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诺,你认不出我,是因为在今天之前,你都不曾好好看过我。”解玄摇头笑笑,“又或许,是我扮老秀才扮久了,你已经忘记了我以前的样子。”
“你何必向我解释这些?你骗不骗我,现在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要走了,把马还给我!”
“你现在不能走的。”
“我就是要走!自己走!再不要你缠着我,再不要你骗我,气我!”
突然,解玄一把拉过予诺的手,沉声说道:“快走!”说着把她拉进树丛,远处,几个红衣女子走过来,虽然离得远,但也能听见她们在打听一个老太婆和老秀才的下落。
解玄冷哼一声:“她们出来寻人,明晃晃地挂着招牌,红衣教算什么东西,倒是锦衣卫更可怕些。”
那些红衣女子走远了,予诺愤怒地把手摔开,解玄笑笑,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温度似乎还在,真是有些不舍。
解玄道:“予诺,你是靖江王的女儿吧?你说自己离家,是要出来找人,你要找什么人呢?”
予诺把头偏向别处:“你总不说实话,我也不告诉你。”
解玄正色道:“我刚才到家,让你等得久了,是因为有消息传过来,锦衣卫在到处找你,怀疑你是上面要找的人。因为靖江王曾经寻过你,现在连他那里都被监视着。”
予诺急道:“那我爹爹现在怎样了?”
解玄道:“靖江王好歹是个王爷,是当今圣上的侄子,锦衣卫总算没去拿人。不过,他也不能再派人找你了。”
予诺垂下头,心里满是愧疚,自己出走是因为不想连累爹爹,可是,还是连累了他,莫非自己真是不详之人?她鼻子一酸,咬着嘴唇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别咬了,再咬都破了。”解玄说完抬起手,看着那根发丝终于被自己拢好,心里掠过一种满足,这样就好,哪怕只是陪在她身边。
“红衣教在找你,锦衣卫也在找你,不,是在找我们。”解玄脸上突然现出狡黠的笑容,“他们现在,恐怕是恨不得把地翻开一层呢!”
予诺抬起头:“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找我?他们要查的女子是什么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解玄低下头凝望着她,以前从未听说过,靖江王有这样一个女儿,她平白无故怎么会出走?又怎么会出现在江南?她的秘密还从没告诉过他呢,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吗?也好,这样也好过太轻信的。于是,解玄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你要是肯跟我回家躲些日子,总能知道些眉目的。”
“我不去。”
“去吧,我养你。”
“死秀才,你又开始胡说!”“咚”地一拳,照例砸在解玄脑门儿上,他忍不住笑出声:“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若是被他们捉到了,那你爹爹…….”
予诺霍地抬起头:“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苍天作证,我解玄以前的种种隐瞒实属无心,以后再也不会骗你。只要你愿意,你要找的人都由我来找,好不好?”
予诺默不作声,相信他?不信他?这一路的细心照顾和保护都是真的,在山庄不顾一切引开敌人也是真的,扮秀才也好,嬉皮笑脸也好,好像都是和自己有关的,不然他完全可以走开,不搅进这浑水里。好吧,再信他一次,他要是敢再骗人,哼哼,就让他头上长出十个大包!不,二十个!
就这样,予诺跟着解玄回了解家。一进门她就开始后悔,这一路上的丫环小厮都恭恭敬敬地称自己为蔷儿姑娘,难不成这名字还要跟着自己一辈子吗?
前面,果果走了过来:“公子,都准备好了。”
解玄满意地点点头:“好。”
“公子,”果果又道,“那些在茶苑的人还在偏厅等着,公子是不是……..”
“让他们等着,那些俗物都搬进蔷儿姑娘的浴砚阁,谁的东西看上了眼,就给谁画!”
予诺跟在他身边,不满地说:“既然是些俗物,搬到我那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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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茅厕亦生辉
浴砚阁,就如同这名字一般的雅致,随便哪一个角落,都有一种书卷的味道。光影透过薄薄的纱罩,投下解玄近乎完美的侧影,他问:“喜欢吗?”
予诺瞪了他一眼,故意说道:“不过是极尽奢华罢了。”
解玄奇怪地问:“奢华?这里是精巧雅致,怎么会是奢华?”
予诺咬着嘴唇笑笑:“这里的桌也好,几也好,花瓶茶具也好,都是价值不菲。若是没有足够的奢华,又哪里来的雅致?说是雅舍,不过都是银子堆出来的。”
解玄哈哈一笑,没想到这女孩子也有如此见地。他笑着说:“我爹爹为官清廉,家里也绝不讲究奢华。这浴砚阁里的东西确是稍显贵重,不过都是我用字画换来的。”
予诺莞尔一笑:“是吗?你的字画就那么好的?要我住在这里,倒是要谢谢你。”
这时,果果走过来说:“公子,那些人送的东西都拿来了,请公子过目。”
解玄点点头,予诺问道:“客人不请进来吗?”
果果笑道:“这浴砚阁以后是姑娘住的地方,怎能叫他们随便进来。能答应看看这些礼物,就已经很瞧得起他们了。”
予诺瞪了一眼解玄,这人可真是够狂妄,连家里的丫环都这么傲的。
解玄道:“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桌上,已经摆满了从怡香茶苑搬来的礼物,予诺只是瞥了一眼:“这些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要。”
解玄吩咐道:“那就都送回去,这次不写也不画。”
予诺想到今天等在茶苑里的那些人,是那样虔诚地盼望得到字画,而解玄却如此不放在心上,不免有些于心不忍:“你这是做什么,人家等了那么久,你要是不画怎么不早说?”
果果眨眨眼睛:“姑娘,你若是留下一两件,那些人也不至于空手而归啊。”
“真的?”予诺问。
解玄含笑回答:“真的。”
“好,那我全收下了,解玄,你慢慢画吧。”
解玄灿然一笑:“好。”
果果急了:“姑娘,不行啊,从来都没有过先例的。姑娘若是都收了,明天就又会有一堆送过来,咱们公子的字画,哪儿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如果姑娘今天应允了,恐怕天天都有人上门求姑娘帮着要字画的。”
是吗?要是这样还真的很麻烦。不会每天还没睡醒就有人等着吧?看看眼前这一大堆东西,还真就如同解玄说的,都是些俗物。自己以后反正都是要去找师父和娘的,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突然,予诺的眼睛一亮,从一堆礼物中间拣出一本琴谱,翻开看看,上面记着的都是些传说中失传的宫商,她欣喜地抚摸着,唇角漾出笑意:“我就要这个。”
解玄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下来,她,只记得弹琴的事儿吗?除了琴音,她心里就没有别的?他浅浅一笑,说道:“果果,看看送琴谱来的是哪一位,求什么字画?”
果果手中拿着一张单子,说道:“公子,是经营丝绸的马老爷,他……..他想求公子为他们家茅厕写一副对子。”
解玄哈哈一笑:“笔墨伺候!”
果果道:“公子,还是不要写了,这马老爷的要求,还真是奇怪。”
解玄笑道:“无妨!”
旁边早就有人准备好了:泛着青紫光的墨锭;玉管狼毫的陆公笔;那宣纸薄似蝉翼白似雪,抖似细绸不闻声;最妙的是那一方石砚,色泽如玉,质地细腻,叩如金声,石砚的一角刻着两行字:“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果果不禁叹气:“可惜了,公子的笔墨,竟是写给茅厕的。”
解玄笑道:“马老爷拿琴谱来,倒也是件雅事。给他的茅厕写副对子,又有何不可?”说完执笔挥毫,落笔遒劲有力,一挥而就,浑然天成。
纸上,洒脱飘逸的字迹犹如龙蛇飞动,上联是: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俯首称臣;下联是: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裙;横批:天地正气!
予诺不禁赞叹,解玄笑着问她:“如何?”
予诺抿嘴笑笑:“马老爷家的茅厕,贴上如此绝妙的对子,恐怕是蓬荜生辉了。”
解玄突然凑近她,小声说道:“以后你们家的茅厕,我也给写上这么一副!”
予诺翻了他一眼:“谁稀罕。”说完低下头,“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师父和爹娘,也不知道以后会住在哪里。”
“那我帮你找,直到找到为止。”
果果拿着解玄的字,悄悄退了出去。解玄又问:“予诺,你刚才说,要去找你娘?”
予诺点点头,对解玄,她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信任,她说道:“我从小就跟着娘住在江南,只是,她不是我亲娘的。这次爹爹回来,我知道有人要找出我,娘也担心会给家里带来祸事,我怕连累他们,这才离家的。只是,我不知道亲娘在哪里,所以要先去找师父。”
解玄凝视着她,柔声说道:“你安心住在这里,有我在,一定会找得到。”
予诺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小声问道:“为什么总是要帮我?”
解玄轻声说道:“这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你高兴了,我心里才高兴。”
予诺呆住,她傻傻地看着解玄,咬咬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解玄脸上又出现了坏笑:“别咬了,再咬我也想咬。”
“啪”地一声,他脸上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掌,予诺小脸涨得通红,气道:“解玄!你要是再敢这样胡说八道,我一定不饶你!”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哟,二哥,这次你带回来的女子可真是不一样啊,你甘心挨她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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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大小姐纤尘
中暑了,躺了一天。也想继续歇着,可是,更新是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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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门就被大力推开,门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淡紫的衣裙,娇俏的小脸一脸不屑。她瞪着予诺问道:“你是什么人?别以为我哥哥带你回来你就无法无天,谁让你打我哥的?”
予诺忍了忍,没有做声,解玄道:“纤尘,别胡闹。”
解纤尘叫了起来:“哥哥,你怎么回事的?明明是她打了你,你却说我胡闹!”说完冷眼看着予诺:“看上去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原来这么不懂礼数。你爹娘没教你不要随便住进男人家吗?连这些都不懂的?别以为哥哥带你回来你就进得了我们家的门,他带回来的女人多了,还不是一样被赶走。你又是什么人,也配住在解家?”
“纤尘!”
予诺实在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问道:“纤尘姑娘是吗?”
“是又怎样?”
予诺道:“纤尘姑娘,若是我有错处,说我就好,为何对我爹娘不敬?”
纤尘愣了一下,哼了一声不予回答。
予诺又问:“解家的大小姐一定是懂得分寸的。试问纤尘姑娘,如果有个轻浮男子对你不恭不敬,出言调笑,你又会如何?任他轻薄羞辱吗?”
纤尘气得大叫:“你!你强词夺理!”
予诺道:“这巴掌我就是打了,解二公子可觉得冤枉?”
解玄笑笑:“都被打惯了,不冤枉。”
纤尘气道:“哥哥,你怎么帮着外人的?”
予诺正色道:“他不是帮着我,他是理亏才对。我确是外人,也无意高攀解家,是你哥哥邀请我来的。他以前带回来多少女子,或是谁想嫁进解家大门,这跟我都没什么关系。若说礼数,解玄刚才言语轻佻,对我可有礼数?解家小姐不辩是非,出言侮辱我父母,可有待客的礼数?若是这样,我倒不愿留在这里。”
解玄道:“纤尘,你先回去,哥哥一会儿过去看你。”
纤尘跺跺脚:“哥哥,你可真是!”她一扭身,气呼呼地走了。
解玄摇头笑笑,走到予诺面前,轻声道:“刚才是我不对,你要是心中气恼,就再打两下出气。”
予诺霍地抬起头,直视着解玄:“我不是攀附解家的女子吧?”
解玄笑道:“不是。”
“我也不是你那些红颜知己吧?”
“我希望是。”
予诺道:“我不是的,我只是你的朋友。你要是也这样想,就请恭敬待我;若你只是个登徒子,就把马还给我,红衣教也好,锦衣卫也好,大不了我都去会会!”
解玄凝视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虽说是情不自禁,可也带着些调笑的意味,也许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她单纯,会脸红,有时轻信,对她好的人她会都觉得是好人,也不去想别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可是,她也倔强,也高傲,而且是如此地不容侵犯。也许,这才是真的予诺。
他笑了,说道:“予诺,你放心,我以后必会恭敬待你,不会再隐瞒,也不会再轻浮。”看着予诺的脸色渐渐缓和,解玄又笑着问:“可是,下一次能不能不打脸?”
予诺瞪他一眼:“不能!”
“哥哥!”纤尘的声音又响起来,门再一次被推开,她跑进来,后面跟着小心翼翼的果果。纤尘大声说:“哥哥,娘叫你去吃晚饭。”
解玄对予诺说:“走吧,一起过去。”
不等予诺回答,纤尘伸手拦住:“不行,哥哥,你忘了爹爹订下的规矩了吗?你带回来的女人,有哪一个进得了咱们家厅堂?”说完带着挑衅看着予诺:“除非是凝香姐姐,别人,谁也不行!”
解玄道:“她是我的客人,不可如此怠慢。”
“哪个你不都说是客人?爹爹现在不在家,若是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罚你!”
解玄看着予诺,语气坚定无比:“跟我一起去,我去跟娘说。”
“我不去。”予诺说道,“不被欢迎,又何必去?若是非要坐在那里,也要接受冷言冷语,恐怕打扰了解大人家的清净。”看着解玄微微蹙起的眉头,她又说:“你去吧,也让我清净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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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玄带着纤尘走了,果果走过来说:“蔷儿姑娘累了吧?您先歇着,一会儿我把吃的端过来。”
予诺道:“果果,先不吃,我还不饿。”
果果说:“姑娘,其实.........其实.........公子不是小姐说的那样。他带人回来,一共也就两次。解大人是气他不肯好好完婚,总是离家游荡,这才下了禁令。其实,公子待人很好的。”
予诺笑笑:“你这小姑娘,倒是向着他说话。”
果果叫人把桌上堆的那些礼物搬走,予诺一个人坐在桌前,托腮凝思:解缙身为明朝第一才子,听说他为官清廉,今天看来倒是不假。他为人稳重,性情耿直,怎么儿女都不像他呢?一个游戏世间,一个刁蛮任性,他们家,就没有一个庄重沉稳的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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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明月总关情
予诺正想着心事,门被叩响了,打开门,解玄带着笑意站在门口。予诺瞪着他,他也凝视着予诺,两个人都不说话。
予诺越想越着恼,明明是他不对,却又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不说话算了,还不要听呢。她咬咬嘴唇,拉过房门就要关上。
“是我不好。”解玄急急地伸手挡住,“还生气吗?”见予诺不答,解玄闪身进了房,笑着说:“我来给你赔罪。”
“不用了。”予诺说道,“我已经打了你,就算扯平了。”
解玄笑道:“那怎么行,你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我带你去。”
“你不是吃过了吗?”
解玄笑笑:“我还饿。”
予诺忍不住笑了,解玄这人,怎么老是这样!她抬头看他,那张俊逸的脸上,犹自带着刚才挨打的红印,予诺心里有些歉意,没想到打得这么重。她轻声问:“刚才打你,你怎么不躲的?又不是躲不开。”
解玄摸摸脸,笑意渐浓:“这几天扮成老秀才,脸上粘了那么多东西,痒得很,挨一下正好解痒。”
予诺笑出声来,问道:“你哪儿那么多正好?你一路跟着我,说是正好同路;王公公的人晕倒,正好是天上掉下的大石头砸的;要带我吃东西,又说是正好饿了;你挨一巴掌,说是正好脸痒痒,你倒底还有多少正好的?”
解玄道:“我正好有个朋友,正好开了间酒楼,正好天天盼着我回来同他饮酒。”
予诺笑道:“是不是正好我又没吃饭?”
解玄点点头:“所以正好带你去。”说罢推开门,一把拉过予诺的小手,两个人一纵身,隐没在夜幕中。
予诺的手被他牵着,穿梭在屋顶和树丛间。好好的路不走,干嘛飞檐走壁啊?刚刚还因为他言语轻佻打了他,他怎么又这样,拉着手,不是更失礼吗?可不知为什么,竟然不想挣开,一定是他怕自己跟不上,才拉着自己的。予诺觉得,那掌心的温度顺着手臂,一直烫到脸上,烧得通红。
一不留神,前面出现了一根粗大的树枝,予诺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撞上那枝干,解玄突然伸手托住她的纤腰,把她揽在怀中,在空中个一转身,躲过了树枝,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他的怀抱,宽阔而又结实,身上的味道是那样清新,唇边的笑意让人炫目迷醉。予诺慌忙推开他,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解玄笑笑,柔声说:“到了。”
真是的,都被他抱住了,他竟然笑得这样云淡风清?
“玄?你来了。”
两个人之间萌生的小小情愫被打扰,予诺转过头,见身后“流云飞瀑”的招牌底下站着一个人,年纪和解玄相仿,一身浅绿的长衫,手摇一把折扇,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予诺抬起头看着那招牌,不用说,一看就知道是解玄写的。
解玄笑道:“你不是天天盼着我来吗?”接着又对予诺说:“这一位是秋公子。”
予诺见了礼,秋公子摇着扇子把他们让到里间,然后吩咐下人准备。不一会儿功夫,各色菜式摆满了桌子,秋公子道:“玄,庐山石鱼,藜蒿腊肉,还有上好的竹叶青,都是你最喜欢的。”
解玄笑笑:“谢了。”说完催促予诺,“快吃。”
而予诺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里,解玄问:“怎么啦?脸这么红的?”
“啊?”予诺伸手摸摸脸颊,小声说:“正好......正好热了。”
解玄哈哈大笑,伸手夹菜,放到她面前。秋公子摇摇头:“玄,对这位姑娘,你倒是有些特别啊。”
解玄端过杯子喝了一口酒,笑道:“说吧,这次想要我做什么?”
秋公子道:“你真是够直接,我大厅里还缺一幅画呢。”
“门上的招牌我也给你题了,雅间里的字画也画了,还不够?”
“唉!”秋公子叹道,“雅间的字画,动不动就被人偷走,也不要你再画了。这酒楼的名字也是你取的,厅堂正中的画儿你总不能不管吧?”
解玄问予诺:“你说,我该给他画什么?”
予诺说:“当然是画庐山瀑布,跟这酒楼的名字很是相称。”
秋公子的折扇啪地一合:“姑娘所说,便是我心中所想!玄,就画瀑布!”说完吩咐:“准备笔墨。”
解玄皱皱眉头:“这么急?我还没喝完酒呢。”
秋公子说:“以前你总是推三阻四的,喝过酒又说了不算,让你写几个字画几幅画,不知道几顿酒才换得来。今天姑娘在这里,想来你也不能耍赖,先画过了,再一醉方休。”
解玄笑道:“那不如你请我爹喝酒,让他给你画。”
秋公子气道:“要是能请伯父来,谁还稀罕你的画!”
予诺见解玄还是不动,说道:“解玄,我看过你的字,还没看过你的画呢。”
解玄笑笑,又饮了一杯,说道:“等着,我这就画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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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纸上的泼墨山水,浓淡相宜,画面上云雾缭绕,奇峰迭起,一道飞瀑似是从九天直下,水气氤氲,仿佛看着这画,就听见了瀑布的声音。瀑布下有一人,坐在石上,予诺突然心中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解玄了然一笑:“这人是我,我不喜欢弹琴。”
予诺脸一红,瞪了他一眼。秋公子奇怪地问:“玄,你不弹琴?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解玄靠近予诺,小声说道:“下一次把你也画进去。”
予诺恨恨地咬着嘴唇,这人怎么脸皮这样厚,挨了打也不知道改的!
从“流云飞瀑”出来,天已经很晚了,解玄和予诺走路回府。秋公子好意准备马车,却被解玄拒绝,他实在是很想走回去。
月光皎洁,洒下银辉,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他低头凝望,她唇角的一弯浅笑,都印在他专注的目光中。
路边,一个妇人带着孩子正急匆匆地赶路,手里抱着一个小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的,那大一点儿的孩子有些跟不上,跑着追了上去。“娘,等等我。”他张着小手奔向前方,一不留神扑通一声摔倒了。
妇人赶紧跑回来,放下小一点儿的孩子,拍拍大孩子的膝盖,心疼地说:“怎么摔了?疼不疼?”
孩子笑了,笑得那样幸福:“娘,不疼,咱们快些赶路,爹该着急了。”
妇人亲亲他的脸,又抱起小的孩子,他们一起匆匆地往家赶去。
予诺看着这一幕,眼睛有些潮湿,自己从来都没享受过这种温柔的母爱啊。
一只手,慢慢扳住她的肩膀,然后轻轻拥住:“有我在,一定可以找得到你娘的。”
予诺突然反应过来,一拳砸了过去:“解玄!”
解玄哈哈笑着,捉住她的手:“怎么又恼了?我这是安慰你,不算是无礼啊?”
予诺又是一拳过去:“就是无礼!”解玄笑着接住,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树后,一个人的嘴角,漾出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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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谁人扰清梦
予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解家不欢迎自己,要不要继续呆下去?可若是执意要走,解玄一定不让的。想到解玄,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个拥抱,她的脸又红了。
果果说,解玄以前带回来过两个女子,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对她们,是和对自己一样的吗?那个纤尘小姐口中的凝香又是谁?予诺翻了个身,心里有些恼怒,不去想了,解玄的这些风流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爹爹和娘还有瑶琴现在怎样了?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呢?予诺咬咬嘴唇,反正,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和生身父母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找到他们以后,自己是不是也该出嫁了呢?她又开始咬嘴唇,把玩着手中的一缕发丝,反正,嫁谁也不要嫁给解玄这样的花花大少!
这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那声音轻得很,像是怕惊扰了月色中的清梦。予诺坐起身,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要是解玄敢来,就一拳打扁他!
轻轻地,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黑衣人,看身形是一个女子,在她的脸上,一条黑巾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予诺在纱帐后面,看着她轻手轻脚地进来,那人摸摸烛台,又摸摸窗棂,东看看,西瞧瞧,毫不掩饰地发出赞叹的声音:“天哪,这就是解家的浴砚阁!真是太雅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