢里来,相信刚才碰到的墙壁机关不是一种巧合,更不是她有多聪明,这一切恐怕都在某人的掌握之中,是故意让她发现密室里的那个女子吧,毕竟,她们都是苏太后送给北襄王的女人。
“小姐,咱们几时能出去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小丫头实在是忍受不了。
一系列的事情联系起来,定初才知道,让她发现密室女子,不过是对她的一种试探,即然是试探她,那么,他们一定就不会让她在牢中呆太久。
“放心。”伸手拍了拍丫头的后背,用手势告诉她,让她不用担心,明天,那些人一定会放她们出去的。
清莲自然是相信自己的主子,只是,明天才能出去,今晚怎么都得想办法填饱五脏庙才行啊,否则,还没出去,人就饿死了,相府那种天天舔着刀刃血的日子,都没死成,死在这人迹罕至冰冷的牢房,多划不来啊!
聪明的云定初自然是知道了小丫头心思,拍拍屁股撑起身,站在了小窗边,观望着窗外的雪景,拧眉想着办法,忽然,眼角就有一抹‘白色’身影扫过,眸子正眼瞧过去,就看到了一条一身白绒毛的犬向她这边直奔而来。
就在那刹那间,云定初一脸惊呆,眼眶泛红。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它。
她刚伸出手臂,白犬便急切地跳起身子,将两只前脚放到了她掌心中。
白犬一双眼睛大、圆而泛着黄亮的光泽,眼角浮动着隐隐的湿意,定初即惊岂喜,眼角同样湿润。
军旅生涯中,她曾在一次出任务中救这只白犬,她为它取名“犬犬”,可是,她根本都不敢想象,她居然能在这个世界中看到它啊。
摸着它身上绒绒的毛发,云定初喉头有些哽咽。
两人亲昵了一阵,她这才弯下腰腰拍了拍它的背部,从胸前抽了丝帕,到墙角捡了一颗小石子,用石子在丝帕上刷刷画了一个简单的图形,是一把弯刀,犬犬见了匆匆离开了,少顷,又出现了,嘴里多了一把银色的砍刀。
定初手伸出窗外,接过砍刀,冲着它点了点头,然后,拎着砍刀,走到牢房边,举手,砍刀落,木门中央被划了一个十字叉。
“哐当”,牢房门板应声而裂。
外面大片的雪光立即照射了进来,将整间阴暗潮湿的牢房照了一个透亮。
“小…小姐。”她家主子真是太强悍了,清莲丫头惊得话都大舌头了,话都讲不全,雪地乍然惊现的一只白狗,还与小姐如此亲密无间,帮助她们出了牢狱,清莲忽然觉得主子是这个人世间自己最崇拜的人。
“走,出去。”
“嗯。”
笑话,这点破门槛还想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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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送上门来找抽!
山上悬崖峭壁,怪石嶙洵,一条悠长深远的山道,绵延着消失在了铠铠白雪之中。
白雪簌簌从枝头飞落,北风怒吼,雪风刺骨。
一堆篝火却在白雪纷飞的山顶静静地燃烧,篝火上架着一个铁钩子,钩子上钩着一只被拔了毛,去了脏腑肝肠脑袋的半只香鸡,鸡香肉熟,空气里不断地飘弥着烧鸡香味儿。
定初手中握着一支木棍,不断地在篝火下的土壤里刨着,不一会儿,便刨出几个红薯。
“小姐,我要吃。”
清莲丫头饿坏了,一连吃了大半只烧鸡,清莲见了又大又香的红薯又眼馋了,定初不知从哪儿找了几张绿大叶子,将熟透的红薯包了过来。
有一个没包住,从她怀里滚落到地,将雪地砸了一个小小的坑。
清莲伸手就捡起滚落在雪坑里的那个红薯,撕开了薄薄的红薯皮,一口便咬了下去,烫了嘴角,又在那儿嗞牙咧嘴嗷嗷大叫。
将烧熟的红薯放到地面,坐在篝火旁,伸手将烤熟的鸡腿撕下,把鸡身往雪地里一扔,在她拿起鸡腿撕咬的当口,犬犬摇着尾巴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用嘴叼着那半只鸡身,跑到一株松树下,半蹲着与鸡肉奋战。
定初又去找了一些柴火来,添了柴,火焰燃得更旺,周遭的空气更温暖。
主仆俩吃着香鸡肉,犬犬不停地在她们周侧来回跑动,偶尔还冲着空旷的山谷狂吠几声,暗夜中,篝火边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那天晚上,她们就是在山上度过了一夜,北襄国虽不富足,但不可能穷得连一间牢房也建不起,而是,这个地方关押着另外一个神秘的女子,也或者说,这儿是北襄专门囚禁奸细的地方。
离王府的路程有一些远,站在山崖边,裙裾飘飞,她能将整个北襄国尽收眼底,此时的北襄王府在她眼中,不过只有巴掌大,北襄王府在整个北襄占地不过十来亩,脑子里闪过王府狭窄院落与巴掌大的布局,就可以隐约知道窦氏母子过得的生活极其简朴,窦氏的寝宫甚至经常还有瓦片掉落,这是她亲眼所见,也听闻,窦氏寝宫雨天还会漏雨,大雪天,甚至,还有细碎的白雪从屋顶飘下来,就可以看得出,窦氏,这个女人应该是史上最勤俭节约的太后。
清晨,篝火还未完全熄灭,定初与丫头还在睡梦中,便有一行侍卫带着宝剑上山来,原来,果不出云定初所料,他们奉窦后之命,前来将王妃押下山去的。
见到渐渐熄灭的篝火上架着的小半边鸡肉,以及雪地里乱飞的金黄色鸡毛,一群侍卫吓得满面紫青,嘴唇哆嗦。
咬牙怒喝:“王妃,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吃太后饲养的金鸡。”
“吵死了。”清莲还流着梦口水,听到盛气凌人的冷喝声,赶紧掀开了眼皮,没想就看到了凶神恶煞的王府侍卫们,指着一地乱飞的鸡飞,一副想要把她与小姐吃了冷酷表情。
“什…什么金鸡?”
清莲刚醒过来,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
结结巴巴地开口询问。
“这是太后饲养的金鸡,这两只金鸡是得雪莲山袁真华老人手上铁血雄鸡配种,十几年来,只配出了这么两只,是太后的命根子,去年太后六十寿辰,没舍得拿出来吃,你们居然把它给吃了。”
什…什么?
清莲傻眼了,她们昨儿吃的居然是太后亲自配料所饲养,连六十寿辰都舍不得拿出来吃,岂十几年来只配出来这么两只,难怪她觉得味儿好香,原来,她们吃的是窦后的命根子啊!
这下可怎么得了?刷地,清莲感觉自己的背心就泛出一层冷汗,脑子翁翁作响。
只得把求救的眸光凝向身侧的小姐,小姐早已醒来,坐在雪地上,正用手指不断地理着额边飘动的乌黑秀发,甚至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副无视于眼前这些脸黑似锅底,恨不得将她们撕了的蛮夫们。
“不…不好意思啊。”清莲丫头都不知道该如何道歉,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这局面,五脏庙到是填饱了,入肚的可是北襄国最金贵的金鸡啊。
她吓得两发软,脑袋发晕,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走,把她们带下山,等太后惩处。”
在这群侍卫看来,这个王妃太不得了,刚来就宰了婚房里代王爷与她拜堂的鸡,溅了王爷一身的血,如今,又吃了太后的金鸡,总之,在他们的眼中,这个女子太胆大妄为,十恶不赦,他们就等着她被太后千刀万刮。
云定初主仆被一干侍卫押下山回了北襄王府,侍卫立即将王妃吃金鸡的事情禀告太后,窦氏的面色青白交错,像一个调色盘,一口好牙几乎要咬碎,满嘴铁腥味,她必须得将指甲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才抑制自己想跳起来煽这个大逆不道贱妇一个狠厉耳光的冲动。
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但是,这种时候,她不能,哪怕她是北襄国的太后,她也只能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定初啊!昨夜让你受苦了,我已教训凤真了,真是太不知好歹了,得你这么一个贤惠媳妇,应该惜福才对。”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明明眸子里闪烁着狠厉光芒,狠不得将她撕了,偏偏吐出来的话语如被炉火烤了一番,让你热得仿若心都快跳出胸腔。
棉里藏针,笑里藏刀的嘴脸,她云定初今儿算是见识了。
吃了她命根子,一张老脸反而笑得如烂醉的菊花,吃错药了?
不,不是吃错了药,而是…
那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不期然,就听到一记娇柔的宫女声音传入:“太后,天元皇朝钦差大臣求见。”
知道苏后会派人过来探视这边的情况,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还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在看到那抹壮硕而俊美的身形跨过窦后寝宫简陋门槛,向她们笔直而来时,定初倏地一惊,没想到这个钦差大臣会是她如此熟悉的人。
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云麒麟。
一身官服,身披段白斗篷,头上戴着一顶前低后高,靠后脑的地方,左右各有一片长椭圆形的帽翅,气宇轩昂带着几名随从走入内殿。
“臣云麒麟叩见窦后娘娘。”
“云爱卿不必多礼,你即是代表皇上前来我北国巡查,哀家本该出门迎接,怎奈哀家昨日感染风寒,今儿还胸口闷的慌,故而,未能迎接,还望云爱卿海涵。”
窦氏说着还假装咳嗽了两声。
“你是云初的大哥,与咱们北襄国也算是一家人,云初自从来了咱们北襄,似乎一直不太适应,也是,咱们北襄天寒地冻,可不比卞梁四季如春。”
窦氏话里字字句句都带着刺儿,她说得不阴不阳,不瘟不火,让云麒麟一时间找不到适当的话语来反驳。
只得嗯嗯了两声。
云麒麟瞥了窦氏身侧的女子一眼,忙接口,“窦后娘娘说哪里话,妹妹两颊红润,眼泛晶光,整个气色似乎都比在家中好了许多呢。窦后娘娘都不知道,臣这个妹妹,自从出生便是一个破药罐子,一岁时发高烧,爹都以为快断气了要送人,是臣娘亲心好,将她抱入房中,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照顾了好几日,终于才活了下来,你说,如果当初她就去了,咱云府自然也不能与窦后娘娘沾上半丝关系,是缘份不是?”
说这话时,云麒麟面无表情,再度瞥了一眼窦后身边那个面色红润的女子,这个妹妹病入膏欢,差一点儿咽了气,不知怎么又醒了过来,恶整他,让他被父亲关进牢房,整整五日失去自由,至今,他对她还恨得咬牙切齿。
麻痹的,舌灿莲花,是非黑白颠倒,她真的好想说话,如果她能开口,她定然会骂得云麒麟狗血喷头。
真是笑死人了,定初听着云麒麟胡诌的鬼话,真想扑上前,将他撕成十八块,丢森山喂狼。
这男人与他老妈妹子一副德性,都是仪表堂堂,满肚子坏水,让人狠不得想吃他血,剥他皮,拿刀子剔他骨的绝坏之人。
刘氏会将原主抱去,三天三夜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照顾她?
笑话,她一直就给原主吃恶补的汤药,才会将原主‘医’死,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会有灵魂附在这具尸体上的机会。
“二妹,过来,让哥哥好好看一下你。”
不就是两天未见么?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哥哥,可是你要看的,别怪妹妹我哟!
云定初嘴角含笑,落落大方,从容不迫从窦氏身后走出,莲步微挪来至云麒麟身侧,微微福了福身,表示与哥哥打了招呼。
“这北国气候还不错,出门就是一幅白雪纷飞美景图,二妹真是好福气呀!”
如此近的距离,让定初能看清他深藏在面皮下的那份虚假,刻薄尖酸的本性,与刘氏相差二无,在这一刻展露无异,取笑她嫁来了天元朝最苦的地儿,最不堪的男人。
云定初点了点头,没办法开口向哥哥道谢,只得张开了双臂,轻轻拥住了哥哥。
纵然云大少爷再聪明狐猾也没想到云定初会有此一举。
如果他退让开,不免显得刚才的一番话太过于虚假。
只得站在原地,接受妹妹突兀的拥抱。
一根细长、锋利的尖针悄然从玉莹的指尖轻轻滑出,狠而准地刺进了他脊背骨!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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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想撞墙了
一阵椎心之痛从脊背处袭来,那椎痛渐渐向全身每一个细胞蔓延,扩散,再痛入骨髓。
冷汗刹时就从他额角处冒了出来。
“你?”向来自视其高,自称聪明的云大少再次被暗害,而且,还是在北国窦氏寝宫,目前的身份,她们是兄妹,他又是圣上派过来巡视北国的钦差大臣,如果是在云府,他肯定会立马煽她一个大嘴巴子,但是,现在,他不能,有多少的苦水,他只能往肚子里咽。
这一次,他不得不认认真真审视眼前弱不禁风的女子。
就在云大少爷眉宇间渐染薄怒之时,云定初冲着他微微淡然一笑,悄然退开。
“云爱卿,你脸色好难看,莫非是生病了?”
窦氏一双秀眉拧成了疙瘩,心想刚才还好好的,为何眨眼间,云麒麟一张俊颜就白到仿若没有一滴血了。
“冼是舟车劳顿,臣身体有些乏了,谢谢窦后娘娘关心。”这个时候的云麒麟只能哑巴吃黄连,打着牙齿与血吞。
他心里相当清楚,即便是他说了,谁又会相信?
刚才云定初走过来时,手上并无任何的武器,纵然是这些人相信了,也绝计不会站在他在这一边,他与这些人不是一窝的鸟,他死他活,与他们无关。
“来人,带舅姥爷下去休息。”
“是。”

虽恶整了云麒麟,心里还是相当气愤,她都躲到这人迹罕至的北襄来了,刘氏还不放过她,实在是可恶。
由于太生气了,回房后,随手执起一根棍子,往桌面上狠狠地敲击,力道太大,棍子头都击破了。
发誓,她一定要将自己这哑疾治好。
乌黑的一对剪水乌瞳四处张望,奇怪了,怎么没看到死男人的影子啊?
暗自一思,从身份上讲,即便她是北襄王妃,他也不可能天天留宿在她这儿,北襄国穷困潦倒,民不聊生,她已经见识到了,因为,昨天暗夜中,她站在囚牢山顶峰,俯首望了一眼整个被白雪覆盖的北襄,根本未看到任何农作物,也不知道这些人以什么为生?
可是,他好歹是天元皇朝的王爷,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是先皇的第七子,曾为天元朝先皇最器重的少年猛将,十五岁挂帅出征,逢战必赢,功无不克,战无不胜,他曾经领导的军队,所向披摩,作为先皇占领卞梁京都的王牌之军先锋,一路奋勇杀进卞梁,吓得金銮殿上的小皇帝尿湿了裤子。
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如果不是后来他残了,又被先皇封到这襄北来,他肯定就是世间众女子追捧的天间那一抹白月光。
就算现在,他堂堂北襄王也绝计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想侍候他的宫女前仆后继,更别说,还有苏太后时不时向他送来美人。
不见人影,总是去了其他妻妾屋子里了。
无所谓,反正,她是一个自由散漫惬意惯了的人,不习惯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呆一屋,他不待见她,她还巴不得一辈子不要见到那张万年冰山大便脸才好呢。
解开身上的大红斗篷,脱掉外褂,迈步往屏风后面的澡堂而去。
这一去,她就看到了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他正坐在澡桶边缘旁侧,身后的澡桶水蒸气云雾弥漫,澡桶不远处置放着一盆炭火,炭火与澡桶里的水蒸气,灼热的汽流不断四处乱窜,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刚沐过浴的关系,那般容色,长发墨黑,在一片雪光与烛火交织的光亮中,越发衬得一张脸美如冠玉,眉眼艳艳写不尽风华绝代,描不尽的玉色倾城,眼眸深处,有点点烛火光在跳跃,身边无一个侍候的宫女,似乎都被他谴走了,所有一切都要他亲力亲为,修长干净的指尖握着干毛巾,密密的纤长睫毛低垂着,正在慢慢地不断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一遍又一遍,从他认真专注的神情,不讨厌其烦的重复动作,就不难看得出,这是个极其有耐性的男人。
无可厚非,她被这幅沐浴在雪光与烛火美男图迷住了,她真的不是有心的,云定初惊诧的视线不知道往哪儿移,心一乱,她的眼睛偏偏就滑了下去,肌理分明的胸膛正徐徐滴淌着水珠…整个人邪魅、性感,妖冶…
醉了…
天啊,云定初在心中哀嚎。
她命令自己不要乱看,可是,偏偏,她的眸光就落定在了…这一看,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一头撞死算了。
呼吸一下就变得紧窒,那啥…
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凝聚成一股直往脑门子冲,男人毫无生气的不止一双腿啊。
深怕自己叫出声,赶紧用手捂住嘴,正想悄然转身离去,没想由于她转得急,偏偏衣袖就将身侧就近的那扇屏风给绊倒。
“哐当”,绣着海阔天空,山峦河流的屏风倒地,发出的巨大声响让正在擦身的男人,面色一怔,不过瞬间,动作敏捷扯过一件锦段白袍裹住了身子。
抬首,深幽幽,如一柄利剪的眸光就那样笔直扫了过来。
本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宫女,没想却是他刚过门的新妃,光洁的额角,隐隐就浮现了三条黑线,嘴角一抽,暴戾一喝,“滚出去。”
冲着他免强一笑,算是为自己的冒失之举道歉,笑容苍白无力。
云定初感觉有一股热烫在自己脸蛋间乱窜,那股子热烫直逼脖子底根部,这时候,她估计自己的脸肯定能掐出一汪鸡血来,居然撞到了这一幕,外界传言,不是都说北襄王长年浸淫美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命不久矣,那…破残,能享尽苏太后送过来的美人?
真是太值得她质疑了啊!
“你眼睛瞟哪里?滚。”黑眸瞠大,咬牙怒斥,东陵凤真只差没气疯,他真没想有人会胆敢在这时候闯进来,更没想到闯进来看遍他全身的女人会是她,苏太后送过来祸害他的哑子女人。
第19章 障眼法
左手与右手交叉,抱拳,向他做了一个揖,这是她向人道歉的方式,以前,在军营中,她也是这样向那些自己觉得对不住的人道歉。
然后,她便看到北襄王的整张脸刹那间黑了,也青了。
她刚走回屋,耳边便有一阵器皿砸地面的声音回旋,在寂静的夜晚,如此响动,仿若地动山摇,外面已经响起了仓促的脚步声,只是,那些侍卫没得到主子命令,只能全都隐在门外,等候差谴。
北襄王受母亲朴素勤俭的影响,爱器如命,今夜,居然将心爱的器皿砸了,可想而知,这一次,胆大妄为,不要命的王妃真的将北襄王彻底激怒了啊!
东陵凤真从澡房里坐着椅子出来,仍然黑着一张脸,定初知道这一次是自己不对,但,她也是不小心撞上的,再说,她已经道过歉了,心里暗忖,这男人真小气,一具男人身体,看了就看了,她还怕长针眼了,他小气过屁啊!
她又没占到任何便宜。
还摆脸色给她看,可是,终究她还是不忍心,拿了木梳想替他梳理一下因沐浴而弄乱的头发,没想,指尖还未碰到他一根头发丝,就被他扬手,‘啪’的一声打掉了手上的梳子。
好吧,这男人火气太大,阴戾气息太重,她就当他内分泌失调好了。
自个儿拿了衣衫去桶子里沐浴,回来时,发现他已经躺到了大红喜床上,正拿着书在看,也不知是自个儿躺上去的,还是外面宫女们帮得忙。
敢情这货今儿要挨她睡啊?
微微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身体往里挪一点,好让她也躺下来。
没想男人冷着一张俊脸,朝某个方向一指,顺着那修长指节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可是冰天寒地的地板呀!
他想让她睡地板?三个字,没门儿。
以为她想挨他睡啊,要不是天冷,原主身体又不好,她不能再让这具身体遭罪。
她才懒得理他,凶巴巴地拍开了那根挡在她眼前碍眼的手指,双手按在他腰身,把他整个身体往里一推,脱衣上床躺下之时,顺便拉过了他身上盖着的棉被,动作一气呵成,冲着他气得青白纵横交错的面色做了一个鬼脸,转过身,用一个冰冷的背对着他。
要怎么想她,随便吧,脑子长在人家身上,她可管不着,她云定初知道的就唯有一件事儿,今后,她可是半点儿亏都不会再吃了。
无论是在云府,还是这冰天雪地的北襄国。
东陵凤真哭笑不得,他所认识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举止端庄,仪态万千,哪一个不是拼了命地也要往他床上挤,就连苏太后送过来的那些个女人,哪一个每日不是精心打扮,想博取他的欢心,这女人到好,根本无视于他的存在不说,还抢他被子,占他婚床,还用如此不雅的睡姿,对着他是她的屁股。
是他太孤陋寡闻,还是他这次所娶的王妃太奇葩,按理说,他愿意到她这儿睡,她应该想尽所有办法勾引他才是啊。
听着空气里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才确定女人真的是睡着了,不是在给他玩那欲擒故纵的把戏,而他呢,喟叹一声,躺在婚床小小角落,暗夜里,由于太冷,他不得已只得拉了她身上裹着的棉被。
这女人,有必要这样吗?像防贼一样,把自己裹成了蚕蛹,当他是采花大盗,还是色魔啊。
望着她红润的面颊,入睡的睡颜,这女人子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呢。
她睡得香甜,而他却睁眼一夜无眠。
一夜暖烘烘,整个身子也热辣滚烫,她做了好多的梦。
的确是香甜的一夜,醒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旁侧早已无人了,伸手一摸,指尖的微微温热告诉她,男人才刚离去不久,她原以为昨日那样对他,肯定会把他给气走,没想他却给她睡了一夜,哈哈,真没想到,她居然与一个瘫子睡了一夜,却相安无事,也是,反正他就是一个没用的家伙,挨着睡也安全,再说,她是北襄国王妃,挨北襄王睡觉天经地义嘛!
雪花被晨风吹进了屋子,有几片沾染在了窗棂上,有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衬的一屋子的红艳更加艳丽,条案上摆着一对粗大的红烛,烛火燃烬,烛台下是片片滴淌的烛泪。
“小姐,不好了,失火了。”清莲丫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脸色苍白,像撞鬼了般。
云定初掀被起身,走到铜镜前,对着不太清晰影子化着自己的远山黛眉。
“小姐,真的不好了,那个…”丫头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又道:“昨晚囚牢遭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