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嫣向花容使了个眼神,两个人憋住笑,槿嫣说道:“春儿别恼,等你嫁过去了,咱们一起想法子调教那朱子朗还不成?”
春儿忍不住还是看了几眼假朱子朗眼睛上的小粉花,强忍着笑,撅着小嘴嘟哝着:“要嫁你们嫁去,谁稀罕嫁那懒猪,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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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碧家,碧海潮见春儿乖乖回来,也没听说她在外面惹什么事端,这才放了心。当然,他也没忘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一番,什么嫁过去以后在德行上应该清闲贞静啦,什么守节整齐啦,什么动静有法啦,听得春儿捂着耳朵偷偷跑掉。
吃过晚饭,春儿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披着如瀑的秀发坐在桌前。她打开朱子朗留给她的浣花笺,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字,瞧着还真有些眼熟呢。她想起白天亭子里的那一出,不由得脸上浮起笑意,“龟心四溅”,朱子朗怎么想得出来!
“小姐。”门口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出个脑袋,不是瓜片是谁?春儿一脸戏谑地瞧着她:“说吧,是不是明天又想上街给我买东西?可是小姐我想不起来要买什么了。”
“不是啊,小姐。”瓜片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周围,凑近春儿小声说:“今儿个晚上,有人来见小姐。”
013:深夜造访
“有人来见我?谁?”春儿瞪圆了眼睛。
“是……是朱家公子啦。”
“不见。”春儿气呼呼地坐在那儿,虽然下午亭子里面是很好玩儿,可他也让自己傻乎乎地“监视”了一个多时辰,还惹得花容她们把这事当成了笑料,这是绝对不可原谅的。更何况现在夜半三更,万一被外人看见,岂不是要落下话柄?
瓜片小心地瞄了春儿几眼,小小声地说:“陈酿说,朱公子今天要给小姐带东西,可是又不能被别人知道,不然的话,别人会说小姐在斗酒会上舞弊。”
带东西?带什么东西?也好,正好问问朱子朗那曲水流觞是什么意思。主意拿定,春儿问道:“他几时来?”
“已经来了。”带着充满磁性的声线,朱子朗推门而入。
啊?春儿一惊,看着朱子朗,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懒……懒猪,你怎么敢私入我的闺房?”
朱子朗轻声一笑:“不进来,难道在外面让人瞧着?”他回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陈酿和窖香赶紧抬进来一个小箱子,朱子朗说:“到马车上等我。”两个小僮垂首说了声:“是。”窖香看了眼春儿,有点怯怯的。春儿心道,这一眼应该是充满幽怨和嫉恨,恨我可以名正言顺嫁给朱子朗。
陈酿临出门的时候,没忘了含情脉脉地偷瞧了一眼瓜片,瓜片赶忙说:“小姐,我也出去了。”说完立刻从屋子里消失。
春儿恨恨地咬着嘴唇,好你个瓜片,敢私自放人进来,回头再慢慢找你算账!她没好气地看看朱子朗:“你胆子可是够大的,深更半夜跑来,不怕被我爹爹打出去?”
朱子朗微微一笑,打开箱子,然后施施然坐到刚才春儿坐着的椅子上。春儿伸头一看,箱子里都是一排排白色的酒瓶,个个晶莹如玉,再配上红色的塞子,煞是好看。
朱子朗懒散地坐在那里,一缕发丝慵然垂在胸口,就着刚才春儿喝过的茶盏抿了口茶。春儿的脸腾地一红,一把夺过茶盏:“你,你个登徒子!”
朱子朗的嘴唇刚刚被茶浸润,泛出动人的亮泽,他唇角轻然一勾:“对不住,我以为是在自己房里。”
春儿更加气恼,谁有这心情跟他调笑?她板着小脸气道:“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朱子朗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身着纱衣,长发自然地垂着,从纱罩灯里透出的光,朦朦胧胧地洒在她身上,映着那带着怒气的小脸,呼吸之间,尽是她身上散出的恬淡清香。朱子朗笑笑:“春儿身上有茶香,莫非沐浴也要泡在茶汤里?”
春儿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她强压住怒气笑道:“懒猪身上有酒臭,想必是天天泡在酒水里。”
朱子朗低头闻了闻自己,似乎是非常委屈:“我身上不臭。”
春儿咬咬嘴唇:“想来是臭惯了,自己闻不出来。”
朱子朗笑笑,眼波荡到春儿脸上,一脸脉脉温情。春儿吓了一跳:“懒,懒猪,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春儿……”朱子朗轻唤一声,眸光流转到春儿的床榻,神情很是为难。春儿立时明白,这是他又想耍懒了。春儿气呼呼地指着那把椅子:“就坐在这儿,不许躺!那可是我的床!”
朱子朗可怜兮兮的垂下头叹了口气:“唉,好累。”
春儿咬咬嘴唇,指着那箱子:“带这个来是做什么?”
朱子朗掀起眼帘,微微一笑,问道:“春儿是一定不会让冷姑娘胜出的,是吧?”
春儿翻了他一眼:“那是当然。”
朱子朗指着那一瓶一瓶的东西说:“这是茅台,这是杜康,这是茱萸酒、这是剑南春,瓶子上我都贴了字条,春儿品茶一流,想必是对味道格外敏感,这些天好好练着,小心……”他一双美目含笑望着春儿,声音暗哑得暧昧:“小心别喝醉了。”
春儿俏脸又是一红,想起了那天醉酒的糗事,她赶忙转移话题:“那这箱子怎么不直接放在亭子里,非要偷偷摸摸送来?”
“这箱子不轻,春儿虽带着丫环,但抬东西的重活不该女孩子来做,你说是不是?再说,我又不知道春儿什么时候会去,万一叫别人搬走了岂不可惜?”
切!还怜香惜玉上了。春儿想了想,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在亭子里等着?”
“我当然是在家里忙着给春儿配这箱酒。”说着,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桌子上,一副累极了的样子:“春儿,我困了。”
春儿没好气地说道:“不许困!你留在亭子里的东西我看过了,投壶什么的我都懂,曲水流觞是怎么回事?”
朱子朗一只手支着头,像是马上就要睡着了,只听他慢慢说道:“参加斗酒会的人坐在流水两边,小船上载着酒杯,飘到谁的跟前谁就饮一杯酒,然后赋诗一首。”说完便垂下眼帘,干脆趴在了桌子上。
啊?这不是又要喝酒又要作诗?看来自己不仅酒量有待提高,文采上也要强化。春儿拿定主意,冷韶玉敢小看自己,斗酒会上绝不能输给她!
再一看朱子朗,侧着头趴在桌子上,垂下长长的睫毛,已经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春儿气得大喊:“朱子朗,回家睡去!”
朱子朗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瞪着水眸无辜地看着春儿,春儿越发来气:“该说的都说完了,懒猪,请吧。”
“哦,逐客令。”朱子朗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眼含戏谑唇角带笑,曼声吟道:“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换取归来同住。”
春儿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爆喝一声:“你说什么?”
朱子朗愕然,然后小声说:“春儿,男女授受不亲。”
春儿脸一红,小手蓦地松开,朱子朗摇摇头:“唉,忙了一下午,耽搁了午睡,身上又都是汗,还是回去先用碧螺春泡个澡吧。”
“嗖”地一声,一个物件带着一股子凉风冲着朱子朗就飞过来,他猛地一抬头,花瓶已经到了眼前!
014:郎情妾意
眼见着花瓶到了眼前,朱子朗下意识一闪,花瓶贴着耳朵嗖地飞过去,“哗啦”一声碎在了地上。
朱子朗捂着心口暗叫好险,要不是自己还算敏捷,估计已经造成短期毁容,堂堂朱子朗顶着个乌眼青出门,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笑掉大牙。
只听外面一声爆喝:“谁在小姐房里?”
春儿一惊,爹爹来了?这要是让他知道朱子朗在房里,还不得以为自己和朱子朗私会啊!只听外面龙井和瓜片说:“老爷,小姐睡下了。”
碧海潮道:“我刚才明明听见有砸东西的声音!不好,可别是什么采花大盗!春儿!”
春儿在屋里听得一头黑线,采花大盗!她连忙推推朱子朗,低声说:“快,钻柜子里去。”见朱子朗慢吞吞地样子,急得她紧推两下,冷不防一脚踩在一片倒扣的碎瓷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地面栽了下去,情急之下,春儿一抓朱子朗,“扑通”,脊背着地,再“扑通”,那懒猪重重地摔在春儿身上。
“啊——!”春儿惨呼,这才感觉头部枕着东西,没有被摔到。她一睁眼睛,小脸立刻羞得通红,朱子朗的一只胳膊垫在春儿脑袋底下,那张俊脸就在眼前,一双美目正关切地注视着她,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咣当”,门被撞开。碧海潮冲进屋里,正好撞上朱子朗压在春儿身上的这一幕,老人家一声爆喝:“好你个采花贼,今天你休想逃出碧家!来人哪!”
说完抡起棍子就朝朱子朗头上砸过来,嘴里振振有词:“淫贼,我一不把你送官,二不用刑,我要把你灭了口,免得毁了我家春儿清白!”
“呼”,棍子一抡,碧海潮闪了腰不说,差点儿没把自己抡出去,春儿大叫一声:“爹。”碧海潮更加着急:“春儿别怕,爹来救你!”
“伯父,是我。”朱子朗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去伸手拉春儿,春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龙井她们赶紧过来扶起自家小姐。碧海潮一见是自己未来的女婿,算是松了口气,向外面赶过来的家丁摆了摆手:“行了,都退下都退下。”
“春儿啊——!”从院子里传来一个哭喊着的声音,那哭声越来越近:“我苦命的春儿啊……你怎么就遇上采花大盗了啊……”碧海潮拉开门,连忙把春儿娘拉了进来:“闭嘴,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碧夫人哭腔里的一个尾音生生的吞了回去,含泪站在一旁。碧海潮黑着一张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春儿和朱子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子朗啊,春儿啊,爹知道你们郎情妾意,可也不能半夜私会啊,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爹,谁跟他郎情妾意了?”
“这都,这都那样了,还狡辩!”碧海潮抚着胸口,对碧夫人说:“都是你管教无方,让春儿做出这样丢脸的事,看来,只好等朱家斗酒会结束后让子朗快些把春儿娶进门。”
“爹,不是这样啦。”
碧海潮一脸的了然:“在一起厮混了一下午,觉得难舍难分,所以又约了晚上见面是不是?”
春儿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不是的,爹,我们下午根本没见面,不信您就去问花容。”
碧海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明白了,那是下午没见着,所以心有不甘,这才夜半私会!”
“我……”春儿咬着牙,干脆不说了,她终于明白了啥叫百口莫辩。
碧夫人一手拉住春儿,另一只手理了理春儿有些凌乱的纱衣:“宝贝儿啊,娘知道你急着嫁,知道你念着子朗,娘明天就跟朱夫人说去,快点儿让你进朱家的门。只是你千万别气你爹了,你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放?”
春儿瞥了一眼朱子朗,怎么看都觉得他脸上挂着得意。春儿气得直跺脚,今天怎么这样倒霉,都是这个朱子朗,非要半夜送东西来,让谁撞见能不误会?人家都是在关键时刻英雄救美,他倒好,要自己做人肉垫子不说,还要背上不守妇道的罪名,这样的男人可万万不能嫁!
碧海潮看着他们两个,一个小脸通红,一个低头暗笑,气得说道:“春儿罚抄三百遍《女诫》,从今日起不准出大门一步。子朗,你还不快回家去。”
朱子朗作了一揖:“子朗这就离开。”说着满脸同情地瞧了眼春儿,暧昧的声线袭向春儿耳膜:“春儿,那我走了。”说完,一双美目中的波光朝着春儿轻悠悠一荡,这才转身出去了。
这告别像是饱含着无限深情,碧海潮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带着朱夫人也走出门去。他边走边说:“唉,女大不中留啊。”
都走了,春儿马上进入疯狂状态,她拉开柜子扔衣服,冲到床边扔枕头,抓起个花瓶,想想刚才已经扔过一个,不舍得,于是放下继续扔别的。
祁红听见屋里的动静,赶忙进来拉住春儿:“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说完冲着外面喊:“毛尖,快进来帮我收拾屋子。”
毛尖应声而入,春儿一见是这两个,强压住怒火问道:“龙井和瓜片呢?”
“小姐,她们俩联合起来放朱公子进来,老爷把她们交给周妈妈了。”
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活该!
春儿坐在床边想了想,不行,周妈妈相当于府里丫环们的酷吏,龙井瓜片倒底是自己的丫环,可不能让周妈妈给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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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为解“相思”
春儿带着毛尖赶到周妈妈那里,正瞧见龙井和瓜片跪在地上,两个家丁拎着棍子站在一边,一脸横肉虎视眈眈地瞧着,就等着周妈妈一声令下好往两个丫环身上招呼。周妈妈掐着水桶腰,一声狮子吼,那叫一个气壮山河:“说!今晚是怎么把朱公子放进来的?”
瓜片吓得浑身哆嗦,边哭边结结巴巴地说:“周,周妈妈,朱家公子神出鬼没,突然就出现在院子里,我们也不知道啊。”
周妈妈哼了一声,厉声问道:“守着后门的小厮被你们支走,这是怎么回事?”
这来自丹田的吼声,把龙井和瓜片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趴在地上直发抖,周妈妈的声线立刻又高了一个八度:“看来不给你们点儿厉害,就不知道周妈妈三只眼!”她的蒲扇胖手一挥,两个家丁横着走到龙井她们跟前,眼见就抡起了棍子。
春儿一看,自己再不管这俩丫头,她们恐怕就要被抬着回去,搞不好还得被赶出府,她连忙上前一步笑嘻嘻说道:“周妈妈,您这么标志,怎么可能是三只眼?”
周妈妈一见是春儿,马上摸摸自己的胖脸,娇羞地拧了一下身子,笑弯了眼睛:“小姐来啦。”
春儿笑道:“周妈妈,这两个丫头是有不是,我和妈妈讨个人情,就由我处置,如何?”
周妈妈一脸为难:“小姐,老爷吩咐了,不许饶了这两个死丫头,我这也是奉命行事。”
春儿把脸一沉:“周妈妈晚上也在府里巡视的吧?人放进来却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好好审问一番呢?”
周妈妈额上开始滴汗:“小姐,今天夜里我无缘无故肚子疼,这才让朱公子钻了空子?”
“嗯?”春儿板着脸,周妈妈一见,心想:两个丫头怎么敢把后门打开,一定是小姐授意的,小姐和朱公子私会被老爷撞见,未能和未来相公卿卿我我,没准儿心里正恼火着呢,这股怨气还不得发在自己身上?小姐最喜欢这几个丫环,肯定见不得丫环被罚,她虽说是要出嫁了,可要是在出嫁前故意寻自己个不是,也够可怕啊。还是先哄着小姐,老爷那边只要小姐一撒娇,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职责是要坚守,可是小姐的顺水人情也要做呀!立威固然重要,可也得学会察言观色不是?
春儿见周妈妈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只当她是在想着如何想爹爹交代,于是她赶紧虎着脸说:“龙井,瓜片,你们两个还不快回雪茗苑去。”
两个丫头一见小姐撑腰,周妈妈那儿也没反对,赶紧抹了几把眼泪,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春儿回到雪茗苑。
从周妈妈手底下救下龙井和瓜片,春儿气呼呼地坐在床边,看着心有余悸的两个丫环,一边心疼着,一边又戳着她们的脑门挖苦着。她数落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问:“你们两个倒是说说,是怎么放朱子朗进来的?”
瓜片抽抽搭搭说道:“小姐,晚上咱们回来的时候,我在大门口看见陈酿,他告诉我咱家姑爷晚上戌时会来。我和龙井商量着,还是先不告诉小姐,万一被发现也说是我们的错。”
这两个丫头还挺顾着自己的,春儿的语气立刻缓和了许多:“那后门的守卫是怎么回事?”
龙井低着头:“今晚守门的是茶船,我知道他们家孩子病了,就跟他说今晚我替他守着门,要他回家照看孩子。”
春儿咬着嘴唇哼了一声:“这么说,人家茶船还挺感激你的?”
龙井的头垂得更低:“是,小姐。”
春儿又问:“那周妈妈不是要巡视?”
龙井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姐……我们……我们在周妈妈碗里下了一点点巴豆,一点点……周妈妈忙着去茅厕……就……”
春儿身体向后一仰,把自己埋在锦被之中,哀呼一声:“我这都是些什么丫环呀,和外人勾结,往我房里带男人。”
瓜片使劲儿揪着衣角,小声说:“我们……还不是为了一解小姐的相思之苦。”
春儿气得直捶床:“相什么思!小姐我最讨厌朱子朗,谁对他相思了?”她翻转过身,将手里的帕子盖在自己脸上,心里无比纠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办?我的醉溪啊,呜呜呜……
瓜片和龙井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一句话:“小姐真是口是心非!”
这时候,祁红从外面进来,鬼鬼祟祟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春儿掀掉脸上的帕子坐起来,皱了皱眉头:“祁红,你又干什么去了?”
祁红低着头:“回小姐,我……我去小解了。”
今天这些丫环都怎么了,没一个正常的!看来真应该好好管教管教。对,爹爹怎么罚春儿,春儿就怎么罚她们!
春儿下床,翻出了文房四宝,在几个丫环的脑袋上挨个戳了一指头:“三百遍《女诫》,你们写着,我先躺着去。”
龙井问道:“小姐,这样成吗?我们写的蜈蚣爬,老爷还不一眼就看出来了?”
瓜片道:“小姐,我又不认得字,怎么帮小姐写啊?”
春儿哼了一声:“不会写就照着画,反正我是不写的,爹爹能怎样!”她躺在床榻上,又想起朱子朗跌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小脸又是一红,只觉得自己身上还留着他清新的味道。春儿焦躁地翻个身,心里越发气恼,被人误会和舞姬争风吃醋,被爹爹撞见夜里和男人“私会”,丫环也都开始不听话……这一切都是那个朱子朗害得,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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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负气绝食
这一晚,丫环们抄着《女诫》,春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朱子朗,一会儿又是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的醉溪,一会儿是那箱酒瓶子,一会儿又是醉溪的那幅画。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见眼睛上是两朵桃花的稻草人朱子朗,懒洋洋笑咪咪地对她说:“春儿,我困了。”春儿立马一巴掌把他拍飞。
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春儿顶着俩黑眼圈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丫环们已经把罚抄写好了。龙井拿着那些纸张给春儿过目,这些丫环里,只有龙井是认得字的,其余的三个都是按照春儿的指示照着画,开始的那些张还能耐着性子描描,后面的简直就成了勾勾巴巴的线条,好好的浣花笺上,大大小小墨滴四溅,无数蚯蚓抱团爬行,一个字也认不出来,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纸!
龙井心里直打鼓:“小姐,这样子能成吗?”
“成,怎么不成!”春儿暗忖:从小到大,爹爹对自己极其溺爱,不舍得打不舍得骂,这次还能怎样?今天对他撒撒娇,说几句软话,爹爹一准儿放自己出去玩儿。
她拿定了主意,兴冲冲带着那三百遍去找碧海潮。碧海潮一见纸上那些爬满张牙舞爪蚯蚓的涂鸦,气得一巴掌拍下去,桌子上的茶盏盖儿叮咣咣弹出几个脆响。只听碧海潮问道:“春儿,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春儿笑嘻嘻的,拉着长音甜甜地叫了一声:“爹——”白皙的小手指着那些纸张,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瞧,三百遍《女诫》,写完了。”
碧海潮的脸色越发难看:“春儿,你还是不知悔改,给我重写!”
春儿垂下头,摆弄着衣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爹爹,人家一夜都没睡呢。”
“重写!不写完不许吃饭!”碧海潮沉着脸说完这句话,拂袖大步离去。
啊?这次爹爹来真的了?!春儿真是一肚子的委屈无人倾诉啊!她扭头跑回闺房,一头扑倒在床上呜呜着:“爹爹不要我了,我不活了,555555……”
当然,没人真想饿死她,等碧海潮一出门,碧夫人就马上赶来看女儿。她叫丫环把好吃的都摆在桌子上,开始了苦口婆心的规劝:“春儿啊,你爹是在气头上,你乖乖把那三百遍写完,呆在闺房里哪儿也别去,等你爹气消了就好了。”春儿呜呜直哭:“就不写就不写,让爹爹把我饿死吧。”
碧夫人吓了一大跳:“饿死可不成,听话,快把饭吃了。”
春儿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平时自己闯了祸,总是拿这招博得同情。“娘,我不吃,5555……爹爹下了狠心罚我,5555……他不喜欢春儿了,春儿宁愿饿着。”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打着小算盘,娘一心软,一定会跟爹爹闹,这样的话,那三百遍就不用写了。
碧夫人一见春儿掉泪,搂着春儿就开始叹气:“唉,都怪你爹,早点儿把你嫁到朱家,你也不用这么惦记着子朗。哼,你爹现在倒正经上了,想当年还不是约我到后花园偷偷见面,现在倒不体谅女儿的心思!”一说到这儿,碧夫人愤然起身:“春儿呀,娘知道你的心思,你等着,都包在娘身上。”
春儿止住哭声,呆呆地看着娘的背影,啥?我有啥心思?娘这是想要干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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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吃就不吃,春儿当真和碧海潮杠上了,任凭谁劝都不肯进食。就这样一直挨到晚上掌灯时分,她坐在闺房里,摊开醉溪送来的那幅画,痴痴地看着,轻轻抚摸着,醉溪,你在哪里呢?
这时,就听院子里传来几个丫环欣喜的声音:“小姐,小姐,夫人要你到怡心亭去呢。”
怡心亭?看来又会是一番说教。春儿连忙收好了画,提着裙摆走到后花园,虽是溽暑难耐,但这府里水上的九曲回廊却自有一番清凉天地。春儿抬眼望去,见那亭中有两个人,一个穿着青色儒衫,身长玉立,正是大哥碧玉箫。一个倚在石桌边上,那懒洋洋的样子,不是朱子朗是谁?
听见春儿的脚步声,两个人都抬起头来,碧玉箫温柔地笑着,宠溺地对春儿说:“春儿,娘特地叫我把子朗喊来了。”
春儿小嘴一撅,问道:“娘把他找来做什么?”
碧玉箫笑笑,女孩子大概都是这样,心里明明想着,嘴上却不承认。他笑着说:“春儿,子朗,我要回去看帐,你们慢慢聊。”
“大哥!”春儿直跺脚,一看碧玉箫那了然的样子,春儿就知道连大哥也误会了。碧玉箫笑着走出怡心亭,回身说道:“子朗,好生哄着点儿。”
朱子朗靠在石桌旁,他头上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松松地垂在脑后,晚风拂过,悠然撩起几缕发丝,红润的唇轻轻向上扬着,一双水润清亮的眼眸含笑看着春儿,真是一副绝美的慵懒模样。
春儿也不坐,站在那儿瞪起眼睛问道:“来做什么?”
朱子朗轻声笑笑,慢慢说道:“你娘叫我来劝你吃饭。”
春儿哼了一声:“我娘以为,你来了我就会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