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个月,那解玄和凝香就该成亲了吧?他们会天天一起作画吗?予诺心底涌上酸楚,眼圈儿又红了,她使劲儿咬咬嘴唇,干嘛要想起他,一个陌路人,有什么好想的!
这时,前方来了一队商贩,刘家港是重要的贸易港口,总有客商在此出现,这一队商贩倒也没什么出奇。可他们走到近前,突然封住了予诺和忆苒的去路,看样子来者不善。
予诺冷冷地望着他们,说道:“叶倾风,不必装了。”
为首的一人揭下面上伪装,正是风情万种的叶倾风,只见她咯咯笑道:“呦,小姑娘,这次认得倒准。”
予诺道:“不是我认得准,而是你的易容术真的很差。”
叶倾风冷哼一声:“少废话,这次绝不会让你跑掉!”
予诺皱皱眉:“叶倾风,你不会是还带着你那粉黄紫绿吧?上次要不是你们使诈,几个人都打不过我一个,这一次还说什么大话!”
叶倾风一挥手:“上!让这小丫头看看,老娘究竟能不能拿住她!”
予诺冷笑:“说你们老吧,你们又不高兴,都自称老娘了,难道还不老吗?”
忆苒在一旁大笑:“我的天,老大,她们还真够老的!”
叶倾风大怒,率众一拥而上,予诺边打边喊:“忆苒,火器呢?”
忆苒道:“现在不能用火器啊,那东西声音太大,附近官兵多,都引了来就上不去船啦。”
予诺道:“那你就小心些,别让她们伤了你。”
双方斗得正酣,只听大船一声轰鸣,马上就要开船了,可这些人还在这里碍手碍脚。予诺正要发狠,只听一阵清越的箫声传来,红衣教的人马上都捂上了耳朵,叶倾风气得大声喊:“璞,别以为我们怕你!”
只听箫声更紧,红衣教众全都躺倒在地,叶倾霜跺跺脚:“璞!你好大胆,几次坏了我们的事,日后佛母饶不了你!”
那个白色的身影轻盈掠过,拉住忆苒和予诺,大声说:“快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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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开了,予诺站在甲板上,海风拂过她的秀发,旁边站着俊逸出尘的澹台璞。眼前天远水阔,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海风可以涤荡烟尘,却始终扫不去心中的隐痛啊!
予诺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大船,哪里是一小段航程这样简单,这一走,岂止是一两个月这样短?这船上载着的,是令人骄傲的东方文明,令沿途小国臣服,令海上盗贼丧胆!此时她还不知道,这一走,心更痛,相思更浓,等回来的时候,解家早已经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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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惊涛卷霜雪
这一次,对于解家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祸事。
解缙,这位著名的江南才子,曾经领导三千多文人以三年时间,完成了三亿七千多万字,卷帙达两万多的宏大类书《永乐大典》;曾经写下“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的绝世楹联;曾经备受皇上宠爱,却最终因为忠谏直言而惹祸上身。
当初,皇上朱棣想立次子高照为太子,解缙直言不讳,坚持立长子高炽为储君,遭到汉王高照的嫉恨。汉王仗着自己有战功,常存夺嫡之心,解缙上疏劝阻,惹得皇上很不高兴,认为是在离间他们父子关系。
解缙入京奏事,正赶上皇上北征未归,只好晋见太子,汉王高照借机进言“伺上出,私现太子,径归,无人臣礼!”引得皇上震怒。解缙恰好又在广东勘察灾情,看到赣江两岸灾情严重,又上疏恳请引水灌田,这让皇上更加恼怒,诏令将解缙逮捕入狱。
这一祸事,株连多人,解家被抄家,妻子儿女惨遭流放。
即便是这样,仍然可见人间真情。解家长媳胡氏,是解缙同乡胡广的女儿,尚在母亲腹中时就被皇上指了婚。祸事一出,胡广就勒令自己的女儿离开解逸。
可最终,胡广得到的是自己女儿的一只耳朵,并遭到女儿的痛斥:我亲事虽不幸,可也是皇上做主的,岂能在这时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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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诏狱。
阴暗的牢房里,张大勇,林贵财,李仁义三个看守焦急地等待着,已经去了这么久,受刑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知道,这人是解家的二公子,上面要追查一个瓶子的下落,并不急着要他的性命,所以也不会给他用最残酷的终极刑罚,但是每天严厉的审讯都少不了。常常是笑着出去,抬着回来,有时候也会让他养上几天,好一些又会被弄出去。
这人也真怪,别人受刑回来,不是大声惨叫就是痛哭流涕,他倒好,再疼也不会吭上一声,只要没晕过去,就一定是笑嘻嘻地归来,有时候还要酒喝。
开始的时候,他们是不理的。一个嘴硬的犯人,怎么审都审不出结果,所有回答都是同一句话:“不知道。”纪大人和暗夜大哥十分恼火,他们一生气就会殃及池鱼,自己就要倒霉的。真是的,这解家二公子说了不就是了,浑身上下几乎没块儿好皮肉了,还逞什么强!
上面交代下来,这解玄武功高强,千万要小心看管。可是就他们近日以来的观察,他也不难以看守的,从来不见他慷慨激昂地破口大骂,也不见他凄凄惨惨的哭泣,更没什么逃跑的念头,只要是睁开眼,脸上必是淡淡笑意,似乎一切对他来说,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据李仁义的观察,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诏狱里制度极严,平时不许看守犯人的时候乱说话,不过他们几个人都是老搭档了,有时候也会小声议论几句,说到解家的时候,解玄总是头向里,谁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本来解玄要酒,他们是决计不会理睬的。可有一天晚上,李仁义睡睡觉突然一骨碌坐起来,“啪”地一拍大腿:自己怎么傻了?这发财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就没察觉呢!
解缙是第一才子,解玄也是才华横溢,这二人的字画千金难求。解缙被关在别处,自然是不必想了,这解玄岂不就在眼前?弄不好过几日就受刑死了,如果现在能弄到他的字画,说不定还成了狱中绝笔,一定更值些银子!
这摇钱树竟然在自己看管范围内,真是老天有眼!
李仁义又一想,这事儿自己一个人决计做不了,一定要跟那两位商量一下才是,拖他们一起下水,才能十拿九稳。
于是,他们趁解玄出去受刑的时候讨论了一下。研究结果是:要是想弄字画就一定要快下手,这小子天天受刑还是什么都没说,上面说不上哪一天没了耐性,人可就送去刮骨或是油煎了。李仁义很讲义气地拿出文房四宝,看,都准备好了,说定了人人有份,对解玄的诱骗要先从培养感情开始,今天他回来,一定给他备上好酒。
几个人一直焦急地等待着,心里还不停祈祷今天千万不要上夹棍,手要是受伤了,字画可就没影儿了。真是千盼万盼,终于盼回来了,今天的板子打得不轻啊,好在他还精神着呢。解玄被拖回来丢到角落里,等送他回来的锦衣卫走了,他翻转过身,笑着问:“今天这牢里的味道不对,给我准备了什么?”
李仁义哼了一声,都打成这样了,还笑得这样轻松,解玄看看他们几个的样子,问道:“怎么?想要我的字画?”
李仁义他们几个对视几眼,张大勇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除了酒香还有墨香,这两种味道,我又怎么会闻不出来?”他懒懒地趴在那里:“不过我现在屁股疼得很,有没有伤药啊?”
李仁义恨得牙直痒痒,这小子果然狡猾,逮到一定点儿机会就能兴风作浪!他忍着怒气,嗯,字画要紧,银子要紧,忍了!
李仁义示意了一下,林贵财拿来伤药,解玄皱皱眉头:“什么破东西,闻这味道就知道不怎么样,算了,将就着些吧,还不快帮我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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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解缙的部分,这里都是按正面的去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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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谁诱骗了谁
李仁义心道:自己好歹是个小头目,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亲自动手。于是对林贵财说:“你去。”
林贵财不情不愿,但看在即将到手的银子份儿上,忍了。他给解玄上着药,解玄笑道:“下手轻些,弄疼了我,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马上昏过去。”
林贵财恨得牙根直痒痒,心想:小子,等你乖乖画完再收拾你!
上完了药,解玄侧过身,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酒呢?”
三个人忙不迭地端过来酒壶,解玄嗅嗅,皱了皱眉头:“谁不知道我的字画用古玩珍藏也未必换得来,就这破东西也来骗小爷的字画?”
李仁义气得抬腿就是一脚,还没踢到解玄身上,就被张大勇拦住:“义哥,可别一脚踢昏了。”说完,张大勇陪笑道:“解家公子,这牢里也没有更好的,您就将就着些吧。”
解玄哈哈一笑:“这还像句人话。”说着端起酒壶,对着壶嘴一饮而尽。喝完擦擦嘴巴,又道:“难得还有人记起我的字画,不过,若是传出去,说这是用一壶掺了水的酒换的,我一世英名可就毁在你们手里了。”
李仁义瞪着解玄:他衣衫破旧,发丝凌乱,此时趴在地上,姿势也极为不雅,可是他怎么就显得高高在上呢?这小子倒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解玄的脸上满是戏谑,又道:“就你们拿来的文房四宝,还能用来写字作画吗?笔无好笔,墨无好墨,丹青是决计不成了,倒是可以将就着写几个字。这样吧,我问你们问题,若是回答得令我满意,我就给你们写上一写。”
还要回答问题?!李仁义气得直咬牙,数日的大刑没问出他一个字,倒要问我们问题!这小子到是从不吃亏!怪不得暗夜几次告诫,不可和这小子说话,他果然是相当的狡猾。
不成,决计不成!若是被他探听了什么去,万一让暗夜知道,那还不死路一条?
这边李仁义刚刚下定决心,谁知张大勇说话了:“公子,您要知道些什么,我来告诉您。”
败类!绝对的败类!李仁义心里骂着。只听解玄问道:“我全家现在怎样了?”
张大勇说:“这个我知道,解大人现在也押在这里,不过上边不让你们见面。解夫人和公子小姐都在辽东流放,是会吃些苦啦,不过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解玄听了,脸上的笑容隐去,慢慢说道:“知道了。”
张大勇连忙说:“公子,我也不求别的,我娘就要过六十大寿,能不能帮我写一副寿联,我也好哄着我娘高兴。”
解玄笑笑:“这倒写得。不过没有红纸,我明日再给你写吧。”
张大勇连连点头:“小的只求这一件,公子答应了就好,明儿个我就备红纸来。”
李仁义和林贵财这个后悔呀,早知道只是这问题,早些抢着回答多好。自己又不要什么寿联,今儿个不就写了嘛。
林贵财忙问:“公子,您还有什么问题?”
解玄笑道:“这些日子天天问我瓷瓶,你们倒是说说,这瓶子有什么好?”
林贵财道:“这个,好像是里面有个什么秘密,别的就不知道了。”
解玄冷哼一声:“即是不知道,就不算回答过。”
李仁义连忙又问:“解公子,您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解玄抬眼看他,笑着摇摇头:“没了。”
没了?!那今天岂不是白忙活?只见解玄闭上眼睛:“今天板子重,我要歇着了,你们还不赶快出去。”
闹了半天,字一个没写,酒倒被他喝了去。李仁义气得又要动粗,刚抬起脚,就见解玄微微睁开眼睛:“哎呀,说不准我明天还有问题呢,不过要先看我休息得好不好,明天的板子能不能扛过去。”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李仁义的脚停在半空,硬是没敢踢,只好悻悻地走出去。三个人锁上牢房,李仁义越想越窝火,还要等明天?他要是一天想不出问题,还这样拖着不成?不行,这事儿一定要速战速决,若是拖到以后,难保不会被纪大人知道,那可吃不了兜着走,最好还是今天就哄他写了,以后一定发狠折磨这小子。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的英明决断叫好。他对另外两个兄弟说:“在外面好好守着,我进去看看这小子能不能回心转意。”
说完,他便轻手轻脚地进了牢房,小声在解玄旁边说:“解公子,我有个消息,不知您想不想知道呢?”
解玄半眯着眼睛,心里暗笑,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这又不是我问的,要说来听听看。”
李仁义小声说:“我听说,有个姑娘上了去西洋的船。”
解玄的拳头捏紧,她的名字瞬间在心头浮现,心里的痛楚顿时上涌。去西洋?那不是郑和的船队吗?要回来至少也要两年,也好,两年之内不会有人打扰她,只是她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她现在好不好,澹台璞在她身边吗?一想到这些,解玄心如刀绞,恨不得冲出去追到海上.........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看上去是李仁义为了字画讨好,谁又知道会不会是新的诱骗。解玄冷声说道:“什么姑娘?解家有难,那些姑娘跑得一个不剩,还有的拿东西砸我,以后不要跟我提姑娘的事儿,我一听就窝火。”
啊?这也不成?
一转脸,解玄又笑嘻嘻地说道:“这位仁兄,锦衣卫的十三太保真是厉害,就算是英雄豪杰也会闻风丧胆啊。”
“那是当然!”李仁义一脸自豪,仿佛自己就是十三太保之一。解玄笑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仁兄如此神勇,一定不输他十三太保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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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人面何处去
今天的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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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仁义眉开眼笑地掇了条板凳坐下:“解公子,我跟你说,老九飞蝠和老十一岩弋夺瓶子的时候死了,这十三太保现在缺了两个,现在谁不想坐上这个位置。”
解玄促狭一笑:“你也想?”
“那是当......”李仁义猛地顿住,硬生生把一个“然”字咽了回去,不行,这死小子太过狡猾,弄不好就会上他的当,还是小心为上。
解玄见他不说了,就又把眼睛闭上,嘴里小声自语:“十三太保的位置,又有什么难坐的,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仁义双眼放光,连忙又凑了过来。
解玄慢慢说道:“十三太保,必定人人都有一样超乎常人的本领,是么?”
“对对,”李仁义连连点头,解玄轻声笑笑,却又不说话了。李仁义急道:“公子的办法是什么?”
解玄斜他一眼:“我是重犯,你是看守,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帮你?”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公子若有办法要我当上十三太保,我一定天天送酒给你喝。”
解玄冷笑:“就是不知道我能喝多久。好吧,即是你求我,我就给你指一条路,你要先告诉我,十三太保都有谁,最拿手的本事是什么?”
李仁义嘿嘿冷笑一声:“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解玄笑道:“不说算了。我反正也活不了多久,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分别。”说完便闭上眼睛,再也不理李仁义。
李仁义犹豫了一下,觉得很是无趣,仔细一想:可不是,这小子都到了这里,难不成还会跑出去吗?于是说道:“十三太保里面,老十三子昂的剑最快,老九飞蝠的轻功最好,老三东篱最擅易容........呃,不必一一说了吧?”
解玄像是睡着了,不说话。李仁义又道:“最奇怪的是老二麒麟和老十流光,除了纪大人和暗夜,谁都没见过他们,据说是纪大人手中的暗棋,只凭飞鸽传书来传达任务。他们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解玄突然睁开眼笑笑:“即是不知道,又何必说。你不是说飞蝠死了吗,你回去花上几年,练就一身无人能比的轻功不就成了?”
“这就是公子的办法?”
“你以为还要什么更好的办法?难道十三太保可以混出来吗?”
李仁义点点头:“那倒也是。”
解玄突然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哦。”李仁义应了一声,刚走到门口,猛地想起来,不对啊,自己进来是要他写字的,怎么把这事儿忘了!他连忙又回来,说道:“公子,那我的字.........”
解玄轻笑一声:“这位仁兄,我又没有什么要问你的,还给你出了主意,这还不够么?你都得了便宜,还要我写字做什么?等我想好问你什么再说吧。”
“臭小子!你敢耍戏老子!”李仁义拿起板凳就要往解玄身上砸,解玄哼了一声,说道:“不知道明天纪纲会不会来审我,我可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该跟他说说,这诏狱的看守该换换了,连十三太保的秘密都可以随便泄露,这怎么成?”
李仁义吓得赶紧把板凳放下,威胁道:“小子,你要是敢说出去,老子明天就叫你上西天。”
解玄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得像刀:“我可不怕。倒是你,明天若是没有酒,哼哼.........”他笑着,又闭上眼睛:“赶快出去!小爷要睡了!”李仁义气急败坏地出去,边走边窝火,他娘的,字没弄到,到惹了一身不是,这小子果然诡计多端!
牢里,解玄慢慢睁开眼睛,身上的伤再痛也算不得什么,自己这条命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葬送在这里,死倒是不怕,可是心里是有牵挂的啊。刚才得到的信息太重要了,娘和大哥纤尘被流放,倒是没有性命之忧,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爹爹和予诺。
十三太保之中,已经会过五个,暗夜、青舒、子昂、风花月和风花雪。飞蝠和岩弋死了,那就还有六个没见过。刚才又听到三个名字,擅易容的东篱和作为暗棋的麒麟和流光,谁也没见过的人最为可怕。自己的这条命无所谓了,只是他们会不会对予诺造成威胁?
他轻轻叹了口气,予诺,你现在跟着大船到哪里了?还恨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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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上船几个月了,怎么还是没到师父住的岛上呢?
到船上的第一天,予诺见到了郑和,那个相貌英伟有着坚毅目光的男子,就算是不幸做了太监,他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忆苒一见郑和,不知从哪里摸出个锦衣卫的令牌,说是奉纪大人的密令,随船出海办事,不用说,她的令牌一定又是偷的。因为这令牌,予诺、忆苒还有澹台璞受到了郑和的礼遇,他们被安排在两个独立的房间,还可以在船上随意走动。
后来,他们认识了马欢,又认识了费信,为了编撰《瀛涯胜览》和《星槎胜览》,马欢和费信一路忙着记录沿途各国的重要都会、社会制度和政教刑法、生产状况和商业贸易、社会风俗和宗教信仰,甚至包括气候、名胜、物产和动植物.........予诺和澹台璞佩服之余,也帮着做些记录,这样的日子过得倒不寂寞。
澹台璞,那个淡泊的男子,总是默默地守在一旁,琴虽没有带上船,可一路上箫声长伴。
这一天夜里,海风吹得紧,船舱外的旗帜被刮得呼呼作响。忆苒已经睡着了,予诺坐起身,她知道,自己心底的痛犹在,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解玄的种种。以前的那些好,难道真的只是他的手段?
“以后,哭要在我怀里,笑要在我怀里,而且,只能是在我怀里!”
这话会是假的吗?那为自己理好发丝的手,那眼底无尽的温柔,那不顾一切的保护,都会是假的吗?如果是欺骗,难道不可以骗得更长一些?难道不可以骗得更多一些?为什么突然握着凝香的手作画?为什么突然就赶自己走?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
予诺心里猛然一惊,她一把拉起忆苒,大声问道:“门忆苒,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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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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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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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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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苒猛然间惊醒:“怎么啦,怎么啦?”
予诺钳住她的手,压住心底的恐慌,咬紧牙关问道:“你告诉我,解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今天要是敢有半句谎言,别说我不客气!”
忆苒疼得龇牙咧嘴:“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半夜对我施暴!”予诺又是一个用力:“要是还敢骗我,就真对你施暴!”忆苒忙道:“好,我说我说。”
忆苒垂下头,不敢去看予诺的表情,她小小声地说:“解家.........现在怕是已经被抄家了,那个瓶子一直找不到,解家哥哥被锦衣卫怀疑,有可能正在锦衣卫的诏狱里.........受刑........”
予诺浑身一震,犹如被闪电击中,她颤声说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忆苒咬咬牙,硬着头皮说:“解家哥哥赶你走,就是怕连累了你。他知道你性子倔强,如果知道真相,绝不肯自己走掉,所以才会故意刺伤你,激你出走的。我要你出海,也是因为这两年可以不再被他们追踪........我们,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我.........”予诺一步步后退,“砰”地撞开门,一直跑到船头,外面是滔天的巨浪,漫卷的狂风,无边的黑夜,心里,亦是无尽的绝望和凄凉!
怎知道这一走,竟是生死两茫茫;怎知道,相思是会如此断肠!解玄,解玄,你赶走了我,是要我悔一辈子,难过一辈子吗?
予诺站在甲板上,对着故土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解玄!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声音被淹没在涛声之中,解玄又怎会听得到?
泪水早已流了满脸,只是,那个怀抱在哪里?那个总是轻声安慰她的人又在哪里?
予诺猛地冲向一条备用的小船,发疯似的解着绳索,忆苒跑过来死死地抱住她:“你不要命了?”予诺一把推开,大声说:“谁也别拦着我,我现在就回去!解玄活着,我救他出来!解玄死了,我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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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忙起身披了件袍子,大步走出去。他一眼瞥见马欢,问道:“出了什么事?”
马欢道:“予诺姑娘要乘小船回去。”
郑和忙走过去,予诺正解着绳子,忆苒在一旁拦着,而澹台璞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们。
“姑娘。”郑和说道,“马上就起风浪了,乘小船太危险。而且咱们已经走了几个月,万一方向不对,就更不知道何时能踏上故土,还是跟着船队吧。”
予诺凄然抬头:“大人,他若死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郑和温和地说:“就算有十万火急的事,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何况,你惦念的人若是活着,你却在海上丧生,他又怎么办?”
予诺闻言,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跌坐在甲板上:“解玄,我该怎么办?解玄,你在哪里啊.........”
忆苒垂着头走过来对郑和说:“大人,外面风大,还是回舱吧,我们慢慢劝她。”
郑和点点头,又道:“姑娘,他知道你惦记着他,便一定会珍惜自己性命等着你,反之,亦该如此啊。”
郑和带人走了,予诺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解玄,你瞒我瞒得好苦,是我不好,如果对你再多一些信任,就绝不会抛下你一个人!她突然站起身,对着黑漆漆的夜空嘶声大喊:“如果我回去见不到你,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澹台璞慢慢走到她身后,坚定地说:“他一定会活下来!他还欠我一杯茶,我一定要他亲手冲泡。这杯茶我定能喝得到,因为解玄绝不是个食言的人!”
“是吗?”予诺转过身,满脸的泪:“他这个笨蛋,我用那么重的盒子砸他........怎么都不躲的..........”
澹台璞默默注视着她,她对解玄的情,竟是如此炽烈!自己和她,虽有唯美的相遇,却注定是无缘了。因为这人世间的距离,即便是近在咫尺,心也可能是远隔天涯。