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朗一本正经点点头:“要经常采花,会变得更多。”
春儿哈哈笑着捶他,这时,院子里的两只狗狂叫起来,只听外面传来李春华的声音:“牛八哥,我们给嫂子的鸡蛋放在门口啦,你家狗太厉害,我们就不进去啦。”
荆楚出去开门,几个女孩子早就跑远了,门旁放着几个竹篮,都是些送给春儿补身子的东西。春儿和子朗一阵唏嘘,千叶镇虽是个小地方,可这里的百姓都很有人情味儿,这种朴实和淳厚和莫少离的奸诈比起来,不知要珍贵多少倍。
一会儿,狗又叫了起来,看来是又有人来了。子朗走出院子,只见柴扉外站着笑嘻嘻的小太爷,清晨的阳光倾泻在她身上,英姿飒爽而又意气风发。
她晃晃悠悠地踱进院子,摇着那柄价值不菲的小扇子左顾右盼,笑着对子朗说:“八爷,据我判断,你这人颇有些恃才傲物,不像是能住这种地方的人啊。”
子朗笑笑:“睡觉的时候也就是一人长的地方,住在哪儿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小太爷扇子一合,眼睛紧盯着子朗:“我昨天来的时候可都听见了,你家娘子生孩子的时候喊得不是牛八而是子朗!”她凑得近了些,故意压低了声音:“莫非。你就是杀人越狱的逃犯朱子朗?!里面躺着的是他怀孕失踪的娘子碧螺春?!”
她是什么人?又为什么故意说出这番话?子朗不动声色,只是笑着反问:“小太爷觉得呢?”
小太爷笑道:“牛八就是牛八,小翠就是小翠,和朱子朗碧螺春有什么关系?”她嘻嘻笑着又摇开扇子:“你要是有本事杀人,劫几个大户弄点银子多容易,还用得着在这小地方卖画?”
子朗笑笑:“说地也是。高见高见。”
小太爷大概是习惯了跳到桌子上坐着。这小院里没桌子。她四下里瞧了瞧。干脆一跃坐在鸡窝顶上。笑着说:“八爷。我一会儿可就要回去了。”
子朗心下了然。朗声说道:“荆楚大哥。帮我把桌子抬出来。我这就给小太爷画扇子!”
墨调好。笔走龙蛇。浓淡相宜地远山。恰到好处地留白。还有近处地一枝桃花。既有悠远地意境。又有雅致地娇艳。小太爷看得呆住。不由说道:“八爷。您这运笔和技法和醉溪居士如出一辙。莫非您就是……”
子朗淡然一笑。提笔在落款处写下四个大字:卧榻山人。
“你不是醉溪居士?!“小太爷声线不由得提高了许多。
子朗道:“我只是卧榻山人。”
这时候,屋里一声大喊:“拿进来给我看看,朱子朗。那放风筝地事还没给我解释清楚呢,你要是醉溪居士我绝饶不了你!”
小太爷哈哈大笑:“喊错了,是牛八哥!”
子朗轻声笑笑,用印章蘸了印泥盖上,小太爷又忍不住了:“八爷,您这印章也太简陋了吧?”
子朗道:“这里没有好石材,只好先将就一下。”
屋子里又在喊:“怎么还不拿进来啊!”
嗖,一只绣花鞋飞出窗外,正砸在鸡窝上方。小太爷居然没能闪开,砰地一声正中后心。她讶异之下说道:“小翠嫂子这一手,都快赶上暗器了,真是霸道!”
她跳下鸡窝,拿起扇子说:“嫂子,小太爷急着走,这画您也就不必看了,回头让牛八哥画些给你看好了。”说罢,她冲着子朗一抱拳:“卧榻山人的画。比那醉溪居士的更胜一筹。在小太爷的手上拿着更有面子!八爷,醉溪的画值五千两。可您这画不止值八千两,小太爷从不占人便宜,回头我叫马家姐姐把银票送来。”
子朗也冲她一抱拳:“八千两足够了,无需再补。小太爷豪气干云,牛八谢过!”
小太爷笑了笑,这时,门外有几个随从打扮的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公……小太爷,咱们该启程了。”
小太爷扬声说道:“留下四个,要是莫少离那狗贼敢来千叶镇寻牛八哥的晦气,都给我咔嚓了!”
“是!”
子朗道:“不必了,有我荆楚大哥在,别人动不得我半分。”
小太爷哈哈大笑:“我说留下就留下,给我小翠嫂子和小外甥差遣着玩儿。”
只听春儿的声音又从里面传出:“你们骗人,你们成心不让我看!磨蹭这么久了都没走,想气死谁呀!”
小太爷吐了吐舌头,飞身上马,大喊着:“走喽!”滚滚尘埃扬起,那一骑英姿渐行渐远。侍卫的头领一扬手,全都紧跟在她身后,子朗笑了笑,这个自称小太爷地丫头比男子还要豪爽,巾帼不让须眉啊!
春儿在屋里又喊:“小太爷给我留下的人呢?”“在!”门口几位大哥响亮地应答。
“去河边给我钓鱼,我要喝新鲜鱼汤。”
“是,夫人!”几位大哥成一列纵队,小跑着奔向小河边,只是钓个鱼啊,真简单,这可比小太爷的差事轻松多了。
他们刚一走,春儿在屋子里又喊开了:“朱子朗,你给我进来!”
子朗笑着进了屋子,春儿正气呼呼地倚在床头,他凑上去紧挨着她躺好,春儿道:“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醉溪?你要是醉溪,又为什么害我找来找去?你太坏了你,我对你简直绝望了,你就不能坦诚点儿?朱子朗,有什么你就直说,我最烦你那副懒样……”
她一转头,子朗垂着眼帘已经睡着了。昨晚上他一夜没睡呢。春儿停止了数落,心疼地帮他拉了拉被子,算了,是不是醉溪都无所谓了,他说他是卧榻山人,那就是卧榻山人!现在地春儿只要子朗,和醉溪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熟睡的小包子和子朗,春儿暗道,这爷俩可真像,只要沾上床,就是个睡呀!
院子里又一次响起狗叫声,荆楚出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葛小龙,手里端着一个大锅,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了,如果八爷的画卖得出去,给你们家狗炖骨头。咱不能说了不算,那不成了缩头乌龟了?”他放下锅就走,没走几步又不放心地说:“我煮的都是肉多的,人吃完了再给狗吃!”
荆楚哑然失笑,这千叶镇的人真是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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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傲慢的懒包子
千叶镇里屈指可数的一座大宅里,住着子朗一家。这是小太爷走后委托马小姐买来送给子朗的。小太爷说话算话,说了那幅画不止八千两,就偏要把余下的给补上。子朗添置了些家俱,便带着老婆孩子、荆楚和四名侍卫大哥住了进去。
卧榻山人这个名字很快在朝廷和民间盛传开来,都说这个人的画比醉溪的还要值钱,人却和醉溪一般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太爷很够意思地没说出是从什么地方遇见的卧榻,子朗也乐得没人来打扰,反正八千两足够他们过上一段丰衣足食的生活。
于是子朗有了新的软榻,榻前和以前一样摆着檀木小几和遮风小屏,又开始吃冰镇西瓜;春儿添了很多漂亮的新衣,首饰胭脂用的都是最好的,夜光杯和乌龙又喝上了葡萄酒。春儿感慨着,要嫁就嫁子朗这样的人,遇到麻烦有大小贵人帮忙,没银子了有本事挣,跟着他走到那儿也不用受苦。
春儿家里多了侍卫大哥,她可又威风了。坐完了月子就跑到院子里,每天叫他们四个站成一排训话,还给他们重新取名。春儿说:“既然现在跟着牛八爷,就都跟着爷姓牛,你们几个就分别叫做牛大、牛二、牛三、牛四好了。”一个侍卫忍不住说:“夫人,咱们爷叫牛八,我叫牛大,听着像是爷的哥哥啊。”
春儿一想也对,于是重新来过,取了牛头、牛毛、牛尾、牛吃草四个名字。几个人嚎啕大哭感激涕零,夫人啊,总算没让咱们叫牛鞭!
牛头牛吃草他们自从跟了子朗,整天闲着没事干,不是被春儿派去捉鱼,就是上山打鸟,再不就是在院子里给春儿养花种草喂狗。他们暗自担心着,这种日子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去,连武功都得荒废了。
春儿是多么体恤民意呀,她干脆在家里不定期举办四人武功大赛,要荆楚做裁判评定胜负,最后的赢家有银子打赏。于是每天清晨,院子里都会传出几位牛哥哼哼哈兮的练武功的声音。子朗抱怨说,这群家伙吵得自己睡不好觉。春儿倒是蛮开心的,自己抱着孩子笑嘻嘻跑院里去看。
小包子一岁半了,他明显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该爬的时候躺着,该走路了还是躺着,除了偶尔的“爹”“娘”两个字,平时绝不张嘴说话,他整天就知道让子朗抱着,和他爹一起挤在榻上。子朗教他认字。他瞪大眼睛看得来劲儿,但就是不肯跟着念。
镇上的人好心告诉春儿,从没见过发育这样迟缓地孩子。要春儿好好调教。春儿心里又着急又担心,咱家包子长得比镇上所有孩子都漂亮,要是以后连路都不会走该多可惜!
于是春儿动不动就哭鼻子,为小包子以后的生活担心。可是咱们这位小包子小朋友一点儿都不急,他现在学会了指挥小太爷赠送的四个侍卫。他拍拍小手,牛吃草就得学着老母鸡在院子里咯咯嗒地乱叫;他小胖手一勾,牛头立刻端来樱桃;他打个哈欠,牛毛马上拿来小被子给他盖上;空中要是有昆虫飞行的声音,牛尾巴还得为他赶蝇子。牛尾巴说:“越想越觉得咱们夫人赐的名字妙。牛尾巴可不就是用来赶蝇子的吗?”
小包子不仅懒,还和他爹娘一样爱享受,子朗后来专门给他订做了一个小小地软榻,配了张小小的檀木几。小包子的专用小几上放着的是小小的白玉杯,他时常端着杯学着子朗的样子抿上一口葡萄酒。
他越是这样。当娘地就越着急。春儿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调教小包子地办法。她觉得小包子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家里地小孩子太少。小朋友要和小朋友多交流。这样才能性格开朗。于是她派几位牛哥找来了千叶镇比较漂亮地小孩儿(当然。最漂亮地是咱们家包子)。给他们置办上衣服领到家里来。那些孩子都比小包子大一些。撒了欢儿地满院子疯跑。玩儿得不亦乐乎。春儿叫荆楚弄了个蹴鞠。几位牛侍卫分别带着两队孩子踢球玩儿。
那边踢得如火如荼。小包子躺在榻上远远地瞧着他们。动都不动一下。那表情相当不屑。
春儿这个急啊。赶紧给了那些孩子些蜜饯糖果。哄着他们去和小包子玩儿。小包子皱着眉头吐出两个字:“真吵。”
啊!春儿这个高兴啊。小包子终于肯多说一个字了。绝对值得庆祝。她心里想。小包子不肯跟那些男孩儿一起疯。可能是蹴鞠这种活动不适合他地年龄。也可能是因为那些孩子不够优雅。小包子看不上。春儿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啊。说不定女孩子地吸引力会更胜一筹。春儿连忙在孩子们中间选了个姿色不错地小女孩儿。往她小手里塞了个玉杯。倒上葡萄酒。小姑娘端着酒杯殷勤地走到小包子跟前。轻轻地说:“喝吧。”
小包子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春儿心里这个乐呀。终于有他能看上眼地了。谁知小包子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那杯酒连碰都不碰一下。嘴里嘟哝着:“庸脂俗粉!”
啊啊啊!小包子又多说了两个字!春儿激动万分。虽然儿子不喜欢那些小孩儿。可事实证明。他不是没有说话地能力。而是懒得说。
这一天,子朗在房里看书,春儿盯着院子里的小包子又动开了脑筋,她招手唤来了几位牛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小包子正悠哉悠哉地看天看鸟,令不妨一下子被人抱起,无情地放在地上。小软榻和小几被瞬间抽走,几位牛哥抢了东西撒腿就跑。小包子显然吓了一跳,他生气了,但就是不肯哭,他站起来挪动小脚就往前追,嘴里脆生生地喊着:“我数三声给我拿回来,不然小爷找荆楚大大揍你们!”
春儿激动地跳了起来,原来儿子不是没有走路的能力,他是懒得走。她忍不住大叫:“天哪,我儿子真不一般,没见过他走路,竟然连跑都会了。”
软榻被抬回来,小包子气呼呼地爬到榻上,眼角瞥向春儿的方向,低低地说了一声:“笨蛋娘。”
春儿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她一把夺过子朗手中的书,跺着脚撒娇:“子朗,你看看你儿子,他是小坏蛋!”
小包子能力超群地时候,在春儿口中就是“我儿子”,当小包子惹恼春儿的时候,就变成了“你儿子”。
子朗笑笑,站起来拥她入怀,和她一起远远看着闭上眼睛准备大睡的小包子,笑着说道:“春儿,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子朗把头埋在她的颈间,落下一串细吻,然后抱起春儿一起倒在床上,对着春儿的耳朵暧昧说道:“咱们马上再生个能惹小包子生气的。”
春儿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臭朱子朗,你坏死了。”
明天进入最后一卷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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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桃花依旧笑春风 141:巨变
城门口坐着个小乞丐。
他衣衫褴褛身无分文,头发乱蓬蓬的,还挂着几片草叶,脸上脏兮兮的,应该是好几天都不曾洗过。他靠着墙坐着,毫无神采的眼睛茫然望着天空。
又是春天了呢,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些书上读过的东西,直到今天才真正感悟。人生际遇充满了变数,往昔那一大群人,那一张张鲜活的笑脸,是心里永恒的印记,也成了此刻支撑他的唯一信念。
他是朱家五少朱子墨。
几年前,子朗从狱中消失,莫少离被丢进牢里关了一晚,成为江南的笑谈。莫少离大怒,愈发加强了对江南生意场的压制。第一个受到牵连的是花家,数年来的基业被一把火付之一炬,谁都知道这是莫少离干的,但是没人能拿出证据,更没有人能尝试去撼动莫少离的老爹靖江王。
花老爷伤心之余带着全家老小回老家去了,花容和连暮天的婚事暂时被搁置下来。接下来,江南生意人中的魁首们或是和莫少离狼狈为奸,或是被他的诡计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朱家苦苦撑了几年,还是被他冠上个抵制税收的罪名,全部家产充公,家眷全部发配。
差人冲进朱家拿人的时候,朱夫人把他和水柔藏进酒窖里,让他们俩顺着暗道逃出去投奔子朗。暗道里黑漆漆的,他和水柔连个火折子都没有,只能手拉着手一前一后摸索前行,走了半日才找到出口。他们发现,出口的所在地正是望云山,从山顶可以望到朱家的宅院,可是在这一刻,那里已经归了莫少离。
当时,水柔的脸色难看极了,子墨知道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水柔是只要付出感情就毫无保留的那种人。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爱人。她恨莫少离,可是内心深处对莫少离还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感,如今莫少离害得朱家人流离失所,这对水柔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子墨虽比水柔小上一岁,可他觉得自己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去保护女人,他想出好多话来安慰着水柔。说了很多以后奋发图强铲除莫少离的豪言壮语。
说着说着,连子墨自己都哭出了声,水柔反倒慢慢平静下来,叫子墨不用担心她,为今之计找到四哥才是最重要地。经历了逃亡,经历了恐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两个人都饿了,子墨叫水柔在原地等着,一个人跑去摘野果。他是什么都没做过的大少爷,爬个树也要爬上半天,而且山路难走。好几次都从路面上滚下来,把衣服都划破了好几处。当他用衣襟兴冲冲兜着果子赶回来的时候,水柔已经不见了。他哭着在山上四处奔跑,大喊着水柔的名字,可是,水柔就这样不知所踪。
子墨担心爹娘兄嫂,那发配的路上该是多么辛酸;他更担心失踪地水柔,她一个女孩子,势单力孤又手无缚鸡之力。可别真的一冲动去找莫少离算账。水柔怎么能斗得过莫少离呢?如果落在他手里那可不堪设想。子墨思来想去,决定回城里打听一下,如果真像自己想得那样,拼了命也要把水柔救出来。
子墨知道,城里有很多莫少离的眼线,他在地上抓了两把泥抹在脸上,又扯乱了自己的头发,衣服本来已经破烂不堪了,他又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便成了活脱脱的乞丐模样。他大模大样在城中走着,没有人会想到这小乞丐便是朱家五少。
子墨认为消息最灵通地是那些说书先生。他去不起一醉楼。也去不起茶馆。只好凑在树根下听草根艺人地演说。这一次他充分体会到了世态炎凉。原来是朱家少爷地时候。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可一旦成了小乞丐。立刻成为世人嗤之以鼻地对象。他遭受着冷眼。远远站在人群之外听了两天。还真地听到了朱家地消息。
那说书先生堂木拍得啪啪作响。口中唾沫星子横飞:“这朱家地老小被驱逐出城。发配地路上突然遇到了一伙儿山贼。咱们这儿附近从没听说有山贼出没。是什么人假扮地也未可知。唉!这是想赶尽杀绝啊!只一会儿。朱家男丁一个个身负重伤。妇孺痛哭流涕。那叫一个凄惨!”
子墨地一颗心悬到嗓子眼。这伙哪是什么山贼。定是莫少离派来地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说书先生继续口若悬河:“正当危难之时。一队人马冲了过来。领头地是一位年纪轻轻地小公子。这公子生地俊啊。面如冠玉。眼若秋水。身着华服。英姿飒爽!他胯下一匹白马神骏非常。简直是天神下凡啊!”这一番渲染。叫听书地人对这位小公子生出些好奇。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下文。
“说时迟那时快。那公子飞身上前。手中一把小扇子连连击中几个山贼。他口中大喊:把朱家地人都给小太爷带走。一个也不许落下!他带来地显然个个是高手。把那帮山贼打得落荒而逃。只听那小公子说道:本来是出来找六哥。结果遇见了这档子事儿。今天这人情。足够叫他再帮我多画几幅画了!”
“那后来呢?”子墨忍不住大声问。他不关心小太爷是谁。他也不关心小太爷地六哥。更不关心什么人情什么画。他只想知道朱家地人都被带到哪儿去了。
说书先生两手一摊:“没人知道。朱家的人从此从世上消失,小侯爷派人找了两天都没有消息,看来真是天神下凡拯救朱家于水火啊!”
哗哗哗,掌声。人们一个劲儿叫好,不管山贼是真是假,被小太爷铲除了就是好的。
听书的人散了,子墨一个人跑到墙根下坐着,茫然无助地望着天。家里人都被带到哪儿了呢?水柔现在在哪里呢?自己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或许自己应该马上去找四哥,娘说,他在一个叫做千叶镇的地方,找到了四哥,自己就有主心骨了,就不会觉得这么无助!
入夜了,城里各处亮起了灯火,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在子墨眼里,这些温暖和明亮没有自己的份,朱子墨只是一个小乞丐而已。
或许,在这城里还是有一点点牵挂的,是那个帮了朱家好几次却不肯要回报地女孩子。子墨一点儿都不觉得她卑微,他认为她是最聪明最讲义气的人。
他决定最后去看她一眼。
醉仙楼外,巾帕与香吻齐飞,灯火共红裙一色,那些姑娘们嗲着声音招揽着客人。子墨在人群中看见了小杜鹃,她正挥着小手帕招呼着一个花花公子,和当初叫住自己一样。她挽着那位公子往里走,大概是感觉到了眼神的注视,转过头来回望着,脸上是还没有消失的笑容。子墨忙背过身去,对不起……对不起……有能力的时候没勇气和娘据理力争来赎你,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你沦落风尘,朱子墨又有什么脸来面对你……
亲爱的们,舞月这个周末要出门,星期一准时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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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最后一晚
回来喽回来喽出了声,眼睛定定地望着子墨的方向。身旁的公子不耐烦地催促着,小杜鹃叫过一个姐妹耳语了几句,那姑娘立刻笑吟吟地黏在那位公子身上。公子脸上的不悦变成暧昧的笑容,揽着怀里的人走了进去。
子墨别过头,他不愿和小杜鹃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等一等。”小杜鹃又喊了一声,子墨加快脚步跑走,直到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直到,让心里的惦念酸涩地占据心头。
他呆呆地伫立街头,阑珊的灯火映着脸上的泪,月辉格外清冷,晚景格外萧疏。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子墨像个游魂一般,这一晚,他不知何去何从。家没了,水柔丢了,心,也空了。
开始下雨了,雨丝涤荡着江南,给泼墨夜色添了些重彩。子墨浑身已被淋得湿透,身影显得格外寂寥,再狼狈又能怎样?浮华本是昙花一现,那些虚妄,那些幻影,到头来能守住几分自我?那转过身的如花笑容从此印在心底吧,或许寂寞,或许黯然,或许不久后她就会将他忘掉,又或许会很快就有个疼她的人为她赎身……可是朱子墨会永远记得她----那个天性善良义薄云天的姑娘。雨丝越来越密,子墨蜷在街角的房檐下,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回荡在心中的,是从来不曾说过的坚定承诺。若朱家得以重返故里,定然想尽办法赎你出来,若今生想见无望,来生也一定寻到你,再不辜负!
一把油纸伞罩在他的头顶,抬眸,那笑靥就在眼前。子墨一惊。站起来冲到雨幕中,小杜鹃在他身后大喊:“你还要我找多久?你要是再躲着我,我就找你一夜,你躲出江南,我这辈子都恨你!”
子墨站住脚,小杜鹃走到他背后。将伞举得高高的。雨水打在她身上,本就薄薄的衣裳很快就淋了个透。
“走吧,跟我回去,不管你以后想要去哪儿,今晚总是要有个地方栖身的。”
见子墨还是沉默着,小杜鹃笑了:“莫非你是嫌弃我?要真是这样,我干脆投湖算了。”
子墨摇摇头:“不是,我怕连累了你。”
小杜鹃笑笑,柔声说:“你能赶来看我一眼。我就已经满足了。这城里到处都是莫少离的人,他们去朱家拿人的时候漏掉了你和水柔小姐,朱家人在路上又被劫走。莫少离气急败坏正追查呢。你要是执意留在这儿,我也管不了,可大仇未报,万一要是被捉了去可不划算。”
子墨眼睛一亮:“你是说,水柔不在莫少离手上?”
小杜鹃点点头:“莫少离一个人也没抓到。”她看了看左右。伸手挽起了子墨地胳膊。声音压得很低:“我听姐妹们说地。冬雪姐姐昨天地客人是莫少离地手下。一个劲儿抱怨侯爷脾气暴躁呢。姐妹们知道我关心朱家地事儿。都帮我打听呢。”小杜鹃说到这儿。情不自禁笑了:“我知道莫少离没找到你。不知道多高兴呢。我天天做梦都是遇见你。这梦还真灵。”
子墨心头一暖:“杜鹃。叫你担心了。”
小杜鹃拉着他地手说:“董妈妈只给我一刻钟地时间。我们走吧。醉仙楼虽不是什么干净地地方。但总算还有被子可以盖。”
因为这场雨来得突然。醉仙楼地大门口没了刚才地热闹劲儿。董妈妈正抱怨这雨来地不是时候。正巧瞧见回来地小杜鹃。她马上开始迁怒:“你个小蹄子。带回个叫花子做什么?你当我这是官府放粮啊?!”
小杜鹃赶忙赔笑:“妈妈。这是我失散地表兄。他在这儿待上一晚就走。”
董妈妈哼了一声:“叫他到柴房去。别弄脏了老娘醉仙楼地床!”
小杜鹃赶忙拉着子墨上楼,董妈妈的雄浑嗓音又在楼下炸响:“你个小贱人。不是让你领柴房去吗?你怎么带人上楼了?”
小杜鹃褪下腕上地玉镯塞在董妈妈手里:“妈妈。这是前天王公子送我的,孝敬妈妈吧。”
董妈妈横过去一记恶眼:“就一晚上。明天天亮就给我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